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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众人开始数数，想不到的是，刚刚数到五，“靶子”就毫无动静了。
孰优孰劣，相形之下，一目了然。顾不得照顾慕容兆的感受，众人由衷叹服地抚掌喝彩。慕容兆本人实实在在地丢了颜面，又拉不下脸来认输，于是别过头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这个细微的举动落在叔父慕容盛的眼里，心中暗暗有些失望，可神情上并没有任何流露。
慕容盛亲自赞誉道：“好！斛律将军果然好箭法，难怪当年护送柔然国主归国途中，一路射雕射虎，无一不中，全军叹服。如今本帅总算是饱了眼福，可以亲眼目睹了。”
面对主帅如此高的赞扬，斛律金自然是谦辞不迭。接下来，依次轮流下去，每个人都参与了比试，只不过后面其他将领们虽然也都是一发即中，但是一来没有什么花样，二来没有什么更高的难度，三来孩童从中箭到死亡的时间全部超过了七个数，因此一个个都落了下风。幸好没有人输掉晚上的美女，因此大家各自暗暗庆幸。
最后城墙上只剩下两个女童，一个哭得已经岔了气，嗓子嘶哑；另一个却一声不吭，死死地盯着他们。距离虽远，却依然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她那刻骨仇恨的目光，仿佛能洞穿所有人的盔甲，穿透他们的躯体；她虽然沉默，却蕴含着一种很古怪的力量，让一个个杀人如麻，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们在一瞬间竟然不约而同地低了头，不敢与她的视线相对。
慕容盛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女孩的与众不同，起初他以为她是吓傻了，以至于连哭泣都忘记了。可是后来他发觉不是这么回事。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女孩看了一阵，见旁边的赵雍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于是慢悠悠地提醒道：“怎么，赵都督还没开射，莫非是犹豫不决，不知道射哪个好？”
赵雍其实正在愣神。论武艺论箭术，他恐怕是这里最差的一个，他出来射，肯定要输的，左右都是丢人，射哪个又有什么区别呢？见主帅不悦，他只好硬着头皮策马上前，接过弓来，回答道：“按照次序，末将应该射左边那个，右边的留给大帅。”
慕容盛又望了女孩一眼，摸了摸下巴，目光幽深起来。片刻之后，他微笑道：“右边的那个，一直盯着本帅看，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哭，兴许本来就是个哑巴。你且射她吧，左边那个留给本帅就是了。”
赵雍起初不明白主帅为什么会临时更换“靶子”，可他素来精明狡黠，很快就猜出了主帅的用意——主帅知道他的箭术最差，必然难以一箭命中要害。这样一来，射到了其他不能立即死的部位，女孩必然会惨叫呻吟。如果她不这样，那么也许真的是哑巴，或者就是心智极其坚忍之人。这样的人，兴许主帅会感兴趣，留她一条性命。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举弓瞄准，心中隐隐有些不忍，尤其是正视女孩的目光，实在令他有些难受。他举了几次，都没有射出，周围人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瞧着他。
慕容盛突然愠怒，大喝道：“贺六浑（赵雍的鲜卑名）！你到底是鲜卑人，还是汉人？是我鲜卑男儿，就干脆利落点；否则你马上脱了盔甲交出印信，和汉人们为伍去！”
第2卷 第29节：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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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雍虽然是再纯正不过的汉人，祖上甚至曾经是晋朝贵族，可到了他这一代，已然彻底没落了，甚至穷到叮当响的地步。他从小就生长在鲜卑与杂胡这类人聚居的怀朔镇，周围强大的鲜卑风俗和文化深刻地影响和熏陶着他，令他从小就会说鲜卑话，取鲜卑名，如果不查宗谱，光看外表，他已经和鲜卑人没有什么区别了。可知道他底细的人，总之对他心存蔑视，这的确令他耿耿于怀。
在慕容盛的激将之下，他不得不射出一箭。这一箭果然失了准头，并没有射中女孩的身体，却紧紧擦着女孩的耳畔掠过，撞击在城墙上，迅速地掉落进护城河里。
在那一瞬间，众人以为就要射中了，正待拍手叫好，没想到转眼间就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稍稍一愣之后，众人立即哄然大笑，毫不掩饰地嘲弄着他低劣的箭术，连慕容盛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奇怪的是，赵雍虽然一度被激发了血气，可这一箭不中之后，反而立即轻松下来，庆幸没有射中那个女孩。对于什么有失颜面，什么他人嘲笑，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和这些同僚们争一时之意气，实在是很幼稚可笑的行为，他不屑为之。
他朝慕容盛拱了拱手，面带惭愧之色，说道：“末将箭术不精，只好认输受罚了。”
慕容盛其实已经大致地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既不失望，反而因为自己的料中而隐隐有些自得。他宽容大度地说道：“行啦，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愿赌服输，今晚宴会上跳舞，你可不要临阵退缩……”他刚刚说到这里，众人眼前就一花，还没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一声女童的惨叫，紧接着“扑通”一声，女童从高高的城墙上坠落进护城河里，溅起很高的浪花。她起初还竭力挣扎，可毕竟年纪幼小不识水性，扑腾了几下就彻底地被河水吞没，化作一圈涟漪，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原来，慕容盛动作神速，居然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箭射断了绑缚孩童的绳子！这等箭术，实在令今天在场所有将领们都甘拜下风了。
赵雍闻声之后，并没有下意识地抬头，而是低垂了眼帘。不知道怎么的，想到那女孩终究还是没能保住性命，心中竟有一丝悲伤。
他并没有注意到，其实慕容盛射断绳子的女童并不是右边那个不哭的。在众人忙不迭的马屁声中，慕容盛再次举弓，这一次，终于将最后一根绳索射断。女孩一声不吭地坠落下来，朝护城河掉去。
“行啦，磨蹭得差不多了，比试到此为止，进城！”说罢，慕容盛收起弓来，递给旁边的苍头，然后取了马鞭，策马朝城门方向行进。
马蹄踏上吊桥，他突然诧异地发现，被他最后一个射落的女孩，不但没有如他所料，毫无悬念地掉进河水里淹死，反而用一双被绳索绑缚住手腕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了吊桥边缘，竭力挣扎着不肯掉落下去。
他并不犹豫，直接俯身挥鞭，抽打在女孩的手背上。那细嫩的皮肤立即被粗糙的马鞭打得破皮流血。可女孩仍然没有松手，依旧死死地抠住吊桥边缘，不肯放弃。
他身后的赵雍眼见如此，略略皱了皱眉头。
赵雍距离女孩非常近，可以清晰地看到女孩的模样。令他心中一震的是，她虽然一脸血污看不清本来相貌，可她却有一双极其美丽的眼睛，闪耀着对生存的渴求。这目光犹如火炬，在一瞬间险些晃痛了他的眼睛。
眼见着主帅不耐烦地拔刀出鞘，他不顾一切地在马背上一个俯身，抓住她的小手猛一用力，将女孩提到了他的鞍前。这才略略喘息几下，定下心来。
面对慕容盛诧异的目光，他低声解释道：“大帅，末将的女儿若现在还在，就是她这个年纪了。”
慕容盛略一沉吟，然后还刀入鞘，点点头，笑道：“那好，反正今晚的美女你是没份了，这个小嫩芽，就留给你撷取了。”
第2卷 第30节：初出茅庐的诡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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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雍得到这个女孩之后，本想把她送回自己的军帐，问问清楚底细之后再做打算，可他接下来还要跟随主帅进城，有大量的差事要等着他去办，根本无暇分身。于是，他叫过自己的一名贴身护卫，吩咐道：“你且带她回营，暂时安顿在我的帐子里，不要让不知道的把她掠走了。”
“是。”护卫答应一声，走到马前来，一伸手，把女孩抱了下去。
赵雍又看了看面脸血污，衣衫狼藉的女孩，女孩却低垂了眼，并不看他，显然对他深怀敌意。他暗暗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吩咐，“顺便给她换身干净的衣服，找医官瞧瞧她那里受伤了，好诊治诊治，别让伤口烂了。”
交代完毕之后，他就尾随着进城的队伍，进了城门，消失不见了。
眼下，大营在距离城外五里处，护卫将女孩抱上马背，折返回去。在半路上，经过一条蜿蜒而过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里面五颜六色的鹅卵石，还有款款游弋着的小鱼，周围景色优美，令人见了心旷神怡。
怀里的女孩这一路并没有开口说话，他以为她多半是个小哑巴。小河很浅，马蹄趟过时，也才刚刚没了马腿的关节。眼见着快要到岸边了，就听到“咚”地一声，好像有什么重物坠入河中一样，他下意识地朝河水里望去，却并没有立即看清楚掉落在里面的是个什么物件。
女孩突然说话了，语气很着急：“哎呀，不好了，父皇赏赐给我的玉璧掉进去了，这可怎么办啊？这玉璧可价值千金，很多人想争都争不到呢，这可怎生是好？”一面说着，一面在他怀里挣扎起来，极力地扭头朝玉璧坠河的方向望去，心急火燎的。
护卫一听，眼睛立马就亮了。本来他这一路上正为无法跟随郎主入城，趁机掠取财物美女而心情怏怏，暗骂倒霉。郎主交给他的这个女孩，虽然衣衫破烂了，但仍能看出衣料名贵，不是寻常人所能穿起的。何况刚才已经有人明说了，这些孩子都是刚刚俘获的皇族子女，那么眼下的女孩想必是个公主了。公主身上的配饰，必然是价值连城的。
想到这里，他根本不疑有它，就对怀里的女孩喝斥了一声：“别乱动，小心掉下去淹死你！”
女孩怯生生地望着他，满眼乞求的目光，“求求您，让我去把玉璧捡回来好不好？那可是我父皇给我的东西，要是丢了可怎么得了？”
护卫见财起意，哪里容她自己下去寻找，自己再来个二次抢夺？不够麻烦的了。反正河水不深，水流也并不湍急，他就松了手，翻身下马，淌着刚刚没过膝盖的河水，朝刚才有水声响起的地方找寻去了。
按理说，河水这么清澈，又不深，玉璧这样的东西既不会被冲走，又很容易在鹅卵石间被发现的。可他怎么找也没发现任何玉璧的影踪，正疑惑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方向判别的不对，准备扩大寻找范围之时，就听到了岸边有异响。等他下意识地扭头看时，顿时一惊，只见女孩冲他狡黠一笑，一脸得计之色，他立即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第2卷 第31节：迷途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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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还不等他直起身来，女孩就拉起马缰，拨转马头，娴熟地用靴子磕了磕马腹，“啾啾”地命令一声，自己的马居然老老实实地听从了女孩的指挥，按照女孩驾驭的方向，迈开四蹄小跑起来。
“哎，回来回来！”护卫恼羞成怒，赶忙趟着水前去追赶。无奈此时他距离岸边已经很远，趟着水跑阻力很大，不比在陆地上。他奋力地奔到岸边时，女孩已经策马驰远了。
他只得扯着嗓子呼喊。按理说，如果他自己熟悉的马，只消唿哨一声就会自动回来。可偏偏这匹马是他刚刚在打扫战场时候发现，捡回来取代自己原本那边劣马的。自己都谈不上熟悉，也难怪那马很容易地就驮着女孩跑了。
“快回来，小心迷了路给狼叼去！”可任他喊破了喉咙，女孩也对他毫不理睬，挥舞着马鞭加紧地抽打着胯下那匹比她还高的马，只一转眼功夫，就迅速地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只留下一溜扬起的黄土，袅袅地飘散开去，尘埃落地。
眼巴巴地见着郎主交给他的任务就这么轻易地砸锅了，可怎么好回去复命？护卫气得跳脚大骂，却无计可施。
……
牧云本以为自己这一番死定了，没想到几经挣扎之后，居然峰回路转，不但保全了自己的一条小命，还成功地脱逃了，不由得庆幸万分。可接下来应该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城里已经到处都是如狼似虎的魏兵了，想到这些残忍杀害她亲人，满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恶魔，她就恨不得生吞了他们的肉，剥了他们的皮。
可她一个手无寸铁，半点武艺都没有，更没有任何野外求生能力的人，能不能找回去都难说，更何况报仇雪恨呢。再说，现在国家灭亡，皇宫也在大火中变成了废墟，亲人们不是死掉就是被俘，她已经成了个无家可归的孤女，对外面的世界更是完全迷茫，她该何去何从呢？
彷徨孤独之中，她格外地想念起她的母亲，母亲不知道现在究竟如何了，如果成功逃出去了，此时是不是正在焦急地到处寻找她呢？她突然有点懊悔自己轻易逃出来，兴许被刚才那个护卫送到军营里，反而有机会打听母亲的下落。若在这里被路过的魏兵发现，再次活捉，说不定就是刚离虎口又进狼窝，到时候她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等待她的命运将更加悲惨。
几经犹豫之下，她还是改变了注意，拨转马头，顺着原路，朝刚才逃出来的那个方向找寻着去了。
可是，尽管周围的草木渐渐熟悉，但是长长的河岸线上，空无一人，只有流水潺潺，鸟鸣啾啾，根本不见那护卫的人影了。
越是如此，她就越是心焦害怕。既然那护卫从这个方向带着她渡河而来，那么这条路必然是通向魏军军营的。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魏兵朝这里来，若是撞见了她，不把她掠去侮辱才怪。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尽早离开，走一步看一步再说了。
于是，她赶忙催马，顺着小河流淌的方向，匆匆离去了。
第2卷 第32节：波光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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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越远，牧云就越发迷途得厉害。面对不可预知的前途，她除了随波逐流，见机行事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办法。
走着走着，已经到了下午时分，天空中的阴霾渐渐散去，阳光从云间露出脸来，重新普照着大地。抬眼望望，只见蓝天白云取代了乌云压顶，天空一碧如洗，一切似乎都变得美好静谧起来，仿佛这仍然和她在皇宫里无忧无虑地玩耍时一样，没有任何变化。而她从昨晚到先前所经历的生死劫难，血腥残杀，都只不过是一场很漫长很真实的噩梦罢了。
国破山河在。青山依旧妩媚，风儿依旧和煦，溪水依旧长流，可她却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渐渐地，她不再如先前那样害怕了，她在心中努力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就像昨晚母亲叮嘱她的一样，不论到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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