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薛姨妈今日来贾家,还是为了薛蟠的事情。
薛蟠上次在酒楼里砸死了一个跑堂的,被官府抓了起来,最后还是求了贾政,薛家又填进去了大把的银钱,这才放了他出来。
这次薛蟠关在大牢里,倒是吃了一些苦头。再加上他放出来之后,素来对他冷着脸的夏金桂也小意温柔了一段日子,再加上还有一个香菱,薛蟠倒是安分的在家中待了一段时日。
只是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薛蟠勉强在薛家安分了一段时日,便又耐不住了。加上他身边的狐朋狗友又多,个个都惦记着薛蟠身上的那几个钱,都一个劲的怂恿薛蟠出来花天酒地。
薛蟠耐不住勾**引,再加上夏金桂好了几日,又旧态复萌,薛蟠不耐烦跟泼妇一般的争吵,便又开始夜不归宿了。
这一次,倒还真不是薛蟠一个人的错。
却是说薛蟠那一日跟酒肉朋友去了那烟花之地,那窑子里新捧了一个清倌儿,薛蟠被人怂恿着和另一位公子争起这个清倌儿来了。
众人都多灌了几杯黄汤,做事情难免就有些不着调,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薛蟠虽然脑子不灵光,只是人高马大的,蛮力还是有几分的。斗勇耍狠了一番,双方各有伤损,只是薛蟠伤的轻一些罢了。
这个公子姓黄名缮。父亲虽然只是户部员外郎,可是生母却是定国公府所处的姑娘,虽然是庶女,却也是记在嫡母名下的庶女。
而黄缮当天是活蹦乱跳的走出的窑子,第二日便说是被打的在床上手脚都动弹不得了。黄缮的生母不依不饶,请了她娘家人做主,定要治了薛蟠的罪,为黄缮讨一个公道。
官家之子比不得贩夫走卒。虽然薛蟠一直辩解说黄缮的伤势没有这般严重,但是黄家一口咬死了薛蟠把人打成重伤,黄缮又见不到人,而薛蟠的那帮酒肉朋友全部为黄缮作证。薛蟠便是再有能耐。却也无法了。
薛姨妈直到官府来了人捆了薛蟠走,这才知道薛蟠又犯了官司,当即哭成了泪人。
夏金桂见这个样子,不由得又是冷笑,又是大骂了起来。薛姨妈本就心中伤感,生生的气晕了过去,薛家的下人无法,只得请了薛宝钗回来。
即使是再不愿意面对现实,薛姨妈还是在扎了一针之后幽幽醒了过来。她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薛宝钗流眼泪。
薛宝钗心中既恨薛蟠不争气,又恨薛姨妈一点都不为她着想,凡事纵着薛蟠,直到惹祸了却让她主意。只是好歹是自己的娘家,她虽然嫁进了贾家,但是没有子嗣。很多事情夫家靠不住,还是要靠娘家的。
“少不得要让姨妈拿些好处,让她求求姨父想想办法了。”薛宝钗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薛姨妈这次专程到贾府来寻王夫人说话。只是薛姨妈倒是没有把话说清楚,只是说那黄缮是户部员外郎之子,却没点明他生母是定国公府的姑太太。
王夫人倒是也没客气,想了想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便狠狠敲诈了薛姨妈二十万两银子做周转。薛姨妈虽然心痛,却还是爽快的给了。
王夫人听下人说贾政进了内院,正往荣禧堂里走,便安抚了薛姨妈两句,就打发她回去了。正是贾政看着薛姨妈一边抹眼泪,一边往院子外面走的情景。
等薛姨妈一走。王夫人又听说贾政抬脚往赵姨娘那里去了,立即大怒,又赶紧打发玉钏儿寻了贾政回来,说是有话要跟他讲,这才把贾政拉了回来。
三番两次替薛蟠处理官司,贾政心中早已经不悦了,这回又听说薛蟠惹了官司,更是不高兴:“倒不是说你娘家的外甥不懂事,只是这般年纪了,兰儿如今尚小都知道读书,他反倒是处处惹事,不知上进。”
王夫人虽然十分同意贾政的说法,却是怪贾政毫不留情的点破了,便道:“如今我妹妹哭着求我,难道我这个做姐姐还能冷着脸回绝了么?况且这回我听着倒不是蟠儿的错,是那户人家太过分了。”
言语间,竟然从未提起过薛姨妈给的二十万两好处。
贾政沉着脸听完王夫人说的话,却也知道只是个工部员外郎,并不是什么不好惹的人物,竟然问都没问是哪一家。
再加上贾政自升官之后,便自觉春风得意,也有些瞧不起官职比他低的官员。想了想,他便答应帮着周转一番。
想到处处惹事的外甥做了宝玉的大舅子,贾政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起来,便忍不住责怪王夫人道:“你瞧瞧你给宝玉选的到底是什么岳家,即便将来宝玉读书做官封侯拜相了,这样的大舅子,说出去都觉得没脸面。当初老太太跟我提起过,说是想跟林家或者是史家结亲的,独独你偏看中了那个薛家,还请了宫里的娘娘指婚。”
说罢贾政便冷笑了一声:“如今你看,这门亲可真是结地好。”
王夫人气的脸色发白,也不知是不是鬼打墙,她便反驳了一句:“那史家有什么好的,如今还不是被抄家了,爵位都没有了。云丫头也不是那两府的正经姑娘,将来能有多少陪嫁。薛家虽然这一代没落了,可宝丫头的嫁妆却是丰厚的,总要得一样吧。”
贾政没料到在他跟前如锯嘴葫芦一般的王夫人也会爆发情绪,也怒了起来:“史家虽然被抄了家,却还有官职,至少跟史家结亲。宝玉不用担心会有一个处处惹事的大舅子。咱们不说史家,便说是林家,如今妹夫是户部尚书,林家正得圣眷,若是宝玉娶的是外甥女,将来也有可以依仗的岳家。”
王夫人突然间冷笑了起来:“二老爷你可不是跟老太太做一样的梦吧,我虽然不喜欢林家那个丫头,心里却也清楚你的好妹妹是看不上咱们家的。林如海就更加不可能了,可还来说让林丫头进了这个家门,可笑不可笑。”
贾政被气得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却也觉得王夫人说的句句都是理,竟然是无从反驳了。
“我不跟你这妇人一般见识!”贾政气得拂袖而去,只留下王夫人清醒过来独自后怕不已。
却说这贾政气的连方才先去赵姨娘的住处都忘了,径直出了二门到了书房里,却正好遇到贾赦来寻他续温寒,便忍不住跟贾赦絮絮叨叨了起来。
想到王夫人说的,林家是看不上贾家的门第,这才不愿意跟贾家做亲,贾政又觉得伤感起来。又拉着贾赦回忆起了祖父在世时贾家是何等的风光。便是他们父亲在世时,贾家也算是风光无限了。
贾赦原先来寻贾政说话,却也存了想要看看贾政这里能不能支些银钱的意思,倒是被贾政几句话勾得心里难受了起来。
他嫡妻许氏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却是当年他父亲在的时候帮他定的亲,可是嫁进来生了贾琏之后没到两年,也就香消玉殒了。后来他的续弦便是贾母给他做主纳的。却没料到是小户人家如此蠢顿的刑氏。
而贾琏的嫡妻,竟然是王家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王熙凤。
贾赦每每想来,都觉得不胜唏嘘。
兄弟二人追忆往昔俱是感慨了一番,最后贾政才道:“如今家里比不得从前了,偌大的国公府,也不过是个空门面罢了。”
贾赦只有点头附和的:“娘娘虽然在宫中得了妃位,外人看着咱们家是鲜花着锦烈火油烹,可是除了得到面子。咱们的里子又留了多少。光是做省亲用的院子,便是耗尽了大半家财,如今还要想着开源节流,到底是不如父亲在世的时候了。”
贾政没料到平日里不着调的兄长能说出这么一番话出来,却是惊讶了一阵子。
“如今娘娘在宫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咱们宫外的人不能进去探望。上回听老太太说,就是外甥女进宫也是没见着人。”贾政怅然的说了一句,又道,“前段日子便传出娘娘身子不好的消息出来,我想着这未必全是讹传,心中着实担忧啊。”
贾赦便不再说话了,二人俱是沉默了一会儿,贾赦便告辞回自己的院子了。先前原本是想来打秋风的话,却一句都未提。
贾政虽然恨王夫人这般出口伤人,只是薛家的事情,他到底还是要管的。毕竟那薛蟠是贾宝玉的大舅子,将来若是有一个锒铛入狱的大舅子,贾宝玉日后为官作宰的也抬不起头来。
贾政便修书一封给了主管这件事情的官员,本以为是不用亲自出面便能轻松解决的事情,却没料到之后枝节横生。
原先那官员答应的好好的,定然是让薛蟠无罪释放的,却没料到黄家不知怎地知道了消息,事情又闹大了起来。贾政这才知道,这黄家却原来是定国公府的姻亲,怪王夫人不跟他说清楚,又把王夫人好生骂了一遍。
王夫人本来就是被薛姨妈蒙在鼓里,听到贾政的话,也傻了,便把薛姨妈叫来问了究竟。事到如今那薛姨妈也只是装糊涂,倒是让薛宝钗夹在中间受了王夫人不少闲气。加之贾宝玉又日日里和丫鬟们厮混,薛宝钗更是闹心,急的上火嘴巴长了一圈的泡。
贾政即使不想出面,也被定国公府逼了出来。最后还是周周转转托人查到了这黄缮人还好好的,手脚并全,并没有什么重伤,事情这才了结。
只是薛蟠闹事伤人,黄家隐瞒事情,俱是打了二十大板这才放了。
从此定国公府倒是把贾家给恨上了,这自然是后话了。
却说薛蟠的官司刚过,怡红院离那枯了一年的秋海棠竟然开了花,还是清早起来的袭人突然间发现的。便在院子里欢喜的叫了起来。
薛宝钗和贾宝玉一见,都说是好兆头,赶紧寻了贾母,王夫人,邢夫人来看。
贾府里已尽许久没有这般高兴了,贾母见到枯木逢春这样的好事,也欢喜起来。王夫人便提议何不趁着喜庆请了宁国府的几位太太来聚一聚,贾母满口应了。却是自己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请了宁国府的尤氏以及贾蓉的续弦汪氏来赴宴。
凤姐为了逗贾母欢喜,便奉承说这枯木逢春想必就是应了宫中娘娘的景。虽然前段日子传贤德妃病入膏肓就快过世了,只是后来宫中并无传召贾母和王夫人进宫,便知这消息定然是讹传了。
众人都应和着。倒是探春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
凡事反常必妖,这秋海棠已经枯死一年了,如今徒然开了花,怕是不吉利吧。只是见众人都欢欢喜喜的,探春倒是不好扫了众人的兴致,便只是坐在角落里默默无语。
惜春坐在探春旁边,见探春半晌无话,便道:“三姐姐可是不高兴,为何笑的这般勉强?”
探春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模样还有些稚嫩的惜春,叹了一口气:“四妹妹如今还未长大,却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只愿你不要像我和你二姐姐那般……”说到一半探春突然间停了下来,又苦笑道,“怎么可能一样,毕竟嫡庶之别啊。”
她含糊着说了最后一句话,见惜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便失笑道:“我好端端的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巧姐儿也在呢,你去逗逗巧姐儿玩。”
惜春摇了摇头:“与其在这里干坐着,倒不如去寻了妙玉喝茶下棋,倒是容易打发时间一些。”
探春觉得惜春和妙玉走的太近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湖面,却只想到了自己的心事。
她在贾家汲汲经营。孝敬贾母,奉承嫡母,疏远生母和亲弟弟,为的不过就是得了王夫人的青眼,将来不至于让她嫁的太惨淡而已。可是若是让她跟迎春一般,嫁个普通的人家。将来就守着一亩三分地盼着夫君科举取士慢慢往上爬,她也是不甘心的。
她终究是有青云志的,若是她进了宫,绝对不输现在的贤德妃,只是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而南安王府便是她如今死中求生的机会了。
若是封了郡主嫁到外藩,至少将来也是王妃,比起困在小门小户的宅子里过一生要风光的多了。况且如今大兴国力强盛,既然是番邦主动来求亲,自然是想和大兴交好的。即使她嫁到番邦,想来将来多半也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她能看到这一点,其他府上自然也能看到这一点,因此为了争这个头衔,那几位姑娘莫不是挣破了头,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
外藩定的是明年春来迎娶“郡主”,只是如今这郡主都还未定下来。
南安王府当初只想着寻一个姑娘来顶了这件事情,好让自己府中的姑娘能逃过一劫便是。如今选了四个人备着,悬而未决。不过是心大了,想要看看选了哪位姑娘对南安王府更有利罢了。
这不,南安王府的姑娘又下帖子,邀请那几位姑娘后日去她们府上赏花了。
探春想着冷笑了一声,世人都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而她也只能放在砧板上,让人评选断价了。
贾府众人欢欢喜喜的闹了一场,终于是乐极生悲,傍晚刚刚想歇息的时候,袭人却发现贾宝玉的那块通灵宝玉不见了。
贾母和王夫人大惊失色,贾母更是急得快要哭了出来。那玉是贾宝玉的命,万万丢不得。众人安抚了贾母一阵子,这才把她劝了回去,王夫人便勒令薛宝钗赶快把与寻了回来。
薛宝钗得了令,却是公器私用,锁了院门,便开始搜起院子来了。
首先被搜的自然是底下的那些小丫鬟们,搜了半日没搜到那块玉,倒是搜出了不少怡红院里先前不见的东西出来。薛宝钗拿了赃,自然是把那些犯了事的丫鬟捆起来稍后发落。
小丫鬟的屋子和箱子搜完了,自然是轮到了怡红院里的大丫鬟。为了以示公平,薛宝钗自然是从自己带来的大丫鬟里搜的,当然是什么发现都没有,便逐一地搜原先在贾宝玉身边伺候的丫鬟来了。
这不搜查还不打紧,只是这没有防备的搜查,到底还是查出了许多的猫腻。
其他的丫鬟宝钗倒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唯独平日里跟宝玉经常调笑的几个丫鬟,宝钗都是一一捆了送到了王夫人那里。
便是袭人,薛宝钗也拿到了她不少的错处。比如她箱子里为何有那么多的银钱,又比如说她箱子里的那几颗白玉扣子,便是先前贾宝玉手中经常把玩的,直到贾宝玉又被其他玩意儿吸引了,那扣子便在突然一天不见了。
袭人自然是喊冤的,毕竟她又不傻。
以前薛宝钗进门的时候,她确实是拿了不少怡红院里贾宝玉失去兴致的玩意儿出去,又贪了贾宝玉不少银钱。但那只是贾宝玉成亲之前的事情,薛宝钗进门之后,虽然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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