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看着傻乎乎只顾吃东西的小龙,心里忍不住发酸。
真可怜…再厉害,却连父母一面都见不着。
拾儿看着秋秋的眼睛。一转眼的功夫珠泪盈盈的,显然是难过了。
姑娘家的心思当真难猜。拾儿要不是和她相处的时日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也搞不清楚她为什么如此喜怒不定。
“对了,”秋秋抬起头来:“咱们是因为那张画才进来的?”
“是。”
秋秋好奇:“那,咱们出去还是在乌楼山上吗?往修缘山的那个出口还可以使用吗?”
“你可去看看。”
秋秋果然起身过去看,然后很快回来了,显得有些懊恼:“那个山洞口不见了——那咱们进是进来了,要怎么出去呢?”
出口没了,这里真成了一个全封闭的地方,他们从哪儿出去?
“因为这个空间本来就不在修缘山中,至于为什么那里有一条通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原因,也许将来能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我们现在是在画里吗?”
“应该不是,画只是把我们送进来此处。”拾儿缓缓从袖中抽出画轴来:“瞧,如果我们是在画中,画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呢?”
秋秋都快让他绕晕了,不过很快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打个比方,如果他们是在一个盒子里,那当然盒子里不会再出现一个同样的盒子的。现在这个情况,就相当于拿钥匙打开了一扇门,进了门之后钥匙当然可以拔下来握在手中。
拾儿握着画轴,示意秋秋握住另一端,轻声问:“刚才你的手按在画上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秋秋想?当时她在想什么?她可没在心里默念芝麻开门啊。可是那会儿想的什么,现在实在是回忆不起来了。
然而就在这么瞬息之间,眼前景物又象幻灯片一样翻了过去。秋秋有些茫然的左右张望。
他们现在正坐在刚才那间客房之中,案前小几上还有刚才被她打翻没有扶起的茶盏。
“我们…出来了?”
这么奇幻的场景变换让秋秋一时间适应不来,她觉得刚才进去的那会儿就象做了个梦一样,可是现在即使出来了,也没有真实感。
就好象打了个盹儿,做了场梦一样。
不过低下头秋秋就看见自己膝盖上还落了几点碎屑,捡起来捻一捻,香香的栗子味儿就漫开了。
没错,不是梦,她刚才的确进了秘境,还给小龙喂了一大堆的零食呢。看看身边的人,拾儿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那么淡定,永远是一张没有表情的面瘫脸。
68 人去
“出,出来了?”秋秋愣愣的又捻了下指尖,栗子的甜香味儿直往鼻孔里钻。
拾儿看她一副回不过神的呆样,忍不住曲起指来,在她脑门上咚的了一下。
秋秋吓一跳,连忙抬手捂着额头:“你干嘛弹我?”
拾儿还是不答她,不过眼里微微透出笑意。
“你就会看我笑话。”秋秋把画铺在桌上展开:“进出了一圈儿,可我一点儿门道都没摸着,一点都不知道怎么进怎么出的。”
拾儿探头去看,秋秋也跟着探头,两人的脑门儿啪的一声又撞在了一块儿。
这一下比刚才那一下可重多了,秋秋捂着脑袋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也高兴傻了呀?”
拾儿可从来没有这么不稳重过。
“你记得我们刚才进去之后是在什么方位吗?”
秋秋愣了下,仔细想想,再看看华—
“好象就是”
“是。”拾儿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画画人站的角度方位,就是他们刚才进去时候的那个位置,分毫不差。
秋秋仔细看着画,是的,没有错。
这画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用处的吧?太神奇了。
秋秋把画纸、画轴什么的都仔细又查看过,恨不得趴上去嗅一嗅气味儿。拾儿知道她高兴,其实…他自己也挺高兴的。
秋秋还小,她不明白有一条龙做为灵宠的意义。
而发现秘境的人是她,买到这旧画的人也是她。她前前后后受了那么多委屈遇到那么多波折,最后倒把他给成就了。
拾儿觉得自己欠她的太多了,越来越多了,算都算不清。
当时方真人带着自己已经去过了好几个地方,找了他几位旧友。最后才去的玉霞真人处。可是偏偏就在那儿,遇到这个连路还都走得不太稳的胖丫头。
当时他们想的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可是结果她的灵力心性就偏偏相合,就能治愈他的旧疾。
“头还疼吗?”
秋秋摸了摸:“好象肿了。”
拾儿拨开她额前细细茸茸的流海,看了一眼,是有点儿红。
“你呢?碰出疙瘩没有?”秋秋笑着搬着他的脸看,不过拾儿的额头就象他的脾气那么硬梆梆的,别说肿了,连红都没红一点儿。
“你的头长得那么硬。”秋秋有点儿不平,刚才她觉得跟撞上了石头似的。
拾儿没出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秋秋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太合适。
两个人挨得实在是太近了。她整个人都趴到拾儿身上来了。
真是…把他当姑娘的时间太长了,总是忘了他其实是个男的。
秋秋有点讪讪的想从他的膝盖上爬下来。
拾儿忽然伸手拦了一下她的腰,这一下等于是把秋秋整个儿圈在怀里了。
“你”
“别动。”拾儿撩起她额前的刘海。掌心贴在她额头红了一片的地方。
“是这儿吗?”
秋秋梦游似的应了一声:“是。”
拾儿掌心微微用力,替她揉按起来。
他的掌心微凉,额上碰肿发热的地方被凉凉的这么一捂,感觉其实挺舒服的。
秋秋本来挺不自在,可是一想。本来她的头就是被他碰的嘛,他给揉揉也算赔罪。
至于两个人距离太近的问题…这也没啥好矫情的,她现在也就是个胖萝莉,两个人做啥也上升不到男女作风问题上。再说了,以前不知道的时候,更亲密的接触都有过。还差这一点儿啊。
不过提到从前呢…
秋秋突然想起好多被自己遺忘的小事来。
比如,两个人一起睡,夏天里她怕热。而拾儿那会儿就是个天然冷气机啊,所以好些次早上醒过来自己都是八爪鱼一样死死缠在拾儿身上的。再比如,有一回拾儿给了自己一本挺好看的杂书,她一高兴,抱着人家对准脸儿啪啪就亲了两口。
可是当时她以为她们是好姐妹。好伙伴嘛…
跟那时候一比,现在这样真的不算啥。
秋秋彻底放松下来。享受拾儿主动提供的私家按摩服务。
真不错,手法娴熟,力道适中。
拾儿按了一会儿,手渐渐停下来,按在她的额前,低头看了一眼。
果然不出所料,这丫头又睡着了。
在修缘山的时候还有点警惕之心,现在又原形毕露了,简直随时随地倒头就能睡。
拾儿的手温存的抚摸她的脸颊,不如以前那么肉乎乎的了。在修缘山这些日子,想必连睡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吧?修缘山的人和玉霞真人早就算是恩断义绝了,当然也不会好好待她。
幸好他还是来了,虽然晚了一些。
上次事出突然,他走的匆忙,没想到玉霞真人她们那时候已经出了事。如果那时候他已经知道,无论如何也不会在那个时候抛下她一个人。
等到他回去,看到被烧成一片焦土的庄院,感觉心里也烧起了一把火。
那种焦心、心痛的感觉…如果不是两个人有遥遥的感应,他知道她还活在这个世上,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忽然觉得她现在酣睡的样子有点碍眼了,他在这儿心绪起伏不定,她却睡得跟小猪一样人事不醒。
拾儿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在她鼻尖上轻轻挠了挠。
他这辈子没做过什么顽劣的事情,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但是话说,他每一次破例,都是因为她。
秋秋即使在熟睡中,也感觉到鼻尖微痒。她吸吸鼻子,扭过头去,脸都埋在了拾儿怀里,藏了个结结实实。依旧酣睡。
这下拾儿想使坏也挠不到了。
他微微笑了。
遇到她之前,他因为疾病,心境长年平静无波,都快忘了怎么笑,也没有什么事值得笑。
案上的蜡烛燃到了头,烛芯一歪,倒在了一片烛泪之中,静静的熄灭了。
青烟在静室中袅袅升起。
秋秋这一觉睡得很香,鸡鸣时分才醒。
秋秋打个呵欠,穿上衣裳系好衣带。
拾儿从门外进来时。秋秋正把头发从衣领中拉出来,顺手挽在头顶,用荆钗绾上。
“这儿的鸡叫得真响。”在修缘山就不怎么能听到鸡啼。估计乌楼山这儿的鸡吃的草籽、飞虫都与别处不同。
“这鸡不普通。身上的东西也可以入药。”
果然她没有猜错。不过秋秋光知道鸡内金可以入药,当然了,这里的鸡不一样,说不定全身是宝。
乌楼山真是个挺好的地方,鸡鸣而起。日落而栖。推开客户的窗子望出去,山间一块块的药田划分整齐,又散布自然,曲形的田垄宛如一道道水浪的波纹,象是青山系着一条波澜裙。
“在看什么?”
“那儿,”秋秋踮起脚。伸手指着:“象不象是一层层的裙边儿?”
拾儿并没她那样丰富的想象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两眼,点头说:“象。咱们该动身了。”
秋秋对乌楼山有些不舍:“咱们以后还会来吗?”
“会。有机会我再陪你一起来,多住些日子。”
秋秋回头看了一眼,乌楼山在视野中渐渐远去。
但是合山镇上的事情并不顺利。
那间旧货店的招牌都摘掉了,店里空荡荡的,墙上写了个大大的赁字。
周围的人和他们说。那老头儿又爱喝酒,又不好生做生意。房子到了期没有续租下去,房东正要再凭出去。
至于那个老头儿叫什么,去向何方,周围没有一个人说得出来。连隔壁店家很爱唠叨的老板娘都提供不了什么有用信息。
“哎哟,那个老头儿,有人说他姓钱,有人说姓张,他很少搭理人。有时候把店门一锁三五天不开门都是有的。有时候卖出去一笔东西,倒要喝两天的酒,从来不正经认真做生意。也没见他有家里人,一个老光棍儿无牵无挂的,这要说起来…算算可有好些天没见人了。”
按这个老板娘说的日子,说不定秋秋那时候买去的东西就是他最后一笔成交的生意。
失望是难免的,秋秋站在空荡荡的旧货店里,一是后悔自己上次应该把这店里的东西尽可能的买下来,二是有些替那个店主担心。
他看来很有些年纪了,喝酒还不太节制,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安好。想想上一次他提个沉甸甸的大酒壶的样子,秋秋心里有些不踏实。
虽然并没在深交,只说过几句话,可是秋秋觉得还是承了对方的情,得到了这样大的一个机缘。
“他在镇上还和什么人有来往吗?”
老板娘得了钱,知无不言:“和那边酒铺的老蔡倒是能说上几句。”
那是因为买酒吧。
但是去了酒铺,那蔡老汉也没提供出什么消息来。两人除了卖酒打酒,也没有旁的话题。
“他就住在店铺后头,没听说还有别的落脚地方。上次他还赊了二两银子的酒呢,居然就一去不回了。”蔡老汉倒不是很气愤,话里还透出忧心来:“他以前也赊酒,可是每回都还上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唉,想找他也没处找去。”
秋秋掏出钱袋,拿了钱给他:“酒钱我替他还了。”
蔡老汉倒没推辞,又不傻,到手的钱谁往外推啊。
将来如果能再见面,能帮得上忙就帮一帮吧。
69 吃鱼
秋秋摸摸灵鹤的脖子,不管它乐意不乐意,秋秋很亲热的帮它顺毛:“小鹤,咱们可好久不见啦。”
灵鹤颇为无奈的直起脖子,看来让秋秋摸得很舒服,但是放不下面子。居高临下瞅着秋秋的时候,很有一种长辈看着顽皮晚辈的姿态。
秋秋才懒得管它摆什么架子呢,架子摆得再高,等下也要被自己骑。
啧,想一想就让人神清气爽啊。这真是人善被人欺,鸟大被人骑啊…
这话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拾儿也替灵鹤顺了下毛,托着秋秋让她爬上鹤背坐好,自己也坐了上去。秋秋坐在他身后,虽然坐在前面视野可能好一些,但是灵鹤飞起来之后罡风也很厉害,拾儿坐在前面的话,可以有效的挡风…
“林兄和管兄呢?”
“他们也有坐骑。”
秋秋扭头去看,林素和管卫两个乘骑的是一只巨大的鹭鹰,光身子都要赶上一匹骏马的大小了,两只翅膀张开来更是气势逼人,不愧是猛禽里数得上号的强者。
灵鹤拍打着翅膀,离地而起。
秋秋紧紧搂着拾儿的腰,鹤翅扇起来的风刮在脸上也怪难受的,她干脆把脸也贴在拾儿背上避风。
起先她还有兴致看看下方的山川田野,路过城镇的时候也觉得很新奇。后来越飞人烟越稀少,下方全是莽莽群山。
秋秋对九峰山十分期待,到那儿就见到师父了!
“还有多远啊?”
“这才走了不到十分之一的路。”
秋秋吐下舌头,乖乖,这么个走法还没走完十分之一?这都半天了吧?那这么看,得四五天才能到九峰山。
他们在一处溪流边停下来休息,灵鹤也要喝水歇息,人也活动活动。免得总是坐着一动不动的人很容易困顿。
人也喝了水,一人还分了一粒补益丹服了。拇指大的一颗药丸在掌心滴溜溜打转,秋秋捏起来闻了闻,嗯,药带着一股清香。嚼碎了用水送服,身上顿时感觉轻松不少。
这把药当饭吃是常见的事,秋秋琢磨着,这药口感是不错,就是怪单一。下次试试看能不能做出苹果味儿、橘子味儿、要是能做出巧克力味儿那就更好了,嗑药跟吃巧克力豆差不多。嘎嘣脆,多享受。
再上路的时侯秋秋也没什么新鲜感了,风景刚看觉得很美。可是看多了也审美疲劳。灵鹤在云中穿行,潮而微凉的雾气扑在脸上身上,秋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拾儿说话。
“你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赶路的?”
“嗯。”
秋秋突发奇想:“有没有那种阵法,瞬息间把人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千里、万里之外去?”
“没有听说过。”
好吧,那种东西是修真小说里的。实在有点逆天。
可世上要是真有小叮当的任意门和时光机器,那该多好啊。有什么事情也不怕赶不及,更不用象现在似的辛苦赶路。
拾儿能感觉到秋秋吐息渐缓,轻声问:“你困了?”
“没有。”秋秋打起精神。
“困了你就打个盹。”
秋秋笑着说:“飞得这么高,我要是掉下去怎么办啊?”
“不会让你掉下去。”
秋秋笑嘻嘻的说:“我想个办法。”
这个办法也是个笨办法。秋秋拿衣带在拾儿腰间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