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均有小厮牵着。
嬴政乘骑御马,率了扈从侍卫亲随簇拥行至于此,待下马后,众将士齐刷刷的跪在地上,齐声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秦万年万年万万年!”嬴政随着一声声的高呼登上那高高的鸿台,望着下面跪满的将士,道:“今日不论官职大小,只论你们射杀猎物多少,你们都是大秦的勇士,去吧,骑上你们的战马,拿起你们的弓弩,使出你们本事,朕等着你们胜利的消息。”
说罢将士们训练有素的纵身上马,赵高扬手一挥,远处鸣起号角,那些内官们纷纷将脚下的笼子打开,只见笼子里的豺狼虎狮皆像是得了天恩特赦,四散逃开。身后将士们策马追赶,飞矢如雨,一时之间,人喧马嘶,猛兽怒吼,声声不绝于耳。
鸿台上,嬴政指着远处问:“赵德,你猜他们之中谁会取胜?”赵德瞧了他们一眼,道:“奴才愚笨,实在猜不出谁会取胜。”嬴政道:“论武功,他们三个确实难分上下,若论心智,朕倒觉得不难分出。”赵德听出嬴政说的是紫骞、紫甫、蒙毅三人,遂斗胆问:“那皇上认为谁的胜算大?”
“都不大。”嬴政神色淡然,目光却看向远处:“紫骞虽自幼习武,但其抱负不大,紫甫的心亦不在上面,不值得猜测。比起他们,蒙毅的胜算倒是大些,奈何多年早已将他的锐气消磨殆尽,若说最后谁能取胜,朕倒以为王贲将军胜算最大。”
☆、三十二章:梨花风动玉兰香(四)
果不其然,赵高清点猎物时发现蒙毅与紫骞的猎物虽不多但均属凶恶之物,唯见王贲面前的猎物不计其数,其余将士面前也都捕获不少,只可怜了紫甫面前躺着一只逃脱不得的野兔。
众人见后无不捧腹大笑,皆尽嘲讽之意,王贲对此更是嗤之以鼻:“素闻二公子骑*得,今日得见也不过如此,只怕是连我麾下一介小厮都比二公子所捕的猎物多。”紫甫并不在意王贲的讽刺,只见他将手里的佩剑佩戴好,见嬴政已从鸿台上下来,于是慢条斯理的解释道:“皇上,臣本想测试一下这只兔子的速度,可几次下来,谁知这兔子如此不争气,趴在地上就是不跑,臣没办法只好将其捕获,也算没有空手而归。”
嬴政听后哈哈大笑,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随后嬴政又对他们逐一进行了赏赐。因这次获胜的是王贲,嬴政下了一道圣旨将华庭公主赐嫁给了他的儿子王离,最后却独独罚了紫甫去国子监辅佐长公子。
传话的小贵刚下去,英红疑惑的问:“皇上明明赏了二公子,为何却说是罚呢?”锦离解释道:“这等差事在旁人眼中的确是件美差,只可惜二公子素来心思不在朝堂上,自然就成了皇上说的惩罚。”
英红赞叹道:“姑娘真是生了颗玲珑心,难怪赵公公常夸赞姑娘。”锦离笑道:“我不过与二公子相熟罢了。”
申时刚过,天气仍旧燥热,锦离从偏殿出来后没走几步身后便生出一层薄汗,忽闻远处一声‘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奔了过来,待近前来却是名姣好的女子勒住了缰绳,赵德见后忙上前行礼道:“奴才叩见九公主。”
蝴蝶纵身一跳下的马来,又将手上的马鞭随手掷到身边的内官手里,声音清脆响亮,问:“父皇可是在里面?”赵德恭谨道:“回公主,皇上刚从围场回来。”蝴蝶“嗯”了声,道:“那你快进去通传,本宫有要紧的事禀报父皇。”赵德应了“是”后起身进至暖阁。
见锦离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不禁走上前,轻笑道:“见到本宫不行礼,却在这儿瞧了起来,这要叫旁人看见定抓了你的痛脚。”锦离这才察觉失了规矩,慌乱之下跪在地上行礼,道:“奴婢只觉九公主骑马的时候英姿飒爽,看的入了迷才忘了行礼,还请九公主恕罪。”
蝴蝶弯腰扶起她,眉眼里皆是笑意:“你起来吧。”锦离起身后,赵德正从暖阁内出来,道:“九公主,皇上传您进去。”蝴蝶点点头,又转过脸来道:“本宫先去见父皇了,待会出来再和你说话。”说罢提步上前。
落日西斜,但见楼台殿宇皆如红绸裹簇,锦离左右无事在走廊栏杆上坐了下来,望见那半边晕染开的红霞,照在她脸上红得似要燃起来,澄明的眸子飘忽不定,似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隐隐听到了击掌声,她回过神来,却见赵德上前道:“锦离姑娘,皇上传你进去。”锦离应了声盈步走了进去。落日一点点西沉下去,隔着窗纱,暖阁中的光线有些晦暗,嬴政于窗前负手而立,清瘦刚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嬴政身形挺拔如松,将屋内的光线遮了一半,锦离上前敛衽施礼,见他随手解下了腰际所佩的双龙玉佩递给她,上好的羊脂玉,在昏暗的屋子里发出清幽的光。锦离见那玉色腻白晶莹,触手生温,上面镂刻两条青龙缠绕,中间还有极工整的两个篆体小字,正是他的名讳,玉佩底部结了两条明黄穗子,一看便是御用之物。
嬴政缓缓开口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锦离垂首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面,心中却再不能平静,只觉轻触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望着面前其神似玉的男子,目光渐渐融*去,低语道:“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夜深人静,一钩银月如水银透过窗子*一地,锦离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得静静的听着外面蝉鸣虫唧,心下却愁思万千。曾经她羡慕过爹的痴情,只觉娘亲太过固执,才会一再辜负那段美好的爱情。原来这世间竟还有一段爱情是属于她的,奈何前路漫漫,叫她理不清抓不住。
☆、三十三章:梨花风动玉兰香(五)
马上就要到八月十五,郑妃见嬴政迟迟未下令回宫,便派了人前来询问是否在上林苑过节,嬴政原本也有此打算,但转念一想,若在上林苑过节,那宫里的女眷自是都要前来,只是郑妃素来疾病缠身,只怕经不得挪动,这才传旨下去十日后回宫。
这日又是极好的天气,锦离一大早来到嬴政跟前辞行,赵德进来道:“皇上,蒙将军和苏大人已在外候旨。”听到蒙毅和紫骞的名字,锦离微抬首,黑沉的眸子里闪过疑惑,嬴政神色淡然若常,道:“朕让他们来的,朕许你出宫,所以朕命他俩护送你回去,他俩的脑袋可都系在你身上了。”
锦离身子一怔,低声应道:“是。”嬴政轻叹道:“走吧。”锦离又施了一礼转身退出暖阁。
殿外的阳光透过薄绡窗纱投进来,照在身上只余了淡白的一点光,紫玉倚在靠上盯着那缠枝牡丹熏炉里升起的薄烟兀自出神,宫娥清月一路小跑进来,道:“主子,那丫头已经出宫了。”紫玉回过神来,看着气喘吁吁的清月,问:“那可知皇上派了谁去保护?”
清月道:“蒙将军,还有……还有大公子。”紫玉听后脸上倒是平静如常,似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忽而又笑了起来:“是大哥吗,怕是他们已经忘了宫中还有她这个亲妹妹了。”
清月还想说什么,却听殿外一声爽朗的笑声,紫玉见是胡姬进来忙由清月扶着上前敛衽施礼:“不知姐姐所笑何事,还请姐姐说出来让妹妹也高兴高兴。”胡姬虚扶起紫玉,脸上的笑意愈加浓烈:“妹妹快快请起,我是来给妹妹道喜的。”
经她一说,紫玉倒有些糊涂了,问:“道喜?如今这里冷清的没有一丝生气,又何来之喜?”胡姬身边的宫娥竹影提醒道:“娘娘,您忘了那位已经出宫了。”紫玉叹了口气,道:“那有何用,只不过回家探亲,用不了几天就会回来了。”竹影悄声道:“那若是她永远都不回来呢?”
紫玉身子微微一震,呵斥道:“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婢女也敢在主子面前胡言乱语。”竹影慌忙道了句:“奴婢不敢。”瞧见胡姬并未发话,便大着胆子道:“娘娘,您是皇上册封的妃子,而那位即便再受宠也不过是个贱婢,哪及得上娘娘的身份尊贵,不过……”竹影顿了顿,继续道:“就拿上次的事说,娘娘好心请了皇上,可谁知人家在心里是否记恨着娘娘,这万一哪天皇上册封了她,那娘娘岂不更任由着她作威作福。”
紫玉明白,这话虽出自竹影之口,暗里却是胡姬的意思,但一想倒也是真话,皇上册封那是早晚的事,再到那时更没有出头之日了。胡姬见紫玉脸上有些犹豫,于是道:“妹妹,我这也是为你着想,虽说我不受宠,可毕竟还有个儿子做依靠,这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些,倒是妹妹自个儿可要好好把握。”
上林苑距洛府不过数十里路程,马车不急不缓的行着倒也赶在太阳落下去之前赶到府上。锦离望着府内熟悉的一切,忽而有泪溢上眼眶,又引着蒙毅、紫骞行至外厅。洛老爷听是女儿回来了,由云儿搀了过来。锦离一见洛老爷,顿时所有的思念与委屈齐聚心头,紧紧的抱住洛老爷,声音哽塞道:“爹,女儿好想您。”
洛老爷慈爱的拍了拍她的单薄的背,道:“好了好了,回家就好,回家就好。”云儿也在一旁直抹着泪:“小姐,您总算是回来了,老爷天天叨念着您。”锦离扫视了大堂一圈,问:“云儿姐姐,小包呢?”洛老爷道:“他在书房清理账目,若是见到你定会高兴坏了。”锦离道:“云儿姐姐,走,我们去找小包。”说罢拉着云儿离开了外厅。
厅内一时安静下来,洛老爷这才注意到身后的人,见都是穿着官袍,于是躬了躬身,问:“请问两位大人?”蒙毅温和的说:“洛老爷,在下蒙毅,上次来府上的就是我的侍从。”看了眼紫骞,道:“这位是郎中令苏大人,皇上命我二人护送离儿回来。”
洛老爷忙伸手请他们上座,又吩咐下人捧了茶来,方才道:“二位大人一路上辛苦了,待老夫让下人略备酒菜给二位大人洗尘。”蒙毅笑道:“洛老爷您客气了,护送离儿也是皇上的旨意,切不可慢怠了,何况离儿也是我们的朋友,应该的。”
“能有二位大人这样的朋友实乃小女的荣幸,既然都是离儿的朋友,还请二位大人告诉老夫实情,离儿究竟因何进宫,此番回来还会不会回去?”洛老爷顿了顿,神色颇为凝重:“实不相瞒,自从管家和将军的侍从告知离儿进宫的消息后,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总担心她会出什么事,以前在外面闯了祸,我还能替她担着,可如今到了宫里又担心没人帮她,这丫头素来心地善良,分不清好人坏人,我担心她着了别人的道吃亏。”
洛老爷的担忧倒也不无道理,紫骞呷了口茶,道:“您放心,离儿身边不仅有我们保护,还有皇上,难道他保护离儿您还不放心吗?”虽是对洛老爷说的,但又像是对蒙毅说的,他知道他这个大哥素来性子固执,可他和锦离早已注定了‘情深缘浅’。
☆、三十四章:香生别院晚风微(一)
难得高兴,晚饭的时候锦离不由多喝了几杯,洛老爷见她已生了醉意便吩咐云儿扶她回房休息。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也许是赶了一天的路,回房后很快便沉沉的睡下了,直到第二日辰时方才醒来。
云儿端了盥洗的用具进来替她梳洗一番,又扶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望着镜中身形瘦脱的人,云儿不禁落了滴泪:“小姐,您清减了许多,若是夫人在世,定会怪罪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锦离反手握上了她的手,声音温和道:“云儿姐姐,怎能怪你,你也知道我素来畏热,天一热了便没有胃口,自然就瘦了下来。”
云儿问:“那小姐,您这次回来可是还回去?”锦离眸子旋即黯淡下去,道:“皇上只恩准我回来探亲,过两天还是要回去的。”云儿还想说什么,她轻笑道:“好了,赶快准备一下,待会我们还要去看娘呢。”
待锦离和洛老爷从墓地回来已是黄昏时分,那碧蓝发青的天上,星子正一颗颗露出来,不一会儿的功夫,月亮便升了起来,照见院内那一簇簇白玉兰花上泛着银白的光。晚上吃过饭后,洛老爷早早回房休息,锦离见夜色极美,便坐到那屋顶上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
夜色浓稠,寒气湿重,锦离本就穿的少,阵风一过,吹得她羸弱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忽而耳边响起温和的声音:“夜里风凉,当心身子。”听罢,只觉身上一暖,已是裘衣披身,皎洁月下,白色的裘衣衬着她莹白的肌肤越发的白皙。
锦离见是蒙毅,笑了笑,道:“你看,还是这里看到的景色美。”蒙毅在他身边坐下来,因着夜色,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锦离喟叹道:“其实,我一直想着如何离开,我并没有打算要一直留在那儿。”忽然蒙毅握上她那皙白净利的手,眼神坚定,道:“离儿,我带你走,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锦离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抽回被他紧握上的手,道:“将军,我虽性子鲁莽,但素知这样做的后果,就算不顾及我们的性命,可怎能不顾及身边人的性命,再说,我们又能去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倒不如在宫中安生待几年,等着日后放出宫。”说到这她的声音渐小,如同耳语。因为她自己都不确信,是否同香兰英红那样按照规矩被放出宫。
蒙毅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温和,道:“他*若想离开,我定会带你走,不计后果。”
夜深露重,那沐浴在墨稠夜空上的月色越发的清明,倏然间天边仿佛盛开了一朵极艳红花,一股烧焦的味道透过凉风蔓延在夜空里。锦离起身望向那深红的天空,才发觉寝房那边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心下顿时慌了神,好在蒙毅冷静,抱起她纵身一跃。
漫天大火,似要将那夜色都灼之殆尽,锦离落地刚站稳,便提步朝着寝房那边跑去,那几步在她看来像是漫长的没有尽头,耳边只剩下了众人的嘈杂声救命声。蒙毅拦下了正提着水桶的下人,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起了火?”下人摇了摇头,道:“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出来的时候已经烧了起来。”
锦离突然说了句:“我爹还在里面。”说着便要冲进去,幸好被蒙毅拦了下来,焦急的说:“离儿,现在火势太猛了,你不能进去。”此时锦离哪还听得进,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拼了力想要往里冲,声音凄厉,道:“我要去救我爹,我要去救我爹。”
这时紫骞带着卫士赶了过来,他先吩咐他们前去救火,然后走到蒙毅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