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卷 第150节：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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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云左手上的绷带早已拆掉，伤口基本愈合，新的指甲开始冒头了，只不过要长出来，恐怕需要些时日。至于右臂上的夹板也撤掉了，换成一个套在脖子上的绷带，让胳膊吊在胸前。经过她的要求，屋子里有了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感到非常滑稽，就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立即站起身来，朝门口望去。
在侍女的引路下，门帘子打起，一个身着锦绣华服的女人款款地步入屋内，见了牧云，她两眼含笑，主动招呼道：“呵呵，这一个月没见，你恢复得还真不错，脸色也好看了，真叫人欢喜。”
牧云起初觉得这个女人眼熟，接着就想起来了，这是那天她遭遇蛮横女欺侮时，曾经在院子里冷眼旁观的那个姐姐。按理说，她应该介意于她那天的态度而对她不理不睬的。可牧云是个很善于思考的人，她这些日子来静心琢磨，猜测那天的在关键时刻到来的仆人应该不是凑巧，很可能就是某人实在看不下去而搬来的救兵，暗中派人通知了慕容盛。在场人等，有资格这么做的，只可能是这位姐姐了。
所以，她立即拿出了友善和感激的神色，扶膝行礼，“多谢女郎当日好心相救，除了先行拜谢，只恨无以报答。”
慕容英娥见她这么乖巧懂事，自是颇为满意，于是主动伸出手来，将她扶起。“哟，这哪话说的，我什么时候救过你呀，可别谢错了人，让我白白担了这个大礼。”
牧云对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有那样一个跋扈残忍的父亲，有那样一个骄纵蛮横的妹妹，难得她不骄不躁，态度和蔼，举止有度。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着实令她心悦诚服了。
“女郎不要这么说，那一日若不是女郎在场，恐怕我有十条命也要用尽了。我这些日子来左思右想，越发地感念女郎恩德，女郎还是不要再推脱了。”
两人寒暄得差不多了，牧云就请她坐下，然后自己站在一边好回话。没想到，却被她拉着坐到了旁边。主奴有别，她慌忙站立起来。
“你还是坐着吧，你和其他女奴不同，自然不用学着她们那边卑微。”
无奈之下，她只得坐下了。慕容英娥拉着她的手，颇为亲切地对她嘘寒问暖，这种热情令她在感激之余有点不自在。她认为，作为陌生人，尤其是高高在上的主人，没必要对她一个小小的奴隶这么好，而且还是过了头的好。这样看来，兴许有什么别的企图，还是防范点才好。于是，她表面上保持着谦恭的神色，一一回答，实际上心中还是颇为警惕的。
话说得差不多了，慕容英娥终于道明了来意，“下个月我即将大婚，想多带几个贴心点的侍女过去，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陪着我去吧，好过在这府里遭人冷眼。”
“不知女郎的夫婿是否也在邺城？”
“在，他是当今天子，自然住在邺城。”
第4卷 第151节：入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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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云一惊，她要嫁给皇帝的话，就意味着自己要跟着她进宫。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后想出来可就难了，她从小到大一直生长在宫廷里，那粉黛三千，有多少连皇帝什么模样都没见过的女人，蹉跎了青春，等到头发花白，垂垂老矣，也始终没有出头之日，更没有出宫之日。可以说，后宫就是一座巨大的黄金牢笼，是禁锢女人的青春和梦想所在，她是绝对不愿再进去的。
更何况，她一心记挂着赵源，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还活着，是否还在燕国，或者已经来到了魏国。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他的父亲，她一心想着和他团聚，若是进了宫，以后再想有见面的机会，可就越发地困难了。
于是，她立即出言拒绝了，“既是皇宫，恕难从命。”
慕容英娥似乎对她的拒绝并不意外，而是微笑着说道：“也不打紧，只怕再过个一年半载，我再见你时，就要唤你为姨娘了。”
牧云这次真正地惊愕了，她连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兄兄对你颇为钟意，这事情已经在全府上下传遍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纳你为妾。到时候，我比你矮了一个辈分，你又是我的庶母，我当然要唤你一声姨娘了。”
“可……我今年才十一，未免……”
慕容英娥的神色很自然，一副“你不要大惊小怪”了的模样，说道：“这有什么不行的，据我所知，你们燕国的公主，今年也才十一岁，可早已许配给柔然国的太子了。我们鲜卑女儿，十二三岁嫁人的很多，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份，等过了这个春节，你不就是十二岁了？这个年纪正好，我兄兄更不会介意于啃你这棵嫩草。”
要是平时，牧云多半会有些警惕的，毕竟这事情口说无凭，没有证明之前是做不得准的。可是关心则乱，尤其是关于自身安危荣辱的事情，更是容易感情用事。想到这个月来，慕容盛对她过于和蔼可亲的态度，偶尔还有肢体接触，总有那么几分暧昧。一个陌生男人和她非亲非故，如果不是有所企图的话，实在不大可能对她这么好。如果继续留在将军府，恐怕迟早要被他吃掉，唯有尽早脱身，才是正道。
她突然问道：“对了，你可知燕国皇后的下落？还有燕国原来的宫廷女眷，现在都到哪里去了？”
慕容英娥闻言之后微微一愣，不过她并没有多加犹豫，而是故意装傻，“哦，这些事情我不大清楚，只听说从燕国送来的宫廷女眷们，一部分入了宫，剩下的分别赏赐给了各个有功大臣……对了，你打听这个干什么，莫非里面有你认识的人？”
牧云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暴露出自己曾经的公主身份，好便于托人寻找自己的母亲。可是想到自己眼下沦落到奴隶这般境地，要是交代出自己的身世，岂不是大大地折损了尊严，甚至给自己的祖国抹黑？所以她犹豫再三，还是把要说的话压了下去。
第4卷 第152节：入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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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认识的人，燕国皇后是我的姑母，我很小时候她就入宫去了，不知道怎么样了，一直没有联系上。后来国家倾覆，我被掠来，就更不知道她的下落。若她现在也在魏国，不知道现在过得怎样。我现在无亲无故的，所以很想找到她。”她无奈之下只好扯了个谎。
慕容英娥的回答倒是很爽快的，“估计我兄兄可能知道她的下落，这样吧，我看他有空的时候就替你打听打听。”
“那你千万别说是我在找她，免得……”
“免得我兄兄拿你姑母当要挟，迫你嫁他？”慕容英娥说到这里，“咯咯”地笑出声来。
她的两颊立即泛起红晕，连耳朵都快要发烫了，用微弱蚊鸣的声音回答：“嗯……”
几天后，慕容英娥再一次来她这里，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昨晚旁敲侧击地问了我兄兄，他说燕国皇后因为身份贵重，不好轻易赏给一般大臣，就送入宫中了，现在究竟如何他也没有打听。”
牧云立即惊喜地站了起来，“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将军府里可没有什么燕国皇后，兄兄自己都不敢要，其他大臣家就更加不敢要了，除了在宫中，还能在哪里呢？”
不论这个消息是否准确，也足够令牧云欣喜的了，起码证明了她的母亲没有死，而且来到了燕国，正和她一样，身处于邺城之中。这样说来，母女重逢的日子肯定不远了。想到这里，她就开心得不行，好些日子来都没有这样心情愉快了。
她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笑容，映入了慕容英娥的眼帘，后者不动声色，继续趁热打铁，“你不用着急，要是你肯随我入宫，迟早就会见到你姑母的。”
“这……”
说实话，牧云的确很想尽快脱离这个狼窝，生怕过了这个新年就被慕容盛那头种马加恶魔吃干抹净。而且整座府邸的奴仆们似乎都对她并不友好，似乎都在巴不得她倒霉，一旦行错踏差，真有可能连性命都丢了。
可是，入宫容易出宫难，她不会以后再也出不来了吧？
慕容英娥当然瞧出了她的顾虑，就主动保证道：“不用担心，你虽然随我入宫，却未必就失了自由身。大婚之后，我就是魏国的皇后，你要是有喜欢的人，我就把你许配给他，不会让你跟随我一辈子的。”
左思右想之下，她终于点头答应了。
两个月后，魏国永安元年，慕容英娥终于入宫了，带着她的大群侍女和仆人，带着丰厚的嫁妆，浩浩荡荡，声势威赫地入驻了魏国皇宫，经过最高规格的大婚典礼之后，成为了魏国傀儡皇帝元子攸的正宫皇后。
而牧云，作为她的高级侍女，随着庞大的陪嫁队伍一并入宫。大婚之夜，她和几个高级侍女一起，见证了皇帝和皇后的正式结合，然后在偏殿里值夜。
她站在大殿的窗口，遥望着夜幕中的那轮明月，默默地祝念道：“阿源，你要平平安安的，我等你回来。”
……
第4卷 第153节：赵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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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水，白驹过隙，转眼间，就过去了三年。
牧云入宫不久就后悔了，因为她并没有找到自己的母亲，四处打听也没有任何消息。偏偏这朱门九重门九闺，就算燕子飞入宫中，都要被禁锢起来，再也无法飞翔，她就更无法轻易出宫了。
她怀疑慕容英娥是故意骗她，可问题是，自己并不是什么人才，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她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骗自己入宫呢？这一点上怎么想也想不通。如果慕容英娥对她没有恶意的话，那么很可能是她自己也被骗了，这个说谎者就是慕容盛。这个老奸巨猾的权臣，肯以真心待人才怪，包括对自己的家人，也是能骗就骗的。
在她的观察下，慕容英娥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元子攸在立她为后之前，已经有了五六个妃嫔之类的小妾，可她一到来，这些人纷纷都落了马，沦为宫廷怨妇。倒也不是因为她格外受宠，而是她手腕高明，气势凌人，加上背后有个极有权势的父亲撑腰，没有任何人敢不自量力地和她争斗。她很快就完完全全地掌握了整个后宫，成了这里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至于傀儡皇帝，对她这个曾经的弟媳难免会心怀芥蒂，一直不愿意碰她。包括新婚之夜，都是分床而眠。平日里相见，仅仅保持礼貌而已，并无任何亲昵姿态。
慕容英娥是个很聪明很理智的女人，她并不因此而愠怒，更不会因此而当面刁难和抱怨这个她打心眼儿里瞧不起的皇帝，而是一直保持着雍容大度的皇后姿态，和他相敬如宾。至于皇帝每日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都利用各种耳目，严密地控制起来，利用这种近在咫尺的监视，令他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而牧云，也成了这其中的耳目之一，她被皇后派去皇帝身边伺候，凡是有个风吹草动，都要立即报告。这种差事，她非常厌恶，所以平日里经常消极怠工，极少去履行自己的差使。相反，她对于处处都被慕容家所掣肘，日子过得非常窝囊的皇帝很是同情。久而久之，她这种态度也被皇帝所觉察，于是，对她的防范和警惕就稍稍地淡却了，偶尔也会主动地和她说几句话。
这几年间，牧云又断断续续地见过慕容盛不下数十次，一般是皇家宴会和围场上见到的。
慕容盛这几年来偶尔征战，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了，闲暇下来，整天和一帮子文臣在朝中处理政务，久而久之难免技痒。也不知道是出于炫耀或者嘲讽的心理，他常常主动邀请皇帝一起在西林园大设宴席，骑马射箭为乐。
在这个同时他还叫皇后女儿也在场观看，把当年在河阴漏网未杀的王公和女眷们也共聚一处一起喝酒赏艺。每见到皇帝射中箭靶，他就起身边舞边叫，周围的亲信大臣，将领侍卫们也随之盘旋起舞，公主嫔妃们迫于淫威也不得不举臂欢呼。实际上，此时的魏国宗室已经汉化极深，内心深处极其厌恶他这套胡人的把戏。但身为线中木偶，只能对他惟命是从。酒酣耳热之时，慕容盛又要和跟着他从家乡一并出来打天下的亲信将领们聚在一起，盘腿坐地高唱家乡胡曲。期间和这些人勾肩搭背，唱歌跳舞，着实是胡作非为，不堪入目。
这一次正逢初春，牧云陪同皇后出席宴会时，意外地看到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面孔，略一辨认，就认出来了，此人是她三年未曾再见的赵雍。
第4卷 第154节：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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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年来，慕容盛位极人臣，已经做到了太原王这个位置，风头和权势和当年任魏王时的曹操没有什么两样了，他的部下们自然鸡犬升天。
他平定葛荣叛乱之后，对于投降的葛荣数十万众，他怕立刻加以处置会导致新的变乱，只好诈称众人可以自由组合，愿意去哪里也可自便，于是数十万人一朝作鸟兽散。待这帮降众欢欢喜喜地各自分散，走出百里之外后，他密令各地方将其分道押领，随宜安置，于是河北山东诸州都被平定。
这群胡族叛乱者，被强行迁离熟悉的草原游牧环境，失去了牲畜，又没有耕种的技能，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们确实无以谋生，所以大大小小的叛乱仍然不断发生着。
慕容盛眼下大权在握，自然懒得再亲自出兵去平定这些叛乱，身为雍州刺史的赵雍自告奋勇地去了山东，很快就稳定了局势。根据慕容盛的封赏，他留驻在山东一带。此人善于经营筹划，短短的三年间，已经以山东的冀、定、相诸州（今河北及河南北部）为自己的据点，站稳了脚跟。
他这次回来，是在觐见皇帝的同时，接受封赏的。慕容盛操持了一切，将他晋为右将军，封子爵。
值得牧云注意的是，赵雍以前那些在朝中的官职都变成了虚衔，包括以前那个都督【卫队长】的职位也没有了。难怪这三年间她都没有再见到赵雍，原来是给慕容盛远远地打发到山东去了。莫非，慕容盛把他当作外人，不愿意让他来参与朝中事务？
当赵雍出席，趋步走向皇帝的宝座前，跪拜行礼，接受赏赐和应对皇帝的问话时，牧云就站在皇后的身边，皇后的邻座就是慕容盛。他一直面沉如水，若有所思地盯着赵雍的背影看。
在礼乐声奏起的时候，他偏了头，和后面的几个心腹将领说道：“你们说，哪天我死了，谁能够做军中统帅呢？”
几个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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