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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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沉璧-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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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在此地不宜多言,浅歌并未追问什么,只是拿出了随身带着的荷包放到他手里,“来的时候也不敢声张,就没带药箱,这有几颗清心丸你先收着以备不时之需吧。”
镜涵接过来小心地收好,轻轻一笑,“多谢,不过……”他并未继续说下去,沉默片刻才又道,“皇兄他……”
提到镜辞,浅歌心中也是一沉,那日听闻镜涵被关押之后她立刻到了祈合宫,镜辞却对她避而不见,接下来的这几日也依旧如此……
只是此刻浅歌终究还是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只打起精神笑道,“你放心,我相信镜辞哥哥一定会尽快救你出去的。”
镜涵却只是轻轻一叹,“这是如此一来,皇兄要面对的,恐怕……”
即便是面对现下的境况,他心里最记挂的,始终还是镜辞!浅歌心里有些细碎地难过起来,却是不敢在他面前露出分毫,“先别担心这个了。”
镜涵点点头,“嗯,你先回去吧,被人看到也不好。还有……别担心我。”
虽是亲自确认了镜涵的身体并无大碍,浅歌的心情却依旧丝毫都轻松不起来,好容易捱到了天亮,还是忍不住到祈合宫走了一趟。
方走到门前,元禄已经迎了上来,恭敬的声调里带着些歉意,“浅歌小姐,太子殿下吩咐……”
浅歌了然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殿下不愿意见我,但是我有话一定要当面跟他说,你放我进去,即便是有什么,由我来担着便是。”
元禄不由得面露难色,“浅歌小姐……”
浅歌不着痕迹地叹口气,正欲自他身边绕过,远远地却见镜辞朝这边走了过来,“元禄,你下去吧。”
元禄暗自松了口气,见礼之后赶忙退下。
镜辞看看浅歌,似乎想说什么,却到底只是轻叹一声,“先进来吧。”
浅歌沉默地跟着他走到正殿坐下,一句“我昨天去看过镜涵”还未说完,就见得元禄跑了进来,似乎也顾不得礼数了,“启禀殿下,飞霜宫那边传来消息,五殿下……已经醒过来了!”
镜辞只觉得眉心一跳,下意识地起身疾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到什么似的稍稍停顿片刻,“浅歌,你留在这里等消息。”
知道自己不宜在那场合出现,虽心中焦虑不已,浅歌还是很快点头,“好。”
祈合宫与飞霜宫相距不近,饶是镜辞一路奔去,等到踏进院内之时,那里已经站满了人。
镜辞心里一沉,虽然镜渊能醒来是件好事,但是如果他一口咬定……
他忍不住就想要往内室走去,却被伫立在门前的楚镜浔拦住,似笑非笑道,“皇兄才到可能不知道,父皇方才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镜辞有片刻的疑惑,旋即明白过来,此刻父皇应当正在镜渊的寝殿之中,说是探望,其实更是问询那日之事吧……
看着楚镜浔那带着三分笑意似乎还有些志在必得的神情,镜辞心中一寒,努力地克制着想要直接冲进去的冲动,脸上焦虑的神情却再也掩饰不住。
片刻之后,他的视线无意中落到站在角落位置的镜泫身上,那人依旧是一派淡然清冷的模样,而他竟也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宁静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镜辞迅速地敛了心神,整个人的神色都平静下来,向一旁的楚镜浔示意之后退后了两步,只做安静等候的模样。
足足有一炷香的时辰过后,一直紧闭的寝殿大门被从内推开,皇帝信步而出,“镜渊伤势颇重,现下虽已醒来,但不宜劳累,你们便不要去打扰他了,过些日子再来吧。”
众人自然是纷纷应是,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皇帝微微一怔,才想明白事情的原委,“另外,命人将镜涵带回栖霞宫,自今日起禁足两月。”说着便向外走去。
这样一来,虽未直言事情始末,众人心中也有了个大概,又是得其命令不准叨扰,此刻便也纷纷散去。
镜辞依旧是在上次那水榭处寻到镜泫的,“镜泫。”
镜泫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镜辞往前凑了半步,“先前镜涵病重的消息是你命人放出来的?”
镜泫笑笑,却不回答。就这么静默了片刻,方轻道,“有些累了,我先回去,这一次毕竟只是侥幸,所以仍是要劝皇兄……引以为戒。”
而此刻的飞霜宫内——
虽是有皇帝的命令在先,但楚镜浔与楚镜渊一向亲厚,待众人皆离去之后,还是踏进了镜渊的寝殿。
镜渊正靠坐在床榻之上,脸色惨白,精神看上去倒是还好。
镜浔几步走到他身前,语气有些责怪和埋怨,“方才你是怎么和父皇说的,明明这一次可以将那楚镜涵置于死地的!”
镜渊只是笑笑,有几分虚弱,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说起来,三皇兄这次险些,当真要了小弟的命啊。”
镜浔看上去有些不自在,勉强扬了扬唇角,“特意寻了箭法卓绝的人去放那一箭,却没想到……”
明明是他方才提起,此刻却似乎不愿再说,镜渊只安之若素道,“还好,小弟最终还是脱险了。至于三皇兄方才的问题……”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唇边的笑容渐渐诡异起来,“你不觉得,比起借刀杀人,将他拉拢过来与那人倒戈不是更有意思吗?”
镜浔微微眯起双眼,“谁都知道楚镜涵对他死心塌地,五弟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些。”
镜渊只低下头摆弄着手中装着安神的香料的荷包,“哦?三皇兄又怎么知道镜涵对那人所谓的‘死心塌地’是真心还是多年的惯性?我可是听说,镜涵在牢中病重,那人可是连半句求情都没有。”
镜浔耸耸肩,不置可否,“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镜渊却是一把抓紧了手里的荷包,脸上依旧是淡静的笑意,“另外,三皇兄,韩嗣这个人,留不得了。”

第十三章 夜行

楚镜浔尚未找到除去韩嗣的机会,朝堂之上便传来“韩将军自愧于当日失言,自请至东楚与青霄国之边境戍守”的消息。
将这消息说给楚镜渊的时候,对方只是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淡淡道,“这韩嗣倒是个聪明人。”
楚镜浔眼中露出些许的杀意,“父皇恩准他三日后携家眷离京,等他们走出盛京,我……”
楚镜渊却只笑笑,淡淡倦倦,“我看倒是不必,韩嗣此举无疑是想要告诉咱们他打算息事宁人不会将先前之事说出来,如果我们执意将他逼至绝路,恐怕反而适得其反。”
楚镜浔眯起眼睛,似乎沉吟良久,复又笑道,“那便依了你的意思吧。”
楚镜渊手里依旧是把弄着前几日一直拿着的荷包,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不知道栖霞宫那边情况如何?”
楚镜浔闻言不禁笑得更加诡异了些,“没想到五弟你所料不差,这几日,除了秦将军家的那小丫头,并无他人前去探望,楚镜辞那边更是根本忘记了还有这个人似的。”
沉默片刻,楚镜渊抬起头轻声道,“咱们得想办法推波助澜一下才是。”
距被宣布“禁足”已经足足过了十日,除了浅歌,再没有人到栖霞宫来看他,尤其是……
镜涵略有些疲惫地靠在椅上,心绪更加纷乱起来,他知道,这一次他虽心知自己确实无辜,但是在旁人眼中……更让他担忧的是那日恍惚中听闻的……这件事会不会给皇兄带来很大的麻烦,或者其实应该说,究竟会给皇兄带来多大的麻烦……
思量间突然听到月妍的声音,“启禀殿下,浅歌小姐到访。”
镜涵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笑了起来,“请她进来吧。”
浅歌依旧是带着自己随身的小药箱,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熟不拘礼地走到他身边为他诊脉。
镜涵倒也配合,乖乖地伸手过去,“当日在牢中其实也无大碍,这几日又有你的药,不必太担心。”
浅歌并不回答,片刻后放开他的手腕这才轻轻笑道,“这回倒的确是好了九分。”
镜涵也笑,声音却是渐渐严肃起来,“浅歌,这两个月没有其他事的话尽量不要再过来了,虽然父皇只说要我禁足并未明令禁止他人来访,但你一个姑娘家的若被有心人大做文章终究不是好事。”
浅歌眼光一闪,旋即点了头,“好,我知道。”
镜涵起身踱步到窗边,似乎有些犹豫,“浅歌,皇兄那边……现下如何?”
浅歌叹息一声,语气里也听不出悲喜,“先前三殿下那边不断施加压力,的确是有些为难,不过这几日境况已经好了许多。”
镜涵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浅歌,有件事请你帮忙。”
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浅歌心里一沉,却倒也不想瞒他,“那日五殿下醒来,我不便前往,就一直在祈合宫等消息,知道你被禁足之后就劝过镜辞来栖霞宫,但是他说……暂时不想见你。”
静默许久,镜涵转过身,一字一句认真道,“我知道,但是……浅歌,再帮我请皇兄一次,就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说,拜托了。”
浅歌也站起身来,没说什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而,又是三日过去,镜涵依旧没有等到镜辞,反倒是外面的一些风言风语终究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其实也无非是“这一次七殿下的确过头了连太子殿下都不打算理他了”或者“被拖累了这么多年太子殿下终于醒悟了”之类,虽不意外,却到底伤人。
皇帝这一次的禁足令下得十分坚决,不仅是镜涵,就连栖霞宫的一众人等亦是不得踏出宫门半步。镜涵心中焦虑,却是别无他法。
又等了两日,镜辞依旧没有出现,栖霞宫却是迎来了一个意外访客——楚镜浔。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镜涵只不动声色地见了礼,“见过三皇兄。”
楚镜浔脸上是一贯漫不经心的笑意,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又看了看正欲上茶的宫女岚汐,只随意道,“你下去吧,吩咐下去,没有我和七殿下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镜涵看向他的目光里有些戒备,“不知三皇兄前来,所为何事?”
楚镜浔慢悠悠地走到镜涵旁边坐下,耸了耸肩状甚轻松,“不过是受镜渊之托罢了,因为受伤的事牵连到你,镜渊很过意不去,本想亲自来这一趟,奈何身体尚未恢复……”
心里更添了几分疑惑,脸上的神色却更加镇定,“多谢三皇兄,请转告五皇兄不必挂怀。”
镜浔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镜涵,“对了,这几天,皇兄有没有来过?”
他口中的“皇兄”自然是指镜辞了,说这话时,楚镜浔没有忽略镜涵脸上一闪而逝的黯然。没等镜涵回答,镜浔便特意往他的方向凑近了些,敛去了笑容难得地正色了几分,声音里也倏然多出几分担忧似的,“那日出事后,我因为太过担心老五难免乱了神智,这件事三皇兄要给你陪个不是,不过这次皇兄的一举一动都实在是让人意外啊……”
镜涵心里一沉,努力地告诉自己不要被这话扰了心智,“三皇兄……”
楚镜浔却并不打算往下说,站起身来拍了拍镜涵的肩膀,“我还要去看镜渊,先走一步,过段时日再来看你。”
看着楚镜浔干脆离去的身影,镜涵心中不免更加烦乱起来,他不明白楚镜浔的来意,似乎是为了离间他与镜辞,但却又只是这样语焉不详地说了不到三句话,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算起来自自己被禁足也有半月了,既然连楚镜浔都能前来,皇兄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避讳呢?镜涵自然是不信楚镜浔的那一番说辞,更不会因他这三两句话就对镜辞心生嫌隙,只是……镜涵快步走到门口,扬声唤过元升,“元升,想办法托个人去祈合宫,就说我病重,请皇兄过来探望!”
然而,一直等到入夜,镜辞终究还是没有来。
镜涵将元升唤到书房内,“你照实说,皇兄那边……”
话未说完,元升已经跪倒在地,似有些犹豫,“回殿下,奴才托人到了祈合宫,据他说,太子殿下听过他的话之后只说了一句……”说到这里的时候却是停了下来,面上不安的意味更浓了些。
镜涵笑了笑,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没事,你只管照实说。”
元升微微低了头,声音颇有些艰涩,“太子殿下说……若是病重只管去请太医,又或者他愿意自生自灭也与我无关。”
说完这话,元升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镜涵,却没想到片刻之后,镜涵只是轻笑一声,“嗯,你下去吧。”
元升想要开口劝慰几句,却又根本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只得行礼退下。
看着被缓缓阖上的门,一直轻扬着的唇角终于渐渐无力,镜涵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他想,他不能再这样一直等下去了……
夜色已深,祈合宫书房内却依旧掌着灯,镜辞端坐在书案前,低头正在写着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初棠的声音,似乎有些为难,“启禀殿下……”
镜辞轻蹙起眉,他已经交待过无事不要来书房打扰,那么……
伸手执起眼前墨迹未干的纸张随手至于灯火处引燃,这才开口,“何事?”
初棠稍稍沉默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请殿下容许奴婢当面禀告。”
知道初棠不是没有分寸的人,镜辞很快道,“先进来吧。”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的,却不只初棠一人。而跟在她身后的,正是此刻理应被禁足在栖霞宫内的镜涵。
初棠走到镜辞身前拜下,“启禀殿下,奴婢在院落门口守着的时候无意中见到七殿下……不敢声张,自作主张将七殿下带到书房来,请殿下恕罪。”
镜辞只说了句“没事,你先下去吧”,待到她退出书房才淡淡地看了一眼一身黑衣的镜涵,“翻墙进来的?”
镜涵直直地看向他,并不回答,“皇兄!”
镜辞慢慢勾起了一丝笑容,声音却是无比清冷,“跪下。”
镜涵抬起头,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怔了半晌,忍不住往镜辞的方向走了几步,伸手就去抓他的衣袖,“皇兄……”
镜辞甩了甩袖子挣开了他的手,蹙起眉冷着声音重复,“跪下。”
镜涵怔怔地看着自己突然空掉的右手,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再抬起头看镜辞的时候眼眶里微微泛了红,声音里也像是有无限的委屈似的,“皇兄,我……”
下一刻,镜涵只看到镜辞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耐,“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
心中对镜辞到底还是存着几分畏惧,镜涵终于顺从地跪倒在镜辞身前,也不敢再说话。
片刻后,他听到镜辞的声音,明明就在自己头上,却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掌嘴。”

第十四章 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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