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好看，可嘴角却微微地下垂，给她平添了几分刻薄和严厉。
牧云觉得这个妇人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仔细回想一下，哦，她长得有点像自己的母后。只不过相似的是五官罢了，两人的区别还是迥异的，她的母亲是温婉贤淑的美，宛如春风拂面；而这妇人则是精明慑人的美，就像寒潭冷月。
没想到赵源并不害怕，他站起身来，悠闲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同时还伸手把牧云拉起来，落落大方地对妇人说道：“家家这么早就起来了？”
牧云感到这个妇人对她似乎态度不善，联想到昨晚她偷听来的那些谈话，她难免有些局促，赶忙甩开了赵源拉着她的手，对妇人腼腆地笑了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赵源当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就主动给两人介绍，“这是我家家，你昨天还没见过呢，现在认识也不迟。”
牧云端端正正地给妇人行了一个小辈面见长辈时候的礼仪，然后恭敬地问候道：“夫人安好？”
妇人原本正不悦着，但是看到牧云主动给她行礼，脸上很快就恢复了笑容，显得慈祥而和蔼。她微笑着伸手将牧云扶起，却并不急于松手，而是拉着她，颇为亲切地说道：“小门小户的平民人家，哪里用得着叫什么‘夫人’？你也别见外了，以后就叫我姨母吧。”
她见妇人脸色变得飞快，丝毫不见之前的冷漠，不禁联想到了她父皇后宫里的那些嫔妃美人们，只不过同样是假情假意，但妇人的表现却很自然很纯熟，让她不敢小觑。眼下她正寄人篱下，当然要在人家面前谦恭些，于是她并不犹豫，很快就甜甜地呼唤了一声，“姨母。”
“哎。”妇人很满意地应了一声，好像很欣赏的模样，将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然后转头向赵源，问道：“这位女郎真是好生美貌，一双眼睛更是好看得紧，难怪你昨晚一个劲儿地给她说好话，我看了都忍不住喜欢。”
牧云羞涩地低了头，很不好意思。赵源接口道：“那是当然，儿子的眼光绝对不会差的。牧云不但漂亮，会说话，还心灵手巧，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呢。您瞧瞧，她从来没有下厨过，昨天就看儿子示范了一次，今天就一大早起来烧了这锅菜粥，不但闻起来香喷喷，吃起来味道也很不错呢。”
第2卷 第55节：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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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就去灶台上取过那碗已经不烫了的粥，端到母亲面前，“你尝尝看，是不是有儿子说的那么好。”
妇人其实早已看到锅里的粥了，却没想到会是牧云烧出来的。她接过粥碗，看了看，“还真是难得，火候正好，一点也不像第一次下厨的人能做出来的。”说着，就尝了一口。
这次就更加出乎她的意料了，虽然这样的粗陋饭菜绝对谈不上什么好吃，但是起码也不难吃，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
吃完饭后，在她的示意之下，阿汶和他姐姐就拉着牧云外出玩耍去了，单单把赵源留了下来。他知道母亲肯定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就搬着板凳过来，到母亲跟前，问道：“家家是有什么话想跟儿子说吗？”
“一大早的，你们两个在地上搂搂抱抱的，到底是在干什么？才认识不到一天就这样了，你从哪里学得这般轻浮？”
赵源想到先前的那一幕已然全部落入母亲的眼里，包括他想要亲吻她的企图，母亲也看出来了，禁不住地有些脸红，“哦，那个……是儿子跟她闹着玩的，家家要是不高兴的话，儿子以后不敢再这样了。”
“哦，有这么简单？”妇人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看，直到他有些窘迫了，这才缓和了语气，问道：“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想占她点便宜？”
他知道普通的谎言根本骗不过精明的母亲，只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是这么回事。”
妇人听完之后，不说话了，嘴唇微微地抿了起来，陷入了思忖之中。
赵源有些担心母亲不肯接纳牧云。一来她来历不明，二来早上那一幕被母亲看到，说不定母亲会因此而认为她是个轻浮女子而不喜。他终于忍不住，主动问道：“家家，您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就不喜欢她？其实这事情不怪她，是儿子不好，想占她便宜。她太过信任儿子，所以才……”
“你是不是喜欢她了？”妇人突然打断了儿子的话，反问道。
赵源万万没想到母亲的问话如此直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极大的羞赧，脸颊一下子就发烫了。可他并不是个胆怯的人，于是他只略一犹豫，就直截了当地回答：“是的，儿子很喜欢她。”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样呢？帮她去寻找失散的家人，还是想……”妇人说到这里，略一停顿，然后委婉地说道：“毕竟她也不是小孩子了，鲜卑女人一般到十二三岁就要嫁人的，她今年也差不多这个岁数了吧。她和咱们非亲非故的，就这样住在咱们家，肯定不是个事，让邻里们见到肯定要风言风语的。你愿意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就这样坏了名节吗？”
赵源咬了咬嘴唇，做出了决定，“怕什么，大不了儿子就娶了她。您不是一直犯愁家里太穷没钱给儿子娶妻吗，她现在已经成个孤女了，自然没有娘家人索要彩礼，儿子正好娶了她，您不就省心了吗？”
妇人闻言之后立即愠怒了，她斥责道：“你这是什么话？男人就这么点出息吗，除了娶妻之外就没点别的念想了？娶妻取贤不取貌，她除了漂亮一点，嘴巴甜一点之外，我可没看出她有什么贤德之处。更要紧的是，她现在家道败落，没有半点娘家势力，你打算和她成亲之后，两人一起受穷，将来生的儿女也跟着你们受穷，世世代代都继续当穷人？”
第2卷 第56节：权利与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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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源没想到母亲对牧云深怀成见，并不是牧云本身有什么不好，而是她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父亲，一个大富大贵的家世。可她若没有遭遇变故，仍然是个贵族女儿的话，他怎么有机会遇见她，他又怎么会轻易地喜欢上她？作为曾经的贵族女儿，她身上没有任何骄纵任性之处，她不但聪慧过人，勤快好学，更难得的是，她还坚强、乐观、豁达，有着寻常女子所没有的意志力。这一切的这一切，都深深地吸引住了他，要他轻易放弃，简直就是个笑话。
尽管心中忿然，可他表面上仍然冷静，“按照家家的意思，儿子非得娶个公主，当个驸马爷，或者入赘官宦人家，您就满意了。否则，就让儿子打一辈子光棍？”
赵源的反问极是犀利，她当即语塞了。可是，她仍然不希望儿子被小孩子之间的幼稚情感迷惑了双眼，从而彻底绝了晋身之路，“自古以来，儿女私情就是埋葬男人雄心的坟冢，你愿意一辈子当个穷人，和她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地过一辈子？”
“猎户尚且有妻，儿子自己有手有脚，只要儿子在一天，就保护她一天，决不让她挨饿被欺负。”
妇人冷笑道：“那要是你不在她身边呢？要是有权有势的人家看中了她的美貌，就过来强抢呢？你以为一个美貌的女人在这个乱世上能平安地过活吗？想保护她，不是嘴巴上嚷嚷就能做到的，男人若是没有权利，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况自己的女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个穷人娶了美貌的妻子，不但不是好事，迟早还会变成绝大的祸事。只有拥有权利，才能保护住女人；没有权利，你就一无所有。”
母亲的这番话实在太过精辟，太有说服力，令他从冲动中清醒过来，不得不重新思考起来。
妇人知道他虽然犹豫，可要他放弃那个念头恐怕很难，不能逼迫太急，就只得柔声安慰道：“这事情也不着急，你和她才刚刚认识，成亲可是终身大事，不能太草率了。你先考虑一段时期，再和她多接触接触，看看她到底适合不适合当你的妻子。若你真的下定决心了，家家也不拦着你。”
赵源并没有回答，仍然坐在凳子上低头沉思。她看看事情有了转机，略略放心下来，就回屋收拾收拾东西，出门替大户人家做活去了。
这天晚上，他因为有了心思，烦躁的情绪一直无法得到排解，辗转反侧很多次也睡不着。到后来，已经半夜里，周围万籁俱静，母亲和弟弟妹妹都在熟睡之中，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想来想去，终究还是忍不住地翻身坐起，蹑手蹑脚地下了地，朝牧云所睡的那间小屋走去。
皎洁的月光从敞开的窗子漫洒进来，给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寒霜，温柔而细腻地映照在她的脸上。她显然也睡着了，表情宁静而恬淡，长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了一点点淡淡的阴影，好像被雨水淋湿了翅膀的蝴蝶停下来栖息，想要晒干翅膀，准备下一次的飞行。
第2卷 第57节：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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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到炕沿上，轻轻地坐了下来，端详了片刻，然后缓缓地伸出手来，抚摸着她散落在枕边的发丝。她的头发很柔软，很光滑，像最上等的丝绸，让他有一种莫名地冲动，要是能躺在她身边，把脸贴在她的秀发上睡觉，应该能做个格外美好的梦吧。
他又何尝不想自己能够早日地出人头地，高官得做，骏马得骑，然后用八抬大轿，迤逦数里的迎亲队伍，风风光光地把她娶为妻子呢？可在这样的乱世，穷人家的孩子想要得到晋身的机会，除了当兵打仗，立下军功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机会。他父亲就是因为不甘于贫穷和被人欺负践踏的生活，才离家远行，去谋取功名富贵的。可这都八年过去了，也不见他回来接他们。也许，他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娶了有背景有势力的女人，靠裙带关系爬得更高；也许，他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没能混出头，就在某一个战场上倒下了，连尸骨都没人收拾，就躺在荒原上，在长年的风吹日晒下变成渣滓。
难道他也要重复父亲的老路，只身出去闯荡吗？就把她扔在这里，受母亲的刁难，甚至被有权有势的人抢走？他有办法出人头地吗？就凭他跟着母亲学的那点经文诗书，去给大户人家当个西席人家还嫌他年纪小学问浅呢；就凭他跟着街头卖艺者死乞白赖地学到的那点三脚猫功夫，恐怕去镖局谋份差使都困难，就更别说有什么机会混到大官身边了。
可这也怕，那也怕的，就只能一辈子当个穷人了，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这么好的姑娘，若是误了她一辈子，这让他情何以堪？
正在思前想后时，牧云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身体地不安地颤抖起来，他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自己动作大了惊动了她，就连忙收了手。可接下来看看也不是，因为她并没有立即醒来，眼睛仍然闭着，却轻轻地抽噎起来，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滴落下来，她哭了。
莫非是做了噩梦？他刚刚犹豫一下，耳畔就传来了她的含含糊糊地哽咽声：“……家家，家家……”
他连忙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试图将她从梦境中唤醒。没想到她突然一个转身，紧紧地搂住他腰身，一头扎到他的怀里。“家家，家家，不要扔下云儿，云儿离不开您啊……”
原来是想念母亲了。是啊，这么小年纪的孩子，哪里能不想念母亲的呢？真不知道她昨天都经历了什么，还有她胳膊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孤身逃离虎穴的。要是一点都不怕，是绝对不可能的。想到自己没有办法在她最危险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保护她，护送她度过难关，他就深深地愧疚起来。可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用袖口替她擦拭着源源不绝的泪水。
他一面笨拙而慌乱地擦拭着，一面幻想着，若是这一刻他能化身成为她的母亲，给她最大的安慰，该有多好？想到这里，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牧云大概是听出了声音不对，就睁开了婆娑的泪眼，伸手胡乱地揉了揉，终于看清楚此时抱着她，为她擦泪的不是母亲，而是赵源。
第2卷 第58节：不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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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而然地窘迫起来，连忙松了手，躲进了被窝里不敢露出脸来。
赵源隔着被子拍了拍，笑道：“刚才明明见你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好像一只小花猫，怎么一见是我，就像小耗子一样地躲起来了呢？你就这么怕我，我会吃了你？”
牧云仍然躲在被窝里不吭气，不肯回答她。可这被子有点小，把脑袋遮严实了，却露出了一双小脚丫。他脱了鞋子上炕，轻轻地搔了搔她的脚心，痒得她咯咯地笑了一声，慌忙把双脚都缩了回去。可这么一来，她只能蜷缩在被窝里，活像个大蜗牛。
他趴在炕边上，悄悄地把被子掀开一点点缝隙来，对着里面说道：“胆小鬼，敢哭却不敢见人，现在才知道丢人吧。刚才搂着我一个劲儿地喊家家，莫非我的怀里有奶香味？”
这一次果然管了作用，她实在忍不住他的揶揄，一把把被子掀开来，气哼哼地坐起，“呸，你身上又脏又臭的，还没有马身上的味香呢，你以为我喜欢搂着你呀，自作多情！”
“那刚才那个搂着我的人是谁？不是你吗？”
“那是我睡觉睡得迷糊，认错人了，你少臭美，以为我躲喜欢你似的……”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刚才的梦，那个她见到了母亲，可母亲却不要她，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的梦，就禁不住地黯然了，低头不语了。
赵源知她心思，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梦见你家家了，你是不是想去找她？”
牧云点了点头，擦了擦脸上尚未干涸的泪痕，“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赵源朝外面看了看，然后下了地，蹑手蹑脚地去把两道房门都关好了，这才折返回来，坐在炕沿下，小声说道：“这样吧，过几天京城那边的封锁解除了，不再胡乱杀人了，我就带你悄悄地回去一趟，寻寻你的家家。”
她心中一喜，连忙点点头，“那太好了，要早一点找到我家家才好，我真害怕她会出什么事情。”
“那么这就说定了。你这几天千万别和我家家，还有我弟弟妹妹透露半点风声，要是他们知道了，肯定不会放我去冒险的，到时候咱们谁都走不成。”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毕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