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才讽刺了郑长老,现世报还得快,秋秋说的这话何尝不是**裸的打她的脸?
“你师父在失败之后的那些年里,一定充满了愤泞怀疑、沮丧、嫉妒…你也是一样吧?你们师徒都觉得别人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靠着作弊和旁的助力才得到了掌峰的位置,是吗?”
“难道不是吗?”
秋秋笑了:“是不是,我比你清楚。不是我找到了第七峰,成为了掌峰,而是第七峰选择了我。”
永慧看着她,那眼神一点都没有改变。
无论秋秋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她的认知。她只相信自己一直所坚信的,而秋秋的话,只会被她当成炫耀和示威。就象郑长老善意的劝解被她当成让她屈从的威胁一样。
在她眼中,所有的人都不再是旧日的模样,他们都趋炎附势,谁做了掌峰,他们就奴颜婢膝的讨好耍
师父和她做错了什么?她们比旁人都要努力,都要专注。可是本该属于她们的一切却总是被人抢夺。
这一刻永慧无比清楚的想起师父曾经说过的话。
胜利的人才能决定一切,他们说的才是别人愿意相信的。他们光明正大,他们无所不能。而失败的人只能站在他们的阴影中,甚至任人凌辱践踏。
她的剑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们的距离这样近,只要她想,她现在就可以拔出剑…
不,不,她不能这样做。
郑长老还在这里,另外,还有六个弟子。前面丹房和后面的药库也有人在,她不可能这种地方,在这个时候做什么。
不然的话,就是万劫不复。
师父说她做了一件事…她为那件事甚至准备了十来年,每天都在想着如何下手。
师父说她不止遇到过一次机会,可是有几次事到临头她都没下手。
可是最后她说她还是动了手。
准备的时间太长,每一天她都活在犹豫与煎熬之中。
到最后下手的那一次,她甚至都有些恍惚。
等得太久了,她都快忘记最初萌发这个念头是因为什么,到了最后,她下手的时候甚至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终于到头了,终于可以摆脱这种摇摆不定的,日夜噬心的煎熬。
终于…给这十来年的准备画下了句号。
可是现在永慧觉得,师父实在很蠢。她当时为什么不斩草除根?为什么还要让少主活下来?如果当时少主就死了,那么现在这个静秋也不可能来到九峰,再后面的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如果他们死了呢?
可是对永慧来说已经晚了,一代弟子之中决定掌峰的机会只会有一次,倘若这一位死了,那么下一位掌峰也不会是他的同辈人。
不但秋秋能感觉到永慧身上那种冷冽的气息,连郑长老都察觉到了。
他甚至对身后的弟子们做了个戒备的手势,一旦有不对,就立刻的把永慧拿住。
秋秋心中突然有一种陌生的感应。
她手掌翻转,手心中那块掌峰的令牌在微微发热。
126 灵犀
九峰又有了一位掌峰。
此时这当然算得上一个大好消息。
秋秋转过头,看向第二峰方向。
说起来可能会让旁人觉得好笑,可秋秋能感觉到从第二峰方向传来动静,那感觉无形无踪,弥漫空中,充满了欢悦与振奋。
连郑长老和其他弟子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隐约银白光亮自第二峰冲天而起,直入云霄。就象有人用宝剑刺破了云层,将低垂阴云撕开了一道豁口,久违金色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投了下来,远远看去,就象一个流彩辉煌华盖,罩第二峰上方。
现还不知道是谁成了掌峰,二十七名弟子里,秋秋熟悉人不多。
也许是管卫,林素,也可能是她不熟悉其他人。
毫无所动只有永慧一个人。
不管是谁成功,都同她没有关系。
“秋掌峰,这里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情,你是先回奉仙阁,还是去第二峰看看?”
“我先回奉仙阁。”
郑长老紧紧盯着永慧。
照他看,这姑娘是个聪明人。可是有时候,做蠢事往往都是聪明人。现明摆着她知一些很重要事情却不肯吐露,那就得牢牢看住她。
秋秋转身离去,永慧死死盯着她背影。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永慧看了一眼站旁边郑长老,还有那几个同门。
不…她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
如果真落到司刑人手里,那是生不如死。就算她把自己知道事情合盘托出,可是旁人会相信她说就是全部真相了吗?
他们不会相信她,就象她不会相信他们一样。
到时候…她下场说不定还不如秀茹。秀茹起码还保住了性命,有重见天日那一天,可她也许什么机会都没有。
只凭她自己,她逃不了。
就算能从郑长老他们手里逃脱,她能逃出九峰吗?就算逃出了九峰,她还能去哪儿?外面一切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她根本不知道九峰之外天地有多宽广,不知道如何外面生存下去。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奉仙阁内,拾儿已经醒了过来。
他披着一件淡灰长袍,站窗边朝第二峰位置张望。天光清冷,让他面容仿佛带着一种玉石般莹润光泽。冷风吹动他发梢,呼吸间呵出淡淡白烟迅速消弥风中。
刚才令牌上第二颗符石亮起时候,他就醒了。
欧长老默默站他身后。
少主一天天成长,其实少主继任之峰主之后,他们就早该改口了。这位少主是年少,可是老峰主已经不了,这个少字原该去掉,称一声峰主是理所应当。
站窗前两个人,差不多是同时看到了秋秋身影。
离水剑剑光象是泼泄溪水,青光柔融中,秋秋踩着一地水光走过了奉仙阁前石桥。
她第一句话就问:“第二峰掌峰是谁?”
这个问题答案,欧长老同样好奇。
“是管卫。”
这是意料中事,可是真听到答案,欧长老还是露出了笑容:“也该是他。可惜他师父不,不然也一定会为他高兴。”
秋秋也为管卫高兴。明师出高徒嘛,管卫有个那么有名气师父,自己再不出息点儿,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自己是谁徒弟了。
秋秋轻声问拾儿:“你觉得怎么样?”
他说:“已经没事儿了。”
秋秋会相信他才怪。
这人就没说过一句“我觉得不太舒服”或者“我还得再休息休息”这样示弱话。哪怕就连一句稍稍算是解释“我哪处经脉还觉得滞窒不畅”都没说过。
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样,就不能靠问。
欧长老非常有眼色笑着说:“我去看看咱们掌峰去。”
欧长老一走,秋秋就拉着他手,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探查完他经脉情形。
还好,虽然这次病发来得又险又急,可是看起来并没给拾儿造成什么实际伤害,经脉通畅,灵力也生生不息。当然,功力还是受了些影响,大概只有他全盛时七成,不过这是小事,再将养几天也就可以彻底恢复了。
“我有件事和你说。”秋秋小声把火儿替他吸毒事情说了一遍:“我不会看错,火儿从你身体里吸出来就是那股热毒,它吸完了之后还都给吞下肚了,瞧着它倒不象中毒样子,可是这毒只要不发作,谁知道究竟有多厉害。”
秋秋现发愁是,拾儿身上余毒不知道是不是彻底清了,二就愁火儿吃了那么些毒下了肚子,到底对它有没有伤害。
到现秋秋也没弄明白这个事。
“你说它为什么要给吃了?难道它就不知道这个毒药?再说,它要不吃,我把毒还能收起来,咱们好生琢磨琢磨这个毒药,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才能彻底解了它,让它这一吃,什么戏都没得唱了。”
所以秋秋才得花力气去找丁碧云和她徒弟,看能不能找出这个毒药线索来。
这种毒她就听都没听说过,书上也从来没见过,不发作时怎么都探查不到它潜伏身体里什么地方,一发作却是立时就会要人命。
秋秋不敢说自己见多识广,天下之大,她没听过没见过东西不知有多少。
“我刚才去看丁碧云以前住处。”
“找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意料中事。”
“但她有个徒弟,你肯定知道永慧就是丁碧云徒弟,可你先前没告诉我。”
拾儿握了一下她手:“这事发生时候,永慧只怕也没出生,罪不及她。”
“下毒是没她份,可是她从丁碧云那里都学到了什么,你就没想过?刚才我问她,她肯定知道这件事,一点儿意外神情都没有。可她嘴很紧,看样子想从她那儿撬出点东西来,也不是件容易事。”
说不定她就知道这毒来历,也知道克制化解办法。
秋秋坐那儿,又一次回想当初丁碧云下毒那段记忆画面。
那一幕绝不是什么愉记忆,太真实了,她就象是和她们站同一间屋子里,伸出手去好象就能触到真人,甚至下毒那一刻,她就站她们身旁。
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丁碧云注视着药碗神情,她下毒姿势也许已经心里演练过一千次一万次,手很稳,动作也很轻很流畅,连眼皮都没有多抬起半分。
黑色血珠滴进了药碗里。
血?
秋秋愣了一下。
那是毒血。
是丁碧云自己血吗?下毒办法多得是,毒水毒粉毒虫这些毫不鲜。
可是为什么是毒血呢?难道还有先把毒下自己身上再去毒别人?难道她就不怕毒?或者说,这毒必须经血才能起效?
现没有时间让她慢慢琢磨这些。
管卫来了。
一众弟子与长老簇拥着倔,管卫从来都是一身黑衣裳,看起来随时蒙上脸就能去打家劫舍。
当了峰主,总应该有些不一样地方吧?可是秋秋逮着管卫上看下看,就是没看出什么不同来。好象并没有什么虎躯一震王霸之气那种东西存。
嗯,也许是她想太夸张了,也可能是管卫那张脸本来就不苟言笑,活象人人都欠他几十贯钱一样。现当了掌峰,这张脸也不用改模样,照样摆出来就行了,不过现就可改叫掌峰风范了。
这一夕之间来个气质大变也不现实,自己就是个很好例子,突然成了掌峰,也没见自己气质变多少。
管卫身上变化还是有。
他背上多了一柄剑,而腰间也多了一块掌峰令牌。
看起来和秋秋那一块样子差不多,除了拾儿那一块,看来其他掌峰令牌都是一模一样。
管卫站门前,不少女弟子站后头看着他。有就看得大大方方,还有不好意思,可又不舍得不看,遮遮藏藏。
“拜见峰主。”
管卫这四个字说得真是惜字如金,多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拾儿和他互拜见礼。
两人一个穿灰白,一个穿玄黑,都是风华正茂,玉树临风好模样。
秋秋一边看着,笑眯眯想,要是她这会儿喊一声夫妻对拜会怎么样?
她肚里琢磨念头,饶是拾儿和她心有灵犀也灵不到这份儿上。看她笑得有点儿怪,也只猜着这丫头准保是又走神了。至于她神走到哪儿去了,这个可就没人猜得着了。
等他们拜完了,秋秋又琢磨,这后头大概还有六七个要拜,拾儿这腰可要受累了。
管卫又朝秋秋长身揖礼:“秋掌峰。”
秋秋急忙还礼。
好吧,看来自己这腰也轻松不了。
看起来管卫和拾儿有要紧事情商议,秋秋本来想避到一边儿。可是再一琢磨,不对,她现可不算是客人了,和这二位身份相当。他们商议什么事儿,还真不能撇下她。
三个人进了屋,秋秋去倒了茶端过来。这就他们仨,总不能指望这二位大爷去倒茶递水。
127 排斥
三个人围着矮桌坐下,管卫一句客套没有,张口就说:“峰主承继之时,天有异象,乃是漫天血光,秋掌峰之时,是天现星光,轮到我这儿,则是剑气冲霄。这怎么看,都不是太平之兆。”
秋秋有些意外。
这话听着不奇怪,可是从管卫口中说出来就奇怪了。
他不象是应该说这样话人,换成欧长老他们那样老成人来说这吉凶之兆还差不多。
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一坐上掌峰位置就开始操心天下兴亡他了吗?
她把茶端给拾儿和管卫,自己也拿了一保茶杯里尖嫩几片绿叶沉沉浮浮,热腾腾烟气冬日清冷空中缓缓弥漫消散。
秋秋一直觉得天下兴亡离自己这个小人物很远很远,可是什么时候事情开始悄悄起了变化呢?
她自己都觉得纳闷,不知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
“封印那儿据说还没有什么异动,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封印威力一减再减,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秋秋低头看着茶盏。
当年封印就是那么多人拿命填上。
平时说起魔道、魔物,只觉得那么遥远。
可是危难竟然已经迫眉睫了。
管封印是中原,而九峰与中原远隔重洋,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大家各扫门前雪?魔物如果真侵吞祸害了中原,下一步肯定就是九峰。这儿灵气充沛,地灵物秀,魔物眼中也是一块上好肥肉,能吞下绝不会放过。
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会怎么样?
拾儿与管卫轻声商议,调派人手,安排门内事宜。
秋秋对九峰事务不熟,她拿出纸笔来,把拾儿和管卫说话都记下来,一会儿功夫就记了满满了两大张纸。
拾儿把她记录纸张拿过去看了一眼,点头说:“等欧长老来了,先把头两件事办了。剩下几件事情牵涉太广,还得与众人商议后再定。”
郑长老差了一个弟子过来,秋秋站起身来走到门外。
那个弟子十分拘谨,行了个礼,一眼也不敢多看她,语速很说:“秋掌峰,郑长老已经命人看住了永慧师姐,她住处已经查过,并没有找到什么东西,要她拿出随身物件,她坚拒不肯,把剑都拔出来了,现正和一众同门对峙。”
秋秋眉头皱了一下:“她拔了剑?”
那个弟子重重点头。
她随身物件里必定有什么见不得光东西。
“秋掌峰,郑长老那里难以决断,请您和峰主拿个主意。”
这一动手,事件性质和意义就全变了。
屋里两个人已经听到外面对话了,管卫起身走了出来,那个弟子愣了一下,忙不迭行礼:“见过管掌峰。”
昨天还是师兄师弟相称,突然要改口,那个弟子舌头一时没扭过弯来,这短短五个字说得腔调有点怪异。
“你刚才说什么?”
那个弟子又又响回话:“刚才秋掌峰问了永慧师姐一些话,郑长老让永慧师姐把从前丁长老遗物拿出来,不管是书本还是药物,都要一并清查,永慧师姐坚持不肯,还…还拔剑相向。”
管卫脸色本来就冷,现看着简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那个弟子回过了话,一眼都不敢看他,头深深低着,下巴都抵着自己性口了。
“秋掌峰和长老意思,她竟然公然违命?”
那个弟子咽了口唾沫:“是。”
管卫脸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