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回 花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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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 花裙子-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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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她的威胁,沈君昊突然觉得有趣。他就不信,她真的这么大胆。想着那些传言,他不甘示弱的上前半步,右手的折扇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抵住了她的下巴,意欲抬起她的头。他要试试,他这样对她,她还能冷静自持?

云居雁没有挣扎,她只是顺着他的动作抬头看他,悄悄按住了愤怒异常的玉瑶。当她再次看到熟悉的脸庞,瞳孔的焦距一下子拉远了。消瘦苍白的脸颊与眼前的男人重合在了一起。她相信他们绝对是同一个人,只是他不知道他们曾经共同经历过什么。

沈君昊同样看着云居雁。她的眼睛乌黑而明亮,带着淡淡的忧伤与坚决,他读不懂她的情绪,恍惚间,他觉得她看到的并不是自己。不过不管怎样,她的眼睛确实漂亮,还有她白皙的肌肤,几乎似通透的美玉,又像朝露中的水蜜桃,仿佛轻轻一碰就能掐出水来。

“美人就是美人,果然名不虚传。”

脱口而出的“赞美”没有让云居雁愤怒,却让长顺快哭了。“公子!”他小声哀求。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云家花园,调戏云家的姑娘,虽然有假山挡着,但只要她们大叫一声……若是让老爷知道,他恐怕小命不保。

云居雁回神,浅浅一笑,偏头离开沈君昊的扇子,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学着他的语气赞叹:“沈公子果然胆色过人,先是擅闯落梅阁,独会二妹,如今又在这里堵了我的去路,不知沈公子意欲何为?”

“堵你的去路?”沈君昊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眼中却闪过一丝怒意。

同一时刻,云居雁的话抽走了长顺脸上最后一丝的血色。他用哀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主子。

沈君昊的注意力完全在云居雁身上。他看得分明,或许她初见他时有些激动与惶恐,但眼下的她全无愧疚。她理直气壮地威胁他,她淡然地面对他的无礼,她冷静地与他对话,她根本就在戏弄他,把他当猴子耍。

很好!沈君昊掩去愤怒,“哈哈”一笑,轻佻地说:“云姑娘生得超凡脱俗,如此美人,当然值得在下冒险一亲芳泽。”说着,他手中的折扇从右手换去左手,伸手就去抓云居雁的下巴。

云居雁没料到他居然敢放肆到这个程度。她稍一错愕,条件反射般偏过头去,伸手抓住了他的右手,笑盈盈地说:“听说京城燕肥环瘦,遍地美人,沈公子一定见识广博,我这种乡野村女居然也入得了公子的眼,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沈君昊看着紧握住自己手腕的纤长手指。若是一般的大家闺秀,此时恐怕早已羞愤地想投湖自尽了,她居然直视着他的眼睛讽刺他。好一个大胆的女人,他倒要看看她的极限在哪里。

把左手的折扇扔给长寿,他伸手就想去摸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掌。可惜,她好似知道他的意图一般,早早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只能用左手轻抚着留有她手掌余温的右手腕,惋惜地说:“美人果然手有余香,想必你的手一定肤若凝脂……”

“你不要太过分了!”玉瑶实在气不过了。

“玉瑶,不得无礼。”云居雁喝止她,垂下眼睑望着依然波光粼粼的湖面。夕阳的反光让她觉得刺眼,她眨眨眼睛,压下眼中雾气,续而又抬头看着沈君昊,对着玉瑶说:“沈公子是你的未来姑爷,你怎可说这么无礼的话,还不快向沈公子道歉!”




第18章 谋划

长顺跟随沈君昊多年,对他的各种表里不一早就心中有数。眼下,他笑得迷人而耀眼,似乎与云大姑娘相谈甚欢,实际上,他气得快磨牙了。亲耳听到云居雁又是一声刺耳的“未来姑爷”,长顺顾不得担心害怕,上前欲劝走沈君昊。

沈君昊知道长顺的心思。未等他开口,他警告似地压住他的肩膀,浅笑着说:“云家果然是书香世家,下人们尽责守礼,姐妹间更是情比金坚。既然你们想效仿娥皇女英,我又怎么能让你们失望呢?”

云居雁知道,他的语气虽无任何的不悦,甚至还有些许的期盼,但她感觉得出他的愤怒。说不出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的眼睛似一潭深邃的湖水,她望不到尽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生气,失望,亦或是好奇,激动,她已经忘了她是来打探所谓“平妻”是不是沈家提出的,只是本能地说:“有些事情,现在言之尚早,只是小女实在佩服沈公子的勇气,您说,若是我此刻一个不小心……”她没有往下说,只是抿嘴对着他笑。她就不信,他真的不怕被发现。

沈君昊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笑容明媚,艳若桃李,与初见时的错愕、苍白简直判若两人。他读不懂她,只能笑道:“多谢云姑娘提醒,你的心意在下铭记在心,以后绝不会辜负姑娘的一片情义。”说完还不忘笑嘻嘻地朝云居雁行了一个礼,随即带着长顺转身而去。

未待两人走远,玉瑶生气地说:“姑娘,她分明就是无赖,等徒浪子,如今既然二姑娘……”

“我会是他唯一的嫡妻。”云居雁很肯定地告诉玉瑶,同时也在提醒自己,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自从进了泰清居,玉瑶就被关了起来,根本不知道一系列的变故。云居雁简略地说了事情的经过,吩咐道:“刚刚遇到沈公子的事,暂时不要告诉母亲。回去之后你告诉院子里的人,谁也不许谈论沈公子与沈家的任何事,一句都不可以。旁人说起,最好也避得远远的,否则一旦被我知道,我绝不会留情面。”

玉瑶点头称是,偷偷瞧了一眼一脸严肃的云居雁。她是家生子,是陪着主子长大的。见四下无人,她悄声劝道:“姑娘,奴婢知道你生二姑娘的气,但也犯不着为了赌一口气赔上自己的一辈子。恕奴婢多嘴,沈公子他,他,他实在配不上姑娘。”

“有些事用眼睛看,反而会看错。”言罢云居雁又告诉玉瑶,她主意已定,让她别再多言。

同一时刻,角落中的惠嬷嬷脸色刷白,眼睁睁看着沈君昊离去,只能匆匆折了回去。入了钱氏的屋子,她迫不及待地说:“二老爷,二太太,老奴去花园的时候,沈公子已经离开,他和大姑娘似乎相谈甚欢。”

“相谈甚欢?”云梦双之父云平毅一掌拍在桌子上,对着钱氏怒道:“都怪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怎么会……”

“老爷,有话慢慢说。”钱氏一边劝,一边暗示性地看了一眼惠嬷嬷。云平毅急急住嘴,脸色十分的难看。

惠嬷嬷只当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噗通”一声跪下了,哀声说:“太太,老奴刚刚看到大姑娘身边的玉瑶正随着大姑娘回屋,大姑娘行动自由,老太爷没有派人跟着,那紫菊她们……”她的女儿,连同云梦双身边其他三个大丫鬟都被扣在泰清居了。就连云平毅夫妻也被勒令不许离开房间半步。无奈之下,她这才听了主子的话,约见在市集有一面之缘的沈君昊,没想到错身而过了。

听到玉瑶已经被放了出来,钱氏眼中的焦急之色又加重了几分,沉声说:“嬷嬷,你想救你的女儿,我又何尝不想。老太爷摆明了偏心大房,如今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沈家还有几分仁义之心。”

“老奴这就去客居。”

钱氏摇头,“我你说过,老太爷必定派了人好好伺候贵客。”

“太太,那可怎么办?”

“嬷嬷,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难道不明白,有些事你说了,旁人不一定信。你有所求,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其实我也是念在你们孤儿寡母,生活不容易,这才冒险告诉你实情。”说着,她擦了擦眼角,悲泣地说:“今日发生这样的事,别说是你的紫菊,就是我的双儿……”她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惠嬷嬷愣了一下才明白钱氏的言下之意。她对着钱氏磕了一个头,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待房门关上,云平毅担心地问:“她真的会按你的话去做?”

“放心,她丈夫早逝,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为了女儿,她一定会豁出去的。”

“你说得简单!”云平毅忍不住责备:“原本不是说今天之后,双儿的侯爷夫人之位十拿九稳,哪知道,现在根本就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若是让旁人知道,进双儿房间的只是沈君昊的小厮……”

“老爷,这话您可千万不要乱说,进屋的明明就是沈大公子。”

“你以为沈君昊是哑巴?”云平毅怒斥。

钱氏急忙掩了他的嘴,续而打开房门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折回丈夫面前,重申:“今日的事,不管老太爷怎么想,一定要让沈家的人相信,是居雁想悔婚,不择手段陷害了梦双,我们梦双是无辜的受害者。下午,她在落梅阁的厢房换衣服,听到沈君昊的声音,慌乱之中躲去了屏风后面,随即听到有男子进了房间,她吓得尖叫。至于其他的事情,事发之后,梦双的大丫鬟被老太爷扣留,我们也被软禁,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云平毅默不作声。侯爷夫人,如果不这样放手一搏,是怎么都不会落在他女儿身上的。原本他以为既然云居雁不愿嫁,那么这便是一桩皆大欢喜的事。谁也没料到云居雁会突然反口,让事情峰回路转。再想想,嫁入淮安郡王府这样的好事,云居雁为何要悔婚?

“不会是她想针对梦双,假意悔婚吧?”云平毅惊问。

这回默不作声的是钱氏。




第19章 嫉恨

云居雁回到自己的屋子没多久,就听到小丫鬟在门外对玉瑶说,黄姨娘来了。

黄姨娘是云雨桐的生母,也是她父亲纳的第一房妾室。她记得,前世,易姨娘进门之后,除了把她母亲气病了,第一个斗垮的就是黄姨娘。

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清水,云居雁对进屋请示的玉瑶说:“你告诉她,我有些累了,就不请她进屋了。另外,你悄悄暗示她,祖父很重视今天的事,一定会查出真相的。”说着,她又找出一个荷花的花样交给玉瑶,“你把这个交给她,让她劝劝自己的女儿,别整日躲在屋里子绣花,有空的时候也该与我这个亲姐姐多亲近亲近。”

黄姨娘本来就是因为女儿被唤去泰清居,她想来打听打听情况,所以不等玉瑶说起,便主动问起了事情的进展。听到玉瑶说老太爷要彻查,原本脸色不佳的她,连嘴唇都开始泛白。紧接着又听到玉瑶暗示,女儿的婚事还捏在许氏手中,让她们认清谁才是亲姐姐,顿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本来想哀求玉瑶让她进屋对云居雁解释几句,可玉瑶说完那些话便客气地请她回自己的屋子,她只能紧紧捏着手中的荷花花样,一步三回头,忐忑地往外走。

院子外,云惜柔母女正翘首等待着。看她失魂落魄地出来,简姨娘关切地问:“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有三姑娘的消息?”

黄姨娘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玉瑶转交的花样已经被她捏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她的目光掠过简姨娘,又望了一眼云惜柔,唤了一声“六姑娘”,向她道别之后转身而去。

远远的,云惜柔看到她手脚僵硬,步伐不稳,小声说:“姨娘,我看黄姨娘有些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她以为夫人说过,你们的婚事但凭你们父亲做主,就真的能让她自己挑一个乘龙快婿。她们母女巴巴地讨好二房,对二房言听计从,如今恐怕要惹火烧身了。”简姨娘越说越大声,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直至女儿拉了拉她的衣襟,对她摇摇头,她才住了嘴,讪讪地一笑,解释道:“我看这里没人,这才……”

云惜柔微微皱眉,也不言语,径自往前走去。直至两人进了屋子,她才问道:“姨娘,你说祖父今日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事?你可曾听到什么消息?”

“恐怕是为了沈家与大姑娘的婚事。那可是淮安郡王府,嫁过去不止是嫡长媳,以后至少是侯爷夫人,二房的人早就眼红了。”简姨娘说着也是一脸嫉羡,看女儿正望着自己,急忙收敛神色,柔声劝道:“惜柔,有些事情是注定的,她是嫡长女,母亲又是县主,我们不能与她比,不过不管怎么样,为娘一定……”

“依我看,大姐似乎并不想要这桩婚事。”云惜柔不悦地打断了简姨娘。她隐约听到一些传闻,但并不确实,这才想来问问自己的生母。

简姨娘知道女儿最不喜欢她自称“为娘”,急忙收了之前的话题,答道:“夫人一向不喜欢我们在她面前伺候,不过这几日老爷一直心绪不宁,事情似乎确实与大姑娘有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婚事。”

“姨娘,我听说二叔父与二婶娘的院子有祖父的人守着,二姐与她的大丫鬟都被关在了泰清居……”

“你从哪里听说这些的?”简姨娘惊问。据她所知,女儿一整天都在自己的屋子。看她的小脸满是坚毅,她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女儿一直不满庶出的身份,但这都是命,她们无力改变。

云惜柔见生母只是看着自己,并不回答,知她并不晓得内情。她本想打探一下落梅阁的事,看来是不能如愿了。

她沉吟着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天已经完全黑了,廊下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晃动,红色的烛光让她觉得刺眼。她才十二岁,身体还未完全长开,只能吃力地撑着窗子。

简姨娘走到她的身后,为她撑住窗子,再次劝慰:“姑娘放心,姨娘一定会为你谋一份体体面面的嫁妆,只要有了丰厚的嫁妆,还怕没有好人家……”

“姨娘还是想想怎么为我添一个弟弟,这可比什么金银钱财都强。”

“姑娘,你怎么还是不认命!”

“认命?”云惜柔冷笑。她眼中的不甘,脸上赤裸裸的嫉恨与她童稚的脸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时间,简姨娘惊得后退了半步,窗棱随着她的动作发出了沉闷的“嘭”一声,震得人心惊胆颤,随后屋子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云惜柔的目光盯着桌上翩翩的烛火,跳跃的火光中她仿佛看到了云居雁无暇的笑靥。每一年,她得到的礼物都是最大份的,家里最好的,最漂亮的东西都是她的。只有她才能肆意地欢笑,只有她才能与父母同桌吃饭,只有她才能嫁入王侯之家。可是她居然还不满足,就因为她是嫡长女吗?

简姨娘看到女儿眼中的泪光,默默叹了一口气。她轻手轻脚地拴上窗户,疼惜地哄着:“姑娘若是实在喜欢那支簪子,我去求了老爷,也为姑娘买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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