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熙王有恙?”这於菟熙从见面起就一直在示弱,这声咳嗽,怕也是故意为之。
“无碍,此地蚊虫众多,不慎吸入所致。缅王请。”於菟熙说完抬手在眼前挥舞了几下。
鹰缅见於菟熙作势驱散面前莫须有的蚊虫,微微一笑,继续随之绕湖前行。暗中却微蹙眉头,回眸望了一眼刚才经过的有竹洞的金竹林。
两人绕湖一周回到座位上,继续宾主尽欢。象印转头看了两人一眼,问鹰缅到:
“上哪儿逍遥了一回?有趣的事情你都差点错过了。”
“何事?”鹰缅问。
“喏,你听,多美的音乐,没听过吧?说是叫什么……呼噜声演奏的,这名字取得可真够怪的……”
象印还没感叹完,身旁微醺的於菟玄神王拉过话题:
“是葫芦丝,不是什么呼噜声,象印王侄也有没见识过的东西了吧?哈哈哈哈,要说这葫芦丝啊,还是我这鹦鹉族一护卫发明的哪,可惜他今日不在,如在的话,他那蓝湖一样的酒量,二位王侄加起来也不见得是他对手了哦……”
“蓝湖一样的酒量?玄王叔,您这可就吹了吧?”象印大摇其头,没大没小的说道。
於菟玄却不以为忤,假责道:
“欸,长生天在上,本王怎么可能哄骗二位王侄呢?来喝酒喝酒,别光顾着说话,今晚两位王侄一定要尽兴,好教王盟知道本王的一片诚意。”
“那护卫就是你们悬赏寻找的人吗?”鹰缅忽然问道。
於菟熙抢在他父王之前回道:
“已经找到了。此事多亏王盟破例相助,缅王不必再挂心上。不过,你如何想到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呢?”
“无他,行前偶闻赤州城出现了一位酒量惊人的人物,故尔随意猜测,并未确定。”鹰缅淡淡回到。
於菟熙脸上滑过一线悔意,咳嗽一声盖过。鹰缅低垂下浓密的睫毛,攥紧了手中绕作一团的物事,眼中掠过一丝银光。这护卫,大有问题!
於菟熙到底想干什么?真的与索魂者无关吗?直至第二日视察於菟熙防务,见到化形兽异状尸身之后,鹰缅的疑虑也未尽消。
盟约签订后,拜会过神虎老祖,鹰缅忽然提出要先行回去,留下象印在极南继续增进双方友谊。象印自是欣然同意,了解鹰缅的为人,丝毫未加阻拦。
临别前鹰缅问了於菟熙一个问题:
“假设你看见族人为争夺一座山丘拼得你死我活,目的只为站得更高以求看得更远,你会怎么做?”
於菟熙想也不想便即刻回到:
“当然是任其厮杀,山丘当归胜者。”回完方觉不妥,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大起波澜。
象印此时也不甘寂寞,理所当然地回答:
“应该尽量劝阻双方才对嘛,以和为贵嘛,哪能动不动就拼命呢?再说一座山丘有啥好争的?若是美人儿,哎,那可就要主动出击了,哪能看着别人争呢?”
鹰缅微笑点头之后,骤然升空,瞬息千里。
於菟熙忙喊了一声:
“你会怎么做?”
可惜鹰缅已鸿飞渺渺,山谷中传回一声声於菟熙的问语,清朗无解。
第八十九章 碧草接天
从未开启过的缘木鱼馆北楼宴会厅,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帝王宫殿般的布局装饰,令所有人瞠目结舌。好在南炎联盟对建筑物内部规格并无明文限制,只要有钱,随便你如何折腾,否则的话,缘木鱼馆单凭这宴会厅,只怕早已化为齑粉。
求鱼老板感慨地说道,樊老板果然当世俊杰啊,早知道自己也改行做珠宝商了,缘木鱼馆开业至今,这北楼宴会厅都无人问津,到不是付不起这钱,而是南炎联盟没有在酒楼一次宴请上千人的主,能请这么多人吃饭的非富即贵,还不都请府上去了?
尤其是还在泰安区内,据说爱来此地的人不一定都乐意一起扛什么票什么的,如此大规模的见面会,想认连襟还是咋地?
料想求鱼老板当时也是一时冲动才搞了这么一个宴会厅,此不外乎他种种异想天开的行为之一而已。
不过作为行商在外的樊银东,在此宴客就完全合乎情理了。令人惊叹他朋友遍地的同时,还羡慕他的财力。
不管怎么说,今日缘木鱼馆宴会厅总算是开张了,不能不说是个好兆头!
求鱼老板特别声明今日概不外卖,前店亦关张,缘木鱼馆所有员工全力以赴办好这次盛宴。当然,作为被邀请的客人之一,弹珠是不用从命的,实际上即便是没被邀请,他也是随便逛荡随便睡觉,爱咋地咋地。
鸡丁宫保糖醋都毫不犹豫地投入到火热的工作中去了,连个闲聊的对象都没有。
那么弹珠显然只能选择睡觉。全店总动员时,还能安之若素的不是神仙,就是赖皮。
乐小仙毕竟也有些脸红了,修炼不到家,只好暂闭六识,掐着指头盼望夜晚的降临。到那时,想来灯火便能稍稍遮蔽脸上的绯色。
可是,拿什么送礼呢?鹅毛?
开宴时辰已过,乐菱仍在房中来回踱步,忽听门被轻轻敲响,打开门,樊安一脸笑意出现在门前,恭敬说道:
“弹珠公子,小的候您已多时,这是我家主人吩咐一定要亲手交给您的东西,请您过目。”
见到面无异色的樊安,乐菱有些尴尬地接过樊安双手奉上的一个精致黑檀木盒,打开来看,里面放着一枚紫玉束发冠,当中蕴一紫胆,胆内玉液流转,晶莹剔透,显是难得一见的珍稀宝贝。乐菱忙合上盒盖,还没来得及发言,只见樊安退后一步说道:
“我家主人说了,弹珠公子只需执此物前往宴会厅,他自有分寸,弹珠公子切莫推拒,令小的为难。”
又是切莫推绝,何况,自己还曾击过樊安一闷掌,好意思再为难人家吗?并且此物显然是樊大哥为自己准备的贺礼……,樊大哥如此体贴入微,自己除了接受,还能有何话说?乐菱暗叹一声,对樊安说道:
“如此,弹珠遵命就是,稍后即前往宴会厅呈送此物,烦请小哥代为转告樊兄。”
“多谢弹珠公子。不过,今晚樊安的任务便是陪伴公子,公子几时动身,樊安随时恭候。”樊安说完退至门外廊道,躬身相候。
乐菱见状只好应道:
“现在就动身好了,有劳小哥头前带路。”
乐菱随樊安行至缘木鱼馆北楼宴会厅,只见厅内已是高朋满座,宴会厅空间跨度两层楼高,十六根红底白云金龙的龙抱柱矗立大厅各支点,主位与殿堂三分,位于七八级玉阶上,左右呈弧形圆台,一边数十舞伎绮媚,一边近百器乐悠悠,彷如王宫宴乐。
主人及宾客具席地而坐,面前均置一等身条桌,上置食盒酒樽,宾主相聚正欢,隔桌举杯,其乐融融。
乐菱一入厅,主位上的樊银东即起身迎来,乐菱刚上玉阶,樊银东已三步并作两步迎至阶前,探身抓住乐菱一手便往回走,嘴里还念到:
“贤弟终于肯至,为兄再无憾事也。”
众目睽睽窃窃私语中,樊银东紧握乐菱的手行至主位左侧相隔一步的空席前将乐菱按坐在席垫上,方才归位,转头对众人解释道:
“呵呵,此乃我一至友,诸位好友继续饮酒行乐,毋须顾念,请,请。”抱拳环顾一周,豪气不拘洒脱。
众人之前礼仪已具,此时酒至酣畅处,正是分聚时分,慨然还礼之后,意气相投者各续未尽话题,把酒言欢,不再关注主位。
乐菱落座后一心送还紫玉发冠,执盒刚欲转身时,樊银东却伸出一手飞快地按在了黑檀木盒上,另一手则拿着酒樽,微微摇头低言道:
“紫玉堪佩贤弟,来,陪为兄干了此杯。”
乐菱略一犹豫,众目之下不宜忸怩作态,只好放手并举杯敬道:
“樊兄厚爱弟当铭记于心,望兄此去一路平安,扶摇直上鹏程万里。”说完实心实意地干了一杯,无他,如是便算得真心还报了。
樊银东亦一干而尽,爽声大笑道:
“好!借贤弟吉言,来日再见之时,为兄定让贤弟大吃一惊,哈哈哈哈。”转头又应接他人敬酒,一时无暇顾及乐菱。
樊银东这大吃一惊的说法,乐菱虽觉古怪,却也未作多想,此界江湖人士的言辞习惯还未熟知,兴许就是如此。转目却见樊银东席座右侧一人,才真正大吃了一惊。
媚里?
定睛一看,没错,正是狐狸精媚里。自己寻她不得,此刻却坐在右侧席座上的白大公子身旁,冲自己猛眨着大眼,丝毫没有违约的羞惭。
乐菱差点没气晕过去,再看白大公子神采奕奕,毫无阳气被吸的萎靡,才稍稍平定了些情绪,狠狠瞪了媚里一眼,横下心来转目他顾,又见那日在樊银东处见过的齐可风和展子青亦在,依序坐在白无情的下手处,正望向自己嘻笑举杯,只得一一回敬,却不再真饮。
白大公子也微笑看来,乐菱只好再陪一杯。媚里也不甘寂寞……,如是相邻众人频繁举杯,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左右逢源,千人之中仍游刃有余的樊银东,得空又豪情勃发,索要乐伎之琴放至乐菱面前,求歌沧海一笑。在白大公子面前乐菱哪肯就范?遂再三推拒。樊银东只好求助白无情,白无情微微一笑,说道:
“数日前曾夜闻樊兄房里所传之慷慨弦歌,只是听得不甚真切,若弹珠贤弟再奏,白某愿以萧相和,未知弹珠贤弟可愿赐教?”
见左右众人齐齐看向自己,齐可风、展子青更是跃跃欲试鼓动不休,樊银东自不必再说,得意地望向乐菱,颇有看你如何对待的意味。
乐菱无奈之下,只得深呼吸一口,不管不顾拾琴弹奏起来,琴声起处,不久便舞狂歌醉,在樊银东等人迸发的豪情中,唱响了夜宴的辉煌。白无情果然不负才情,只消一遍便记住了整支曲子,与乐菱萧琴相和丝丝入扣,臻至化境。
拂晓前,乐菱突转低回,芳草萋萋风雨切切,碧草接天长亭送别,一遍又一遍。破晓后,已不见樊银东和其仆从的身影,未知何时他们已悄然离去。
也许都知道,只是不愿面对别离。在那个遥远的时代,江湖一别,很可能再无相见之日。
别了,樊大哥。低首处,似有几丝清凉溅体,触指方知,醒我者乃是我泪。乐菱推开膝上古琴,起身举步,毫不迟疑地穿过厅内大半醉卧的残席,转回了自己的蜗居。
第九十章 情义有价
雨漫天,风满庭,宿醉厌厌睡起迟。一杯酒放晕惯常事,午间醒来,乐菱情绪有些低落,盘坐床铺上发呆,直到鸡丁轻轻打开房门蹑手蹑脚进来。
鸡丁见乐菱已起身,忙托着食盒快步行至乐菱床边,小心翼翼地将食盒内的膳食一一放至木箱上,挂坐床沿边上催促乐菱道:
“弹珠哥快趁热吃点东西,喏,鱼粥豆干青菜,很香的哦。”
乐菱却不拾筷箸,伸手拿起青菜边上点缀着的那朵萝卜雕刻的白莲花观赏,鸡丁见了乐得细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乐菱一边看一边点头微笑道:
“真美,比真的还好看呢,鸡丁越来越厉害了哦。”
鸡丁害羞地咬了咬下唇,才笑眯眯地说:
“弹珠哥喜欢,鸡丁天天给你做。”
乐菱摸了摸鸡丁的小脑袋,笑道:
“好啊,我等着呢,鸡丁可别忘了你的许诺哦。”
鸡丁忙摇头表示不会,忽然却神情一顿脑袋转向房门侧耳聆听,跟着“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传来,很快宫保出现在房门口,冲乐菱神秘地一笑,说道:
“弹珠,求鱼老板有事找你,他现在庭院,你赶快去吧。”
求鱼老板?乐菱迅速想起挑战书一事,忙应了一声哦飞快地跳下床跑了出去。鸡丁却不高兴地责备宫保道:
“你就不能晚点来吗?弹珠哥还没吃呢”说完起身把木箱上食物一一放回食盒盖上,捧着转身离开了房间。
宫保望着鸡丁气冲冲的背影,伸手挠了挠脑袋,追了上去,鸡丁却怎么也不肯让他的手搭到自己肩头,顾自匆匆往厨房跑去。
乐菱来至内庭,细雨纷飞中不见求鱼老板,环顾庭院,方见求鱼老板在西楼烟云阁门前廊道上笑眯眯地冲自己招着手,口里说道:
“弹珠啊,快到这里来,来。”
乐菱忙跑了过去,还未上廊道前石阶,求鱼老板却一转身进了烟云阁,乐菱赶紧也跟了进去。
“看看,看看——”
客房内,求鱼老板在两边穹门之间滚来滚去,撩开这边珠链给乐菱看看,又转回撩开那边珠链咂舌,兴奋地直嚷嚷:
“全部是都水晶坊啊,弹珠啊,樊老板给你留了两大房间南炎联盟最好的酒呢。我说这两天樊老板那些随从忙进忙出搬来整箱整箱的物件,不知道是什么,原来是给你采购的酒呢。弹珠你瞧瞧,瞧瞧,这得管多少银钱啊,我算算,算算……”
乐菱却如坠云端,好半晌才能思考,嘴里喃喃问道:
“樊老板给我,他为什么……”为什么?还用问吗?乐菱很快明白过来,却想不通樊银东为何如此。
更令乐菱发懵的事还在继续,只听求鱼老板算了半天没算出结果,这本就不是他的长项,呃,奇怪的生意人,总之求鱼老板最后的结论是这些酒价值很多很多银两,然后才又说道:
“弹珠啊,还有这烟云阁啊,你也可以搬进来住了,烟云阁十年之内都是你的了。”
啊?这又是为了什么?乐菱淡定不了了,用于储藏酒?这里酒是很多,可也喝不了十年啊?以乐菱那神乎其技的酒量,在世人眼中最多一、二年也告罄了吧?若是火莲,那更不在话下了……
见乐菱仍旧满脸的懵懂,求鱼老板才突然想起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从怀里摸出封书信来递给乐菱,说道:
“这是樊老板昨日交与我的,他让我一定要在他走后才转交于你……你看看信上怎么说不就清楚了吗?”
乐菱取出信看时,求鱼老板也好奇地伸头看来,乐菱也没回避,自己与樊大哥又没什么秘密,爱看不看。再说信也没封口,想看他还不早就看了。
只见樊银东信中依旧称兄道弟,语意殷殷,内容颇多。一说本想带走乐菱,但此行为寻一要物,将面临极大风险,故尔只得放弃。二是弟孤身在外,又患有隐疾,幸得缘木鱼馆老板求鱼乃一罕见好人,故尔包下烟云阁,令弟有一安身之所,若十年内兄仍不能回转,届时弟或许已忆起家乡亲人,兄即使遭遇不测,黄泉之下亦会竭诚祝福。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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