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旗走天下好理解,大概是指他发明的通宝旗能平安走遍天下,但是对一剑定中原,任天翔就有些不理解了。就听朱宝继续卖弄道:“两年前,商门四大家首脑人物齐聚东都洛阳,商谈结盟事宜,决定门主轮流做,每三年一换。但是四家都想争当首任门主,相持不下。最后决定以武定门主,结果郑大公子一剑慑服许、潘、岑三家,助其父成为商门首任门主。”
“原来是个打手啊!”任天翔哑然失笑,心中顿时有些轻看。在他看来,堂堂豪门公子,居然像粗鄙武夫那样拿剑跟人对砍,就算赢了也有失身份。几百年前的古人都知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郑大公子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呢?
焦猛将酒碗一顿:“自从这通宝旗出来后,一下子就断了咱们的财路。有旗子的咱们不敢碰,没旗子的又都是穷光蛋,这强盗是越来越不好干了。”
任天翔心中一动,笑问:“就不知几位哥哥在衙门有没有案底?”
焦猛有些茫然:“啥叫案底?”
“案底就是……你们有没有在衙门留有记录?或者被官府通缉?”
焦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来惭愧,这个好像还没有。不过这也简单,咱们下次作案留下个名号就可以了。”
任天翔笑着摆摆手:“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们要没有案底,何不跟我去洛阳闯闯?”
“去抢洛阳?”朱宝立马兴奋莫名,“听说那儿是个花花世界,女人漂亮,男人有钱,无论劫财还是劫色都很方便!”
话音刚落,焦猛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不看看自己斤两,居然想去抢洛阳?不说刚才提到的商门郑家,还有释门两大圣地之一的白马寺,就单单一个洪胜帮,已足够将你这矮脚虎弄成断脚猫!”
祁山五虎中间,只有老三笑面虎吴刚见过些世面,忙对两个兄弟摆摆手:“任公子不是这个意思,先听听他有什么好建议。”
五人目光这才集中到任天翔脸上,任天翔笑道:“既然强盗现在这么不好做,何不跟我去做个商人?大家都钻钱眼里去,没准比做强盗容易发财一些。”
五个人面面相觑,这建议超出了他们的常识,他们一时还难以理解。任天翔见状笑问:“小弟在西域做的就是商业,也算有点收获。现在打算去中原发展,正缺人手,不知五位哥哥愿不愿帮忙?”
五人见任天翔衣衫光鲜,随从甚众,想必混得不错,也都有些心动。不过由于打小就做强盗,所以天生对城市和官府有一种本能的恐惧,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任天翔见状示意小泽拿了一百两银子出来,递到五人面前:“这一百两银子算小弟请五位哥哥喝酒零花,等你们想通了,可随时来洛阳找我。只要我碗里有干的,就决不让几位哥哥喝粥。”
白花花的银子让五人两眼放光,焦猛咽了口唾沫,示意老三收起银子,然后对任天翔拱拱手:“哥就不客气了,银子我收下。以后兄弟有用得着的地方,就派人来给这儿的老板送个信,他是我本家兄弟,没别的本事,就一个——可靠。”
“那好!就谢谢猛哥的款待了!”任天翔说着端起酒碗,“我们还要赶路,喝了这碗酒,咱们后会有期!”
任天翔一行去得远了,祁山五虎还在遥遥相望。朱宝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好不容易遇到个没挂通宝旗的旅人,可惜偏偏是任兄弟,不然咱们可就发大了!”
焦猛一声冷哼:“你得庆幸这次遇上的是任兄弟,你没看出跟他一路那个突厥人,眼里杀气凛然,还有那两个沃罗西人和那姓褚的汉子,哪个都不好惹?要真动起手来,只怕我们几个还真不够他们砍。”
在远去的马车内,司马瑜若无其事地将哥舒刀递到任天翔面前:“你赢了,我输得心服口服。”
任天翔嘻嘻笑着接过短刀:“多谢兄长赐刀,小弟谢了。”说着拔出刀舞了两舞,连连赞叹,“好刀,真是好刀!可惜要在我手里就埋没了。俗话说红粉赠佳人,宝刀赠勇士,这把宝刀,也只有突力将军才配得上。”
突力正骑马与车并行,闻言一愣:“给我?”
任天翔笑着将刀递过去:“将军忠勇令天翔敬佩,这把刀与将军也最为相配。”
突力略一迟疑,伸手接过佩刀,抱拳一拜:“多谢公子赠刀!”
待突力走开一些,司马瑜不由连连点头赞叹:“兄弟果非常人,为兄佩服。”
有突力等人护送,众人一路无惊无险地,不久即到达长安郊外。望着熟悉的城郭,任天翔心中百感交集,在心中暗暗道:长安,我一定要回来!
“为兄到了,兄弟不送为兄进去?”司马瑜问。
“不了,有机会我再去拜望兄长。”任天翔连忙推脱。他还背着命案,更不知义安堂对他的态度,虽然心中挂念留在长安的妹妹任天琪,但还是不敢冒险。
二人在城外分手,任天翔继续往东去往洛阳,司马瑜主仆则在突力和左车护送下进了城门。片刻后马车来到一座古旧的府邸前,这府邸在以奢华着称的长安城,一点也不起眼。
在门外与突力二人拜别后,司马瑜顾不得梳洗,匆匆来到后院的书房。就见爷爷正捧卷沉思。他急忙上前一拜:“孙儿幸不辱命,已将任天翔平安送回,现在他去了洛阳。”
“洛阳?果然抱负非浅!”白衣老者眯起本就细长的眼帘,拈须颔首,“你见过他了,对他怎么看?”
司马瑜沉吟:“他不是无足轻重的灰尘,甚至不是棋子,而是棋手。”
老者饶有兴致地望着孙子:“你对他的评价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之高?”
“因为,他赢了我一阵!”司马瑜将见到任天翔后的种种细节俱对老者做了详细汇报,最后道,“他的小聪明也还罢了,令人赞叹的是他笼络人心的手段,既不露痕迹又恰到好处,这一点,我不如他。不过他也有弱点,就是好胜心太强,在我手中输了两次后,拼命想扳回。不惜用任重远给他的那块玉璧残片跟我打赌,他虽然没有承认那块残片就在他手中,但他的表情骗不过我?”
老者面色微变:“你向他问起那块玉璧残片了?”
司马瑜眼中闪烁着一丝锐芒:“不错!我知道那块残片的价值,所以试试他。没想到他立刻就露了底,毕竟还是嫩了点。”
老者突然把书一扔,冷着脸淡淡道:“去先祖灵前闭门思过,想不通为什么就不要来见我。”
司马瑜一怔,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瓢凉水,满腔兴奋顿时化作满腹的疑惑。不过他没有争辩,立刻拱手拜退,去先祖灵前跪地思过。
“爷爷,哥哥刚回来,你怎么就让他去鬼屋思过?饭也不吃?”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带起的微风让书房中的烛火一阵摇曳。夜色已经降临,离司马瑜归来已经有三、四个时辰,他却还在祖先的灵前反思。
老者从一本旧卷中抬起头,心中也微感诧异。他这个孙儿从小聪颖过人,即使偶有过失也很快就能自省,像这样几个时辰过去还在反思,却是从未有过。不过他对面前的孙女却若无其事地道:“一个人若连自己错在哪里都不知道,确实没有资格吃饭。”
少女柳眉一挑,杏目中满是挑衅:“哥哥反思了几个时辰,却不来爷爷面前认错,那就是认为自己没错。爷爷若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就是没明白你孙子的心思。”
经孙女这一提醒,老者恍然醒悟。在心中暗叹,看来孙子是长大了,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不再惟命是从。他扔下书本:“我去看看。”
刚出书房,见孙女要跟来,老者面色一沉:“男人的事,以后你少管。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要知书识礼,行止有矩。像你这样走路带风,说话冒失,竟将供奉祖先的祠堂叫鬼屋的女孩子,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少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只得停步。不过待爷爷一走,她眼珠骨碌一转,回头对随行的丫环吩咐:“小梅,去将燕书给我叫来,我得问问他,这次哥哥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一回来就要关鬼屋。”
“是,小姐!”小梅答应而去,少时便将燕书带到了小姐的面前。见小姐问起,燕书愤愤道:“小姐有所不知,公子都是让一个混账小子给害的。那小子不仅害得公子棋枰呕血,还耍赖赢去了公子的宝刀,老爷大概是因为这个,才让公子反思吧。”
少女心中十分惊讶,她知道哥哥从小学棋,如今除了爷爷,已经很难再找到一个对手,谁能令他棋枰呕血?而且以哥哥的聪明多智,谁能从他手中赢走什么东西?她忙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仔细道来。”
燕书便绘声绘色地讲起神威军大营中,司马瑜与任天翔的四方博弈之棋,以及兰州城外,任天翔使诡计从司马瑜手中赢走哥舒刀的经过。少女听完心中暗恨:这个无赖小子,居然害我哥哥栽了这么大个跟斗,以后你千万别撞在本小姐手里,不然定要你好看!
14。陶玉
阴冷寂静的家祠,坐落在府邸幽暗的后院,除了负责清洁的下人和司马家直系男性,任何外人不得进入,这让它罩上了一层神秘面纱。所以司马小姐私下里竟将它称为“鬼屋”。
老者来到祠堂,轻轻推门进去,就见孙子依旧笔直地跪在灵位前。宽阔的神龛上空荡荡的只供着一个牌位,上面的名字是——司马徽!
老者在灵前上了三炷香,淡淡问:“还不知错在哪里?”司马瑜挺起腰脊:“我知道爷爷认为我错在哪里,不过我却认为自己没错!”
老者回过头,惊讶于孙子居然敢挑战自己的权威,这一瞬间他感觉孙子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主见。他不知该失落还是该欣喜,只徐徐颔首:“好,你就说说,爷爷认为你错在哪里?”
司马瑜沉声道:“爷爷认为我帮助哥舒翰拔出沃罗西人的石堡城,是锋芒太露,在他人面前过多暴露自己实力,是年轻气盛,在任天翔面前提起那块玉璧残片,是打草惊蛇。”
“你好像不认为自己有错?”老者拱手对灵牌一拜,〃你知道司马家曾经的辉煌,是靠那两个字打下的基础?
司马瑜朗声答道:〃先祖司马徽有经天纬地之才、安邦定国之智,因生不逢时,所以一生隐忍,安心栽培后人和弟子,并将他们安插到各派势力之中。他先后将卧龙、凤雏举荐给刘备,又将族中弟子荐入曹营。
〃高祖司马懿在一代千雄曹孟德身边一忍数十年,韬光养晦不露锋芒,知道曹孟德过世才渐露峥嵘,借诸葛之威胁悄然崛起,为后人灭魏夺国、荡平吴蜀打下基础。世人嘲笑高祖一生也奈何不了诸葛亮,小小空城计竟将高祖十万大军吓退三百里,却不知诸葛亮不过是先祖司马徽精心布下的棋子。没有我司马家,就没有什么卧龙凤雏;同样,没有诸葛亮,也就没有高祖崭露头角、拥兵自重的机会,所以高祖怎会轻易放弃这枚重要至极的棋子?
“纵观司马家的辉煌,是从先祖司马徽开始便精心布局,高祖司马懿晚年才着手实施,到世宗司马师、太祖司马昭和世祖司马炎,历时四代才最后大成。所有这一切的基础,俱是从先祖和高祖的隐忍开始。”
老者一声冷哼:“既知隐忍之重要,你为何又要大出风头?”司马瑜昂然抬起头:“我司马家已经隐忍了数百年,爷爷也隐忍了一生,至今却一事无成。如今四海靖平,天下归心,若再不使出非常手段,我辈要隐忍到何时?”
老者冷笑:“所以你就打草惊蛇,让任天翔意识到那块玉璧残片的重要?”司马瑜朗声道:“那面玉璧只有全部找齐才有价值,即便从任天翔手中赢下一块,也不过是块废物。我跟他打那个赌,就是要他意识到它的重要,激起他的好奇,用心去找其他的碎片,实现它既可安邦,也可覆国的效用。任天翔是个没多大追求的纨绔子弟,如果不激起他的好奇心,他根本不会用心去找另外的残片。”
老者轻轻一哼:“原来你是不想再忍,可知如此一来,你已将司马一族置于危险之中?”司马瑜沉声道:“爷爷从小就教育孙儿,人生就是赌博,天下就是棋枰。要想得到,就不要怕冒险。我司马一族既为千门世家,谋的是天下,跟天下比起来,即便合族姓名,也是微不足道!”
“啪!”老者一巴掌搧在了司马瑜脸上,司马瑜白皙如玉的脸颊顿时浮现出五个红红的指印。老者直视着心有不甘的孙子,一字一顿:“有命,才有天下!你什么时候想明白这个道理,什么时候再出这道门!”
轻轻关上祠堂大门,老者缓步来到外面,但见天色已经完全黑尽,天地一片混沌。老者遥望虚空,回想自己隐忍一生,虽然在不断谋划,却从未真正冒过大险,他不禁在心中暗叹:难道隐忍二字,并不适合如今这太平盛世?现在司马家出了个为达目的,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子弟,难道就是要彻底颠覆先祖的理念?
天空开始飘起蒙蒙小雨,继而又变成淅淅沥沥的连绵秋雨。已经回房休息的老者,想起在祠堂中思过的孙儿,急忙高叫:“来人,快给公子送件棉袍过去。”下人应声而去,片刻后却慌慌张张地回来禀报:“公子……公子不在祠堂。”
不在祠堂?那就是已经想通了。老者这样一想,也没有在意,随口道:“公子还没吃完饭,让厨下做点宵夜送到公子房中。”“公子也不在他房中。”门外的下人结结巴巴地禀报,“公子……公子在祠堂的墙上留了几个字,是血字!他……他不见了。”
老者一惊,急忙披衣而起,赶到祠堂。祠堂大门虚掩,里面空无一人。随从举起灯笼往墙上一照,就见墙上是两行血迹未干的大字——隐忍一世,不如奋起一时!不能追随先祖之荣耀,孙儿羞姓司马!
老者一怔,急忙高喊:“快叫琴、棋、书、画四将,速将这个业障给我追回来!”
洛阳为大唐的东都,繁华气象与长安不相上下。任天翔带着褚刚、昆仑奴兄弟和小泽进得城门,俱为其巍峨的建筑和络绎的人流赞叹不已。任天翔以前只是听说过洛阳的繁华,昆仑奴兄弟和小泽更不用说,从未到过中原的他们,自然是惊叹连连,兴奋不已。
一行人找了间客栈暂时住下,然后四处游玩,先去释门圣地白马寺瞻仰那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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