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柳氏也是在愁这个问题,说:“儿大不由娘啊,总得安排个通房让他通晓人事,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是——什么时候安排,人选是谁都不能由我决定。”
张嬷嬷笑道:“您是他母亲,这个怎么就不能定?”
柳氏低声道:“容嬷嬷那边有了消息,说老太太确实有撮合佑哥儿和素儿的意思。”
“这个——?!”张嬷嬷一惊,道:“不是我说,这位表小姐并非佑哥儿良配——您想想,将来佑哥儿当了官,没有岳家依仗,就等于少了一个臂膀,而且咱们老爷又不在了,您一介妇孺又帮不上什么,再说了,咱们老爷和大爷、五爷、九爷又不是一个娘生的,将来老太太一去,咱们佑哥儿能指望谁?”
柳氏道:“谁说不是呢,不是我势利,看不上素儿。只是这官场就是如此,佑哥儿将来若有得力的岳家支持,仕途肯定就不一样了。”
晚间请安,颜老太太见柳氏眼里有话,便单独留了她在松鹤堂。
柳氏无不担忧的将打算给佑哥儿寻通房的事情说了。
颜老太太淡淡道:“你是他母亲,你做主就成。”
唉,老太太还是那么爱试探,柳氏一语双关道:“媳妇只养了一个儿子,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就怕误了他。觉得那几个备选的丫鬟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歹处,不知选哪个好?可这事又拖不得,唉,只觉得寝食难安。”
颜老太太沉默了一会,道:“你先回去吧,我也想想选哪个好。”
柳氏告退。
颜老太太陷入沉思:她再明白不过,一个得力的岳家会给佑哥儿带来什么好处;可她也清楚,王素儿家世单薄,将来根本找不到像佑哥儿这个知根知底、家世人品皆好的夫婿。
一个是亲孙子,一个是亲外孙女,该怎么办呢?
谈婚事婆婆设门槛,为子女莫氏探五爷
当夜松鹤堂内,颜老太太辗转难眠;直到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睡了会;醒来时;摸了枕边的怀表看了,居然已到辰初!
彩屏听到卧房的动静,便带着两个丫鬟提着热水进来伺候,颜老太太埋怨道:“都这个时辰了;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彩屏笑道:“容嬷嬷说,您昨夜没睡好,叫我们都放轻手脚,别吵着您呢。”
“素儿他们还等着给我晨昏定省,我却还在这里躺着;没得耽误他们吃早饭读书去。”颜老太太忙坐起来,因起的太急,头脑眩晕发昏,若不是彩屏眼疾手快的扶着,就要倒下去了!
彩屏看起来身姿如柳,胳膊腰身却是极有力气的,她稳稳的扶起颜老太太,还伸出大拇指帮忙揉着太阳穴,片刻后,颜老太太觉得好多了。
“老太太别着急啊,今日是十天一次的旬假,小姐少爷们都不用上学,连在国子监读书的佑哥儿都回来了呢,这会子人都在厅里候着,丫鬟上了点心和茶,饿不着。”
听彩屏这么一说,颜老太太悬下的心才放下了——天天数着日子,盼着佑哥儿旬假回来,今天到了正日子,自己反而不记得了,唉,年纪大了,不能不服老啊!
颜老太太洗漱完毕、穿衣打扮妥当,在彩屏的搀扶下来到正厅,坐在紫檀雕西番莲庆寿座椅上,除了因“意外”不得不在院子里养伤的怡莲、睡莲和九少爷宁瑞,各房媳妇孙儿连同外孙女素儿十来余人齐齐向她行礼问安。
颜老太太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佑哥儿和王素儿,顿时思绪万千:
佑哥儿玉树临风,穿着国子监监生的青袍、头戴大帽,这身装扮也是举人的常服。今年春闱发榜,高中的祥哥儿和大房的瑾哥都穿着簇新的进士蓝罗袍进宫上表谢恩,唯有落榜的佑哥儿黯然把自己关在书房苦读……。
论品貌,这佑哥儿和素儿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偏偏这两个苦命的孩子都没了父亲,若把他们凑成夫妻,等于弱弱结合,彼此都得不到好处。
将来佑哥儿官场没有岳家帮衬,对素儿心生埋怨——那岂不是佳偶变成了怨偶!
而且昨日看七儿媳妇柳氏的意思,似乎也不太愿意亲上做亲,唉,不怪柳氏势利,若换成是自己,多半也是不情愿的——统共这么一个儿子,下半辈子的指望全靠他了,当然是愿意寻个得力的亲家!
至于素儿,颜老太太目露怜悯:这孩子来了大半年,行事越发稳重得体,比当初她母亲强多了。她没有强势的娘家的可以依靠,将来一定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暃凡论壜。鱿魚
众人在行礼和早饭时,几个媳妇均瞧出了颜老太太心事重重,莫夫人、五夫人、九夫人均以为是瑞哥儿的糟心事闹的。
于是莫夫人惶恐不安,五夫人幸灾乐祸,九夫人沈氏最近则比较烦心:因为莫氏现在几乎对杨氏百依百顺;七嫂柳氏独木难支,干脆保持缄默,所以现在议事厅等于五嫂的“一言堂”,五嫂自然用不着再给自己好处了,后悔啊,当初怎么见了一点小财就动心,站到五嫂那一边了呢,闹得现在七嫂都对自己有了耿介……。
只有柳氏知道颜老太太闷闷不乐的真实原因,可是她也无能为力,对她而言,儿子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她一个寡妇人家,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柳氏唤了佑哥儿过去,说:“你祖母疼了你一辈子,她老人家心情不好,你又恰逢旬假,把今天的诗文会友推了吧,好好陪你祖母说说话,逗她老人家开心。”
今年春闱颜府三人去贡院科考,宁佑一人落榜,情绪很是低落。颜老太太也着实想法子开导了他一阵,祖孙两人感情是府里独一份的。
所以听母亲这么一说,宁佑眉头都没皱就应下了,遣小厮去诗会地点——什刹海的一个大画舫里向主人家打招呼,自己果真陪了颜老太太一整天。
宁佑给颜老太太揉肩捶腿削水果,还说了许多新鲜的笑话见闻,连一同侍奉的王素儿都听了进去,笑意也多了。
松鹤堂丫鬟婆子都讨好说佑哥儿孝顺、贴心、有出息,颜老太太平日里听惯了倒没觉得什么,今天听起来尤为用心:越是看见佑哥儿的好,她就越担心若将素儿配给了他,将来佑哥儿万一仕途不顺,得不到岳家扶持,会不会埋怨这门亲事呢!
不行!不能因为只顾着外孙女素儿,而毁了亲孙子佑哥儿的前程!佑哥儿十年寒窗,不就是为了将来在官场上有所作为么?!
晚饭前,柳氏照例过来晨昏定省,颜老太太单独叫了她去佛堂。
“你昨日说挑通房的事情,我想着,也是到了该预备的时候了。”颜老太太道。
柳氏恭顺点头道:“媳妇也是这么觉得。”
颜老太太说:“昨日你说挑了三个女孩子,明日一早,把这三个孩子带我瞧瞧,我虽老了,也能帮你长长眼,那些狐媚魇道心术不正的,坚决不能要。”
老太太的意思,就是决定放弃撮合佑哥儿和素儿了!柳氏大喜,面上却也不显,只是点头道:“是。”
颜老太太瞧着这个几乎无可挑剔的儿媳妇,暗想佑哥儿虽没了父亲,可有这样的母亲,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再过一个月就是我的寿辰,本来我只是打算请素日交好的各府女眷听听戏,玩闹一场也就罢了。”颜老太太心下一横,道:“可我昨日想了想,如今咱们府里的孙子辈都慢慢大了,都是要说亲的,莫氏的宁祥、品莲,连那宁瑞也要考虑在内、再有的——。”
颜老太太顿了顿,终于说到:“再有的,就是你的佑哥儿了,到了八月就满十六岁,一般人家这个年纪也有成婚的,虽然咱们府里的规矩是男子十八岁到二十岁说媳妇,但提前相看相看也是常事,没得到了年纪抓瞎,或者看好的女孩子定了别家。”
柳氏等着就是这一句话,不过她也只是笑道:“母亲的意思,是打算大办寿宴、广邀宾客?”
“就是这个意思,横竖现在帖子还没发出去,你把我的意思给你们妯娌几个说说,重新拟定宾客名单,那家里有适龄男女的,大概多大年岁,什么性格儿,有无人家,等等这些能打听到多少就是多少,三天后你们一齐把宾客名单、还有座次安排交给我瞧瞧——。”
颜老太太目光突然一冷,道:“你跟她们说,这件事十万火急,关系重大,别把挑大厨房总管事使的劲用在这个名单上!谁要是误了我的事,谁一辈子就别想再沾上管家大权!”
原来自己妯娌四个的小动作,老太太都是一清二楚的!柳氏微微有些心惊,道:“知道了,我会跟她们说的。”
颜老太太继续道:“还有,你们妯娌四个都有儿子,我有句话放在前头,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子,我的孙媳妇们,无论门第高低,都只能是嫡女!庶女不管才华如何,在家受不受宠,有多少陪嫁,是否养在嫡母名下,或者已经写在嫡母名下,一概不行!”
柳氏这些真的是惊着了:老太太怎么突然定下如此严苛的规则?这等于将大半京城淑女一棍子打死啊!
“嫡庶天壤之别,老太太说的很是。”柳氏先肯定了婆婆的看法,然后又拐弯抹角表示了自己的想法,她说:“媳妇心里有些犹豫,佑哥儿今年春闱落榜,他一个举人身,恐怕很难说到名门嫡女,媳妇心想着,三年后若佑哥儿金榜题名,情况可能会大同——可是啊,媳妇又担心看中的媳妇儿等不得咱们佑哥儿,另定了亲事,唉,真是为难。”
柳氏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还藏了一半话:佑哥儿父亲早逝,恐怕在家世上,和庶子差不多啊,如何能一举定下名门嫡女?老太太,我也希望挑个好媳妇——您得要多帮衬帮衬我们……。
颜老太太是个人精,如何不明白柳氏的意思?庶子们娶的嫡女家世可以低一些,可佑哥儿是自己亲孙子,既然已经决定放弃王素儿了,那么佑哥儿一定要娶到名门嫡女!
婚姻如同买卖,你愿意买,人家也要愿意卖啊!佑哥儿没了父亲,这个是致命的弱点,人家名门凭什么把嫡女嫁给他?
——不过,这并不是不可能的……。颜老太太脑子形成了好几个主意,柳氏瞧着婆婆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便知老太太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你只管出去相看打听,其他的,我自有安排。”颜老太太笃定的点点头,而后语重心长道:“你可要仔细了,佑哥儿将来的前途,还有下半生的幸福,全都掌握在你手里了。”
柳氏应声道:“媳妇省得。”
有了老太太如此肯定的表态,柳氏心里有了底,暗道自己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之前因自己是个寡妇,一直深居简出,很少出门参加贵妇们的聚会。
如今老太太发了准话,她出门就方便许多,除了可以给佑哥儿挑个好媳妇,还能获得老太太的信任,将来为睡莲的婚事铺路……!
柳氏正筹划着将来,颜老太太突然问:“怡莲和睡莲的脚伤好些了没?”
柳氏道:“都好些了,只是还不能出门。”
其实这是安慰颜老太太的话,两人的伤情并没有她说的这么轻松,如今天还热着,烫伤加刺伤怎么可能好那么快?睡莲的伤轻,疤痕已经开始脱落,慢慢长出了水嫩嫩的新皮肤,可以下床在院里里慢慢走动,而怡莲却严重的多,脚面上的红肿才刚消失,估计老太太大寿那日能好就不错了。
“嗯,你这个五嫂啊,心眼比针鼻还小,五爷越来越不待见她了。”颜老太太说:“我记得春天品莲及笄礼上,英国公府十小姐请她夏天去赏荷?”
难道老太太要……,柳氏心中浮起一个念头,小心翼翼回道:“正是,只是后来英国公的荷花宴因太夫人身体不适,宴期一直往回推,如今定在后天了,可惜睡莲伤病未好,不能去。”
颜老太太说:“我前儿接了英国公太夫人的帖子,请我过去瞧瞧,我最近不愿意出门。不如这样吧,你代我去,顺便相看各府的女儿们——还有,既然睡莲伤还未好,你就把素儿带过去吧。”
果然!这就是颜老太太交换的代价——她可以给自己佑哥儿挑媳妇的权力,但是同时也必须给王素儿找一个好婆家!
婆婆的算计真是滴水不漏,从不会吃亏!柳氏恭敬应下,觉得肩膀上担子沉了许多,佑哥儿,睡莲,王素儿三个人的婚事就靠自己了。
东轩阁里,颜五爷看着次子宁瑞脊背的伤势渐好,心下稍安,但是面上依旧冰冷,他指着《孟子。告子上》的一段话说:“你以‘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为题做一篇文章,明晚交给我。”
宁瑞还趴在床上,可怜兮兮的点点头:“是,父亲。”
东次间,颜五爷坐在黄花梨仿竹玫瑰椅上喝茶,莫夫人看了看丈夫的脸色,说:“关于祥哥儿的婚事,妾身哥哥那边有了消息,说安顺伯府有意将嫡次女五小姐薛敏许配给咱们的长子。”
“安顺伯府?此事当真?”颜五爷想了想,安顺伯祖先虽然是蒙古人,但是向来效忠大燕,且族人骁勇能战,当今圣上能登基大宝,安顺伯府起了很大作用,所以圣上向来看重安顺伯府。
安顺伯府的嫡长女早已婚配,嫁给以前的内阁大学士王大人的孙子,如果祥哥儿能娶到嫡次女,也算是一门不错的婚姻了。
“当真,是安顺伯夫人亲自开口和安宁公主说的。”莫夫人道:“只是——安顺伯夫人说,她喜欢亲上做亲,想——想讨了睡莲做安顺伯世子妃。”
“什么?”颜五爷将茶盅重重一搁,怒道:“难道你不知道,安顺伯世子薛辅是京城十大纨绔之一!出了名的浪荡子?!”
“世家子弟年纪轻,有些淘气又不是什么稀罕事,娶妻生子就好了,再说——。”莫夫人道:“安顺伯夫人的亲妹妹是襄阳侯夫人,襄阳侯夫人正为长子册封世子,那长子尚未婚配,若睡莲的婚事能成,咱们品莲很有可能成为襄阳侯府世子妃……。”
母子夜谈渣爹定心,怒极攻心品连找茬
“……。这样的话,将来咱们颜府就能出两位世子夫人,再以后,就是一位伯父人、一位侯夫人了。”
莫夫人缓缓将自己的打算道来,眼角余光小心观察着丈夫的脸色,见五爷至始至终没有说什么变化,心里也不知道丈夫对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
她本以为,登上正室之位后,至少能将三个孩子的婚事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将来不会被杨氏乱点鸳鸯谱、胡乱嫁娶,害了三个孩子的终身大事,可是自己过去卑贱的出身,使得三个孩子在婚配上异常艰难。
今年春闱发榜,长子颜宁详虽然没能像他父亲那样高中探花,但也是规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