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生见了大嫂,立马跟小茹说:“小茹,这是大嫂。”
小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笑眯眯地叫了一声:“大嫂。”
这位大嫂今年也只不过十七岁,嫁进方家两年,大家都叫她瑞娘。
“嗯。”瑞娘毫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然后从厨房里拿出菜刀及菜板子,坐在家房口,剁着地瓜藤。地瓜藤煮熟了喂猪,对于猪来说,这些可是好吃食。
瑞娘剁得那个狠啊!“咚!咚!咚!……”
瑞娘剁的响声一阵又一阵,弄得小茹的心跳也跟着“咚!咚!咚!……”
小茹知道,这位大嫂心里肯定是有气,因为她没有早点起床做早饭,这早饭应该是大嫂做的。小茹见自己吃现成的,有点心虚。
泽生好像也瞧出了大嫂不太高兴,见小茹脸色有些紧张,就说:“没事,快吃吧。”
小茹只好装傻,闷着头吃。
这时,婆婆张氏拎着一篮子洗好的衣裳,快步往家走。
刚才在河边洗衣裳时,她听见几位妇人在议论她家的小儿媳,说何小茹前日在娘家洗衣裳时,不小心掉河里了,被人救起来后,她的脑子好像坏了,魔怔怔的,嘴里还吐着怪词呢。
张氏听到此事可是吓坏了,小茹的娘家人对这件事可是一字未提呀,难道是怕他们家知道了要退亲?
可昨晚见了小茹很正常啊,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她脚下生风,一路疾步到家。
到家后,她见小茹正在厨房洗着她与泽生两人吃饭的碗,神态很自然,手里的动作也很顺当,不像是脑子坏掉的样子呀。
小茹见张氏进来了,甜甜地叫了一声:“娘。”
张氏还是有些不放心,听小茹喊她娘,她愣愣地答应了。
小茹为了弥补早上晚起的过错,摞好了洗净的碗,赶紧走到张氏身边,说:“娘,我来晾晒衣裳吧。”
“嗯,好。”张氏的一双眼睛仍然停留在小茹的神情及举止上。
小茹接过张氏手里的篮子,走到院子里看了看,见有一根竹竿横在两棵树之间,就知道是晾晒衣裳的。
她走了过来,放下篮子,先找出抹布好好擦了一下竹竿,再来晾晒衣裳。她先把衣裳甩一甩,弄直顺了,再晾在竹竿上。
张氏这时才放下心来,她的小儿媳妇脑子哪里坏掉了,这不是好好的么!
坐在门口剁地瓜藤的瑞娘,见小茹抢着晾晒衣裳,那一声“娘”还叫得那么甜,她心里顿时不舒服了。
而且,她还发现婆婆张氏笑眯眯地看着小茹,好像十分满意的模样。
瑞娘心里一堵,举起菜刀,“咚!咚!咚!……”,这次她剁得更狠了!
她心里忖道,我大清早起来,做一大家子的饭菜,又去地里割来地瓜藤,剁好了,等会儿还要煮好喂猪,难道婆婆眼瞎看不见么?就只知道看那个小儿媳!
张氏被瑞娘这般重重的剁地瓜藤的响声惊住了,回头一瞧,见瑞娘手里使着狠劲,脸上泛着愠色,就知道她心里不平衡了。
张氏也懒得作声,她从屋里寻出两把镰刀,自己一把,再递给泽生一把,说:“泽生,我们也去田里割稻谷吧,你爹和你大哥、小妹老早就去了。”
“好。”泽生接过镰刀,答应了一声,然后跟在张氏的身后走着。
瑞娘见了,说:“娘,等我煮好了地瓜藤、喂了猪,我再去。”
“嗯。” 张氏远远地应了一声。
小茹在想,她是不是也要去啊?便赶紧喊住泽生:“泽生,你等我一会儿,我晾晒好了衣裳跟你一起去。”
泽生止住脚步,回头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说:“你在家先歇几日吧。”
张氏也回了头,正色说:“等明日你回了娘家再说,依我们这里的规矩,新媳妇回门前是不需下田地的。”
“哦,那……那好。”既然是规矩,那她小茹就不去凑热闹了。
泽生用柔和的目光瞧了小茹好几眼,才转身走了。
瑞娘朝小茹瞥了一眼,心里忖道,这个规矩她怎么会不知道?她娘家离这左右才三里地,规矩都是一样的呀!她肯定是在装勤快,一张嘴哄死人!
小茹不小心碰到了瑞娘投来的那种眼神,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偏过头去,接着晾晒衣裳。
晾晒完衣裳,小茹又赶紧找活干。打扫屋子、擦桌子、抹椅子,干得那叫一个带劲!
以前,她见邻居家娶了新媳妇,那个新媳妇总是抢着干活,她当时心里还觉得好笑,新媳妇干嘛那么急于表现呀。这下好了,轮到自己,可一点儿也不比人家逊色。
忙完这些,她又把自己和泽生的喜服及袜子拿到井边来洗。
这种井她在电视里见过,大概知道怎么用。她把桶系在绳子上,投入井里,然后吃力的摇着手柄,满满的一桶水就上来了。
她坐在小椅子上,把衣裳放在搓板上,搓啊搓,揉啊揉。
她以前在家极少洗衣裳,偶尔洗一次也是先打肥皂,搓一搓,再扔洗衣机里搅。
现在用这种皂角,她真是洗不惯,搓弄了好半天。
这时,小姑子方小源从房里出来了,她今年十四,已经定下亲事了。这里的人家都不会让快要出阁的女孩儿下地的,而是让她们在家里养一养。若干多了粗活,人长得粗糙,皮肤也晒黑了,去了婆家会遭嫌弃的。
因此,连她十二岁的妹妹小清都下地干活了,她却没有去,而是留在家里学做女红、烧火做饭。
小源来到井边,盯看了小菇好一阵子,说:“二嫂,你以前是不是没洗过衣裳?”
小茹发窘,“我……”
“还有,洗衣裳哪有在家打井水洗的,都是去河边洗。这样一桶桶往上打水,多累啊。而且,在这个季节容易闹旱灾,井经常干涸,哪怕能打上一点水,也是要留着做饭的和烧水喝的。”
小源的语气是诚恳里含着纳闷,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小茹恍然大悟,对啊,自己怎么没想到去河边洗,可是手里的衣裳也洗得差不多了。她不好意思地抚了抚额,说:“你瞧我,竟然忘记可以去河边洗了。今日就这样吧,我明天去河边洗。”
小源听了微微含笑,然后拎着菜蓝子去菜园里摘菜。
大嫂瑞娘煮好地瓜藤,喂了猪,就拿着一把镰刀,准备到田里去干活。
她从小茹身边走过时,见小茹搓衣裳的那笨拙动作,不禁心里一阵嘀咕,啧啧啧……还说二弟娶了个心灵手巧的姑娘,还说是会干农活的好把式,简直是糊弄人,连件衣裳都不会洗!
小茹见瑞娘走了,偷偷地吐了吐舌,忖道,大嫂肯定是在嘲笑她不会洗衣裳吧?自己可得加把劲啊!
第三章 偏心眼?
小茹晾晒好衣裳,见小源提了一篮子菜回家了,她就和小源一起择菜。
她见篮子里有芹菜、空心菜、青椒,还有豆角,便灵机一动,说:“小源,等会儿我来炒菜,你在灶下烧火,行吗?”
小源抬头瞧了瞧小茹,“行啊,二嫂很会炒菜?”
“呃……还行吧。”她虽然平常不爱干家务,但是偶尔喜欢炒几个小菜,有时候还会翻翻菜谱,做几道大菜,做出来的味道还算不错。
临近午时,她们俩就来厨房了。
小茹看到厨房里还有一些新鲜的肉,想来应该是昨日办喜事剩下的。她心里有主意了,今日中午就炒四个菜吧,蒜茸空心菜、芹菜炒肉丝、青椒炒肉丝、干煸豆角!
小源坐在灶下烧火,偶尔站起来,看着小茹麻利地切肉、炒菜。
小茹手里一直在忙活着。她想着要往肉里拌些湿淀粉,淀粉呢?没有淀粉?就用面粉代替吧!
“二嫂,你怎么把面粉往肉里拌啊?”小源纳闷地问。
小茹胸有成竹地说:“这样拌一拌,炒出来的肉就会很嫩,好咬。”
“哦。”小源半信半疑。
等她们把饭菜做好了,一家人都手拿着镰刀回来了。
直到这时,小茹才见到公爹和大哥。
“爹,大哥。”她捏着衣角,小声地叫着。
方老爹瞧了瞧小茹,和气地答应一声:“嗯。”
大哥洛生在旁跟着礼貌性地答应了一声,小茹看了一眼洛生的神情与相貌,猜想他应该属于那种憨厚老实的农夫。
这时,小茹才注意到,他们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难道出什么事了?
小茹见紧跟着进院子的泽生满头大汗,脸晒得通红,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再一看,他的左手用袖子包着,上面染着一大片血色。
“哎呀,泽生,这是怎么了?”小茹上前紧张地问,抬起他的手看。
“我割稻谷时不小心把手给割了。其实一开始割得挺好,没成想只剩最后一趟了,却……”泽生不好意思地说。
婆婆张氏说:“他爹,要不……我去找郎中来,给泽生敷点药?”
“哪里有那么娇贵?他都多大了,连娘子都娶了,做为一个农夫,受那点伤算不了什么。”方老爹说完就进了屋,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喝着。
张氏也就没去找郎中,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茹忖道,伤口不敷药容易发炎啊!她想了想,赶紧进厨房烧点开水,水烧沸后,她再把水舀进大碗里,然后把碗放在凉水里坐的。
水很快就温了下来,她细心地帮泽生冲洗伤口。泽生伤的是小指,割口很深,指头上的一块肉都快掉下来了。小茹见了,还真是心疼。
冲洗好伤口,小茹再进房找来干净的布给他包好。
泽生见小茹这么细心地帮他处理伤口,心里暖暖的。他笑眯眯地看着小茹,好像完全不觉得伤口疼。
张氏与方老爹见小茹心疼泽生,他们心里很满意,对小茹顿生好感。
这时,小源说:“饭菜都做好了,可以开饭了!”
小茹与小源赶紧摆好碗筷,端出四盘菜,给公婆盛好饭。
小茹心里挺紧张的,也不知他们是否吃得习惯她炒的菜,不会觉得味道很怪吧?
果然,他们见到这四盘菜,有点吃惊,因为这四盘菜的外相与家里平常炒的都不太一样。空心菜里的蒜茸太多,芹菜是斜刀切法,而且切得很细,青椒切成菱形,豆角像是被油炸过一样。
“蒜茸空心菜、芹菜炒肉丝、青椒炒肉丝、干煸豆角。”小茹像饭店里的服务员向客人报菜名一样,一道道地报出来。
泽生虽然还不知道菜的味道如何,但见这样式,他就觉得自己的娘子很能干,说:“爹、娘、大哥、大嫂,快尝尝吧。”
方老爹与张氏动了筷子,接着洛生和瑞娘也动了筷子,他们吃着都没发表什么意见。
最后还是小源和小清点头,说:“二嫂,你炒的菜真香!”
小茹听了很开心,笑着说:“好吃你们就多吃点。”
这时方老爹终于开口了,“嗯,真的不错,肉炒得挺嫩,我们家终于可以换换口味了。”
泽生听了很开心,向小茹投来一记赞许的眼光,小茹默默地收下了他的赞许。
唯一不开心的只有瑞娘,因为方老爹的那句“我们家终于可以换换口味了”,在她听来,那是公爹对她的不满意。
瑞娘夹了一点菜,闷头吃着,她不得不承认,味道真的有些特别,挺好吃的。
这时她抬头准备再夹些菜,刚才那点菜实在没吃过瘾。
在她夹菜的同时,她瞄了一些小茹,竟瞄见小茹手腕上的银镯子,可比她手腕上戴的实沉多了!
“弟媳,你那银镯子真够实沉的!”瑞娘忍不住带着酸味说了出来。
小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银镯子,她记得这是她昨日上轿前,娘家人给她戴上的。她并不知道这只银镯子是方家给何家的彩礼中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她还以为这是娘家给的呢。
小茹见瑞娘主动找她说话,还有点受宠若惊,她不明就里,便实话实说:“嗯,戴着是挺实沉的,样式也不错。”
婆婆张氏干咳了几声,瑞娘便低下头吃饭,没再出声。
吃完饭后,大家各自回房歇息一会儿,下午还要接着割稻谷呢。
这时,洛生与瑞娘的房里很不安静。
婆婆张氏本来是在自己房里歇息,想起自己的鞋子有些潮,就拿出门外晒一晒,没想到,她听到了他们的这么一番话。
“洛生,爹娘也太偏心了,一家人累死累活挣点钱,全花在了二弟身上,指望他考个功名,结果呢,空忙一场!紧接着,爹娘又给二弟娶亲,娶就娶吧,为何给何家的彩礼要比前年给我娘家的多?这些年拼死拼活的是你,享着清福却是二弟,这是凭啥?你看弟媳那只银镯子,比我的这个不知要实沉多少!”
“瑞娘,你怎的这么小心眼?爹娘是跟着当下时兴啥样,就买啥样。我们成亲的时候,时兴的是你戴的这款样式,而今年时兴的是弟媳戴的那款样式。今年娶亲的几家都是买这新样式的,难道你还要爹娘去买过时了的,叫人家笑话?”
“你都瞧见了,二弟那样子像是会干农活的?第一日下田就把手割了,还不如小清利索呢!而这位刚进门的弟媳,连件衣裳都洗不明白!跟着他们一起过,真是糟心!这样下去,我们啥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那你想怎样?”
“分家!”瑞娘气嘟嘟地说。
“你休胡说,一大家子过得好好的,分什么家?惹是这样,爹娘会怎么想我们?”
“那我可不管!我们累死累活的,不就是奔着好日子么,凭啥总叫他们拖后腿?”
张氏愠着脸,回了自己的房,对方老爹说:“他爹,大儿媳在吵着要分家呢,嫌泽生拖累了他们过好日子!”
“分就分吧。”方老爹若有所思地说,他已经想到了这个问题。
张氏听了有些吃惊,“泽生还不会种田种地,这时分家,叫他们两口子怎么过?若分家后,我们又不好明着帮他们,家里可没穷到那份上,何必让他们受苦呢?”
“我们村里有哪家的儿子们成亲后不分家?这样一大家子混着过,矛盾肯定多。等稻谷收完,就分吧。到了冬季,也只需砍柴过冬,泽生不至于连这个也不会吧?明年开春,我好好教教他把式,他脑子灵光,学得快着呢!”方老爹对泽生很有信心。
张氏沉闷着,她还是很担忧泽生的,毕竟他以前没干过重活。
歇息不到一个时辰,大家从各自的房里出来了,都老老实实地拿起镰刀去田里割稻谷。
泽生也跟在他们后面,张氏想起什么,说:“泽生,你手割伤了,就别跟去了。明日你要和你娘子一起回门,你们俩就去镇上买些礼吧。”
张氏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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