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当年的事都是我们的错,我那个不成器的小姑,贪婪成性,嫁到孙家后,就更不听我公公管束了,居然打算把我侄女要去给她当庶子媳妇,真是异想天开,我那时若还在成都,少不得打两个耳刮子过去!如同她和姑爷流放外地,客死异乡,家门败落,真是活该,可见朗朗乾坤,天理昭昭,欺不了世人!”
王夫人说的义愤填膺,仿佛当初被逼婚、被谋夺家产的是她自己似的。
崔妈妈头也不抬的纳鞋底,讽刺道:“唷!那多谢王夫人仗义执言了!我和小姐感激不尽!”
王夫人有唾面自干的厚脸皮,崔妈妈一番嘲讽,根本损不到她分毫,所以她只是一笑,继续说道:“今日我来,也是为了弥补往日的遗憾,如今素儿养在什刹海颜府老太太处,不缺吃穿,也不缺人服侍,样样都是好的,今天西城颜府大小姐出嫁,我也跟着永定侯夫人去观礼了,瞧见了素儿如今的品貌,啧啧,不是我有意夸自家人——素儿的品貌,和那个魏王妃真的不差什么!”
最后一句话说到了崔妈妈的心坎处,王素儿就是她的心头宝、这世上最完美的闺秀,什么五房九小姐睡莲,什么魏王妃如玉,都比不上自家小姐!
所以崔妈妈这次没有反讽,只是闷闷哼了一声。
王夫人见崔妈妈脸色有些和缓,便进入正题,说道:“当时永定侯夫人瞧了,顿时感叹自己膝下儿子们都订了亲事,否则——。”
王夫人故意一顿,清楚的看见崔妈妈手里的针线停住了,心知自己戳动了她的心思,继续循循善诱道:“唉,当时我也感叹,几年不见素儿那孩子,居然出脱成了天仙似的人物,当时我就说,我们王家也有这样人物,将来还不知谁家有福得了去。”
“永定侯夫人纳闷的问我,为何这样的女孩,至今都没有定亲呢?”
崔妈妈猛地抬头,是啊!凭什么自家小姐这么好的品貌,十七岁了都没有定亲?!老太太,素儿的那些舅舅舅母,难道偌大的京城都帮忙挑不出个好女婿来?!
都不愿意帮忙,图清闲袖手旁观罢了!七夫人最是可恶的!明知素儿和佑哥儿是良配,两人打小青梅竹马,天作之合,彼此都有意,可是七夫人贪富贵,硬是拆散了这对鸳鸯,娶了鸿胪寺左少卿的女儿做儿媳妇!
小姐左等右等,却等来这么个结果,如今十七了,都没说上亲事,难道要等到十八岁成老姑娘吗?可自己也没有法子,困在这个破院子里,若还在颜府浣纱院陪着小姐,舍得一身剐,也要去松鹤堂求老太太啊!
崔妈妈一时气愤,手里的针线彻底停了。
王夫人慢慢说道:“永定侯夫人这么一问,我还真不好回答,只得吱唔了几声,永定侯夫人又问我,愿不愿意把素儿嫁到侯府去——。”
崔妈妈立刻腾起站起来,怒吼道:“侯夫人的儿子不都定了亲吗?你想要素儿给侯爷做妾?猪油蒙了心!你们休想打我家小姐的主意!”
“诶哟!崔妈妈容我把话说完啊!”王夫人也跟着站起,慢慢将崔妈妈按回马扎子上去,接着说道:“我那里舍得要亲侄女去做妾?!我又不是那黑心肝的姑太太。”
“永定侯夫人说的是她二小叔、侯府的二老爷。这位二老爷如今也是从五品的武官,咱们素儿一嫁过去,就是五品诰命夫人呢。”
崔妈妈眼睛一亮,但很快问道:“这位二老爷的年纪不能小吧?”
王夫人开始临门一脚,说道:“许二爷今年刚刚二十九,正当壮年,先头娶过一任夫人,前年难产死了,至今膝下只有一个嫡女,所以素儿虽是添房继室,但也和原配没有差别。再说了,咱们素儿那么多陪嫁,背后又有颜府撑腰,谁敢小瞧了去?等生了儿子,那就更风光了呢!”
又道:“唉,也只有我这个亲婶娘,才会为侄女真心实意的打算,毕竟素儿姓王,她嫁的好,我们才能风光。”
王夫人出言切断了崔妈妈最后的犹豫,说道:“说句实在话,素儿在颜家过的再好,毕竟也是个外姓人,颜府表面把素儿当自家小姐看待,可实际却不同,区别大着呢。”
“咱们不提别的,就说另一房同为颜姓的莫夫人吧!她的大闺女叫做品莲的,都熬到十九了,刚刚定下一门亲事,是游驸马的长子,不是公主亲生的,即没有科举功名,也没有官职,富贵闲人一个,所以论起门第地位,还不如这位许二爷呢。”
“唉,连品莲的亲事都是这样,等到她们给咱们素儿说亲事,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不堪的人物!崔妈妈就忍心看着素儿天仙般的品貌,任由颜家摆布,去嫁一个凡夫俗子?!”
崔妈妈攥紧拳头,是啊!七夫人巴不得素儿早点嫁出去呢!免得留在颜府碍了她的眼!甭管是什么人家,七夫人才懒得管对方的品行才貌,胡乱把素儿打发出门;老太太年纪又大了,作用有限,她若能给素儿找个好的,何至于等到现在?
王夫人瞧着崔妈妈明显动容了,便继续在火上加了一桶油,说道:“我呢,今天就是来和妈妈商量的,妈妈是伺候素儿的老人,最忠心不过,我敬重妈妈的为人,素儿也把妈妈当做正经长辈,最是信任妈妈,有您开口,素儿定是愿意嫁的。”
崔妈妈想了想,问道:“这门亲事再好,可素儿身在颜府,你一个婶娘如何能做主她的婚事?到头来还不是要颜老太太先点头才行。”
王夫人立刻说道:“唉,不是我说,老太太估摸还要掂量掂量,若早作决断,何以等到现在素儿都没有人家?再说了,那位永定侯夫人催的厉害,说许二爷膝下的幼女快二岁了,正需要嫡母教养呢,乘着年纪小,养着养着就养熟了,否则等那孩子有了记忆,被人挑唆着和嫡母作对,将来有够素儿受的。”
又道:“素儿虽然暂时住在颜府,可是她毕竟姓王,是我们王家的人,族谱正儿八经嫡出的小姐。颜家面子再大,也大不过我这亲婶娘去,只要你把素儿的生辰八字写给我,我以同族婶娘的名义,拿着庚帖和永定侯府过了明路,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悔婚。”
“——还是早点把素儿嫁过去的好,我今日在宴席上也见到了颜老太太,说句诛心的话,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说走就走了,妈妈还要看着素儿守孝三年,成了二十岁的老姑娘不成?”
说道此时,天已擦黑,王夫人催着崔妈妈写庚帖——崔妈妈是看着素儿出生的,记得素儿的生辰八字,还把一个白玉鹦鹉玉佩塞给崔妈妈,说是定亲信物。
鹦鹉有着夫妻恩爱之意,崔妈妈看着玉佩的成色雕工,她也是见识过的,知道这是上品,看来永定侯夫人极有诚意,只是——。
崔妈妈将玉佩还了回去,也拒绝在大红庚帖上写素儿的生辰八字,她说道:“这关系到我家小姐一辈子的大事,谁都不能替小姐做主,只有我们小姐自己在屏风后面见过那个人,知道这门婚事利弊,她自己点头同意,我才能写庚帖,否则,一切免谈。”
“你——?!”王夫人气的哑口无言,她费了浑身解数来当说客,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王夫人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张笑脸,说道:“也是,我回去和永定侯夫人商量商量,找个机会让素儿好歹在远处见一见。”
当晚,王素儿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无数次梦见火红的花轿,如怪兽般张开大嘴,她穿着一身嫁衣。
可是梦境的开头相似,结果却完全不同,王素儿并没有哀求老太太和睡莲,不要嫁出去。
也没有如地狱饿鬼般凄厉大笑,“我不过是个外姓女!说什么情同姐妹!说了什么亲如一家!事到临头,谁都帮不了我!王家贪婪无德、孙家狼子野心,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儿,岂不是被他们玷辱了?!”
更没有就此了断,将利剪刺向自己的咽喉!
这一次,那个花轿似乎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诱惑着她上前,她沉静的看着花轿,心甘情愿的坐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崔妈妈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以爱的名义把主子整死。
两章合并一章的大肥章,肿么样,兰舟木有食言吧,呵呵。
第四卷已经完结。
明天开始写第五卷:大厦将倾,有一批人要领盒饭,在此卷的中间,楠竹就水落石出。
最近更新不太稳定,因为兰舟和舟公十一看了很多楼盘,打算买一套海边的房子,将来度假用,或者接父母来玩都方便,最后看中一个两面都靠海的楼盘,签了购房协议后,有很多手续要跑,偏偏房产交易中心那边的人把信息弄错了,制造了很多麻烦,想要投诉,却又怕以后办证人家添堵,兰舟劳心劳力,累得要死,心情也不好,所以更新有时候出现间断。
估摸还要跑三趟,想想就头疼啊。
不过,即使会像昨晚那样中断一天,我也会像今天这样补回来,大家放心追文啦,我会在故事的结局等着你们,希望你们都能跟着过来,嘿嘿。
亲亲各位~晚安~
图为永定侯夫人送的定亲信物——白玉鹦鹉玉佩,清朝。
147世子夫人遭遇危机,陈灏三叔搅黄婚事
英国公世子夫人朱氏最近很郁燥;郁闷且焦躁。
其因有三,首先是她娘家成国公府弟子不成器,家族渐渐有衰败之势,特别是上个月皇上视察西
郊大营;她爹成国公率队军演;然马失前蹄;在众目睽睽中摔下马来;颜面扫地!
其后被御史联名参奏成国公殿前失仪、尸位素餐。皇上念及成国公过去的功劳;不追究其罪过;顺便解其京卫指挥使司正三品总指挥使的官职,厚赐其物,命其回家好好休养身体,由京卫指挥使司指挥佥事许承曜暂代其位。
据说是等成国公养好伤后,还会恢复其位。不过官场老手们心里很清楚,这官位向来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暂代”的结果,往往就是上位者在那个位置上代着代着,铲除上一任的亲信,提拔自己的人手,然后坐稳位置,就再也不肯走了。
勋贵世家,若没了实权的官职,只能安享俸禄富贵,而安享富贵,不思进取的结果,就只能通往衰败这条路,成国公府青年弟子在军中不显,成国公四十来岁就被迫“退休”,除非之后成国公府另有黑马——就像永定侯府许三爷那个遗腹子那样一跃而上,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国公府羸弱、衰亡,爬满蛆虫而无力挣扎。
这并是什么耸人听闻的事,君不见昔日荣华的荣国公、兴安侯、建安侯、思恩侯等公侯伯府,几十年、甚至十几年前多么的风光富贵,可如今连跟随帝王北迁燕京的财力都没有,这些衰败的家族困在古都金陵,甚至堕落到和商户人家结亲的地步。
有些家族勉力迁到了新都燕京,可因失了圣眷,得不到圣上新赐宅院,家中又无余钱买房置地,只得在燕京南城那种贫贱的地方开府而,靠典当度日,拿着家里所剩无几的好东西奔走在官场,忍受着别人的不屑和白眼,希望家族子弟能以重新启用,光复门楣。
难道自己娘家成国公府也要衰败到这个地步么?英国公世子夫人朱氏越想越怕,原本有心帮衬娘家一把,可是丈夫偏偏学铁面无私包青天,愣是说成公府那几个小舅子缺乏历练,给了高位反而是害了他们,对于最小的那个小舅子,世子干脆直言道:“就这小子,一上战场估摸着就哭着找娘,丢人还是丢在家里,别丢在外头。”
世子夫人急道:“这是你亲小舅啊,再说了,如今天下太平,怎么就上了战场?如若不然,干脆把他放到五城兵马司做一个小官当当,即便是万一要打仗,也不会把五城兵马司的人调到战场上去。”
五城兵马司相当于现代的公安局加上城管大队,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兵马司,专门负责燕京治安和市容市貌,上到缉拿要犯,下到某条街下水道堵塞,街面洒扫等琐事,都归五城兵马司管辖。
所以英国公府世子夫人说的没错,公安和城管上战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英国公世子依旧油盐不进,说道:“你别看五城兵马司油水丰厚,那个地方比军营复杂多了,而且勋贵世家云集,连个小百户、千户都大有来头,稍有不慎,就被人利用陷害,累及家门,如今岳父在家‘养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好管束你那个幺弟,在家习文练武,磨练心性,到适当的时候,我自会提携。”
适当的时候?远水解不了近渴呀,如今娘家在风雨中摇摆,万一——。世子夫人还想多说几句,丈夫却已经不耐烦应付她,甩手出了门。
世子夫人委委屈屈的,连一双稚儿在膝下逗乐都无法使她开心颜。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很快,雪上加霜的第二件事更令她惶恐不安:
她的五小叔张溶,短短一个月就在燕京城声名鹊起,无论在文官集团,还是勋贵之家中都备受推崇,甚至到了有人识得张溶,却不知丈夫这个世子的地步!
张溶是英国公府除了世子以外唯一的嫡子,丈夫这个世子从小一副死硬脾气,相比而言,文武双全的五小叔性格随和,又是幺子,所以最得婆婆英国公夫人和太婆婆英国公太夫人的宠爱。
偏偏这个五小叔又不像其他世家子弟那样被宠坏了,诗和弓马都很了得,尤其是文采方面,比自己丈夫只看的懂军报公文的水平高出许多。
翰林院著名的探花郎、泰宁侯爵位有力的竞争者陈灏在文会上大赞张溶妙笔生花;在武的方面,最近风头最盛、夺了英国公世子夫人亲爹成国公京卫指挥司总指挥使位置的许三爷和张溶来往密切,许三爷亲热的叫张溶“贤弟”,还把张溶引荐给自己的朋友。
许三爷人脉很广,有了旧友也不忘新友,无论是他以前的狐朋狗友,还是现在的军界各类少壮派人物,张溶都认识了个遍。
有了陈灏和许三爷两个文武界“杰出”代表的推波助澜,张溶深感自己以前身在英国公府,被父母哥哥保护的太过了,自己简直就是自持甚高的井底之蛙,其实外面的世界多么广阔啊!
张溶见识渐广,有种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之感,整日神采飞扬,出入各种宴请文会,还由此和魏王交好,甚至得到了两次面圣的机会!
魏王迎娶西城颜府大小姐颜如玉时,张溶加入了庞大的迎亲队伍,敲开闺房最紧要阶段,许三爷三郎才尽,张溶则大放光彩,吟了一首催妆诗,当时张溶的亲妹子、英国公十小姐张莹也在躲在屏风后面,参加完晚宴回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