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如怒狮的哥舒翰,终于手软,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道路。哥舒翰率十几名亲兵,留下一路血污和残尸,终于冲破阻拦夺路而去。
突力没有追赶,只在身后遥遥呼道:“有位故人在前方等着候将军,将军见到他后,或能改变主意。”
哥舒翰没有停留,一路落荒而逃,他身边只剩下十几名亲随,几乎人人带伤,个个人疲马乏,再经不起任何恶战。就在这时,突听一声号炮响,数百名骑兵从埋伏处一涌而出,拦住了哥舒翰的去路。哥舒翰勒马横枪,想略作歇息再闯敌阵,却听敌阵中领头那文士打扮的青年人遥遥拜道:“哥舒将军,晚辈在此等候多时。”
哥舒翰定睛一看,惊得差点从马鞍上摔下来,他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个年轻人,神情如见鬼魅,结结巴巴的喝问道:“是你?你、你竟然投了安禄山?”年轻人坦然点头:“不错,晚辈现在是大将军的军师。”
哥舒翰一声长叹:“我早该想到,以崔乾佑的脑子,怎能想到这种巧妙利用地形之利,破我二十万大军的狠招。原来是你在暗处筹划。老夫这一仗败的不冤。”司马瑜谈谈笑道:“老将军过奖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将军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哥舒翰摇头叹道:“公子人中龙凤,为哥舒翰一生最为敬佩之人,没想到你不为大唐建功立业,竟为叛将安禄山所用。将绝顶的聪明才智,用到了祸国殃民的邪道上,实在令老夫惋惜。”
司马瑜微微笑道:“这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私物,而天子之位,也唯有德才皆备者方可居之。大唐自天宝以来,日渐颓废,为上者骄奢淫逸,只知奢侈享受,不管民间疾苦;为下者只知媚上争宠,刚直正气荡然无存。尤其是圣上年迈昏聩,内宠宦官国戚,外用虎狼之将,终使内外失和,埋下亡国的祸根。而我所做的不过是为这祸根浇水施肥,让它早一天发展壮大,动摇这个帝国腐朽的根基,让天下在打乱中实现大治,最终为这天下找到一个真正的圣明天子。”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乱臣贼子就是乱臣贼子。我劝公子尽早迷途知返,不然一世的聪明将反而害你终身。”见司马瑜不为所动,哥舒翰不禁仰天叹道:“人各有志,老夫也不勉强。今日老夫兵败,公子若还念着过去的情分,就请让一条道放我过去,不然老夫只好以手中长枪,杀出一条血路。”
“我正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才不能放你回去送死。”司马瑜叹道:“有高仙芝和封常清的前车之鉴,哥舒将军难道对那昏君还不死心?就算他不杀你,难道与你势同水火的杨国忠会放过你?”
哥舒翰冷哼道:“为将者不是死在沙场,就是死在法场,断无投降之理。你不必再多言,只安心守好阵脚,老夫就要提枪闯阵。”
哥舒翰说着慢慢举起手中长枪,仅余的十几名亲兵聚拢到他身后,就见哥舒翰以枪柄猛拍马屁,一声大吼:“杀!”
十余名亲兵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跟随哥舒翰的身后,向严阵以待的范阳精锐骑兵冲去。哥舒翰长枪遥指司马瑜,他知道这年轻人那可怕的才能,若为善则天下大幸,若为恶则是天下大祸。若能在阵前将之刺杀,即便力战身死,也死得其所。
两名范阳骑兵挺枪迎了上来,哥舒翰长枪挽起两朵枪花,将两人闪电般刺于马下。跟着马不停蹄直冲司马瑜。更多的骑兵冲上阻拦,却哪能挡住视死如归的一代名将。二人的距离已不足十丈,就见司马瑜依然稳稳立在原地,面对哥舒翰咄咄逼人的目光和锐不可当的气势,他的眼中没有一丝胆怯和惊慌,只有一种对英雄末路的惋惜和同情。
哥舒翰终于冲到了司马瑜面前,长枪如电暴然刺出。眼见寒光闪闪的枪锋就要洞穿司马瑜咽喉,就见一柄弯刀从旁飞来,电光石火间撩开了哥舒翰的枪锋,跟着一名契丹少年从马鞍上一跃而起,凌空一刀直劈哥舒翰头顶。哥舒翰虽举枪挡住了当头一刀,却没能躲过他随之而来的一脚,胸口被一记重击,身不由己翻身落马。无数范阳骑兵立刻围了上来,混乱中就听司马瑜轻声道:“刀下留人。”
范阳骑兵收起刀锋,改用钩镰枪将哥舒翰拖到在地,哥舒翰连番恶战,早已精疲力竭,身不由己被众人绑了起来,由那名契丹少年亲自押到司马瑜面前。司马瑜翻身下来,示意随从为哥舒翰松绑,然后躬身拜道:“晚辈实不忍将军回去送命,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将军谅解。”
“少废话!”哥舒翰瞠目结舌怒道:“哥舒翰既已战败被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司马瑜摇头叹道:〃将军与我有故人之情,我岂会杀害将军?将军既然抱定为大唐殉葬之志,我也不强人所难。只要你帮我做一件小事,我立刻就放了你和你那些亲兵。
哥舒翰转头望去,就见几名追随自己多年的亲兵俱已被俘,其中也包括力大如牛、忠心耿耿的左车。看到他们大多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哥舒翰无奈一声长叹,默默垂下了头。司马瑜见状嘴边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指向潼关道:“我想请将军为我打开潼关。”哥舒翰神情一震,断然摇头:“你休想!哥舒翰死则死矣,断不会做这等卑鄙无耻之事。”
司马瑜不以为然地笑道:“将军对我最为了解,当初沃罗西人固若金汤的石堡城也被我轻易拿下,小小潼关又怎能挡住我司马瑜的步伐?我求将军为我打开潼关,只是不想守城将士做无谓的牺牲。”哥舒翰脸上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微笑,摇头叹道:“这一次不同,你攻不下潼关。”
司马瑜有些意外:“将军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哥舒翰呵呵笑道:“老夫没有怀疑你的能力,但是这次守卫潼关的是任天翔。如果这世上还有谁是你的克星,那一定就是这小子。”
司马瑜原本得意的微笑渐渐僵硬,回首眺望潼关方向,他的眼神渐渐凝重起来。
潼关城头,任天翔也在焦急地眺望着地平线尽头。溃败的兵马已经陆续来到城楼前,哭喊声、叫骂声、受伤兵将的哀号声不绝于耳,但是没有看到哥舒翰,任天翔不敢开关放他们进来。
“开门!开门!开门”城楼下的溃兵齐声呐喊,声震旷野,边令诚高声喝骂道:“叫什么叫?哥舒将军有令,他没回来,无论如何也不能开关放人。”
“哥舒将军早已兵败被俘,再不会回来了!”有兵卒在城楼下高喊。
“放屁!谁再敢扰乱军心,杀无赦!”边令诚气急败坏地喝道。不过越来越多的兵卒都在说哥舒翰兵败被俘,他只得发狠道,“若哥舒翰不能回来,你们便自寻生路吧,潼关决不能放任何一个可疑的人进来。”
眼看溃败的兵卒越来越多,而范阳叛军的前锋已渐渐迫近,潼关城下哭喊声,叫骂声震天。
任天翔心中终有不忍,对守军将领道:“开关,放人!”“不行!”边令诚急忙喝道,“谁知道这些败军中有没有混入范阳叛军的精锐。要是他们进城后趁机作乱,潼关便危险了。”
任天翔心知边令诚的顾虑不无道理,当初哥舒翰下令任何情况下也不能开启城门,也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但是面对无数饥寒交迫、急需救助的伤兵,他又怎么忍心任由他们在野外等死。但是败兵如此之众,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对他们一一进行甄别,若其中混有范阳精锐,放他们进来就是极大的冒险。任天翔踌躇再三,最终无奈叹道:“都是长安儿郎,我们怎忍心见死不救?开关,放人!”
任天翔的命令得到大多数守城兵将的拥护,纷纷争相开关。边令诚阻拦不及,只得对任天翔恨恨道:“任天翔,别忘了你还是戴罪之身。潼关万一有失,你有多少脑袋都不够砍!”任天翔无心理会边令诚的威胁,急忙将几名守将召集起来,秘密交代他们如何防止奸细作乱以及如何将计就计反戈一击!
在离潼关城楼一箭之遥,司马瑜看到城门缓缓打开,溃败的兵卒蜂拥进城。他的嘴边泛起微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就是胜利的微笑。
“军师,下令攻城吧!”崔乾佑看到机会难得,忍不住就要率军发动冲锋。谁知司马瑜却摇头道:“现在进攻,守军必定强行关闭城门拒敌。虽然我们能杀掉城外的败军,却也攻不进固若金汤的潼关。所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眼看着那些败军陆续逃入城中,崔乾佑心有不甘地问:“那要等多久?”司马瑜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紧不慢地道:“等天黑。”
天色终于彻底黑尽,大战的喧嚣也早已平息。两万范阳铁骑在潼关郊外枕戈待旦,静静等待着总攻的时刻。就见司马瑜独自伫立于最高处,默默地眺望这夜幕下的潼关城楼,不断在心中计算着时辰。
终于潼关城中出现了隐约的火光,随风传来隐隐的呐喊和呼叫。司马瑜微微一笑,向崔乾佑一挥手。这员虎将立刻一跃而起,举刀轻呼:“攻城!”
上万范阳精锐直扑城下,果然看到城门正缓缓打开,日间扮成败兵的先头部队收到奇效,趁夜夺得了城门。
范阳骑兵立刻蜂拥进城,谁知冲入城门才发现,城内除了第一道城楼,里面还有一道更为坚固的瓮城,就见瓮城下大门紧闭,城楼上投下了无数火把,引燃了地上堆积的柴草,城楼与瓮城间那不足十丈方圆的空地上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退!快退!”崔乾佑虽然头脑简单,但也是久经战阵,发现势头不对,立刻挥刀冲出城门。就见沉重的城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闭,将上千名最精锐的先锋勇士,关在了城门与瓮城之间的狭窄地段。
看到城门内那冲天的火光,听到那状若来自地狱的惨叫和呼号,司马瑜立刻意识到守军早有防备,自己派人假扮败兵混入城中,趁夜夺取城门的计划宣告失败。那些驾着云梯想要强行攻城的范阳将士,也先后被城上守军射了下来。
瓮城与城楼之间的那狭小地段,此刻已经变成了地狱。就见地上火光熊熊,四周城楼上箭羽乱飞,冲入城楼的叛军顿成了火光下的活靶子。不过盏茶功夫,上千名冲入城中叛军就成了箭下之鬼,侥幸未死的也纷纷跪地投降,不敢再作抵抗。
守军初战告捷,纷纷向徐徐退去的叛军高呼:“潼关固若金汤,欢迎再来送死!”
侥幸逃回的崔乾佑气得破口大骂,众将也为那些不幸失陷在城中的同伴悲愤不已。只有司马瑜神情平静,似乎对这样的损失并不在意。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黑黢黢的潼关城楼,心中已在盘算下一步的行动。
“阿乙,你大哥有消息吗?”司马瑜望着身后的契丹少年。
辛乙忙纵马趋近两步,低声禀报:“我大哥带着先生的亲笔书信和厚礼去了近一个月,按说也该回来了。不知这公输公子是何许人,竟敢让先生三番五次去请?若依着辛乙的脾气,还不如一根绳索给先生绑了来。”
司马瑜哑然一笑,淡淡道:“这位公输公子是世所罕见的奇才,必须以礼相待,谁敢冒犯公输公子,便如冒犯我一般。”
辛乙神色一震,忙道:“先生放心,辛乙已牢记在心。”
潼关城头,众将纷纷向任天翔道贺。在哥舒翰大败的危急时刻,这一场胜利无疑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只是众将始终不明白,任天翔是如何从众军之中,一眼就认出混在其中的范阳奸细,虽然他也遗漏了少数奸细,但他仅凭肉眼就认出大半奸细的本事,依然令众将啧啧称奇。
任天翔无法向众人解释《心术》的神奇,因为一眼就看到比别人更多的细节,这种天赋并不是人人都有,再加上从细节中发现表象下的规矩,并依照规矩进行推理,从败兵中分辨出奸细对他来说并不是多大的难事。他相信墨子也正是运用这种《心术》,从碌碌大众中找到了无数义烈忠勇之士,所以他率领的墨家弟子才能做到舍身为义,英勇无畏。
虽然仓促之间任天翔不可能认出所有的奸细,但少数漏网之鱼已掀不起大浪。所以他才能将计就计,将范阳叛军的先锋引入瓮城,来了个关门捉鳖,总算为守军重塑信心。
接下来的几天叛军没有再攻城,双方依然遥遥对峙。在长安得到消息的诸刚等人也都纷纷赶来助阵,与他们同来的自然还有丑丫头小薇。他们虽然支持任天翔为妹妹报仇,但也更支持他放下个人恩怨,为长安百姓守潼关的壮举。
众兄弟的到来,给了任天翔无穷的信心。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个个都以一当十,尤其是在收到宦官边令诚的掣肘下,有这样一帮兄弟,无疑会让边令诚有所顾虑,不敢再独断专行。
平静的日子仅仅过了不到十天,就有兵卒飞速来报,说叛军又要发起进攻了,这次他们好像使用了一种新式武器,即便征战多年的老兵,也从来没有见过。
任天翔与诸刚等人说说笑笑地登上城楼,他们并没有将叛军的进攻放在心上。潼关是天下第一雄关,而守军的人更是攻城叛军的两倍有余,他们没有任何理由需要担心。不过当任天翔看到叛军阵中缓缓逼近的攻城武器时,笑容陡然凝固。
他一眼就认出了在墨子遗作中曾经提过的攻城器具,他甚至立刻就想起了它的名字——云霄战车!
(22完)
下期预告:司马瑜:没想到你居然在潼关,小翔,我还是小看你了!
任天翔:那当然,放马过来吧。现在的我已不是当初的我了!
小流:吼吼!两位天之骄子真正的pk马上就要到来了!司马瑜踌躇满志,任天翔义守潼关,究竟谁胜谁负?风雨欲来,大boss们纷纷出马。大厦将倾,风雨满楼,就走下一卷《马嵬惊变之卷》
智枭23 马嵬惊变之卷
65杀相
“那是什么玩意儿?”潼关城头,众将纷纷在问。即便是镇边多年的老兵,也从来没有见过那几个看起来如此蠢笨的木制机械。它们三丈见方,高不到两丈,像带着八个巨轮的木头堡垒,由藏在里面的牲口和健卒推动,缓缓向潼关城楼逼近。无数范阳兵卒躲在它后面,尾随着它一步步靠近。
在离城楼一箭之地,那些战车停了下来。众人惊讶地看到它从中央一节节地升高,藏在其中的工匠摇动机栝,渐渐让它们升高成为一座座高高矗立的木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