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印象,知道它是佛门常见的一部经书。
菩提生脸上闪过一丝诡笑,再没有半点宝相庄严:“这就是佛爷拿来擦屁股的龙兴寺镇寺之宝,玄类大师手抄之《法华经》。嘿嘿,难得是你帮佛爷将它拿出龙兴寺,见者有份,佛爷便将它送给你了。”
任天翔十分惊讶:“你不是将它拿来擦屁股了么?怎么还在你手上?我帮你将它盗出,此话怎讲?”菩提生面色一沉道:“佛爷只是拿它擦屁股,不能算偷。是龙兴寺那帮秃驴以为经书已经全部擦了屁股,嘿嘿,最重要的部分我悄悄留着呢。那日佛爷被抓,正要送戒律堂受罚,若非你给佛爷解围,经书当时就要给搜出来。你既帮了我,又让我同路去沃罗西,佛爷受人恩惠,定要加倍报答。这本经书佛爷早已烂熟于心,所以这册经书一定要送给你。”
任天翔听得目瞪口呆。这和尚明明是偷人经书,却偏偏编个借口来骗他自己,让人鄙视;自己无意间帮他带走经书,他却又不忘报答,令人钦佩。不过任天翔也不是个君子,没觉得偷一本经书是多大的罪恶。他笑道:“玄奘大师的手迹在信徒眼中或许是至宝,在我眼里却与其他佛经没什么两样。大师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佛经还是你留着吧。”
菩提生嘿嘿冷笑道:“龙兴寺那帮假和尚瞎了狗眼也就罢了,想不到你也是个俗人。若这部经书只是本普通的《法华经》,值得佛爷伸手?”
任天翔闻言诧异问:“莫非这册经书还有什么奥秘不成?”
菩提生微微额首笑道:“如果你读过《法华经》,再看这一册,立刻就能发现其中奥妙。龙兴寺将它供在佛堂中,却没人仔细读过,多少年过去,竟没有人发现其中奥妙,说明那帮假和尚与此经无缘。佛爷机缘巧合之下发现其中奥秘,当然要将它带走,免得它继续被埋没。”
任天翔将信将疑,随手翻了翻经书,道:“这经书中究竟有何奥秘?”菩提生悠然一笑:“如果你熟读《法华经》,又仔细看过玄类大师留下的这部手迹,立刻就能发现,这部经书中,竟然有不少错别字。”
任天翔十分惊讶:“玄类大师乃佛门高僧,精通各种佛经,怎么可能如此粗心?”菩提生得意笑道:“当初佛爷发现这一点,也是十分惊讶。如果写错一两个字,还可以理解,可玄类大师抄写的这部《法华经》,几乎一半书页上都有错别字。开始佛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佛爷将错别字按顺序连起来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套从未见过的内功心法,其高明奥妙实乃佛爷平生仅见。”
“内功心法?”任天翔越发惊讶,“玄奘大师也懂武功?”
菩提生嘿嘿笑道:“玄类大师在武学上的造诣只怕已臻绝顶,否则他孤身一人岂能翻越万水千山,平安往来于大唐与天竺?只是玄类大师仅将武功当成健身防身的微末技艺,既未传下弟子,也没有公开留下任何武学典籍,世人因此只记得他在佛学上的功德。玄类大师既精通中原佛门武功,又在那烂陀寺学过天竺武功,这本手册中暗藏的内功心法,正是融合了中原与天竺武功的精华,堪称空前绝后!只要照之修习,定能成为绝顶高手。可叹龙兴寺那帮和尚守着这本《法华经》多年,却无人看出其中奥秘,与它失之交臂也是活该。”
任天翔听得目瞪口呆,仔细看看经书,才发现所有错字都已被仔细标记出来,如果顺着这些字看下去,就是玄类大师留下的内功心法了。菩提生怕他不明白,指着册子上的错字道:“将这些错字连起来,就是一部高深莫测的内功心法。它是玄类大师在融合了东土与天竺绝顶武功的基础上所创。东土尊龙,天竺崇象,所以佛爷称它为‘龙象般若功’。这套心法佛爷早已牢记在心,这本册子对佛爷也已无大用,所以便送给你作为报答。”
任天翔感动地点点头:“多谢大师的美意,大师既然将这册子送给了在下,是不是可以由我任意处置?”“那是自然。”菩提生淡淡道,“你若有何不懂之处,还可向佛爷请教,佛爷愿倾囊相授。”
“那就多谢大师!”任天翔说完站起身来,向远处守夜的褚刚招招手,褚刚立刻跳下高树过来问:“兄弟何事相招?”
任天翔笑道:“褚兄是释门俗家弟子,想必与玄类大师传下的这套龙象般若功有些渊源。这册子就送给你吧,希望对褚兄有所帮助。”说着将玄奖大师的手迹交给了褚刚,并将如何研读的诀窍也告诉了他。
褚刚问明这册子中的奥秘,大喜过望,恭恭敬敬地接过册子,屈膝一拜,含泪道:“兄弟赠宝之恩,为兄永世铭记。从今往后,我褚刚愿永远追随兄弟,作为报答。”任天翔连忙扶起褚刚,笑道:“要谢就谢这位菩提生大师吧,是他勘破这本《法华经》中的奥秘,并将它送给了我。你在修习这龙象般若功之时若遇到疑难,还可向他请教。”
褚刚转头对菩提生一拜:“多谢大师!希望今后能得到大师指点。”
菩提生被任天翔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待褚刚离开后,他不禁失声问:“你小子竟将玄类大师传下的武功秘岌,转手就送给了他人?”任天翔有些不好意思地摊开手:“在下平生最怕练武,这本秘岌在我手中不过是件废物。红粉赠佳人,宝剑赠勇士,武功秘岌当然要送给用得着的朋友。难道你让我起五更睡半夜去修习?人生苦短,大好光阴若用来练那枯燥乏味的武功,岂不无趣?”
菩提生怔怔地瞪着任天翔愣了半晌,最后仰天叹道:“佛爷自诩看破凡尘,谁知却还不如你一个俗人看得透。佛门弟子与世无争,练不练武又有多大关系?玄类大师身怀绝技却不传弟子,也没有公开的武学秘岌流传后世,想必正是怕后人舍本逐末,沉溺于武功末技吧。”
任天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大师过誉了,在下不过是懒惰吧。如果只需三五天时间就能练成绝技,我也不妨下几天工夫。古往今来,凡成大事的英雄豪杰,并没有谁是完全靠武功成就伟业。武功对人虽然有所帮助,却也不用过分夸大它的作用。”说着他站起身来,‘旧寸候不早,大师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咱们还要赶路呢。〃
菩提生目送着任天翔离去的背影,不禁在心中暗叹:这小子实在有些特别,其心胸之豁达洒脱,竟不在佛爷之下。
第二天一早,商队继续上路。山势渐渐陡峭,四周尽是崇山峻岭,几乎无路可觅。随着地势升高,任天翔与不少伙计开始感觉胸闷气短,唿吸不畅,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比平日更多的体力,数日后快到山顶时,任天翔和不少伙计相继病倒,不仅浑身无力,唿吸困难,吃饭时,不少人虽勉强吞下一点食物,但很快又呕了出来。商队中除了巴扎老爹、昆仑奴兄弟以及菩提生、褚氏兄弟和几个身怀武功的刀客还算正常,其他人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已处在崩溃的边缘。
“是巫神的诅咒!”褚然走南闯北多年,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形,虽然他还能勉力支撑,但已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他来到昏昏欲睡的任天翔身旁,低声道,“公子,这是一片被巫神护佑的国度,外人贸然闯人,必遭巫神的惩罚。行脚商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宁走大沙漠,莫人沃罗西。以前我只当是夸大之词,现在看来,沃罗西比沙漠更加可怕。如今伙计们大半病倒,没病的人也只是在勉力坚持,照这样下去咱们无法越过昆仑。我看,咱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任天翔看看众人,只见大多萎靡不振,就连体壮如牛的褚刚,也是三步一喘,五步一歇。这让人不得不怀疑,这片渺无人迹的雪域高原,是否真有巫神的庇佑。这一瞬间他几乎忍不住就要放弃,但看到近在咫尺的昆仑雪峰,他无论如何也不甘心。沉吟良久,他勉力喘息道:“将重病不能行的伙计和不愿再冒险的人留下,让他们原路返回。其余人愿意跟着我冒险的,就随我继续前进!”
商队很快分成两部。经过分派,任天翔带着不到十头耗牛的货物、褚氏兄弟、昆仑奴兄弟、巴扎老爹和另外两名尚有体力的刀客,继续向昆仑雪峰进发,其他人则带着病倒的小泽原路返回于田。至于菩提生,巫神的诅咒对他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商队越是向上走,那种唿吸困难、举步维艰的感觉越发明显,任天翔甚至到了只能靠两个昆仑奴轮流背负前进的地步。众人心中充满了对巫神的恐嗅,只有任天翔依旧不愿放弃。
商队已经来到雪线之上,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在翻越两峰相夹的山口时,更是狂风唿啸,飞雪漫天。幸好巴扎老爹和昆仑奴有经验,他们在雪地中掘个洞穴,让人畜进人洞穴中躲避,只等风雪停了后再走。
众人食不知味地吞食着干粮,褚然仔细问了巴扎老爹半晌,然后对任天翔道:“巴扎老爹说,只要翻过前面的风神口,再往前便都是下山的路。照他的经验,今夜风雪就该停了,明天一早咱们就可翻越风神口。”
任天翔疲惫不堪地歪在毡毯之上,听到这话脸上稍稍泛起一丝笑容。他挣扎着坐起身来,对垂头丧气的褚氏兄弟和两个刀客道:“这一路虽然艰苦,但只要走过一次,以后也就有了经验。待明天翻过风神口,往下的路就好走多了。我从来不信巫神的传说,如果这山中真有什么巫神,他一首先要诅咒的应该是那自称是佛的菩提生,其次是背叛沃罗西的两个昆仑奴,他们都没事,可见巫神只是个穿凿附会的传说罢了。”
“可是,口自们为何两眼发晕,唿吸困难?那些沃罗西人却一点事没有?”一个刀客慑懦道。他是褚然从龟兹雇来的帮手,名叫赵猛,与另一个刀客周刚是同门师兄弟,是仅剩的两个追随任天翔到此的刀客。
任天翔勉力笑道:〃我想,那是咱们还不适应这雪域高原的恶劣气候,不像那些沃罗西人,生于斯长于斯,早已适应了这种环境。不过我想银月、静安两位公主以及她们的启从既然能适应这高原的环境,咱们迟早也能适应。
只要咱们坚持下去,迟早跟那些沃罗西人一样,不再惧怕什么巫神。“听任天翔这样一解释,褚氏兄弟和赵猛、周刚心下稍宽,不再对莫须有的巫神感到那么恐惧。褚刚侧耳听听雪窟外的风声,点头道:”风声小了很多,今夜大概就会停了吧。“众人稍稍松了口气,正准备体息,突见一直盘膝打坐的菩提生猛然睁开了眼睛,满脸惊讶地瞪着虚空,神情骇人。任天翔忙问:”大师,怎么了?〃
菩提生“嘘”了一声,指指雪窟之外,涩声道:“你们听!”
任天翔侧耳一听,隐约听到风声中夹杂着一丝阴郁尖锐的笛音,笛音不成曲调,如发自地狱最深处怨魂的哀唿,于幽怨哀绝中饱含着无尽的仇恨,就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令人从骨髓一直冷到灵魂。在这样的天气,在人迹罕至的昆仑雪峰,实在不该有人出现,尤其那笛音,更像是冤鬼在哭泣。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来自心底的恐惧。
巴扎老爹突然向着笛音传来的方向翻身跪倒,浑身战栗甸甸在地,嘴里用沃罗西语结结巴巴地念叨着什么。两个昆仑奴手握刀柄紧紧靠在一起,阴沉的眼眸中闪烁着仇恨与恐惧交织的寒光。
任天翔对褚然示意道:“巴扎老爹好像以前听到过那笛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褚然依言用沃罗西语向巴扎老爹发问,他却充耳不闻,只抖着身子低声祷告。直到那笛声消失多时,他才慢慢直起身子,众人这才发现他两眼空茫,脸上已为冷汗湿透。
“方才那是什么声音?”褚然问,虽然那声音听起来像是笛音,但天底下没有任何竹笛,能吹出如此阴郁尖锐,如冤魂哭号一般的声音。
“我……我不能说!”巴扎老爹上下牙依旧在“咯咯”作响,脸上有着发自灵魂深处的惊恐,望着虚空喃喃道,“这是一个警告,咱们再不能往前走,不然……”“不然会怎样?”褚然追问道。巴扎老爹憋了半晌,终于颤声道:“不然咱们有可能就会变成那种笛子。”说完赶紧翻身跪倒,向着虚空连连磕头祷告。
众人闻言,都有些莫名其妙,实在想不通人怎么可能变成笛子。褚然再问巴扎,他却缩在雪窟角落,眼里满是惊恐,再不愿说半个字。
“阿弥陀佛!”菩提生宣了声佛号,轻叹道,“你们不用再问,他是被旁门左道的巫术吓破了胆。佛爷既然到来,终要让佛光驱散这雪域高原上的所有蛆翘和魔障。”说着他盘膝打坐,螟目念起了令人昏昏欲睡的佛经。说来也怪,众人虽然听不懂他在念些什么,但在他那“哦嘛呢玛呢吟”的念叨声中,心神渐渐平静,就连巴扎老爹也不再颤抖。
第二天一早,两个昆仑奴推开堵在雪窟洞口的浮雪,但见外面阳光灿烂,暴风雪过后的天空纤尘不染,蓝色的天幕深邃幽远,天高地远,令人心旷神怡。
难得的好天气令众人神清气爽,任天翔也觉得唿吸不再那么急促艰难。他扬鞭指向风神口,振臂高唿:“出发!”
04、论佛
众人牵起牦牛鱼贯而行,慢慢翻过旅途中最高的风神口,但见前方豁然开朗,无数山峦险峰俱在风神口之下,在极远的天边,隐约可以看到如茵的草原与天相接,恍若天上仙境,令人目醉神迷,无限向往。
众人一声欢呼,纷纷加快了步伐,下山比登天轻快许多,不到半个时辰,风神口就已被远远甩在身后。前方山势和缓,一路行来,比昨日轻松了不少。原本那种浑身乏力、呼吸困难的感觉渐渐消失,大家皆觉神清气爽,巫神的诅咒似乎正离众人而去。
任天翔已勿需再由两个昆仑奴背负,他紧跟在巴扎老爹身后,不顾大病初愈后的虚弱,大步走向前方那神秘国度。巴扎老爹原本不敢再往前走,经褚然又是好言笼络又是虚言恫吓之后,总算勉强带着商队继续前进【。52dzs。】,不过他的眼底,始终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转过一个山坳,任天翔突然看到不远处稀疏的冰雪中,有块暗红的岩石突兀地立在那里,显得十分古怪。这一路走来,他还从未见过如此鲜红的岩石,正要请教,突见巴扎老爹一声惊恐的尖叫,转身就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