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爱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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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爱几重-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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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呼地松了一口气,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说:“这位壮士一定是认错了人,还请行个方便。”我身无长物,想起头上还插着一根金钗,便欲取下来交过去。
谁知我的手还没碰到头发,对面的大汉便笑着说:“认错人?我看未必吧。温太子的贴身之物就戴在姑娘的头上呢。”
我的手一抖,心想原来是这护额惹的祸事,当下只笑吟吟地望着他,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脱身。
“江湖盛传是一位神医治好了南朝皇帝的病,而当今天下,除了隐谷的医圣,恐怕不作第二人选。”他站在我对面侃侃而谈,“江湖中人皆知二公子手腕有疾,继承苏先生衣钵的另有其人,且终日避居隐仙谷,想见一面而不得。陆某今日得见姑娘的花容月貌,实在是三生有幸。”
听到这里,我倒镇定了下来,说:“阁下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小女子相助,大可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那自称姓陆的人却仰天哈哈大笑,说:“姑娘果然避世而居,对江湖恩怨所知甚少。我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今天拿了人家的钱财来请姑娘,他日也有可能拿着姑娘的钱去杀那人。”
我的心已跳得咚咚如擂鼓一般,但面上还是强自镇静着:“壮士可否以真名见告?”
那陆姓男子似乎对我的镇定着实钦佩,竟然冲我抱了一拳,说:“在下风虎门陆柏,江湖上的朋友们送了个绰号叫‘追魂刀’。”
我觉得“风虎门”这三个字甚是熟悉,一时却也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我连风虎门都是一知半解,当然更没听过陆柏的名号,看他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样子,我只是浅浅地笑了笑,说:“如此说来,壮士又要将小女子带去哪里呢?”
大概是我故意的做小伏低让陆柏放松了警惕,他缓缓将兵刃放下,说:“有一位大大的贵人,交了天价的定金,只为请姑娘到府上一叙。”
我知道这些专职的杀手都不会透露主顾的信息,陆柏能说到这里已是实属不易了。我叹息一声,说:“既然陆壮士认为我是苏先生的传人,就应该打听打听我最擅长什么。”
我的这句问话似乎正中陆柏下怀,他指了指身后的随从,说:“苏先生医术无双、剑法卓绝,姑娘应是尽得苏先生真传,我等不敢怠慢,尽遣门下高手而出,所以姑娘还是不要反抗的好,刀剑无眼,可不要毁了姑娘这张小脸。”
他语气轻薄,虽将我夸成绝世高手,但也直言相告他们会不惜颜面,必要时群起而攻也是极有可能的。我垂下眼帘,看着靴子上被雨水浸湿后留下的一圈印痕,说:“看来你们真是没有尽心去打听,不知道苏先生的传人是谁也就罢了,连她最擅长的招数都不清楚,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搞不明白。”
陆柏的眉头微拧,似是不知我说的是真是假,而他的手下们则紧紧握着手里的刀剑,仿佛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姑娘不必危言耸听,还是乖乖跟我们走的好。”陆柏显然对我不知底细,心里多少有些忌惮。
“我哪有危言耸听?你们难道不知苏先生的这个传人不务正业,不会看病而只会用毒吗?”
听我如此说,对面的人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陆柏眯着眼睛,咬牙打量着我,他身后的手下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他微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冷笑,说:“既然如此,就得罪了。”
话音未落,暗器破空之声传来,却是奔向我双肩的穴道。我在心里暗骂他们的卑鄙,眼见两枚飞蝗石迫近,我一闭眼睛,耳畔却传来铛铛两声,石子落地,同时有一个人影轻飘飘地落在我的身前。
飞扬的墨发与乌黑的衣衫融为一体,他身上红樱的香气似乎掩盖了周围的血腥,甚至连对面的一群人都可以忽略不计,天地间只有这修长挺拔的背影,他挡住我的视线,将那一干人等全都隔绝在他的保护圈之外。
他慢悠悠地转身面对着我,毫不在意将后背的一大片空门敞开在对方面前。他双手轻轻拉过风帽,重新为我戴好,语气中满是宠溺和埋怨地说:“我不过说了句气话,你这是要打算去哪儿?”
我心里紧绷着的一根弦应声而断,我腿一软,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往下坠。孟宣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托起我,眸光中充满怜惜,但转瞬之间又布满杀意。陆柏等一干人均已从这突发的变故中回神,怒道:“风虎门在此办事,想活命的就速速给老子滚开。”
孟宣又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仍是将我挡在身后,负手扫视了对方的人群一圈,缓缓开口道:“风虎门不是一直接钱杀人吗?什么时候开始也做这种绑票押镖的活计了?”
我从孟宣的身旁偷偷望过去,只见陆柏冷笑一声,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出大价钱,风虎门自会替人办事。”
孟宣也轻笑了一声,说:“怎么办呢?我就是想管管你们的事。”
话一出口,陆柏等身形暴起,挥刀便向孟宣砍来。孟宣稍稍偏头躲过,右手一拉便将我拢在怀里。陆柏一刀走空,未等招数变老便回身又是一刀,孟宣软剑在手,已刷刷攻出数剑,将陆柏迫出一段距离,转手将我放在马车的车辕上。
刀剑如雨点一般袭来,孟宣只一抬手,便有数柄兵刃落在地上,每柄兵刃上都连着一只断手,切口整齐平滑,直到落在地上,才有鲜血缓缓地流出来,毫无血溅四方的屠戮之感。陆柏似乎没想到孟宣武功如此之高,呆愣地望了他一眼,便一个唿哨招呼手下撤退。他未及转身,孟宣的软剑已缠上他的脖子,轻轻往怀里一拽,便划出一道血痕。
“说吧,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缓慢低沉,丝毫听不出刚刚经过了一场以一挡十的大战。
陆柏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孟宣也不生气,只是将手上的剑又紧了一紧。陆柏吃痛,只得断断续续地说:“是……是公子孟宣。”
我惊得目瞪口呆,而孟宣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很快恢复平静,缓缓地勾了勾嘴角,自嘲地说:“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花钱雇了你们这群废物?”
陆柏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盯着孟宣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孟宣抽回自己的软剑,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说:“去找你的主顾拿钱,就说孟宣已见到了人,多谢美意。”
陆柏带着手下逃窜而去,孟宣掏出绢帕仔细地擦拭了剑上的血迹,便嫌恶地扔在地上。他的目光向我望来,戾气马上便消弭而去,只剩一片柔和的水光。他伸手紧了紧我的衣领,说:“怎么不到车里去?这满地狼藉不害怕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温柔体贴的话语,仿佛我们之间从未发生过龃龉。这算什么?为何仍要对我这般无微不至?难道不知在我习惯了他的好之后又被无情丢掉是多么可怕吗?我感觉眼睛发酸,渐渐地便腾起了一层水雾。他却突然伸出手指点了点我头上的护额,说:“他竟然把这个都送给你了。”
我气愤地挥开他的手,说:“你给我滚开!”
我话音未落,便听到孟宣的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孟宣显然也已经听到,悻悻地收回手指转过头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狭窄的小路上不知何时又站满了一群黑衣人。我在心里幽幽地叹息了一声,自己最近是和黑色有缘吗?怎么会一拨又一拨的黑衣人层出不穷呢?
那群人见孟宣转过头来,却呼啦啦一下全部单膝跪地,只剩中间一名身材矮小的仍呆立在原地,一只小手捂在嘴上,似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孟宣则皱了皱眉,没理会周围跪在地上的一群人,而径直向那中间的人影走去。他手腕轻抖,便将那人的头巾扯了下去,一头乌黑的青丝泻地,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孟宣面无表情地走回我的身边,脸上难辨喜怒,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郡主胆大妄为,你们便任她胡闹吗?”
跪在地上的一群人脑袋快要扎到了地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而那被扯了头巾的姑娘却疾步跑了过来,扯住孟宣的左手衣袖,委屈地说:“我没有胡闹,实在是有要紧事来寻你。”
我偷偷地打量着她,杏眼桃腮,美目流盼,玲珑的身段裹在贴身的黑衣之下,但举手投足间却是贵气十足。孟宣轻轻拂开她的手,侧过身来,不想却将肩膀的那处血痕暴露在她面前。只听那美人娇呼了一声,说:“哎呀,你受伤啦!”
他们这一对璧人站在我面前浓情蜜意、嘘寒问暖,而我却多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我感觉腿已经不再发软,起身欲钻到车厢里去,孟宣却突然拉住我的手,脸上带着几许羞愤,说:“这是我妹妹。”
我想甩开他,怎奈他握得太紧,根本就甩不掉。我不想当着一群侍卫的面与他拉拉扯扯,便只好任由他这样握着。他的妹妹在一旁抿嘴看好戏,看到我终于消停了,这才凑上前来,说:“能让我哥哥滚开,你也算是莫川大陆的第一人了。”
我扯出一个笑容,没有说话。
她却突然拨开孟宣的手,扶着我就要上车,说:“我叫孟容,我们上车去吧。苏姐姐别理他。”
孟宣替我们掀开了帘子,却警告地看了他的妹妹一眼,说:“她比你还小,不要乱叫。”
孟容却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说:“我若不喊姐姐,让你情何以堪?”
我没理会他们兄妹二人言语之中的深意,率先上了车。孟容紧挨着我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自斟自饮了起来。我看着她牛嚼牡丹一般大口灌下这上好的冻顶乌龙,然后将腿伸平在榻上轻轻捶着。车轮重新滚动,又继续前行。我伸手挑起窗帘的一角,发现那一大群黑衣人又都不翼而飞,若不是身旁坐着一个穿黑衣的孟容,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我放下窗帘望向对面的孟容,却发现她正带着顽皮的笑容打量着我,与我的目光相撞也毫不躲闪,说:“不用看了,我哥哥才不喜欢一大群人跟着。”
我垂下眼帘,说:“郡主不是有要紧事来寻世子吗,怎么一见面倒腻在车里不出去了?”
孟容嘻嘻笑着,说:“姐姐说话怎么这么生分?看到你们在一起呢,我就没什么要紧事了。”
我被她说得又红了脸。虽然我是个乡野女子,之前也一直认为自己总是信口开河、童言无忌;可是如今却频频被眼前这天真烂漫的女子说得脸红心跳。
她又翻出提盒里的杏仁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抱怨地说:“我哥哥就给你准备这个?也太难吃了。”
我大窘,这杏仁酥我吃得很是合口,没想到却被她贬得一文不值,看来果然是见识不同啊。
她朝门口努了努嘴,小声说:“我哥哥他凝血很慢,这么一大片血渍,你怎么不给他包扎呢?”她语气中带着丝抱怨,我却知道她是胡说八道。在隐仙谷初见时,他身上的伤口比这要深得多,金疮药敷上去立刻便止了血,第二天就又像头牛似的了。
我冷哼了一声,故意提高声音说:“若是流点血能让他脑子变正常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再说他又没求我,我为何要巴巴地贴上去给他包扎?”
孟容抿着嘴笑了笑,站起身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过不多久,门帘重新掀开,却是孟宣走了进来。我局促地坐直了身体,把头扭向一边。而他径直在我身边坐下,拿起提盒里的杏仁酥咬了一口,说:“温瑞航的东西果然不怎样。”
我刚想开口反唇相讥,却被他双手扶住了脑袋吻上了唇瓣。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他唇上传来柔软冰凉的触感,仿佛吸吮着最娇嫩的花瓣。我努力想分辨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境,张口便咬在他的唇上。血腥之气在口腔内蔓延,他却呵呵笑着,鼻尖顶着我的鼻尖,喃喃道:“小猫不仅爪子利,牙也很尖。”
他的舌尖扫过我的牙齿,杏仁的苦涩和樱花的香气同时绽放,让我不自觉地沉醉期间,缓缓抬手抱住他的脖子。他冰凉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我的脸颊,就仿佛一片鸿毛轻轻地拂在我的心上。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情不自禁地收紧拳头,没想到却抓到了他的伤口,他颤抖一下,终于将我放开。
“你的伤没事吧?”我不敢抬头,只用手指绞着披风上的白狐毛。而我能感觉到头顶上方两道灼热的视线看过来,紧接着便是他戏谑的笑声:“果然如你所说,流些血确实能让我的脑子正常些。”
我没理会他的玩笑,掀开帘子让马车停了下来,然后返回来抬眼去看他左肩上的伤口。那伤口还是在柴房那夜被我包扎的老样子,这许多天未曾换过药,加上后来使力时伤口迸裂,现在已经和衣服粘在了一起。我小心翼翼地撕开他的上衣,清理了伤口周围的腐肉,又重新擦了药包扎好。而他就一直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血流如注时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我看得又可气又心疼,说:“你总是这样不爱惜自己。”
“我若是爱惜自己了,哪还能得到你的爱惜?”
我将金疮药收进荷包,孟宣却一抬手扯下了我头上的护额。我惊呼了一声,却还是慢了一步,看他随意地将护额塞进袖中,说:“他竟是痴心不改,连这个都送你了。”
我心里有气,故意说:“他对我确实比你真心多了。”
孟宣穿好衣服,半蹲在我的面前,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说:“阿凝,方才小容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虽错过了花期,幸好你这朵奇葩一直未曾凋谢。”
作者有话要说:码了11万字,终于把他俩码一起去了,容易么我?提前预祝各位美女节快乐!


☆、旭日衔青嶂

孟宣的表白如此突然,让我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我看着他饱满的额头、剪水的凤目、略显苍白的面孔和挺直的鼻梁,这昨天才对我摔门而去的男人,此刻却单膝跪在我的面前,喃喃地说着腻死人的情话。
我叹息了一声,垂下眼帘,说:“我才不是奇葩,我的花期也已经过了。”
他却小心地向门口张望了一下,附在我耳边低声说:“要不再亲一次?”
我作势要打他,却被他握住了拳头,缓缓地放进手心,说:“昨晚我说了狠话,让你伤心了吧?我怎么舍得把你推给温瑞航?看你一个人冒雨在皇宫里转悠,我就已经后悔死了。”
“你一直跟着我?”此刻我对他的从天而降似乎不那么难以理解了。我劈手就是一拳,打在他身上却像打在了棉花上,一点都使不上力,“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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