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自己取了手帕,在水中摆了摆,擦拭手臂。又蘸了酒,便要往手臂上的伤口招呼。
“慢着——”沈墨青余光瞥见这一幕,不由出声阻拦。她是不知道疼吗?这样红肿发炎的伤口,烈酒沾上去,饶是一个壮汉也要疼的咬牙,她这样瘦弱,怎能受得了?
苏熙却丝毫没有停顿,直接擦上开裂的伤口。已经发炎了,只能用酒精消毒了,不然,恐怕情况会更糟糕。
“喂!你怎么这么不听劝?你不知道——”沈墨青语塞,眼睁睁看着苏熙淡定的清洗了伤口,又拿酒擦了,甚至……。她拿着清洗过的匕首把已经坏死了的肌肤割掉!
“小姐不要!”明兰惊呼。苏熙眉目不动,自顾下了手。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效率,永远比个人的感受重要。
……
沈墨青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感受,他只觉得被深沉的震撼着。他能感觉到,那份疼至骨髓的颤抖,然而,那个身形单薄,面容憔悴的小女孩,从头到尾,不曾发出一声。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坚强了,沈墨青看着苏熙,忽然迷惑,这具身体里,究竟隐藏了多大的力量?这样的隐忍,这样的坚毅,这样的冷清,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明兰眼中含泪的被苏熙打发着去守门了。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走吧,我要休息了。”苏熙瞥了沈墨青一眼,说完就躺在床上,似乎马上就要睡觉。几番折腾,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必须休息,身上其他的伤晚些再处理也可以。对于屋子里还站着一个男人,似乎完全不在意。
“……”沈墨青嘴唇蠕动,似是要说什么,却最终无声叹了口气,望着背对着他的身影,仔细看了看,脸上洒脱恣意的神色也有所收敛。最终起身离去。
待沈墨青离开了约有十分钟,苏熙的身影忽然一动,坐起身来,看向屋子里唯一的桌子,上面静静放着一个玉瓶。她知道,这是沈墨青留下的。她并不怀疑这是治伤的良药,若是沈墨青对她怀有恶意,根本不需要帮她,何至于如此麻烦?但是……有外人在,她怎么可能真的睡?多年的警戒习惯并不是一时半刻说改就改的,更何况,苏熙看向窗外,天空一碧如洗,犹如最纯美的梦,在这样的处境下,鬼影僮僮,孤立无援,她还有硬仗要打。既然上天让她得以再活一世,那么,从今天起,她就是苏流熙。
前尘往事,皆作往梦。
……
“啪——”“砰——”
“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那个贱人是撞了什么邪?居然敢这样摆脸色给本小姐看!还打了本小姐的人!当本小姐是死的吗?!娘!您也是!女儿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您怎么还这么不在意?难不成您怕了那个贱婢所生的贱人吗?”
明月居,苏流芊的闺房,苏流芊正在狠狠发泄,屋子里的装饰几乎被她摔了个遍,下人们站在角落,只希望不被迁怒。二小姐发起火来,可是能生生把人作弄死!
何氏正坐在高堂,看着女儿狰狞的面色,自己虽也是憋闷得胸口疼,却也只忍下,耐着性子劝道:“芊儿,并非是为娘怕她,她一个小丫头,再厉害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翻不出什么浪花。你也看到了,今日安定王世子是护定了她。我们怎好和他硬来?不过你放心,安定王世子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等他离开,那小贱人自然还是在我们掌控之中,到时候,你想怎么出气,都随你的意,好不好?”
“那难道今日女儿就白白吃亏了吗?”苏流芊听了何氏的话,怒气稍缓,脸色却依旧难看。在她看来,这简直是在她脸上狠狠扇了几个耳光,她若是不把这仇报了,一定连觉都睡不好!
何氏忙安抚道:“放心,娘什么时候让你受过委屈?你爹也快回来了,正好让他看看,他这个好女儿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真的?爹要回来啦?太好了!这回苏流熙死定了!”苏流芊一改脸上愤怒的神色,转换上一幅欢喜不已的表情。
何氏不说话,上挑的嘴角却也彰显出她内心也是这样想的。进府这么多年,除了她自己的孩子,就只有苏流熙这个孽种。看见她,就像看见自己的耻辱!这一回,把苏流熙,还有她的那个卑贱的娘,都一并除去吧。
------题外话------
一直在裸奔啊啊啊啊啊肿么办?求安慰!
第五章 今世
将军府占地极广,屋舍建筑古朴大气,不仅专门设立了练武场,甚至还有天然的后山相傍,供以将军府府中护卫训练。只是随着沈珣常年驻扎西关,府中何氏一介妇人,对于军务一窍不通,因此,只除了例行的演练,将军府的练武场几乎成了摆设,至于后山,更是因为环境阴森寂静,山势陡峭,无人问津,仿似死山。
然而,今日天刚蒙蒙亮,后山之中隐隐约约传来声响。却是苏流熙在沿着山上的小路奔跑。她的脚上绑着沙袋,考虑到这幅身体底子实在太差,每个沙袋不过才五公斤。然而尽管已经减轻了训练量,却也让苏流熙累得够呛。她的额头因为超出体力的训练而冒出大量的细汗,脸颊通红,呼吸急促。
事实上,她已经这样跑了一个小时,她的腿酸疼不已,胸口几乎要炸裂开,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但是她的眼睛很亮,闪烁着无可言喻的执着。
她必须在最快的时间里让身体恢复到最好状态,羸弱的躯体会拖她的后腿。任何时刻,她都不会允许自己脆弱的出现在人前,尤其是,当她是孤军作战的时候。
林中寂寂,只有她的呼吸声,奔跑声,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自己。
没有了上级,没有了任务,没有了以前那帮虽然并不热络却可以相互协助的战友,苏流熙在自己的屋子里,发了很久的呆。这在前世,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因为那时她无时不刻谨记着自己的使命。她是国家机器,是一把利剑,国家指向哪里,她就以身相拼,因为无所贪恋,所以从无畏惧。
所以她是猎鹰最强。
然而她从未料到自己死后会穿越依附在另一具身体之上。她虽然看似淡定,却实实在在疑惑了自己今后的生活,会怎样进行。
今世,她是苏流熙。那些加注在身上的禁锢似乎一夜间烟消云散,可是她却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一次死亡,似乎唤醒了一直蛰伏在她心中的东西。
比如,对自由的渴望,再比如,对生命的珍视。
那天沈墨青走后,似乎对何氏说了什么话,苏流熙养伤的这些日子,她竟然没有再派人来寻苏流熙的麻烦,甚至,似乎连苏流芊都偃旗息鼓了。她的小院终于清静了好一阵。明兰为此兴奋不已,连连在她面前说安定王世子真是世上最好的人,帮她们这么大的忙。小姐从小受苦,这下终于扬眉吐气,小丫鬟脸上的笑容几乎没下去过。
苏流熙看她如此高兴,便没有打击她,明兰不知人心险恶,以为从此后便苦尽甘来,她却深深明白,以何氏的狭隘心胸,她和她结了这么大的梁子,何氏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她和她们,迟早要一分高下。
因此,她想办法找来了一些书,大多是史记列传,还有一些风俗杂谈,原主身困将军府,几乎从未出过将军府的大门,对于外面的世界几乎没有任何有用的认知。她要保全自己,首先要熟悉这个世界。也幸好文字与繁体字及其相近,苏流熙阅读起来没有障碍。
这个世界现在有四个大国,大庆,西燕,东齐,朝夏。大庆地处中原,西邻西燕,东比东齐,南靠朝夏。
其中以东齐最为强盛。东齐靠海,兼又地域最为广阔,齐昭帝心怀雄才大略,朝堂上人才辈出,齐国之势几乎无人可当。
朝夏地处江南,上至国君夏仁宗,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偏好华文丽词,属意丹青文章。因此,朝夏的军队虽是大国里最弱,但是江南富庶,朝夏的财力却也不容小觑。
西燕多是荒芜之地,然而民风强悍争强好斗。西燕的骑军名冠天下。可惜现在的国君武帝穷兵黩武,好大喜功,多年来不断试图挑起和大庆的边关战争,西关民不聊生。
至于大庆……苏流熙皱眉,大庆当今的皇帝庆明帝,忠奸不分,又极爱奢华,大庆前年六个省遭了旱灾,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甚至在最困难的灾区,有人易子而食,他竟然还为了自己的五十大寿再加课税,民间早就怨声载道。而朝堂之上,奸佞当道,各个财阀豪贵之间利益牵涉不清,整个国家机制几近瘫痪,早就被蛀空。如今,只剩一个空壳子了。而所有的掌权者都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认为大庆仍然是强盛的大庆,妄想着声色犬马的快活日子。
苏流熙几乎要冷笑出声,这样一个损耗严重的国家,这样一个昏庸无能的国君,这样一群麻木不仁的官员,大庆居然还没灭亡,真是奇迹。不过,想必用不了太久这片表面上的平和就会被打破了。
大厦将倾,无人可救。
除了这几个大国,还有一些小的附属国,以及被天堑隔绝,与外界交流极少的岭南,那里常年弥漫着瘴气和毒气,西燕几次派兵讨伐,均铩羽而归。大庆以北,是其格力草原,那里是北帐王庭的统治地,再往北,则是布克挈沙漠。那里是真正的绝地。记载中,没有人从那里活着出来过。
苏流熙看完这些,思考了很久,终于决定去东齐--是的,她要离开将军府。重活一世,甚至连她也有了想好好游历一下名山秀水的欲望。
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离开将军府。她的身体毕竟还是这个将军府的大小姐。只有和将军府脱力关系才能得以自由。而且,自保能力是一定要有的。凡事占据主动,才不会被牵制。
苏流熙自从下了决定,就开始着手训练这个身体。那天沈墨青留下的药出乎意料的好用,深近入骨的伤痕,居然也没有留下疤痕。然而沈墨青未曾再次出现,苏流熙只好先记着这份人情。
每天早上天不亮,苏流熙就起床,绑上自制的沙袋,负重跑步。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稳扎稳打的办法。每天绕后山的负重跑,不仅地方隐蔽,而且地形十分适合灵活度的训练。苏流熙被派去委内瑞拉特种部队特训时,曾经靠着一块玉米饼,在原始森林活过了七天。如今这小小的后山,实在是不够看的。
苏流熙奔跑在树枝旁逸,荆棘丛生的树林里,几乎如履平地。她总能在几乎毫无出路的地方找到最容易前行的路。似乎那些横生的枝杈,都巧妙的避开了她--越野行军实在是最基本的训练了。
在沿着山路负重奔跑了两个时辰之后,苏流熙就回去简单的用了饭。自从那天何氏母女被苏流熙连消带打的一顿教训,府里众人也不敢再苛待她们的伙食,虽然菜色是最简单的,却比以前吃的搜饭剩汤好了太多。
明兰对于自家小姐每天天不亮就出去一头雾水,开始她并不知道,还是看到苏流熙从外面回院子,衣服稍显凌乱才知道原来小姐出去了。她虽然疑惑,却也知趣的没有多问什么。只要小姐不再受欺负,小姐做什么都好。
况且,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小姐似乎不一样了。似乎……整个人变得非常冷淡,可是,又觉得非常安心,每次看到小姐冷寂而平淡的眼神,她就会不自觉的安静下来,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那双眼睛泛起波澜。这样的小姐,让她骄傲。
十分钟解决了午饭,苏流熙又去了练武场,开始了基础的力量训练。
“砰!”
“砰!”
“啪!”
将军府无人问津的练武场里,烈日炎炎,阳光似乎要把地面灼化,似乎连空气都快燃烧起来了。却有一道身影,站在暴晒的烈日下,拳脚飞舞,不断的招呼在木桩上。一声声肉体和木头撞击的闷响传来,令人听着都忍不住脚底发软--这是有多狠!
太阳从正南渐渐西移,刺眼的阳光也收敛光芒,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绚丽色彩。
苏流熙却好像不知疲倦,深蹲,踢靶,格挡,……成百上千次的重复着动作,一下下,枯燥而又疲累。整个空旷的练武场上,只有她身体撞击音和拳脚破风的声音。
每一个动作,都深深印在她的记忆中,每一招,都深深刻在她的骨子里。每一次的重复,高度,力道,轨迹,完全一样。只有成为本能,才会有生死之际纤细入微的第六感。
衣服不知湿透了几次,干了几次,直至太阳完全落下山。苏流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沐浴,用饭,休息。
苏流熙做这些事完全亲力亲为,明兰看着,不由担忧自己会变得越来越没用,第一次看见小姐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时,心疼的直掉眼泪。那之后,苏流熙再也没在小丫头面前脱过衣服。明兰虽然稚拙,却也知晓小姐不愿自己担心。因此便只努力做好自己的事,不愿小姐费心。
苏流熙便十分欣慰。
这一天,苏流熙在用晚膳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小厮的声音:“大小姐,您快去看看赵姨娘吧!她快不行了!”
苏流熙的手顿住,定定看向那个小厮:“你说什么?”
------题外话------
新人忐忑中…求评论啊
第六章 娘亲
苏流熙几乎要忘记,本尊的生母,也就是小厮口中的赵姨娘,其实也在将军府。只是赵姨娘身染重病,几乎连屋门都无法走出,更何况去看望自己的女儿?
以至于原主的记忆中,几乎没有对她生母的印象。也难怪苏流熙穿来的这些日子里,并没有特意去看望赵姨娘。
而现在…她就要不行了?
苏流熙虽然对于赵姨娘并无感情,却也不能在此当口拒绝去见她。毕竟,她占了别人女儿的身子。从某种含义来讲,她就是她的女儿。
苏流熙问完话,便听小厮回道:“回大小姐,赵姨娘今早咳血,后来便昏迷了过去。汀兰苑的下人找了大夫来看,扎了针好容易才醒过来。只是,大夫说,赵姨娘身体亏损多年,早就是残破之躯,这次病发,怕是……求您快去看看吧!”汀兰苑,正是赵姨娘的住处。
苏流熙转头对明兰吩咐道:“明兰,呆在这里。”又让小厮在前面带路,前往汀兰苑。
一路穿过雕梁画栋,最后停在一个冷清破旧的院子门前。
苏流熙抬头,上面还挂着“汀兰苑”的匾额,可惜时间久远,显得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