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蛊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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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蛊殊途-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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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夕垂着头。白朔目光落在虚空。

“你可以滚了。”

蓝衣蛊师冷冷道。

 35第三十五章 我没找到他

元夕不会明白,当年在飞桥镇她放走元璧,对白朔而言,这不过是自家养的一只蛊,偶尔做了些不得当的事。必须惩戒,但无需为此大动干戈。

白朔彼时从不觉得元夕放走元璧这件事有何处值得自己怒不可遏。惩罚过了,便也忘了,再不会提起。

然而今日的情况,似乎与那时已经有了一些微妙的差别。

同样是违背蛊师的意志,但对骷髅蛊此次的“叛逆“,白朔觉得自己无法像当日一般,将她丢到太阳下晒个够,而后便算彻底了结此事。

——即使将这只蛊寸寸碾成灰,胸中的愤怒也难以平息。

那夜,澹台佾走后,白朔一个人坐在寂静的房中,深深的夜,沉沉的香,黯淡的灯火……

四周那么冷。

一如此刻空荡的地道。

很冷,仿佛墙上的每一块砖石都正向外倾吐着寒意。

元夕能感到白朔此刻翻腾的怒气。

他说“你可以滚了”,他语调冰冷,他看也不看她。

元夕如果真的照他的话,笑呵呵的转身就走,她就真是天下第一号的笨蛋。

森冷的地牢中,响起骷髅蛊低低的声音:“我当然会走……”

白朔眼眸一眯。

“难道你不走?这儿冷死了。”元夕搓着自己的胳膊,一副冷得不行的怂样,“有什么话出去再说行不?要杀要剐,也该找个风水好点的地方,在这种地方杀人,很容易招惹厉鬼的。”

虽然我觉得鬼可能都没你来得凶猛。她眼里明明白白写着这句腹诽。

白朔冷眼瞧着,看这只蛊卖力地试图缓解气氛。

元夕一马当先,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了。

不得不停下,因为她一步也动不了了。

身体莫名其妙不听使唤,四肢僵硬,只剩一双眼珠还能转。忽然想到什么,她垂眸望向地面——果然,在她灰黑的影子上,正钉着四枚铁莲子。

这不是一般的铁莲子,被这种名为“攫影”的铁莲子钉住影子的人,会像真的被四把利刃钉住般,丝毫动弹不得。

幸好攫影不会连嘴都封上,所以元夕还能中气十足地嚷嚷:“喂喂,有话好好说嘛。”

白朔缓缓走过来,绕到她身前。眉目清冷,面色不善。

元夕乖觉地闭嘴,等领导指示。

半晌,领导终于发话了。“你来这里作甚?”

骷髅蛊低眉顺眼:“……来找一个人。”

“谁?”

元夕顿了顿,低声道:“我没找到他。”

她答非所问,白朔却仿佛从这个回答中得到了什么讯息。

目光自前方那间牢房中一扫而过,白朔眸中神色一缓,不过语气仍是冷的:“既然如此,你走罢。”手指一动,四枚攫影无声消失。

元夕动了动僵硬的手腕,抿抿唇,抬头望他:“你不好奇我来找谁?”

白朔冷冷瞅她一眼,拂袖转身。

他走得并不快,步履缓缓,似一朵开在水面的莲,随清风轻轻摇动。

元夕垂手跟上去,很乖巧地保持着与他半步左右的距离。

“白朔,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她偏头问。

白朔不答。

元夕自己接下去,“是在我准备向那个红衣男出手的时候吧。”说到这儿,表情忽现恍然,“百里怀叫他澹台——他是澹台佾?”

白朔步子都不停一下,全当某人是空气。

元夕无奈,伸手去捉白朔的衣袖,被一把挥开;元夕毫不气馁,二度探爪,这次手上用了六分力,揪住了就紧紧不放,衣袖的主人挥了一挥,竟然没能挣开。

元夕紧紧扯住他,仰头望他:“白朔,你别不理我。——你先听我说啊。”

蓝衣男子步履停下,侧首,冷静地瞧着她。

“白朔,我说过吧?你从来不考虑别人的难处,直到现在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元夕道,“就算现在再让我重来一次,那天夜里我也还是会选择离开你。”

她居然还敢提那件事。她居然还敢这么说!

死不悔改!

白朔脸色骤然森冷,双唇一动就要念出要命的魔咒,元夕早有准备,身子一扑左手环住他双手,右手抬高往前一送,及时掩住那张可能让她痛得满地打滚的薄唇。

“先别念咒!我话还没说完。”元夕忙道,“虽然你从头到脚和‘好人’两字完全不沾边,但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那时对你下傀儡术,是我不对。”

她黑白分明的眼中含着歉意,低低道:“我对你施法,让你不能反抗,这些都是为了能让我能顺利逃脱,这没什么可辩解的,我也一度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但我却没考虑到,你中了术法,倘若那时候有人想对你不利,我便等同那人的帮凶……”

“我那时在青城,听说有个叫白朔的蛊师抓起来了。我生怕是我害得你身陷囹圄,急匆匆的就跑回来了……”

这就是她出现在这座牢狱中的原因。

白朔将那只纤细的手拨开,冷冷道:“你脑子装的是豆渣么?你以为我是什么人?”

被人类的郡主捉住了关进监牢里?笑话。

元夕脸上浮起几分羞愧,含糊一句:“那时听说被抓起来的人叫白朔,我心里急得很,哪还记得想那么多……”

不得不说,她这番“自白”说得相当之有水准,言已尽而意无穷,白朔神色当即又缓了一缓。

两人此时所在之处,似是已近牢狱门口,不时有风自地道尽头吹来,四周空气为之一松。

“白朔……你不生气了吧?”她轻轻牵着他的衣袖,神情乖巧如讨好的小兽,清澈瞳仁中映出他的容颜。

白朔没说话,他只是将那角被她握住的衣摆抽出。

元夕手中一空,接着看到白朔头也不回,径自朝前行去。

慢慢垂下那只空荡荡的手,元夕顿了一顿,忽然摇头一笑。

……她真是,惹了个大麻烦呢。

离开牢狱的时候,墙角那个牢头兀自睡得香甜,元夕抬手在他头顶一弹,一道浅粉色的光钻入其鼻孔。

她迈出大门,一抬眼,就撞见漫天霞红,有群鸟自东向西,纷纷归巢。

晚霞映得地面都是红彤彤的,元夕想起那时她放走了元璧师兄,然后请罪于白朔房前,从夜晚跪到白天。

那天的日光真毒啊,晒得她差点真的尘归尘土归土。三天后她终于能从床上下来,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也是这样的天,红艳艳的,似一面宽广的湖,湖面上开满了潋滟红荷。

那次放走元璧师兄,最后是她被烈日灼到冒烟,那事才算了结,这回她又捋了虎须,得怎么办才好?

一步不落地跟着那拢蓝衣,目光却停在那漫天红光上,元夕凝眸沉思,却始终想不出什么妙招来。

实在不行……要不,再来一次负荆请罪?

横竖她也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事了,白朔应该已经习惯了吧……她眯着眼想,这次顶多是玩得过分了点,上次他不也就罚她跪了一天,过后就没事儿人似的了么。

反正,对白朔来说,她也就是个稀有点的蛊,完全不必为她太费心思,小惩大诫什么的,也就够了吧?



白朔在思忖究竟当如何处置那只可恶的蛊。

当年她私自放走元璧,对白朔而言,最大的损失不过是丢了一个好用的蛊人,一笑置之即可,对于罪魁祸首的骷髅蛊,他也懒得深究,小惩大诫便是。

但今日之事,却是更深刻的……真正能够称之为背叛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他遭遇丧师之痛时她一句“我把我师父借给你”,或许是因为试剑盛会上她维护蜀山时眼中炽烈的神采,或许是蜀山上她强打精神,真诚地对他说“真的谢谢你”……

这一年真的发生了太多事,蛊师已经无法将这只骷髅蛊当做一只普通的蛊。——不,应该说,骷髅蛊从来就不是平凡普通的,它身上凝结了蛊师太多的心血与期望,只是,如今在这只蛊身上,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切存在着的东西。

这东西不算太多,不会影响到白朔强大清醒的理智,却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蛊师对骷髅蛊的态度……它让白朔在面对骷髅蛊的叛逃时,胸中燃起熊熊怒焰。

倘若这怒火是源于蛊师对自己手中的蛊的绝对控制欲,那么一切还好解释,但事情似乎并没这么简单……

如果没有骷髅蛊的去而复返,那么随着她的死亡,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有一天,白朔真的会完全忘记,自己曾经有过一只叫“素素”的骷髅蛊,爱自作聪明,爱自以为是,却是一只……让人有些不舍的蛊。

可是她回来了。这只蛊回来了,因为担心而回来,在此之前,白朔绝不相信,世上有人会因为牵挂他的安危,而放弃自己渴望已久的自由。

忽然又想起,那个寒冷的夜晚,她犹豫许久,却终究不肯让那只利爪落在他身上。

她似乎很擅长悄无声息地,让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比原来又多一些……像阳光里的迎春花轻轻飘落在荒芜的大地上,细细铺陈,慢慢堆积,终有一天会让整个陆地都变了模样。

而此刻,这无形的羁绊还不够深切,若隐若现……却已足够让蛊师无法迅速作出决定,决定骷髅蛊的去留。

白朔需要时间思考。

而他希望那只状况百出的蛊这次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房里,别再惹什么麻烦。白朔衷心地希望自己那天的冷淡有足够的威慑力,让她能安分个几天……

大约那只蛊真的感应到了什么,接下来两天,两人间平静得出奇。

而到了第三天,我们的骷髅蛊终究不负她状态百出的设定,成功地让蛊师又一次深深胃疼……

——哈,他之前居然还对这只蛊抱有期待?

白朔看着眼前的一幕,铁青着脸想。

 36第三十六章 十二张木桌

负荆请罪什么的,玩一次就够了。

元夕决定这次做些更有诚意的表示。

别误会,她仍然坚信如果白朔看到她又在阳光下嗤嗤冒烟,他那颗价值观扭曲的心一定会得到极大的满足(误),精神上的满足。

但元夕认为自己不能再纵容白朔这种将自己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嗜好。尤其考虑到蛊师对蛊的绝对控制,那些层出不穷的邪恶手段……谁知道她还要在这厮手下熬磨几年,早早将他掰过来绝对是件必要的事!

所以,尽管是件简简单单冒个烟就能处理的事情,但我们的元夕毅然决然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的路!(大误)

安乐蛊。

关于安乐蛊,元夕知道的不多,不过至少她知道白朔挺看重这只蛊的,这就够了。

计划中,她将只身一人,潜入监狱深处,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总之务必让那个蛊师给她安乐蛊,然后她将活蹦乱跳的蛊捧到白朔面前,博君一笑,然后他们谈谈天,说说地,聊聊过去,展望未来……最后言归于好。

结果当元夕真的站在监狱深处,站在那个曾经关着冒充白朔的蛊师的牢房门前,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才恍然想起那天百里怀说过,他会说服那个蛊师交出安乐蛊。

看这情形,百里怀早已将人领走,而后不知关在哪个角落,慢慢“说服”去了。

如意算盘落了空,元夕颇为不甘地回了自己的独栋小楼——自从魔道尊主百里怀莅临临潮城,白朔等人的待遇也水涨船高,半两银子一日的客栈不住了,如今诸人住的都是特地辟出的独立别院,带擎着小小一只骷髅蛊也沾光。

斗穹天道的人并不知这个爱穿紫衣的女郎是只蛊,但见白朔对她态度冷淡,她却对白朔亲近得很……脑中迅速定位了这两人的爱恨纠葛,然后甚贴心地将两人的居处安排得格外近——两处院落仅隔着一条碎石小道。

某只蛊对自己的“被纠葛”浑然不知,推开院门,懒洋洋地坐到青石凳上,脑中转着关于安乐蛊的讯息。

首先,安乐蛊绝不似它的名字那般纯良和善,否则白朔不会对它如此感兴趣。

元夕犹记得,在横塘巷时白朔提起过,他曾有一只安乐蛊。穷奇也说,那只安乐蛊是白朔费了很大功夫才炼成的。

但无论穷奇还是白朔,他们都没进一步说安乐蛊的事,元夕也不知后来那只蛊究竟怎样了。

白朔所有的蛊元夕都见过。身为蛊中至毒,骷髅蛊几乎对所有蛊都有天然的威慑力,这也是她能成为蛊师左右手的原因,她对蛊的控制力仅在造出蛊的蛊师之下。

所以元夕可以肯定,当她被白朔炼成蛊时,安乐蛊已经不在白朔手中了。

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白朔的那只安乐蛊究竟怎么了?

若穷奇此刻在这里,或许她还可从他口中探得一些秘辛……元夕非常遗憾当年在横塘巷时,自己没多问些关于安乐蛊的事。

元夕有种直觉,冒充白朔的蛊师所持有的安乐蛊,与白朔那只安乐蛊有脱不开的关系……可惜,人已经被百里怀带走了,她再不能从那位蛊师口中得知什么。

那么,安乐蛊这边算是没法可想了,不如想想看,白朔还有什么心头好吧……

——有了!

元夕猛一拍掌。

这人喜欢骨头,白惨惨的骨头!

骷髅蛊喜上眉梢,有突破点就好。让她想想,骨头么……

唔,大概要用两三天来做准备……



第三天。

蓝衣蛊师看着桌上那简短笺,挑了挑眉。

结果那只蛊的乖巧只有三天而已么?

别开目光,白朔翻开手中书卷的下一页。

一盏茶后,一阵悉悉索索声自窗棂上沿传来。

白朔余光里看到一只巴掌大的蛛蛊从墙的另一边攀进来,吐出一根细丝,顺丝一坠,身形稳当的落在桌上。

它规规矩矩地爬过来,爬到蛊师身边,一张嘴——一张薄薄的短笺轻轻飘到桌上。

蛛蛊小小的脑袋点了点,似是向蛊师致意,白朔一动不动。那只蛊等了一会儿,不见蛊师有动静,默默地爬走了。

白朔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只原路返回的蛛蛊,看它哼哧哼哧攀上墙,蛛丝一吐,飘走。

男子的视线回到桌上的短笺上,这张短笺没上一张大,上面只简单写了一行字:来我这里,有好东西。

白朔一扬眉。

如果他不去,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东西过来送信?

白朔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半分挪动尊躯的意思都没有。

于是接下来那整个下午,蓝衣蛊师的桌上陆续出现了一只筷子长的雪蜈蛊,一只三指宽的金蛾蛊,一只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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