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是在取笑他,可是秋秋觉得他不会生气的。
事实上,他也真的没有生气,甚至秋秋感觉到他好象也在笑。
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一定比不笑的时候更好看吧?
而在遥远的,秋秋的故乡,秀才娘子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是笑着醒的。
但是醒来后,听着枕畔丈夫规律的鼾声,看着从窗子透进来的月光。
她怅然的想,原来……是做了个梦。
她一动,身边的秀才也醒了。
两人多年夫妻了,秀才问她:“要解手?”
“不是,你要吃茶吗?”
两人都喝了半杯温茶,秀才娘子轻声说:“我刚才……梦见秋儿了。”
秀才有些惊异,顿了一下才说:“是吗?我……我也梦见她了。梦见她回家来了。”
夫妻俩都有些吃惊,互相说了梦中的情形,竟然纹丝不差。
秀才娘子坐不住,披上衣裳去了儿子那屋,儿子也醒了过来,他说他梦见姐姐了。
怎么会,一家三个人全做了一样的梦?
秀才娘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快步走到了女儿原来住的屋子,灯都没点,在桌上摸索了一把,抓起了梳子。
梳子上还缠着两根柔软的头发。
白天的时候她还整理过,梳子上明明是干净的。
梦里头她就用这梳子给女儿梳的头。
秀才娘子攥住了梳子,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
253 巧合
天气终于放晴,紫玉阁的姑娘们也开始争奇斗艳了。色彩缤纷衣裳,别致的头发,精致的眉眼,笑语如珠,身姿婀娜,远远看着就是一幕动人的景致。
秋秋早起脸上就一直带着笑,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都能笑得合不拢嘴,等头发梳好了,还心情极好的在窗边剪了一朵花戴上。
她穿的是严姑姑特意给她准备的一身衣裳,有些浅,很柔和的石苔绿,这颜色一点也不鲜艳,不是年轻小姑娘们会青睐的颜色。
可是穿在秋秋的身上,就显得十分合适。她远远走过来的时候,就象一道徐徐吹来的淡淡的微风,毫不张扬,令人觉得淡雅脱俗。
严姑姑早发现徒弟不喜欢浓艳的颜色,给她穿大红大紫,她会拘束的手都不知道摆在哪里,走路的姿势都显得僵硬。
而这些浅的,甚至是有些黯淡老气的颜色,她却十分钟爱。
等她走近,严姑姑才发现她头的戴了朵花。花也不大,茶杯口大小,半开的重瓣鲜花,有些象蔷薇的样子。
严姑姑大为惊异。徒儿的性子她知道,和她自己有些地方特别相象,从来不喜欢这些繁妆赘饰,除了过节,头上也从来不带花。
“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秋秋笑眯了眼,小声说:“我昨天晚上……梦见回了家了。娘、爹,还有小弟,家里人都很好。”
徒儿昨天接到了家里送来的包裹这个严姑姑当然知道,对她做这个梦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梦里的事不能当真。可是徒儿心情这么好,严姑姑肯定不会说这样的话来煞风景。
人们总是这样的。梦见了坏的事情,就安慰自己说梦是反的。梦见了好的事情,就欢腾雀跃把这当成好兆头。比如婚梦啊、胎梦啊、财梦啊,总之风马牛不相干的事也能扯到一起,说是大喜之兆。
可是秋秋又不能跟严姑姑细说,她这个梦不是假的,是……嗯,是个真的梦。
好吧,这么说是挺奇怪的。
秋秋也不知道怎么确切的形容昨天晚上的梦境。
要说是真的,那显然不对。她又没有真的和家人见面吃饭。可要说是假的,那更不对了。
反正,不管真假。她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想到这儿。秋秋又偷偷的捂嘴笑。活象趁人不备偷吃了灯油的老鼠似的。
嗯,当局者迷。秋秋一点儿都没现自己这副得意的小模样,和某些时候的火儿特别象。
毕竟她又不可能时时拿个镜子对着自己照。观察自己的每个神态嘛。就好象大家只能听到别人打呼,可是轮到自己身上就死活不承认一样。
我怎么可能打呼呢对不对?打呼那是多么不文雅的事情啊。
即使看到那两个长相气质打扮都相近的姑娘都露面了,秋秋的好心情也一点儿没受影响。
只是秋秋觉得好奇。
“师父,这些人到咱们镇上来做什么?”
“说起来也是巧了。”严姑姑轻声说:“掌门与她的道侣要举办一个典礼,邀了许多人来观礼。”
“啊?”秋秋才知道原来最近门派的热闹是为了这个。
大家猜什么缘由的都有,唯独没有猜到这是个。
“那,掌门的道侣是谁啊?”
紫玉阁的女子一般不会固定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而正式的举行过结侣的仪式,那就相当于普通人的拜堂成亲了,之后掌门可不能再和别人有什么牵扯。
如果对方实力不足以匹配掌门的地位。那这可是一桩蚀本的买卖。从此捆在一个人身上,实力难得寸进不说,更大的憋端是不可能再从别人那里得到支持与势力。
“那掌门的面子还真不小,来了这么多贺喜观礼的人。”
严姑姑笑了:“傻丫头,这里起码有一半的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并不是冲着掌门人来的。”
“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这次掌门请的客人里头,有一位特别有来头的大人物。”
啊……
秋秋瞬间秒懂啦。
怪不得师父说那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本来秋秋还在想,她们这样的门派,吸引的客人……嗯,应该多半是男性才对。倒不是说她们就不欢迎女性的宾客了,但是,同性相斥啊,那些同道之中,对紫玉阁抱着鄙薄轻视态度的大有人在。远的不说,秋秋家小妹的门派玄女观,对紫玉阁就有些看不起。
可是这些清高自许的女修士,现在也不嫌弃紫玉阁了,借着给掌门人道贺的机会纷纷聚集到一处来,难道不是为了和那位大人物攀上交情,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么说起来,其实她们也没比紫玉阁的弟子们高贵到哪儿去,只不过紫玉阁把一切放在明面上,而那些人则用满口道义把真实的目的掩藏起来了而已。
大家的心思是一样,但是那些人却觉得紫玉阁的人是不道德的。
如果换成以前,秋秋多半还要为这样的事情感到不平。一边是真小人,一边是伪君子,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区别嘛。
可是现在她可不会为这样的事情生气。
世上的人本来就分许多种,普通人里有人能成为圣人,有人却沦为贼寇。修仙的人里头也是这样,有的人品性高洁,最终可以悟道,而有的人终其一生庸庸碌碌,毫无作为。
当然,秋秋觉得自己也是毫无作为这一拨人里头的一员。
她胸无大志,又没有过人的天资,更没有什么金手指一样的离奇际遇……
呃,真的没有吗?
秋秋的思绪一顿。
好象。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秋儿?想什么呢?”
“没什么。”秋秋跟着严长老走进了大厅里。
这几天的际遇就挺离奇的。
那个拾儿……今天早上醒来没见他。
可是秋秋知道他一定还在,并没有远离。
因为他的那只宠物现在还躲在秋秋的袖子里睡懒觉呢。
这小东西除了吃就是睡,秋秋就没见它做过任何一件有建树性的事。
这真的是龙宠不是猪宠吗?
因为这条小龙的存在,秋秋可以确定拾儿并没有远离。可能只有什么事情暂时要走开一下。
如果他真的要一去不回,肯定不会忘了把他的灵宠带走。
这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许多相识的人相互寒喧问侯,谈天说地。不相识的人也在别人引荐之下相互抱拳作揖结识,多个相识多条路,谁说修仙就不需要人脉了呢?没准儿这厅里哪个人身上就有自己的机缘,就能让自己参透一个重要的难关。
乍一看,这倒不象是修仙人的地方,挺象菜市场的,说什么的都有。一片扰攘。
秋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觉得眼前的场面似曾相识。
严姑姑看她的样子。以为她是嫌吵。小声嘱咐她:“别乱走乱动,不会一直这样吵的,等下典礼就开始了。”
“掌门的道侣究竟是是谁啊?”
严姑姑显然是知道的。但是却卖了个关子,不肯说。
宾客们还在不断的到来。
按着惯例,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总会来得比较迟一些。先来的这些人对后来的人态度更加恭敬热情,这种热情还是呈现出一种递增的趋势。
紫玉阁给宾客们安排的观礼的座席当然不是谁想坐哪儿就坐哪儿,那可不乱套了?
秋秋一眼扫过去,就分出了贵宾vip和普通座席的区别。
那盖着紫色绒缎椅袱,用灯盏和花缸隔开的,肯定是贵宾席了,不但座椅档次不同。位置也居中靠前,视野好。而四周的座椅,就是盖着普通的素缎了。
快到吉时,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许多人纷纷入座,不过正中间的贵宾席,还是空着的。
那说明今天的主宾还没到嘛。
秋秋替严姑姑提了一壶茶来,正上台阶,裙子后摆忽然一紧,幸好她站得稳,不然没准儿就栽一跤。
秋秋回过头来,身后两个年轻姑娘正旁若无人的从她身边走过上了台阶。
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个还转过头冲秋秋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挡着路让旁人怎么走?”
踩了秋秋的裙子的这人毫无歉意:“也不知道紫玉阁怎么回事儿,竟然还有这样的弟子,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她旁边的那姑娘倒是轻声细气:“算啦,时辰要到了,咱们进去吧。”
“切,丑人多做怪,就凭她那样……也不照照镜子……”
对方完全没有想到要压低声音,或者就是要说给她听的。
秋秋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招致了一场无妄之灾。
这俩人怎么无缘无故的对她有这么大敌意?
好好的新裙子,头一次穿就让人踩上了一个灰印子,秋秋心疼得不行,这可是师父特意给她做的呢。
秋秋弯下腰来想把灰掸掉,然后她想了起来,那两人中的一个,好象就是姓何的姑娘吧?是那个模仿别人打扮和谈吐的两人中的一个。
秋秋想想对方的打扮,再想想今天自己的穿戴……对方不会把她当成竞争者了吧?
这真是冤枉啊!秋秋真想举个牌子,上书两行大字:本人装束不是故意,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254 上门
秋秋再从侧门溜进大厅的时候,大厅里头差不多已经算是座无虚席了。吉时将至,除了掌门和掌门的道侣之外,也就是主宾席上的那个人还没有现身露面了。
谱可真大。
不过秋秋理解。
能做主宾,说明这人的身份一定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高,算是技压群雄。这样的人可不象秋秋这样的小卒子似的有这么多闲暇时间,秋秋的时间论天计,人家可能得论秒算,不掐着最后一刻的点儿,人家肯定不会到。
正说着,听着外面丝竹声响了起来。
好大的排场啊。
要不要这么夸张捏?秋秋一瞬间想起了美貌侍女一边撒花一边飞进来,还抱着琴呀箫啊剑啊之类的显得非常有气质有才艺的道具……好象很多武侠小说里,大凡隐世高人出场,都得来这么一套。好象连金大侠都不能免俗,在倚天里让那个黄衣女出场时就搞了一套这样的出场仪式。弄得秋秋当时大为惊奇,到底是金大侠被穿越了还是我被穿越了?这种又装“哔——”又不实用的玩意儿在这样比较写实比较讲逻辑的书里出现真的合适吗?黄衣女子出场一点儿没让人想到杨过小龙女,只想到了xx宫主,xx城主之类的人物,不幸后来事实证明,这种出场牛“哔——”的风云人物,结局都挺惨的。
装“哔——”遭雷劈啊……
画风不对啊亲。
好了,言归正传。
秋秋本来指望着这位最后出场的重量级人物搞搞排场让她开开眼界。结果让她失望了。丝竹声响起之后,的确有人走进了大厅。
可是走进大厅的只有一个人,没什么撒花舞绸带的精彩表演。
这人披着一件玄色的大氅,瘦高个子。
明明走过来的只是一个人。可是厅里众人的表现却象是一座山缓缓的压在了头顶一样,刚才那些吵攘喧闹的声音渐渐变弱,变低,很快全都消失不见,大厅里一片寂静。
刚才秋秋还觉得有点吵,可是现在才发现,吵也比这样的静默好,让人很不自在,大气也不敢喘。
太静了,真是落针可闻。
秋秋的脑袋不受控制的突然想到。要是有人这时候突然放了个很响很响的屁怎么办呢?
一想到那种场面。秋秋赶紧捂着嘴忍笑。
正在向前走的那个人忽然脚步顿了一下。侧转目光朝这边看过来。
秋秋正忍笑,发现那人停步凝视,本能的心虚的一缩头。藏在了严姑姑身后。
那人似乎只是无意中的停步,很快就继续往前走了。
秋秋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用躲。
她刚才的想法是有点不恭,可是她又没有说出来,只是在自己心里那么一想,这个人怎么可能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呢?吸引他停步转头的肯定是别的原因。
倒是自己,因为想到了不该想的事情,没等人家追究自己先心虚上了,真是太不镇定了。
厅里原来入座的也都站起来了,等这位贵客走到他那一席前头。众人也一起陪着站着。
这是当然的,哪有强者站着,弱者先大模大样坐下的道理?
接着出场的是掌门人,她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三绺长须又飘逸又柔顺的垂在胸前——呃,看起来挺仙风道骨的。
秋秋觉得这人好象有些面熟。
她小声问:“师父,这是谁啊?”
“是东方岛主。”
哦!就是上次那个岛主!
当时在岛上的时候师父说过的。这位岛主和掌门的关系很不一般,是多年的老交情了,岛主生辰,掌门特意过去捧场助阵,还献了一支舞,堪称天魔妙舞,美不胜收。
原来两人的感情这么好,这都要结为道侣了。
怪不得自己觉得他面熟呢,上次去人家岛上做过客……
等等,秋秋突然想起来,她上次好象没有见过东方岛主啊。
虽然这位岛主生辰的时候她也跟着严姑姑去了,可是她这样的小卒子只能在外围看看,没那个荣幸面见岛主本人。
那她怎么会觉得这位岛主面善呢?到底是在哪儿见过他?
想不出来,秋秋也不会钻牛角尖。
她这人一大好处就是从来不为难自己。当然,换个角度说,她也很缺乏竞争意识和进取心。什么事情觉得顺其自然就行了,为了一点想不通的事情寻根究底不是她会做的事。
掌门和东方岛主站在一起,两人穿着同样质料的玄紫色长袍,看起来十分相衬,简直就象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