写作新故事,我会尽量避免犯过的错,尽量使文字简洁、情节紧凑,使人物按他们的性格行事(突然觉得目标好远大……)
总之请大家继续支持我:(目前瘦了点……但不要大意地撒花吧!)
103
唐荷发现周南生有更多时间待在家里;待在新生的女儿身边。在她去给女儿煮米糊或者洗尿布的时候,他便负责照看和哄逗女儿。小人儿似乎能模糊分辨爹娘的模样;眼神会随着他们而移动。小人儿极爱笑;稍稍逗弄一下;就咧着无牙的嘴乐得慌。
唐荷与周南生初为人母初为人父,看着小女儿可爱,恨不得把她揉进心肝里,他们一致商定;给小人儿取小名叫做心爱。
徐氏被他们俩酸得牙倒。当初她见唐荷产下女娃儿,虽然不至于嫌弃,也凑趣说了“先女后男;凑一个好字”;但实际上;她心底不是不失望。更何况三儿近段时间来同幺儿的不对付她看在眼里,她想不通为的啥,几次问周南生“你一个做哥哥的同弟弟计较啥,两兄弟一起给自家铺子做活不是顶好么”,却见三儿神情奇异地望着自己,最后干脆一言不发,如今对铺子里更有一点撒手不理、只管哄逗女儿的意思,徐氏因为莫名的心虚和着急,劝了儿子不得,干脆迁怒到不晓人情的小孙女上了。“贱名好养活,这么小一团肉随便取个名,笨丫啥的,偏偏叫个心爱!这个张扬劲儿一看就是娃她娘不晓事……”
周南生顿了顿,淡淡地道:“娃的小名是我取的。我看着她心爱”
徐氏顿时讪讪地道:“那你也不该……”
“娘,您可以决定怎么对待子女,同样我怎么对我闺女也由我自个做决定。”
此话一出,不但徐氏愣住,唐荷也吃惊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徐氏回过味来,当即气得涨红了脸,“听听这是做儿子该跟娘说的话吗?!”
周南生沉默,既不争辩也不赔罪,唐荷担心地轻碰他的手肘,他干脆抱起被冷凝气氛惊得泫然欲泣的女儿走远,“心爱,爹爹带你出去玩。”
徐氏又气又怒,指着周南生背影的手指抖个不停,唐荷为怕丈夫他日为此刻后悔,只好收拾善后,“娘,南生只是心情不太好……”
“……”徐氏有心想冲她把火气发出来,又怕与儿子关系搞得更僵,踌躇之下一腔怒火慢慢转为颓唐,“儿女都是前世的讨债鬼,我累了一辈子,临老了还要操心……前儿有难的时候,我和你们爹看着他们三兄弟有情有义相互扶持,我们还想着就是立时闭眼了也安心了,如今倒好,太平日子过上了,儿子倒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闹上了。”
唐荷看她絮絮叨叨抱怨不停,心思却在跑远。大概做爹娘的总难免对几个孩子中的哪个有所偏爱,如果是在孩子年幼时候,这偏爱不过表现在给谁多吃一粒糖果,给谁多裁一件新衣裳,旁的被慢待的孩子因为被教育“爱护幼小”,于是无可奈何地学会退让和吃亏。可当他们长大,世界越来越宽广,各自对事物生出坚定的欲望,就再难以被父母约束着彼此妥协。因为就算是以亲情为名,也不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去成全旁人。
但对徐氏和周老爹而言,承认是自己的错,系因为太过宠爱幺儿而压迫了三儿子从而导致他终于爆发了不满,还是一件艰难的事吧。
这一日晚饭时候,周南生的顶撞已经传到全家人耳里,因此众人神色便有些怪异,频频探看周南生的脸色,他却恍若未觉,埋头吃了几口饭,便推开碗筷离席,陪女儿玩去了。
饭后周北生就找了唐荷说话,“三**,三哥似乎情绪不太好,这几日我便是要与他谈经营买卖的事情,他也不愿正经同我搭话。我不晓得他为何如此介意,都是自家的生意,我们兄弟齐心协力一同经营得越发红火岂不是更好……”
“还不够吗?”
被打断的周南生疑惑地问道:“啥?”
“你哥已经为你妥协了,这样还不够吗?难道还非要他欢欢喜喜地表现出一副是心甘情愿牺牲的样子?”
周北生吃惊,“牺牲?三哥是如此想的?”
唐荷无奈地笑,“你也不用一再强调你不懂你三哥介意的是什么,反正你是知道他希望你不要插手铺子的。这样吧,你这样兄弟情深,我做**子的求你为他牺牲,求你退出,成不成?”
其实唐荷心知肚明,以周家所处的阶层及其所拥有的社会关系,周家的兄弟们在出路上不会有太多的选择,周北生不读书,不教书,他当然只能回归自己家的生意,不然他去务农或给人打工吗?
所以她对周北生的回答根本没有期待。
果然周北生停顿了一会,道:“三**,你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撇开诸多自我辩解的不得不的理由,事实上就是你没有为你哥做过一件他希望的事情,相反一直是他在为你牺牲。”唐荷摇摇头无奈地笑,她已经不想多谈下去,于是转身走了。
周北生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走开。等他回了房,看到吕氏在收拾东西。她知道他进来,却头也不抬,招呼也不打一个。
周北生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咋的了?”
“我回娘家一趟,”她仍然没有抬头与他对视,只是抖开自己的一件衣服,折好了收进包裹里。“也许会住上一小段时间?”
“何事?”他不解地问道,“岳母难道不是怒气未消……”
闻言吕氏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自嘲一般低声道:“其实你就是笃定了我没有退路吧?”
周北生自觉今日已经受够了女人们没头没尾意义不明的话,于是他没有像往日一般温柔地哄劝她,只是皱起眉头,“如今已经入了夏,马上就到农忙,三**又要照顾小女儿,家里人手缺,你哪里走得开呢?何况岳母如今对我不满意,你何必回去听她抱怨和责怪呢?”
“……那是我自找的,”吕氏鼓起勇气抬头与他直视,“娘她对女婿有要求无可厚非,是我顶撞了她。”
“……啥意思?”周北生面无表情地问道,“如今你是嫌弃我了?”
这个话题太过伤人,吕氏从来无意把它说出口,但不说出口,不代表没在她心里来回翻涌过,“北生,我嫁给你,同你一起孝顺父母,日后为你生儿育女,我做了你周家的人,一生都将同你在一起,但我也还是我爹娘的女儿,我也还要孝顺他们,如今你不肯再读书……我知道他们要伤心,我觉得对不住他们。”
“……所以你要我为了你爹娘不伤心,强迫自己再回到书房里?”
“我不是让你强迫自己,也不是说为了谁……”吕氏语无伦次,最后失控般地大喊道:“是,我希望你为了我,继续读书做官!总不能,总不能只是我为你付出,你完全不为我考虑……”她想起此前同母亲的争执,眼睛里滚下泪来,“你也知道你我是如何成亲走到一处的……你不想走这一条路了,掉头就走,你就不为我想想?”若他从此做了个小生意人,她如何向她的家人、亲友及她此前对婚姻的憧憬交代?
“……”周北生暴涨的怒气和悲哀混在一起,突然就丧失语言了。房间内只回响着吕氏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声。
他轻轻叹一口气,上前给她擦掉眼泪,把她的包裹打开,把衣物放回原位,然后说道:“悦彤,我求你别回娘家,让长辈插手咱们的事,只会越来越混乱。”
“我明白你的意思,以你的身份,当初你就应该嫁给哪一家公子哥过少奶奶的生活的,我也是答应过你有一天我会做到。只是我可能要食言了……我坚持不下去了。书本摊开在我面前,我一个字也看不下去,只要想到这种日复一日的苦读的日子到头来十有□要一场空,我就丧失所有坚持的勇气。何况我也要考虑爹娘年老,咱们的孩子要出生、长大,我若一心守着书本,他们和你要咋办呢?以前我可以说,总有一天你们会等到头会值得的……可是现在我没有信心也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我不想你走,只是如果你留,明明白白在你前面就是这一条路:你要陪着我,在这个小村子里做一个农妇了。当然看势头我还能挣点钱,哪一天或许能让你做上富太太。”
气氛因他最后故作轻松的话和缓了许多,只是吕氏却笑不出来,“北生,咱再试试,再试试成不成?不单我,不单我爹娘,还有爷爷、公公婆婆他们,都希望你继续读书,特别是三哥,他和你不正为这件事置气……”
“不!”也许是被“三哥”这个字眼刺激到了,周北生想起刚刚跟唐荷并不愉快的一番交谈,他用手拧了拧眉心,冷道:“三哥会想得通的。他很快会明白,如果不是我比他做得好,他的位置我也抢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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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三叔和小叔可僵得很。”杨氏一边签着女儿的手不让她走路摔跤,一边冲周东生说道。
“他们是不太对付。”周东生搔搔头,“南生不太满意北生插手铺子里的事。要我说,其实北生进来也挺好,多个人手,挣的钱多一点,南生自己也少忙一点。”
“说你傻呢。南生和北生都是有主意的人,两个人一处做事,那个要当头?两人这不是争得厉害?说起来,其实你才是大哥,”杨氏说着怒瞪他一眼,“都怪你没出息,这铺子本来该归你管!”
“哎呀都一样,我去收货不一样挣工钱?铺子的红利不照样有我一份?要我说当头也没怎么好,事多呀!”
“你这德性……”杨氏瞪眼还要骂,想了想又叹气,“算了,你被关了一回,我也想通了,你就这能耐,也做不了大事,我就忍着你,挣点小钱把日子过下去就算了。”
“啥叫我这德性……”周东生咕哝,不过到底媳妇话里有甜蜜,他便咧嘴笑了起来。
杨氏又挑起话头,“三叔和小叔,估计还有的闹。”
“能闹啥,爷爷和爹不是都决定好了嘛。”
“真奇怪,做爹娘的好似都看不到儿女长大,老想像哄小娃娃一样哄出一团和气。也不想想,一个个都娶了媳妇生了娃,各有各的心思打算,哪里还能拧做一股绳……”
周东生不想跟她一起谈论爹娘,便故意取笑道:“以后咱娃娃长大了,他们也不想跟你齐心咋办?”
“他们敢?!”杨氏一梗脖子,怒道。
随即她也为自己这份莫名其妙的火气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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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生抱着女儿走在村道上。孩子还小,脊椎还立不起来,他只能一直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即使这样,也没有影响他指着暮色下的景物跟孩子交流,“心爱,这是绿的树,这是红的花,这是牛……唔,这是七奶奶。”
他的七伯娘张氏挎着菜篮子正迎面走来,见到他怀里的娃娃,脚步就立住了,愁苦的脸上露出笑容,“给奶奶看看小娃娃,哎哟,越长越俊俏了,可不正像爹和娘嘛。”
天底下的父母都喜欢听人夸赞自己的孩子,周南生也不例外,两人又谈了好一会娃娃,才讲到别的话题,“七伯娘,您这是摘菜回家做饭?这个时辰可不算早了哇。”
“我们家饭吃得晚,”张氏疲累地笑道,“你春生和秋生哥跟他们媳妇都在外面做工,家里就留我和你七伯两个老的和几个娃娃。我这不是一直忙着嘛,这会才寻了空去地里摘菜。”
周南生奇怪:“您家里不是做蜡烛呢?我哥和**子他们怎么出去做工?”
张氏长长叹气,“哪里还有本钱――先前为了把春生和秋生赎出来,掏空了家底不说,还欠了亲戚不少银子,如今想进一批蜡块回来开工,也凑不到本钱了。”
周南生顿时沉默下来。
张氏还在絮叨:“你们家倒是挨过去了,到底我们家比不上。唉,这日子难啊,好不容易前头刚红火起来,一下子又败下去了。如今我们光是还债都难,也不晓得要啥时候才能凑回本钱,我和你七伯都寻思着把模子先卖了换几个钱顶过难关先……”
也许是一腔愁苦久不能倾述,张氏对着他一个小辈也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周南生安静地听着,突然心中一动,“七伯娘,我要是卖模子的话,我倒是有意……”
张氏奇怪,“你们家做了干货生意,还要做蜡烛生意?”
周南生一时不好解释,且也不打算把家中的争执告之外人,只笑了笑,随张氏去她家。
路上他回想起自己在牢狱中的日子。当时他满心渴望的就是重获**,期盼着回家来跟家人好好生活,下决心好好孝顺父母,珍惜妻儿。
可是实际上,生活中总会出现层出不穷的矛盾,这些矛盾和利益纠纷,逐渐把亲人的感情和个人的感恩心消磨掉。
周南生抱着女儿,心平气和地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的伤心愤怒。他知道他是为自己在爹娘心里始终是位置最轻的那一个感到受伤。可是这没办法,这是老天爷决定的,兄妹几个,就属他最不得父母缘。从前他总怀疑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他没怎么敢生爹娘的气,这回是首次产生了“就算我做得再多做得再好,他们还是最不看重我”这样的想法,并且为这个事实感觉巨大的悲哀和愤怒。
当然凭良心说,爹娘也很辛苦,生下自己养大自己,操心自己娶媳妇养孩子,前头他们兄弟入狱,好苦没把老人逼得一夜白头。
就像小荷劝自己的,承认他们也爱自己的事实,不要去要求他们往上增多爱的分量就行了。
爹娘把自己养大了,自己也是做爹的人了,再去提这种要求,再为这种事伤心,也好像没必要了。他平静地心想着。既然北生想干,就让他干吧,我不在他跟前给自己闹心,我离远点总成吧?
就这么一路想着,他随张氏来到她家。进了院子,看到他七伯同几个孩子坐在厨房前的小凳上掰着豇豆。厨房里也许是米饭正熟,往院子里散着饭香。
“七伯。”周南生叫了人。
“是南生来了呀。”他七伯比他爹年纪大,因为日子更苦一些,面容也更愁苦。他应了周南生的招呼,又让几个孩子叫人。
张氏放下菜篮,就同他把周南生的来意说了。
“那敢情好,我们家里暂时做不起蜡烛了,又怕模子闲置久了要坏,你如果有意,就好好瞅瞅哪些用得上。”
“哎。”周南生想随他们去看工具,又担心有东西放久了有灰尘会呛到女儿。
张氏看出了他的担心,招手交来自己大孙女,“燕子,来帮你叔抱一抱娃娃。”为了让周南生放心,她笑着解释,“放心,燕子管过她底下的弟妹,对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