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会意,知道这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出来玩耍,她也不想多沾惹这样的人家,说不定会有什么麻烦沾上身。且时间已经不短了,她要尽管赶回家去给孩子们生火做饭,于是两手相交在胸前,矮了矮身,给女孩行了个礼,再次道谢。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甜甜地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来,问道:“你家里有像我这么大的孩子吗?”
“有,大的八岁,是儿子;还有个女儿,今年六岁了。”
女孩听到后点点头,笑道:“那就好。我住在一个高高的院墙里头,整天都一个人呆着,没有人陪我玩耍,实在太没意思了。你要是能带你的孩子去找我玩就好了,我家酒住在那边。”说着,伸手朝城中央指了指,“喏,就是那座很大很高的城,里面有很多大房子,还有高楼,门口有很多人挂着刀守门的……”
旁边的随从咳嗽了一声,提醒道:“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主母要生气了。”
女孩有点不情愿,撇了撇小嘴,不过她是个很乖巧听话的孩子,也不再坚持,更没有闹腾,“嗯,知道了,这就回去。”
最后,她依依不舍地对妇人说,“你长得有点像我家家(母亲),说不定你家的孩子和我也有点像呢。记住了啊,你要带孩子去陪我玩,到了我家门口就说是我叫你们来了。我叫……我姓贺,叫贺牧云,你跟他们一说,他们就知道了。”接着,从手腕上取下一串拴着小巧银铃的手链,踮起脚尖来,交到妇人手中,“这个就是信物,他们看到了就会带你们进去找我的。”
妇人心里面差不多猜到女孩的家世了,她当然不会真的依女孩的话办事,可是为了哄小孩子开心,她还是很爽快地应承下来。
第1卷 第6节:断龙的预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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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回来了,家家回来啦!”
刚刚回到那个破落不堪的小院,两个扒着篱笆墙朝外头眼巴巴地望着的孩子就一前一后地欢呼起来。很快,他们就蹦蹦跳跳地跑出院门,一个抱住她的腰身,一个抱住她的大腿,高兴得不行。
她慈爱地摸了摸大儿子的小脑袋瓜,又将女儿抱起来亲了亲,放下来之后问道:“你弟弟哭了没有啊,是不是饿坏了?”
“弟弟刚才哭了好一阵子,我和哥哥怎么哄他,他都不理不睬继续哭。后来哥哥去爬了榆树采了几把榆钱回来,嚼烂了一点一点地喂他,他这才慢慢地不哭了。这不,我们看他睡着了,才到门口来等家家。”女孩叽叽喳喳地回答着,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母亲手里的米袋,忍不住地咽了口口水。
比她大了两岁的男孩,却并不关注米袋,尽管他肚子里面早已饥肠辘辘,咕噜噜地叫了好几遍了。他悄悄地伸手捂了捂,生怕母亲听到他肚子里的叫声。原本就破旧的裤子上沾染了尘土,在膝盖处还破处个小洞来。
妇人看在眼里,放下米袋,一弯腰,将他的裤腿掀起。只见他的膝盖上擦破了很大一片皮,正在慢慢地朝外渗血,伤口里一片模糊,还夹杂了不少沙子粒和碎木屑。这虽然只是皮外伤,可他只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皮肉细嫩,受了这样的伤也咬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瞧着就叫人心疼。
她禁不住地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头,刚想发问,男孩就吓得朝后面缩了缩,同时把裤脚拉下来遮掩住伤口。他的眼睛里满是惶恐之色,连连解释着:“家家别打,不是儿子淘气惹祸才把这裤子弄破的。儿子爬树采榆钱采到一半,就突然看见一条花蛇,朝儿子吐信子。儿子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就掉下树来摔了一跤,就把裤子给弄破了……儿子以后再也不敢穿着裤子爬树了,家家就原谅儿子一次吧。”
她其实并没有生气,在心疼之余,又是免不了怜惜。她伸手将儿子拉到跟前来,卷起他的裤腿,用帕子轻轻地擦拭着伤口上的沙粒,尽可能地小心些,生怕碰痛了他。“你这么懂事,家家怎么会责怪你呢?你就这么一条裤子,不穿它爬树,难道你还光着屁股爬树?要是让村里的小姑娘们瞧见了,还不要羞死?”
膝盖上火辣辣的,可他仍然咬牙忍着,不肯发出一声痛呼。母亲教导过,家里现在没有男人,他就是家里唯一的小男子汉,将来要做大丈夫的。大丈夫就是要流血不流泪,多苦多痛都要一个人忍着,要坚强,不能软弱。他将这些教导深刻地铭记在心,就像一棵在石头缝里倔强生长着的小草,咬定泥土不放松,不管东南西北风。
正愣神间,他注意到母亲的衣襟纽扣上系了一个他从没有见过的物件,仔细一打量,原来是个小小的手链。这手链是皮革绳子穿的,上面有几个小巧精致的银铃铛,中间还有块小木牌,上面有很细巧的雕刻。这雕刻的形象好像是个猛兽,只不过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猛兽。
好奇之下,他向母亲问道:“家家,哪里来的手链啊?真漂亮!”这么贵重的东西,怎能买得起。
第1卷 第7节:断龙的预兆(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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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差点把这个物件忘在脑后了,见儿子很感兴趣,就摘下来递给他,“家家去京城里买粮时候遇到了好人,自己掏钱买了很多黄米送给家家,还送了这个链子,带回来好给你们玩。喏,你拿去玩吧。”
他接过手链,颇为兴奋地摆弄起来。他妹妹更是欢喜得很,凑到近前来,也伸出手指来小心翼翼地触摸着。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玩意,甚至不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哥哥,给我玩玩吧,我好喜欢啊。”她央求道。
男孩“嗯”了一声,却并没有立即松手,而是不紧不慢地继续翻看着,“看这链子的大小,倒不是大人戴的,莫非送您东西的是个小孩,而且还是个小姑娘?”
“猜得倒是挺准的,是个小姑娘,比你小不了几岁,爱说话,也爱笑。”
对于男孩的提问,妇人有些好笑,也有些欣慰。她的这个大儿子天生聪颖,很早就学会走路和说话,学什么东西更是一点就通,教他【三字经】和【百家姓】,只消两三遍,他就能轻易地背诵下来。难得的是,小小年纪还颇为懂事自立,甚至还会瞧人眼色。眼下这么一条小小的手链,也能观察入微,分析得头头是道,还真是个谨慎细心的人呢。不像他父亲,聪明是聪明,就是粗鲁爽直了些,虽然是个汉人,却和一般的鲜卑汉子没有什么区别了。
有一个隐秘,令她一直心存疑惑。源儿是她十六岁那年生的。分娩之前的夜里,她曾经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见她坐在浩瀚无垠的大海边上,看到波涛汹涌,忽然从海里升腾出一条巨龙来,张牙舞爪,煞是威武神奇。她看得目瞪口呆,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那条龙突然被天上降下的一道闪电击中,周围白光一片,几乎晃花了她的眼睛。等她能够再次睁眼时,却震惊地发现,龙已经断作两截,惨不忍睹地掉落回海里,在巨浪中迅速消失了。
醒来之后,她已经吓得一身冷汗,没多久就阵痛来临,临盆了。生下源儿之后,她曾经和丈夫说起过这个古怪的梦,只不过她不敢直说看到的是龙,而说成是一条巨蟒。没想到,丈夫不但丝毫没有紧张,反而笑着说,蟒蛇是帝王,他儿子则是斩断蟒蛇的那道闪电,蟒蛇断了预示国家即将易主,而他的儿子就是取而代之的那个真命天子。
她知道这是丈夫为了哄她安心而故意编造的谎言,根本不是什么真正的解梦。不过她想丈夫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驿卒,就算生逢乱世,也没有揭竿而起的本钱和魄力,最多也就是投靠哪路诸侯混口饭吃,弄个小官做做。他们的儿子,又怎么可能成为九五至尊的皇帝呢?也许这个梦本来就是很无稽的,不值得为它继续伤脑筋。想到这些,也就暂时把烦恼放在一边了。
阿源并没有注意她的愣神,而是继续饶有兴致地研究着手链。隐隐地,有点若有若无的香味从手链上散发出来。他凑近了深深地嗅了嗅,原来那上头的小木牌是檀香木的,本身带着一股清香。翻转过雕刻着怪兽的木牌,意外地发现背后刻了一个小小的阴体小篆,他虽然认识不了几百个汉字,但这个字却恰好是认识的,这个字是“云”,云雨的云,白云的云。
“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名字里带个‘云’字?”
第1卷 第8节: ;断龙的预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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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你倒是刨根究底,问起来个没完了。你弟弟一会儿醒来还没饭吃怎么办,还不赶紧生火去!”她催促道。
阿源知道母亲不想告诉他,必然是有缘故的,也就没再纠缠。他先把手链系在妹妹的手腕上,不忘叮嘱一句,“你小心点戴着,喜欢劲儿过了就收到炕头的柜子里去,千万别戴着出门。这么漂亮的东西,肯定会被别人眼馋抢走。”
“嗯,知道啦,我会小心的。”妹妹答应了一声,就欢天喜地地戴着回屋子里继续摆弄去了。
阿源在院子里的灶台前蹲着忙活了一会儿,就顺利地生起火来。然后,他走向院子角落里的一口大缸前,掀开盖子,用葫芦瓢舀起满满一瓢水,颤颤悠悠地双手端着过来,一路上洒出些许。到了跟前,她伸手接过,微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小手,说道:“好了,你端不动的,就别瞎忙活了,进屋里看看你弟弟醒来没有。”
他有点懊丧,怏怏地转身进屋了。不久之后,就拿着一张破烂的渔网颠颠地跑出来,像表功一样地对母亲说道:“家家,您看,儿子今天在外头捡到的,以后咱们可以不用光吃粗粮和野菜了,咱们也可以有鱼吃了。”
面对儿子一双充满期待和渴望表扬的眼睛,妇人只好用善意的谎言哄他开心。“好啊,你先放在堂屋里,家家闲下来时候给它缝补缝补,不然这样破烂得不成个了,那得多大的鱼才能捞上来啊。”
他想想也是,答应一声,回屋去了。
傍晚时分,看着小儿子吃饱喝足,坐在炕上和他姐姐玩耍一阵之后就睡着了,妇人这才疲惫地合衣躺了下来,打算先休憩一阵子。
渐渐地,小腹一阵阵抽搐似地疼痛,迅速地把她的瞌睡赶走了。勉强忍耐一阵子,只觉得腰间酸痛,腹内的坠胀感越发强烈了。她知道这是白天时候在药铺里闻到的麝香开始发挥作用了,心中一喜,就悄悄地爬起身来,想趁孩子们入睡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置掉肚子里那个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的孽种。
麝香的作用甚是霸道,虽然她只嗅了几次,却依旧来势猛烈。刚刚坐起身来,肚子里就突然如刀绞一般地,剧烈地疼痛起来,她禁不住地呻吟出声。声音并不大,却已然惊动了并没有睡着的大儿子。
他警惕地爬起身来,“怎么了?”说着,紧张地盯着母亲,“家家,您是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病了?”
她连忙摇摇头,勉强把即将涌出喉咙的呻吟压了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没什么,就是走了一条的路累了,腰有点酸罢了。”
第1卷 第9节: ;深夜的罪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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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略轻松了些,却并没有倒头再睡,而是挪到近前,攥起小拳头来极认真地给母亲锤腰,“没事就好,儿子给您锤锤,肯定就不疼了。”
腹中越发痛得厉害,她已经满头冷汗,牙齿都要打战了。可是想到接下来的情形绝对不能让小孩子看到,她还是努力地撑着炕沿下了地,挤出一丝笑容,道:“好啦,你睡你的吧,家家没事。”
“那您要去哪里?”
“去茅厕啊,你要去吗?”
阿源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没能瞧出她神色间的异状,于是摇摇头。“不想去,您去吧,儿子睡了。”说完之后重新躺下,把和母亲合盖的那条破被子朝身上拉了拉,闭上眼睛睡了。
妇人穿了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回头看看儿子没有什么动静,就放心地出去了,顺便关紧了房门,生怕他们接下来听到什么动静。到了院子里,正是个明月初上的时候,周围静悄悄的,能听到夏蝉的鸣叫声。她吃力地扶着墙,来到柴房前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疼痛一阵比一阵剧烈,她实在忍耐不住,捂着肚子低低地惨叫着。为了防止声音太大惊动了孩子,她不得不摸出帕子来咬在嘴里,死死地咬紧,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阵近乎于嘶哑的呻吟。
就这样,痛苦万端地煎熬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她感觉到下体涌出一股热流,赶忙褪下裤子,霎那间,大量的鲜血顺着两腿内侧奔涌而下,在地上洒落了一滩,溅得星星点点的,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全身颤抖,眼前阵阵发黑,勉强支撑着,好险没有昏厥过去。接着,又是一阵暖流经过,掉出几大块淤血来。这之后,出血量渐渐减少,不再势如汹涌了。
“呃……”终于,她力气衰竭,再也咬不帕子,哼叫出声。时间好像凝固住了一样,一点一滴都极缓慢极缓慢,痛苦持续了很久,才逐渐微弱下来。
她是个极要强的女人,即使在这样虚弱疲惫的情况下,仍然挣扎着起身,点燃油灯,映照着仔细地观察了刚才从体内流出的东西。果不其然,在几块淤血中,有一团核桃大小的血肉。她没有见过流产下来的胎儿是什么模样,按照月份推算着,猜测这个就应该是那个在她腹内落地发芽的孽种了。于是,她略略松了口气,抓起地上的灰土撒了一圈,草草地把这一片血液染红的土地遮掩住,然后蹒跚着脚步来到井栏边。那里有桶她预先打好的清水,手扶着井栏蹲下身来,用帕子蘸了水,一点点地清洗着沾满血迹的双腿和下体。
汗水湿透了全身,额头上凌乱下来的发丝也粘在脸颊上,她伸手捋了捋头发,继续清洗着。等到一桶水都彻底变了颜色,这才擦干身体穿上裤子,坐在井栏上发呆。三个月前,她在山上背了一筐子竹笋回来,半路上遇到了村里一个垂涎她很久的男人。他粗鲁地把她背后的筐子扯下来扔掉,捂了她的嘴巴将她拖到路边的树林里,撕碎她的衣裤。她竭力挣扎着,分离抵抗着,可她哪里是男人的对手?对方身强体壮,蛮横如公牛,将她牢牢地压在身下,强行地顶开她的双腿,长驱直入。
第1卷 第10节: ;深夜的罪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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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强暴无法抵抗,那么只有暂时的顺从才是唯一的保命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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