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主子不走奴才也不走。再说郎都尉他们已经去盛京求援了。相信援军一定会来的!”吐尔玛摇着头连忙劝柬道。
然而富拉克塔还是硬将大印和信塞到吐尔玛怀里,严肃的命令道:“我是说万一郎都尉他们带不来援军,炮台又快陷落之时。你就带着这两样东西回盛京去。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关防大印落入南蛮子的手中!”
“不,就算是那样吐尔玛也不会离开主子。吐尔玛要同主子和弟兄们一起血战到底!决不苟且偷生。请主子成全!”吐尔玛说罢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给我站起来!”富拉克塔眼见吐尔玛死活不肯离开炮台,语气也不由地严厉了起来。然而就在此时从要塞的东端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骚动声。还未等富拉克塔来得及开口询问。却听那些炮手便开始惊恐的叫喊道:“南蛮子船进攻了!”
惊魂未定的富拉克塔赶忙冲到了炮台前一瞧,不由更是一惊。果然此时的海面上原本还在观望的明军舰队突然排成了一列纵队。以主力舰“福州”号打头,“潮州”号、“漳州”号、“台州”号等六艘战舰紧随其后。经过多次试探后明军舰队似乎已经摸清了营口炮台的具体炮位。只见舰队迅速沿着水道冒着岸上守军猛烈的炮火直冲营口炮台。面对明军舰队的突然发威岸上清军的炮台顿时象是发了疯似的朝海面一通乱轰。炮弹呼啸着掠过滩涂在海面上击起了一根根硕大的水柱。有些水柱甚至紧贴到了船的侧舷。然而这次的明军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般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愿。趁着中午海湾涨潮之机,排着整齐队列的舰队犹如一把利刃般笔直地插到了辽河口沿海东岸。在占取东岸右侧有利位置后,训练有速的舰队立刻侧排成一字形,以右舷炮向各炮台一阵疯狂的猛轰击。
在轰轰的雷鸣声中,刹那间整个营口炮台完全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这是明军舰队头一次将营口炮台纳入有效射程。也是营口炮台头一次领略明军舰炮的真正威力。明军舰队丝毫不吝惜自己的弹药。密集的炮火仿佛就此打算融化了营口炮台一般。相比之下营口炮台的几次零星炮击更显得异常的苍白无力。
“嚯,施蛮子今天打得可真够猛的啊!”旗舰上望着远处施琅等人疾风般的进攻李海不禁爽朗的大笑道。
“想来是昨日的进攻施将军他们也憋得慌。今天才会大发神威吧。”眼看着对面一片火海一旁的郑森不由地也跟着调侃起来。
“说的是啊。自从施琅他们几个有了新军舰后,这眼睛都快张到头顶上去了。自认为自己在海上是老子天下第一。什么鞑子、红毛、倭寇都不放在眼里,只要放几炮就能搞定。结果昨天在小小的营口炮台上吃了亏这才肯收起了傲气。所以说偶尔吃一、两次瘪也是好事啊。”李海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而又向郑森问道:“少校,目前我军弹药还剩多少?”
“回提督,第二分队仍留有八成的弹药。但照施将军今天的打法估计舰队的弹药消耗会比较大。不过提督放心,我军在长崎、南浦、对马诸港都留有充足的弹药。舰队随时都能前往补充补给。”郑森自信的回答道。毕竟这次的振虎计划明总参谋部已经策划了足足有三年了。舰队与远征军的补给当然是整个军事计划重点中的重点。也直到此时明军之前对倭国的诸多军事行动才突现效果。现在倭国与朝鲜提供给明军的港口无疑成了明军进攻辽东的桥头堡。既缩短了补给线,又降低了成本。
“恩,传令下去。要求各舰舰长注意节省弹药。这么块小地方犯不着消耗过多的弹药。打下了营口我军还要顺浑河而上直捣盛京老巢呢。一来一回的补给是会耽误时间的。”李海放下望远镜果断的命令道。
“是,提督。”
“哦,还有。不知长崎的补给舰队何时能到达旅顺?”李海想了一下补充道。既然是从海上进攻登陆。那这次远征军的补给任务当然全落到了海军的肩上。另外为了在辽东最大限度地做到不扰民。总参谋部规定远征军不得就地向辽东百姓征集粮草。因此此次的振虎行动对明军来说不仅是一次残酷的战斗考验,更是一次严峻的后勤补给考验。好在这次远征军八成的粮草均由德川幕府出资。省却了总参谋部的不少麻烦和军费。起先德川幕府积极的态度倒是让孙露吃了一惊。但一想到倭人在另一个时空忙着为其主子“反恐维和行动”频频买单的举动,也就不觉得没什么惊奇的了。
“回提督,如果没出意外原定十九日从长崎起程的补给舰队今天应该已经到达旅顺了。不过以我军目前的进军速度。属下建议还是派通信船命令补给舰队直接来营口吧。”郑森根据目前的情况适时地进柬道。
“好,就照你说的办。让补给舰队直接到营口报到吧。”李海爽快地同意了郑森的建议。就在此时忽然从对面的营口炮台上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爆炸声。甚至连身处海湾中的李海等人都感受到爆炸带来的一股灼热的气浪。一个踉跄地李海马上举起了望远镜,只见此时的营口炮台上滚滚的烈焰直冲云天。原本坚固的营口炮台顿时被炸塌了一只角。
如此剧烈的爆炸当然不是明军战舰的杰作。相反罪魁祸首正是营口炮台上的那几门铜炮。原来在频繁的射击下早已烧得通红的炮管再也忍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终于炸膛了。连续三门火炮炸膛造成的不止是大量人员的伤亡。更是点燃了周围的火药炸塌了炮台的东北角。这对已经在垂死挣扎的营口守军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周围幸存的清兵立刻就被镇住了,他们纷纷呆立在了炮台上。此时不知是谁怪叫一声带头转身就跑。其他才反应过来的清兵见状马上也跟着做了鸟兽散。
眼看着炮台上兵勇们四散而逃的模样富拉克塔又气又急。慌忙间他一刀砍翻了一个逃兵,高声喊道:“有临阵退缩者,立斩不赦!”
然而这招对炮台上的兵勇来说已起不了作用。谁都知道留在炮台上只有死路一条。谁都不想再在这死亡之地多逗留半刻钟。爆炸炸塌的不仅是炮台,更是兵勇们最后的一丝勇气。富拉克塔的钢刀虽锋利却丝毫阻止不了清兵求生的欲望。
与此同时守侯在营口以东一直没有动静的明军也象是得到了信号一般开始向这座孤城发起了最后一轮进攻。随着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青石筑成的城墙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七、八丈宽的缺口。在一片喊杀声中,明军在一面红旗的指引下,如潮水般向缺口涌了进去。才从炮台上逃下来的清军没想到迎面就遇上这群凶神恶煞。刹时慌了神的清军连忙掉转头,又纷纷向炮台方向奔去。他们的举动更是激励了身后尾随追击的明军士气。
“冲啊!杀啊!”
“冲啊!缴械不杀!”
不大的营口城中充斥着明军的喊杀声,枪声此起彼伏。一部分明军开始四散着向城中的小巷街道搜索起来。更多的明军则是象王峻的连队那般直奔城西的炮台而去。此时通往城西炮台的道路上满是碎石瓦砾与残缺的尸体。这些当然是海军刚才无差别炮轰的杰作。没人能分清地上的尸体哪些是清兵的,哪些是普通老百姓的。更人会去在乎这些。已经杀红了眼的明军士兵只剩下了对胜利的渴望。
占领炮台消灭鞑子成了王峻脑中唯一的信念。但他并没有象新兵那样漫无目的开枪。久经沙场的王峻明白在巷战中开枪简直是在浪费弹药,停下来装弹更是危险的举动。为此他更愿意同敌人展开白刃战。眼见着离炮台越来越近,周围的清兵也越来越多起来。身为连长的王峻身先士卒的冲了上去与清兵拼上了刺刀。在三下五除二地连将刺刀送进对方的胸膛后,炮台高处一个魁梧的身影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挥舞着宝刀身着蓝色战袍的虬髯大汉,一看就知道是个将军。眼见自己的宝贝子弹有了去处,王峻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端起了火枪。
绝望与愤恨让形同疯虎的富拉克塔狂砍着蜂拥而至的明军。在他的身旁已是死尸遍地、血流成河。脸上、身上都已沾满鲜血的他站在死尸堆上,此时看上去更象是一个煞神。使得刚涌上炮台的明军一时间竟然都不敢靠近他。富拉克塔以藐视的目光扫了一下四周明晃晃的刺刀,突然仰声长叹道:“天啊!你就不再庇佑我大清了吗!”与此同时王峻也扣动了手中的扳机。在子弹穿透富拉克塔脑壳的那一刻,他那魁梧的身躯也就此仰面倒下了。
对于王峻来说今天他成功的射杀了一名敌将。对于富拉克塔来说他与守卫的炮台共存亡,打了一次根本没有胜算的防御战。可无论怎样两人都得到了他们所要的东西。王峻给自己添加了一份新的战功。而富拉克塔则将明军拖在了营口二天一夜。营口血战无疑是让毫无防备的辽东翻然惊醒。于是不久之后明军突袭辽东的战报便同时传到了北京和盛京。
第八章 第五节 湿牛皮
顺治六年四月二十六日夜,虽然皇帝的大婚才过去了数天,然而北京城上下中却丝毫感受不到喜庆的气氛。入夜的胡同中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宅门。唯有客栈酒店门口点着的几盏灯笼还能依稀透出点生气。长街上内阁大学士范文程乘着官轿正缓缓地朝睿亲王府的方向赶去。此刻他虽稳稳地坐在轿子里面,心却始终不能安定下来。与北京城的百姓一样这几日范文程的心情也一直都不大好。从四月起原本只在太行山一带活动的姜贼一伙突然变得猖狂了起来。短短数日内不但连下真定、保定诸府,还一度直逼京畿外围的延庆、房山诸县。这姜镶部本就是神出鬼没令清庭上下头痛不已。这会儿又大张旗鼓的进攻京畿外围着实不象他们往日的作风。姜蛮子那伙人该不会是想接应南蛮子过黄河吧!如此异常的举动自然就让满清的统治者们联想到了还在黄河南岸虎视眈眈的数万明军。
但对北京城中的老百姓来说姜蛮子的人马接不接应南方倒不是最重要的。他们最关心的是姜蛮子的人马会不会打来京城。与此同时城中的流言也开始慢慢流传起来。什么南明大军不日就会挥师北伐啊。什么山东又有儒生起事抗清啊。什么暴民凌迟汉奸走狗啊。在这种时刻各种揣测和流言弄得整个北京顿时人心惶惶的。这京城的百姓虽在满清的统治下做了多年的顺民。但在他们心中却始终留有一种负罪感与恐惧感。对明朝的大军和各地的义军都抱有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态。
关于底下的流言范文程自然也是早就听闻了。然而他却阻止了清庭以武力扫除流言的举动。在他看来若是真出动大军全城搜捕奸细,只能将整件事越摸越黑。堵不如疏,只有清军的捷报才能真正根除这些流言。好在清军这次倒也未负众望。在满大海、阿济格两部的全力追缴下终于从贼寇手中夺回了保定府。而姜镶部亦在三天前犹如退潮一般迅速的撤出了直隶地区。于是京城中的流言自然也就此少了许多。然而范文程始终对于姜镶这次的举动充满着狐疑。经十半个月的激战姜镶部几乎占领了小半个直隶。他又怎么会因为一次战斗的失败而放弃之前占领的所有领土呢?对于这一点范文程可谓是百思不得其解。好在来自太行山上的威胁暂时得到了解决,事情也不算太糟糕。可就在范文程打算舒口气时,摄政王却突然派人深夜召唤其入府商议。究竟发生什么大事了呢?多年的直觉让范文程心中涌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
在两盏孤灯的指引下范文程的官轿终于抵达了坐落在紫禁城旁的睿亲王府。一进睿亲王府书房的大门范文程就立刻感受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氛。不但尼堪、祁充格、刚林等几个满州大臣都到了场。就连尚可喜、佟养甲等辽东一系的汉八旗将领也来了。可惟独没有见到摄政王的身影。于是范文程立刻收起了心思上前客气的同周围同僚寒暄了几句。从在场众人一脸茫然疑惑的表情来看似乎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当众人纳闷地面面相窥之时,铁青着脸的摄政王多尔衮终于出现了。在他的身后还跟着正黄旗大臣谭泰。虽然谭泰一进门就紧低着头但范文程还是敏感的发现他的脸色比多尔衮还要难看。谭泰的眉宇间甚至还掠过了一丝及为罕见的焦虑与不安。究竟是什么事让一向镇定自若的谭泰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范文程见此情形不由更加深了心中的忧虑。
其实与范文程一样在场的其他大臣也感受到书房里压抑的气氛。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多尔衮的身上。只见多尔衮冷冷地扫了一眼众人后,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道:“诸位,明军偷袭辽东了。”
多尔衮的话语无疑是一颗丢向平静水面的石子。整个书房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的脸上都只剩下了一个表情。那就是惊愕。明军偷袭辽东?远在江南的明军怎么可能偷袭辽东?这话若不是出自叔父摄政王多尔衮的口中,估计在场的众人都会将此话当笑话来看。然而多尔衮与谭泰的表情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众人的一丝侥幸心也随着他们冰冷的目光坠到了谷底。过了半晌祁充格才头一个试探着问道:“王上,这消息证实了吗?”
“这是刚从辽东传来的八百里加急。现已证实旅顺、营口两港均已被明军占领。”谭泰说罢便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祁充格。祁充格连忙接过文书翻开扫了一眼后脸色立刻也变得铁灰起来。却见他又急切的向谭泰问道:“这上面只说了旅顺、营口陷落。那明军这次究竟登陆了多少人马?锦州、山海关现在怎样了?盛京那边有消息了吗?”
面对祁充格连珠炮般的提问谭泰只能无可奈何的回答道:“范大学士,目前朝廷掌握的情况就这些。至于明军这次出动多少人马还不清楚,只知道他们派了数十艘战舰游曳于渤海。这事豫亲王知道的比我们还早一些。他现在已经调集鲁直水师前去辽东增援了。”
“这么说我大清已经派援军前去辽东了咯。那就好,那就好,有豫亲王坐镇想必区区几个南蛮子是动不了我大清根本的。”祁充格一听鲁直水师已经赶赴辽东,当下便长长的舒了口气。其他人的脸色也跟着缓和起来。可谭泰却毫不给面子的苦笑道:“南蛮子的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