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做什么?”
秋秋且顾不上理他。
她不知道前世的自己什么样,画上的那个人象不象她,她也分不出来。
但是拾儿就在她跟前!
反正修真的人又不会很快就老,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差别都不大。
搁着普通人这根本不可想象啊……隔一百年……骨头渣都没了好吗?
但是秋秋觉得除了衣服,没看出拾儿和画上的他有多象啊。
应该说画画的人压根儿没画出他的一成风采来。
既然他这么不象,那画上的女子大概和自己也不会真的很象了。
秋秋有点儿沮丧。
“这是……”拾儿看着画:“这是哪儿来的?”
“掌门给我的。”秋秋说:“她说画上的是咱俩,画画的人曾经在封印之地见过我们,回来之后画的这画,放了好多年了,掌门今天找出来给我看,我就厚着脸皮问她讨了过来。”
拾儿觉得他喜欢咱俩这个词儿。
而且画上的他们站得那样近,静静的相伴伫立在山水之间,正好暗合了他心中的想往。
“可我觉得这画上的人不象。”
拾儿说:“还是有几分象的。”
秋秋看看他,这几分象是指什么?衣裳头冠吗?
不过拾儿指着她手里那个水晶球问:“这个是做什么?”
“画上的人脸太小啊,用这个可放大点。”秋秋把水晶球放在画上方让拾儿也瞅一眼。
拾儿果然低下头去看——
他有些无语的抬起头来。
大是大了,可是完全形了啊。
这样看,瓜子脸都能变成大葫芦脸。小圆脸儿干脆象个横躺的南瓜——怪不得她说不象。
象就怪了!他和她怎么说也不能长得这么猎奇吧。
“考校如何了?”他问。
问起这个,秋秋才想起被她抛到脑后的考校来,表情茫然的和他对视了一会儿。
“怎么样?”
秋秋小声说:“掌门根本就没考我。”
“没考?”
“是啊,我们进去之后就闲聊了几句,掌门说我……”说她不能继续留在紫玉阁。
拾儿不知道她们的谈话,可是内容他能猜着个八九分。
秋秋不说,他也不追问。
“就说了几句话。后来掌门给了我这个。”秋秋把那本薄薄的书册取出来。
她从进屋就在看画。觉得画上人脸太小看不清。还翻出了水晶球来放大,把书册给忘光了。
从头到尾掌门也没问过她什么问题,或是让她施展招数。
虽然她自己知道自己水平差得很,可是掌门人这种问都不问直接放弃她的做法。还是让秋秋觉得有点小小的伤心。
掌门并没有明着宣布这次的考校最后谁得优,谁得良,谁得差。
对秋秋来说,只要不是宿枫,是谁都行。
她还没看这册子上写的是什么呢,书册并不陈旧,纸啊墨啊看起来都挺新的。
封页上没有写字。
翻开封页,里面似乎是几篇随笔。
“这应该是紫玉真人所写,就是在她重伤修养的那段时间。”
秋秋顿时十分吃惊。
“当然。这肯定不是原本。是后来誊抄过的。”拾儿翻了一下:“并没有写功法之类的,你留着闲的时候看看也无妨。”
秋秋翻了一下,总共不到十来篇的样子,而且一点儿都不连贯。
紫玉真人大概没有要把这个写成日记的意思,多半是今天想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就随手记下来。
她最后的那段时光,过的一定很寂寞。
不过也不一定。
或许她觉得很平静 ,很坦然。
比如头一篇随笔,写的就是她做女红。
做女红啊……
听听,一位创派祖师,堂堂的紫玉真人,别人大概想象不到她会亲手做针线吧?
紫玉真人写着,她很久不做这个了,手生,绣坏了三四条之后,最后绣出了一条勉强能看的。
她说她在帕子上头绣的是紫薇花。
“据说紫玉真人和意中人定情的时候,就在紫薇花旁边。”
拾儿知道的野史八卦还真不少。
但是听他这样一说,再低头看刚才那觉得平淡无奇的一段记述,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中酸楚怅然。
本来以为只是闲着无聊做做针线而已。
可是她绣的花却是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花。
那一针一线里头,缝进了多少相思和追忆呢。
拾儿不知何时握住了她一只手。
秋秋转过头来看他。
拾儿也这样想念过她吧?
一定是的。
紫玉真人的感觉,他也都经历过,都体会过。
秋秋只是想象一下那情形,就觉得胸口整个都揪紧了。那种绝望真的会让人窒息。
秋秋的手微微发抖,拾儿当然感觉到了。
不需要言语,他明白她想到了什么。
相爱的两个人生死两隔,从此后世上再也没有那个让你生死相许的爱人,再也没有人如他一样爱你。每个清晨,每个长夜,每个黄昏,相思就象毒蛇一样啃啮着内心。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痛彻心肺的煎熬。
秋秋的缓缓把那本紫玉真人的手札合了起来。
她不忍再看下去了。
虽然紫玉直人没有在手札里写出想念的字眼来,可是秋秋却觉得每一个字都在诉说她深埋心里的伤痛。
这让她怎么看得下去呢?
真是字字血泪。
两人没说话,这么静静的坐着。
秋秋忍不住想。
如果拾儿没有找到她,他该怎么办?他要怎么度过余生?
这么一来。她倒宁愿他对她的感情没有这么深,这么专注。
她没了,他当然要为她伤心一下的,可是不用伤心那么久。一个月,一年……一年也就差不多了。他应该慢慢忘记她,应该再找一个爱他的姑娘在一起。
时间会慢慢抚平伤痛,人们应该淡忘过去。向前看。向前走。
可是拾儿没有那样做。
他一直在找她,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她。
他可真死心眼儿。
秋秋闭上了眼,感觉到眼眶酸热的厉害。
她想,幸好他找到她了。不然的话,他该怎么办?
可是她还没有想起来过去。
“掌门说……紫玉阁留不下我了。”
刚才没有说的话,现在秋秋说出来了。
她声音很轻。
“我也知道,我再留下来,不太合适。”
而且,她也舍不得和拾儿分开。
想一想,她和他这次相逢,一共才过了多少天?
可她觉得他们象是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一样。
感情真挚深厚,毫不相疑。
她觉得他就象是自己身体一部分。
那么亲密。那么自然。
相信他的感觉也是一样吧。
“等师父回来。我就跟她说。”
拾儿无言的握紧了她的手。
秋秋说的很慢,很认真。
“师父待我很好,我要是走了,她又要变成一个人了。要是师父再收一个徒儿就好了。金真人虽然很好,可是他来去匆匆。一年也不见得能来一回。”
严姑姑要是和金真人在一起,那秋秋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就这时候她听见拾儿说:“严真人和金真人早就两情相悦,他们要是在一起的话,彼此都有个伴儿,有个依靠,那倒是一件好事。”
两人居然想到一块儿去了。
“师父虽然没说,可是我看得出来,她有很多顾虑。”
“这个我心中有数。”
秋秋眨眨眼。
拾儿说这话的意思,难道是他可以出手相助吗?
如果有他撑腰,那只怕没人敢为难师父和金真人在一起了。
秋秋眼睛顿时一亮,她原来怎么就没想到呢。
现成的关系不用白不用啊!
秋秋头一次有了傍上了大款的感觉,顿时觉得胆也肥了腰也直了,说话嗓门儿都变粗了……
真是个好消息,可惜师父还没回来,秋秋简直迫不及待想去跟师父分享这好消息。
相爱的人不能相守在一起,跟牛郎织女似的只能偶然相会一次,想想就让人觉得虐心啊。
最好争取她在离开的时候,甚至是离开之前就把师父给嫁出去,那自己就没什么后之忧了。
“对了,你给我的这个如意环,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戴上了之后似乎没有感到什么明显的变化。不象那种传说中的奇材异宝一样,一戴上立刻有种奇异的暖流啦,又或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啦,或者是精神大振心神清明啦什么的。她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啊。
可是看拾儿那时候给她戴这个的态度,这应该不是一件普通的装饰品,一定是很有意义的东西。
“如意环……是九峰的历代相传的信物,一般是由峰主保管。不过历任峰主,如果有了意中人,都会把这个赠予对方。”
啊……果然很有意义。
秋秋接着就想到一件事。
“这个我以前也戴过?”
拾儿缓缓点了下头。
秋秋抬手摸了一下颈间的如意环。
“我……我会好好戴着的。”
275 担忧
如意环看起来曾经断过,而且是彻底的断成几截。虽然修补得很好,摸起来光滑有如初,但是补的那条淡痕仍然可以分辨。
“对了,趁着现在有空,你有什么东西要收拾一下吗?”
秋秋愣了一下:“收拾东西?”
拾儿看着她。
好吧……
秋秋一直觉得拾儿这人淡定得很,而且特别沉得住气。
可是现在他表现得一点儿都不淡定,一点儿都沉不住气。在现在讨论的问题上头,他简直猴急得……
象个诱拐小萝莉的怪叔叔。
不能怪秋秋把倔想歪,看看拾儿从见面以来做过的事情吧。
还不熟的时候就对人又亲又抱的,后来干脆直接说他们早就“已成事实”了,接着马上想把她打包带回九峰去。
等等。
秋秋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们,是道侣。
这个毋庸质疑,不但拾儿是这样说,周围的人全都这样说。
但是,他们,上辈子,有没有……事实?
她上辈子死得挺早,年纪还不大,和拾儿站在一起两人看着都是少年少女。她的发式也是姑娘的发式。
但是光从头发样式上面判断显然不全面也不科学。
有的道侣之间,只是个名份,感情虽然也不错,但是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女子连月事都没有,男子当然也没有遗精啊之类的麻烦,所以很多道侣之间是纯精神层面的关系,柏拉图。
那她和拾儿之间呢?
秋秋简直好奇的要死,可是这话她可没法儿去问。
问别人肯定不成。别人知道不知道是一回事,她还没有那么二缺去向别人打听自己的房中事。
问拾儿?
那也不行。
她问不出口啊。
难道让她说:喂,咱们有没有酱酱酿酿过?你有没有xx 我我有没有oo你?
这……
不管有没有。她问这种问题,拾儿肯定会觉得她整天琢磨那样的事情,多不正经啊。或者他觉得她在暗示他,他们应该更进一步……
那也羞死人了!
秋秋琢磨,这件事可能会成为她终身都解不开的谜团。
好吧。
她安慰自己,人生总要留一个悬念的,没有悬念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绕回正题来。
现在就收拾东西?
“太早了些吧,我还没跟师父说呢。”
“那也可以现在先想一想,都有什么要带走,有什么事情要在走之前做。还有,有没有关系要好的人要告个别?省的事到临头手忙脚乱,发现这也漏了带,那也忘了做。”
好吧,秋秋承认他说的也有道理。
不收拾东西。可以先列个单子。
这一列,就发现一件事。
她来到紫玉阁的时候。东西少得很。就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是点衣裳和杂物。可是这一两年下来,她居然攒了这么多东西。
而这些东西,**成都是严姑姑给她的。
衣裳就不用说了,严姑姑简直把她当个大娃娃一样,热衷于给她做各种漂亮的衣裳。现在箱子柜子里起码有一半衣裳是全新的一次没穿过——太多了实在穿不过来。
还有其他东西。
比如书。严姑姑给她的,她自己从别处借来誉抄的,还有从外面城里书肆买来的普通人的书本,也装满了好几只箱子。架子上也满满的全是书本。紫玉阁里的姑娘们爱读书的不多,有的甚至一心钻研媚术,对读书识字丝毫不感兴趣。还有的是有针对性的识字看书,看的只和练功有关系。
秋秋是什么书都看。她希图从书上去了解前人,了解这个世界,了解她见过的与没见过的事物。她想知道这个天地究竟有多广阔,人们的生活又有多少姿态。
所以她着实攒下不少书。
另外就是一些杂物。摆设,装饰品,一些日常用品……
环顾着这间屋子。秋秋搬进来之前,这屋子空荡荡的,除了两件木器家具什么都没有。现在却被塞得满满当当,连转个身儿都觉得局促。
这么多东西到底是怎么攒起来的呢?
肯定不是一蹴而就的。
而是在一天一天的日子里头,象蚂蚁搬家一样,一点一点的堆积起来的。没有想到离开,还真不会发觉她竟然这么会攒东西。
拾儿看她写了两行字就不动了,轻声问:“怎么了?”
秋秋抬头看着他:“东西……挺多的。”
虽然这句话没头没尾的,可是拾儿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想回来,以后我再陪你回来。”
可是那已经不一样了。
她已经不是紫玉阁的人了,以后再来也是做客。
至于这里的人,她倒真没有几个交好的朋友。因为师徒俩平时和门里的其他人都不怎么事得来,秋秋从拜了师,过得完全进宅女的日子,大多数时候生活轨迹都是两点一线。小院,花圃。花圃,小院。偶尔出去也是办完事送完东西就回来。
她舍不得的人,只有师父一个。
真想把师父打个包带走啊。
可是秋秋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好想个办法,尽快把师父和金真人凑成一对,最好他们也能办个结成道侣的仪式,之后就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再不用相隔两地,偷偷摸摸。
至于要做的事情……
秋秋最想回趟家。
亲眼看看秀才、秀才娘子,小弟,啊,对了,如果方便的话,还要去一趟玄女观看小妹。
因为她听说九峰很远。隔着汪洋大海。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秋秋总有一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很有可能一去不再回来的感觉。
她可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无论如何都淡定不起来。
那么远。
那里的人会欢迎她吗?会接纳她吗?她在那里生活会习惯吗?
秋秋忍不住握紧了拾儿的手,仿佛这样可以从他身上汲取到更多勇气和力量,让她不至于还没动身起程就先打起了退堂鼓。
也不知道上辈子他们是怎么遇到一起的。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能相识,后来还相爱了,这也算是难得的缘分了。
严姑姑回来之后先去见了掌门,然后又去交托了这次的差事,最后才有功夫回来见徒弟。
她带着笑容,一见秋秋就夸她:“掌门对我说你好呢。”
“啊?”秋秋诧异。
“说你悟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