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自会保守本心、无惧无畏!”
眼瞧着一队车驾遥遥而去,那些儒生们终于缓过神来,其中一个已经是须发皆白的老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自己正面前一个巧笑嫣然的俏丽丫鬟,脸涨得通红,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丝毫不理会他们会不会被气倒,这些少女们纷纷入轿离去,徒留下满街暗香。
“哈哈哈哈!黛儿,这一遭你可算是大出风头啦!”徒文憧听着心爱的女儿绘声绘色的讲述,差点连眼泪都要笑出来:“这些自诩正人君子的儒士们遇见了毫不把他们搁在眼中的千金小姐们——哈哈哈,想想都觉着有趣呢!”
一旁的明皇后也捏着帕子掩嘴偷笑,她活了这么大,还当真没见过这种奇事儿;说来,自己这位表亲小姑子还真是个妙人呢!一本书带着多少女儿家为她折服呀!
林黛玉轻轻颔首:“有趣是有趣啦,不过陛下,这后续的事情可都得您来处理了——”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来,她朝徒文憧眨了眨眼:“我可是一介只会胡编乱造的小女子呢!”
笑声骤然打住,徒文憧对上表妹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哑然了。
“陛下,臣以为,《红楼》一书中,众多人物之行为有违三从四德,比如这木弥竹——蔑视礼教不说,还不遵长辈之命;还有崔华钏,哪有女子抛头露面行经商贱业的?再有这何静鸾,对待夫婿毫无恭敬遵从,更撺掇夫婿抛家弃业。。。。。。此书广为流传,长此以往,必将败坏民间风气,使得纲常混乱!”一位满面愤然的老陈唾沫横飞、慷慨陈词:“臣叩请陛下,禁刊此书,并对林潇湘予以惩治!”
瞧着底下接二连三出来附和请旨的臣子,徒文憧眼中划过一丝玩味与讥嘲。
“不过是女儿家们用来打发清闲时光罢了,众位卿家何必如此焦急心燥呢?何况此书朕也看过了,所叙无非家庭闺阁琐事,无有伤时骂世之旨,伦常所关,亦是君仁臣良父慈子孝眷眷无穷;再有其中闲情诗词,真是妙趣无穷,令人口齿噙香,又有何不宜之处?”徒文憧唇角勾起,轻轻敲着桌面:“今有林大家文章堪比前朝文姬、谢女,著有此书,足见我朝文风鼎盛,女子亦有惊世才华,未必不如男儿!”
这一通言论落入底下众位大臣耳中,他们哪里还敢说什么?只有一两个新进的愣头青心中不服,还跃跃想要再辩驳一番。
“如此,便随他去吧!”徒文憧一锤定音:“伦理纲常自在人心,岂是一本书便可以随意扭曲更迭?众卿未免怀杞人之忧了!”
一国之君都这么说了,底下的人还能怎样呢?只得拜服下去:“陛下圣明!”
。。。。。。
安景帝一生雄材伟略,文治武功,其在位四十年,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思想文化,大安都进入了一个繁荣鼎盛的时期。
在这位千古一帝统治期间,名臣武将辈出,前有齐右安、王越关、陈伯锲一众武将平定四方开疆拓土,后有苏和业、杨璋、陈宇彻等文臣治世,君臣相得传为佳话。开海禁、启民智、鼓励商业。。。。。。安景帝的许多决策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使得当时的大安国力远远地超过了当时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
后世的历史学家在评论景康盛世时,多会提及景帝那句极其出名的“但由之”。这一句“但由之”充分展现了安景帝身为一国帝王所拥有的宽大胸襟和包容的气度。在这句话的护航下,一代文学大家林黛玉得以创作《红楼梦》这一部千古奇书,更创立了大安第一所女学,从而引导了女性解放思潮的兴起;兵部左侍郎杨璋关于改良火药和火统的建议被安景帝采纳,大安引以为傲的军工事业由此起步;泉州船舶司得到了大量人力物力支援,研发出了漂流航行在海面上的龙骨船,奠定了未来大安海上霸主的地位。。。。。。
“关于安景帝身上的历史,众多学者和考古学家们都在试图精确地解读;这一位处于封建社会顶端的千古帝王,拥有如此前卫而开放的眼光,本身就是一个令人惊叹的谜团。。。。。。好了,关于安景帝时代的几大功绩,这一区域的参观到此结束。下面,让我们前往C区,一探安景帝神秘的家庭生活。。。。。。”大安国立博物馆内,一位挥着小黄旗的解说员笑眯眯地领着一队游客转过大厅。
千秋功过,后人评说。
第96章
“三爷;您该起身啦!”陌生却温柔的嗓音在耳旁响起来;贾宝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却在感受到乍然袭来的凉气时整个人抱住了被褥。
抱琴瞧着床榻上死死缠着被子不放的自家三爷;掀了两下愣是没将他身上盖着的蜀锦被子掀起来,无奈之下只得使用大招:“三爷;再不起身;老爷那儿可又要打板子啦!”
老爷?打板子?贾宝玉悚然一惊;彻底从梦中清醒过来。全家上下,他最害怕的便是父亲;简直跟老鼠见了猫儿一般。一刻也不敢耽搁便坐了起来,然而在下一秒;他却愣住了。
“不知这位姐姐是——”眼前的少女上身弹墨绫薄绵袄,系了条松花绫子百褶裙;外面套了件青色水田格子坎肩长背心,容长脸蛋,浓眉大眼,梳着双环髻,笑起来左边脸颊上有个浅浅酒窝,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来,讨喜得很;此女容貌姿态都算得上佳,不过贾宝玉却并不记得府中有这样一位姐姐:“怎不见袭人?”
抱琴见自家三爷起身来,便照着惯例倒了杯清茶来给他漱口,闻言,转身过来,惊讶地问道:“三爷,莫不是睡糊涂了?我是抱琴呀!这袭人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
贾宝玉亦是讶异不已:“府中确乎是有个抱琴姐姐,不过当初不是随着大姐姐入宫服侍去了么?难道由有了另一个抱琴不成?”
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才起身收拾好妆容衣裳,张氏便被急急忙忙请到了三子所居住的载文院,眼见着幼子坐在床榻上,身上还只穿着一件碧绫中衣,脚上鞋子套一只丢一只,她皱起眉头来,仔细地盯着自家儿子上下打量了良久,半晌后,方才开口试探问道:“瑜儿,你这是怎么了?抱琴过来说,你有些睡迷糊、不认人了?”
贾宝玉半天才回过神,对上眼前满面疑惑暗藏焦虑的中年美妇,意识到自己这幅模样实在不妥,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另一只鞋子套上,站定后对着张氏揖了一揖:“这位夫人怕是认错人了吧!我乃是荣国府嫡孙,名唤贾宝玉,并非您口中的瑜儿——只是,不知为何却在此处,还请夫人见谅!”
“夫人!夫人!”
错愕地抬起头来,贾宝玉瞧着面前这位华服夫人一声惊呼后双目紧闭,瘫软的身子被身后一众丫鬟扶住,不由得手足无措起来。
一阵兵荒马乱后,一家人聚集在载文院中,围着床榻上除了神韵气度之外容貌身形完全没有异变的贾瑜观察了半天,最终,贾赦捋了捋胡须:“怪力乱神之事非同小可,总之,先将此事按下——抱琴,好生伺候着这位宝玉公子,若有不慎传扬出去,仔细本老爷拔了你的舌头!”
抱琴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等着主子的宣判,闻言,她松了一口气,如获大赦地赶忙连连叩首:“抱琴遵命,谢老爷开恩!”
转向同样是眼神恍惚的贾宝玉,贾赦叹了口气:“宝玉公子既说自己乃是我那不成器被逐出宗族的二弟之子,想来与我家也算有些渊源,不知这一桩借身上世是否与此有关?这些日子,还请你莫要出门,凡事。。。。。。待我寻来高人异士再谈吧!”
出了载文院,贾赦便带着三个儿女往张氏的正院而去;方才张氏受了惊吓,太医看了并无大碍,因此现下里在正院休息。
“迎春,方才在载文院,你为何一直扯着为父?”瞧了瞧妻子虽然面色虽然仍旧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却好多了,贾赦放下心来,这才有时间询问女儿。
死死地攥着手中的帕子,贾玫垂眸沉默半晌,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碰碰碰”磕了三个响头;这一连串动作迅雷不及掩耳,待贾赦夫妇并贾瑚、贾琏反应过来时,已经见着贾玫光洁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点点血迹。
“迎春,这是怎么回事儿?快!快起来——”张氏瞅着爱逾珍宝的女儿这般自虐,急得不得了,慌忙指挥着屋内几个男人:“瑚儿,你快扶迎春起来,琏儿,外面铜盆里又干净温水端来,老爷,我那梳妆台抽屉里有前儿个宫中御赐的雪玉膏——女儿家可不能留疤呀!”
眼见父母兄长都焦急地为自己莽撞举动奔走,贾玫眼泪扑簌簌地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今日在载文院中,听着贾宝玉所述说的内容,两位兄长都觉得荒诞不经,唯有贾玫知晓,一切都是真实的,确乎有那么一个荣国府、那样一个贾宝玉存在过。她心中有个猜想。贾宝玉在这里,那自己疼爱的三弟是否便取代了贾宝玉呢?
听了宝贝女儿妹妹的讲述,贾赦只觉得整个世界观都被颠倒了一遍,自己居然是个好色贪花、不学无术的愚孝人物——他不由得愣愣转向魂不守舍的妻子:“原来,老爷我还挺有纨绔的潜质?”
张氏正胡思乱想着,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纨绔我倒是没看出来,不过花钱如流水这一点却是实实在在!你那满屋子的古董金石字画,哪个不是大笔银子淘换来的?”太息一声,她朝贾玫招了招手:“迎春,到娘身边来!”
将心中压了十年有余的话倾吐出来,贾玫释然之余,满心全是惶恐紧张与忧惧不安;听见张氏的招呼,她猛地抬起头来,挪着小碎步走到床榻前。
明白女儿此时心中只怕难过得紧,张氏抚摸着她的脸颊,慈爱而心疼不已:“傻丫头,你是娘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你爹爹、你二位哥哥都是看着你出生长大,再没有什么人能比咱们还亲近的了!娘呀,不管上辈子你是不是娘的闺女,总之,这辈子,你都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想起女儿年幼时那几年的阴郁木讷,张氏终于找到了答案,看着贾玫一双璀璨星眸中泪光盈盈,她语气坚定。
男儿家天生反应慢半拍,贾赦父子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沉默只怕给贾玫带来了不少压力,纷纷赶着上表明心迹。
“迎春别担心,管他呢,你可是将军府如珠如宝的嫡出女儿!”
“妹妹总是爱多想,难不成这些年来绣给哥哥的荷包都做了白工不成?”
“谁不知道我贾琏最疼爱的就是家中妹妹?妹妹可不许乱想!”
知晓了贾玫曾经的悲惨,对比她如今仍旧乖巧孝顺、玲珑剔透,张氏对女儿原本疼爱之余更多了几分怜惜溺宠:“想来迎春能有这一番遭遇,说不定咱们瑜儿也是到了另一处的荣国府呢?!天下之大,总有能人,咱们多找找,想法子好叫瑜儿回来才是正经!听迎春的描述,这个贾宝玉实在不是个上进的,拖得时间久了,只怕对瑜儿的名声有碍呢!”张氏与史清婉交好,史清婉素来喜爱奇闻怪志之类的书籍,因此连带着她也略略知晓这些东西,因此并没有寻常妇人那般恐慌:“对外面,只说瑜儿偶感风寒,需要静养一段时日。老爷您意下如何呢?”
家有贤妻不遭横事,即便遭了横事也好解决,贾赦听着妻子的安排,只觉得这句话再合理不过,点点头:“说得不错,家塾那边瑚哥儿去给瑜儿告假,另外一定要将载文院看紧了!”
吩咐妥帖,几个男人忙出门去安排不提。
“娘,您说瑜儿能不能安然回来呢?”迎春坐在床边,为张氏掖了掖被角,眉宇间掩饰不去的忧色。
张氏靠着床头,瞧着她这般情状,微微笑着宽慰道:“放心吧!瑜儿的生辰八字极好,是有福气的,一定会没事儿的!”
。。。。。。
另一处时空。
正是三月阳春,碧水溶溶风澹澹,桃李争艳莺啼暖,大观园内依旧是一派繁华景象。
“宝玉、宝玉!你怎么在这儿蹲着呢?几位姑娘来找你啦!”
蓦然从一片混沌中清醒,耳旁是娇声软语言笑晏晏,贾瑜站起身来,只觉得膝盖微微有些酸麻,他低头看着自己衣摆下面沾了点点泥渍与草木汁液,一片乌糟,洁癖性格令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宝玉,怎么喊你全跟没听见似的!”肩头被轻轻一拍,贾瑜回过神来,瞅着眼前一派姿态温婉端庄的少女,遍身绫罗、簪金带银,然而身上这衣裳却明显是丫鬟的样式。却只见这丫鬟毫不避讳地便拉过贾瑜的手,急急忙忙往来的方向而去,口中还念叨嗔怪着:“别的姑娘倒还罢了,林姑娘来,你若耽搁久了,她心里岂能不恼?”
贾瑜心中正迷惑,也不答话,忍住心中的反感,任由她拉着自己直往前去。
说话间,便来到一处精致宅院,只见着门匾上书“怡红院”三字,贾瑜呆了一呆。不待他细细思量为何对这三个字有些熟悉,便见那丫鬟伸手推门便进去了。
“袭人姐姐可算是回来了!”院子里立着一个执着扫帚的小丫鬟,头发一边一个梳成小小的牛角髻,绑着粉绿缎带,眉眼显得很是稚嫩,她笑眼弯弯地指了指东边厢房:“几位姑娘可都喝了一遭茶了!林姑娘方才还问二爷去了哪儿呢!”
原来这丫鬟叫袭人?贾瑜心中想着,莫非是取自那句“花气袭人知昼暖”,虽说这名字取得有趣,却实在是伤于糜艳了些。。。。。。
“可是宝玉回来了?!”小丫鬟话音刚落,便听得她所指的东厢传来一声问话,声音清脆爽朗,一听便是个女儿家。
袭人忙笑着应道:“二爷不知蹲在哪块草丛里面,把衣裳也弄脏了,我得先服侍二爷换了衣衫拾掇拾掇,才好去见几位姑娘呢!”掩口笑着便拉扯贾瑜往正堂去了。
“二爷下次走路呀,可得小心着些,衣裳倒是次要,箱子里头新作的还堆着一叠呢!可要是走哪儿泥地里摔了一跤,岂不是要叫老太太、太太心疼么?”为了摸清楚状况,素来性子爱静喜洁的贾瑜只能忍受面前这丫鬟的念念叨叨,还有她那双颇有些不安分的娇嫩素手。
仔细地将取下的宝玉重新挂在贾瑜脖颈上,塞进衣襟里,袭人笑眯眯地看着眼前心慕的翩翩少年郎,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更显得他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实在是俊朗得很。
袭人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