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与齐公子他们一道,共——赴——黄——泉——”
乐菱闻言腾地站起身来,盯着玉鹤厉声喝道:
“不许哭!把话说完再哭。谁?是谁揭发了齐可风?”心里有一个答案,却一定要确认。确认了,却解不了那死扣!
白寒俊,你竟是来与我生死告别的。我乐菱何德何能,劳公子牵挂至今?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执子之手
从玉鹤的琐碎话语和她对她家公子所言的复述中,乐菱得知了白寒俊住所自昨晚她离开到今早白寒俊来烟云阁告别之前出现过的人,和发生过的事,也大致了解了齐可风案发始末。
不出预料,米青山再一次背叛了自己,以求得到爱,得到兽族人的宽恕。这里说的米青山的自己,包括人族,也就是齐可风展子青之类,自己人。但他本已是死囚,为何还要如此?为求速死?米青山有这样的勇气?
乐菱深知九提篮监狱底层的恐怖,黑暗,孤寂,夜夜亲睹他人临死前的最后疯狂,生者比死者更难熬。所以米青山很可能崩溃了绝望了,于是选择了舍大我全小我,用了露西芬所说的有争议的背叛,是为背叛抹黑,但仍属智慧。
王盟很可能看在米青山立大功,赎大罪的表现上,放他一条生路。至不济,给他个痛快。
但米青山仍然没有出卖露西芬。这不奇怪,米青山对露西芬的忠诚或许已高于他自己的生命,如露西芬不亲取他命,他就能用尽一切办法苟活。
这一次,米青山交待得很彻底,无懈可击。
中天帝国杀圣虎,毒兽人,图谋南炎联盟。
这一说法与乐菱当初的判断惊人一致,令乐菱自己都怀疑是否自己夜梦教唆。显然,这于乐菱而言是不可能的,但却可信。符合常人逻辑。
因为杀圣虎和毒兽人这种惊天绝户计,不可能出自个人行为,或个人商业行为,必然有组织有预谋。而南炎联盟人族再想钱,再想有组织有预谋地复仇。也没这么大胆子,除非活腻了,安心想送个借口给王盟,给兽潮,将所有南炎联盟人族置于死地。须知不计后果不留后路不是人族的智慧,这就不是智慧而是愚蠢了,枉为人族。
退一万步说,就算有这胆子有这疯狂。若无人跳出来举报,也最多招致灭族惨案,引人唏嘘,但无人理解。然而却有人举报,幕后指使者乃中天帝国,这就有动机有胆子有能力了,十分符合情理。古往今来。人族开疆拓土立不世之功,向来不乏舍生忘死之朋辈。
于是人们又想起了当初苏虞伯在天地广场上的表现,才悚然明白,中天帝国果然不怀好意,击杀圣虎不成,还嫁祸神狼。
种种疑点一一浮出水面。假仁假义背后,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即使有人提出异议,却需面对更多兽族受害者家属、家族的血泪。更不要说仍在日月广场上请愿的圣虎属族。
一切证明米青山寄确实说了实话,毋容置疑。寄希望于鹰缅殿下的承诺,也无可厚非。当属米青山的智慧。
那么鹰缅殿下呢?
出乎意料的是,鹰缅殿下这次很快就顺应了民情,并且决定将米青山及若干人族案犯一起公开处决,同一时间在日月广场上处以极刑。
在南炎联盟军队严密控制下。日月广场上兽族红衣刀斧手已各就各位,怒瞪着眼前一批批等待处决的十恶不赦的人族罪犯,只等午正时刻一天之中阳气最旺时痛快落刀。尽管现在是春天,南炎联盟比这片大陆的任何国家都更重视春生,但因此案人神共愤。等不得秋杀,且不杀无以威慑强邻。虽然此前也有秘密处决死囚。但仍与此案有莫大的牵连。
而鹰缅殿下食言了吗?他因愤怒而不再坚守承诺了?
中心城面向日月广场高高的南门城楼上,曾为迎接中天帝国友谊使团的到来奏响过归去来兮。但此刻万面大鼓却响着一声声沉闷有力的鼓点。萧杀中,等待最后一声暴击。届时,鼓止号起,人头落地。南炎长存,谋我必诛。
刀斧手们在聆听,整个赤州城,都在聆听。
行走在城楼上,行走在鼓点声中,对於菟熙殿下笑着的提问,鹰缅殿下微笑扫视着日月广场回到:
“本王对米青山的承诺不是已兑现了吗?此番他翻供,与本王何干?”
於菟熙哑然失笑,稍后摇头道:
“呵呵,王兄说的是啊。不过小弟尚有一事不明,王兄从何得知米青山会有此举?”
鹰缅继续看向远方轻描淡写地说到:
“意外而已。”继而又笑问:“熙王弟在知道猎物所在时才会守候吗?”
於菟熙闻言神情一滞,南炎联盟为其猎物也,鹰缅此言必有所指。转目看向鹰缅,却未看出所以然,于是笑道:
“呵呵,小弟受教了,王兄乃在不知猎物所在时,才会守候。不过王兄这份意外,怕是也过于巧合了些。王兄当日不及深问便立刻相信了米青山之言,小弟当时就疑心王兄另有深意,果不其然,王兄竟早就为米青山预留了翻供机会,终破大案,可说是一举两得。纵有其机缘,然王兄这份守候未知猎物的耐心,小弟却不得不折服,拍马难及啊。哈哈哈哈。”
鹰缅微微一笑:
“熙王弟何必一再自谦?你不是对那山头也很有兴趣吗?否则何故一再追问为兄?”
菱儿,曾在棕黑两熊无谓纷争时,平了一座山坡。眼前这中天帝国与那山坡,可有一比?
星目望向於菟熙,二者又相视一笑。
原来两王子一直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皆因有此灵犀。拔掉那座山头,才是二王子的共同目的。难怪今日二王此刻在城楼上竟看得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如此,接下去又会怎样?杀掉日月广场上有罪的人族,算不算是祭旗?
王盟会让两王子如愿以偿吗?
赤州城内城日月广场上,刀斧手们身前,一排排直立着人族从犯,和绑在临时树立的一排木桩上的要犯。无所谓跪不跪,人族本来就从未向兽族低下过自己高贵的头,因他们是智慧生物,然如今已是死期,凭兽族红衣刀斧手的高大威猛,人族跪不跪也能取其项上人头。
无所谓屈服,无所谓背叛。双方在终结宿怨时达成了谅解。
并且这些年青的从犯们都是自投罗网,为着他们的首领,为着他们都是兽潮遗孤,为着他们曾发下的同生共死的誓言,所以他们没有选择智慧,心甘情愿陪齐可风等人一起上路。
齐可风以为自己一人便可抗此重罪,然而未能如愿。他曾顽皮,他曾天真,但他毕竟年少,太容易轻信别人,当他明白时,已无后悔机会。
展子青比齐可风更年少,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所以不予置评。
白寒俊没发过此诺,而且他死不了,白太妃可以用自己的死扭转白寒俊的命运。但白寒俊拒绝了,理由是生不如死。玉儿在天上看着自己,白寒俊若退缩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虽假借玉儿的名义书写经文,但那已是自己的信念,并且深信铭心刻骨爱入骨髓的玉儿,如若在世,亦是这般心思。
就让我的鲜血来弥补爱人受过的伤害吧,上天或会因这真情怜悯我白寒俊,让我在往生时能够再见一次玉儿,虽希望渺茫,却是唯一的心愿。
尽管玉儿去的是天,而我下的是地狱。
手上沾染的兽族人的鲜血,要以警醒世人的方式来清洗。
人族凶手既都已投案,罪行也无必要再遮遮掩掩。
白寒俊带着王盟军队放出了所有阵法内关押的兽人,眼下与他一起被带到了日月广场上,所不同的是,兽人们被关进了由白寒俊布置和要求王盟设置的又一个巨大阵法和粗壮的不知何种金属构建成的巨大笼子里。
在这里,笼子外的兽族亲人们可以跟关在笼子内的亲人们隔着笼子作最后道别。
因为在他们最后发作前,也要接受死亡的命运。
这是大义。但兽人们却不需要说服,一道命令即可。尤其王盟还专程为此作了高度评价,并安抚了他们的亲人。
不如此,亦是死。死要死得有意义。兽人们凭血性和肝胆,也能作出高于血脉的抉择,无需智慧。
风亦兮兮,雨亦兮兮。风雨送归人,归人将何去?
天地日月作证,曾来自共同的血脉,何故有了智慧便走向了对立?
是祖先的血脉沦落了吗?高贵的承诺使他们不具备智慧吗?淡化了血脉的后人,懦弱得只能歌颂背叛来炫耀智慧的强大胜于胸肌?
如此见不得阳光的智慧。
代表一个时代的终结还是开始?
后来呢,智慧拯救了人们吗?
不,爱无贪欲,智慧无贪欲,背叛有。情义无价,却无人坚守。直到将所有的一切都背叛,然后同归于尽。
于是尘归尘,土归土,全都化为虚无。
一个奇点爆炸后,宇宙重新开始。
(突然升出本书可以就此终结的感觉,……不会挨骂吧?纠结中……)
如是,咳咳……
风雨飘摇中,日月广场上凄声一片,哭亲人,泪亲人,唤亲人。鼓点终结时,一切尘埃落定。王盟众神许是见不得如斯悲情,竟无一露面。除了城头上两位云淡风轻的王子。此时方见传说中的王者冷酷,是非曲直且不在话下,目标所在,无物可阻。
心是热的,血是热的,但只将热情付与承诺——流传在血脉中的责任,以及个人许诺。
乐菱,面如平湖,我心依旧。
执子之手,与尔同行。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天边彩虹
日月广场上沉重的鼓声一槌一槌敲击在人们心头,如时间的脚步不可阻挡地一步一步走来,越走越近。
风声雨声如控如诉,兽潮和非斯神果,南炎联盟兽族人族解决双方恩怨的终极手段,互相残害,却都以失败告终。同根同种争夺生存空间,无人有权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评说。
唯起事者无论是谁,都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乐菱隐身徘徊在空中,俯瞰着风雨中即将成为鬼域的日月广场,听着时间的脚步声步步逼近,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这不是乐菱一句话就能制止的杀戮。望向中心城南城楼上的鹰缅和於菟熙,与他们之间是有过放过人族的约定,但前提是无罪。
现在日月广场上待斩的人族,都是罪人。乞求亦是多余。
乐菱又看向日月广场。
齐可风敢作敢当,事发后没有畏缩,也曾想独自扛起这天大的责任,但前有背叛者米青山,后有矢志不渝追随他的兽潮遗孤,一切便由不得他。如今齐可风和他的人族共犯都被绑在刑场木桩上,他们都是被米青山点中的,也都是见过米青山的人,剩下那些绑缚在刑场空地上的大多数人,则是自动前来投案的属从。
他们原本可以活,齐可风早在米青山被捕后便下令让他们解散,从此隐藏身份,好好活下去。但现在只能用眼神传递彼此的告别。
他们不曾有过理想,不曾有过理念,只是复仇者。死志早立,所以也没有临终誓言,没有什么仇恨可以带去来生。
在齐可风心中还有另外一个感悟。鹰缅问案时他也在场,或许正是那个如玉般的兽族圣女,才让他没有因此牵连到家人。否则凭当初鹰缅为她复仇时的狂暴,完全可能借此机会灭杀南炎联盟所有人族。
白寒俊静静做完该做的事,他是唯一一个投案后没有被绑缚的人,起先是有事要做,但现在做完了,也无人前来绑他。于是他游离到齐可风和展子青之间站定,看着场中笼子内外哭声一片告别着的兽人,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已渐稀疏的细雨,轻声说到:
“雨停之后便会出彩虹,今日本不应有雨。恩师说天象亦会因人事而变化,你我归去后方才得晴,可见之前行事不合天意哪。”
齐可风额际滑落一缕长发。垂目说到:
“寒俊兄原是不该死的,你这又是何苦?小弟原已坦荡的心,此际又因寒俊兄而生出不平。”
白寒俊伸出暖玉般纤长的手指,将齐可风眼前垂落头发理回,拍了拍齐可风的肩又转向另一侧的展子青。展子青脸色青白,目光呆滞地望着场中的巨大笼子。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连白寒俊来到身边都没反应。
“子青,稍后陪为兄再比试一场如何?”白寒俊微笑看着展子青,仿佛仍在白府柳荫环绕的操练场上,约展子青小试身手。
“啊?”展子青收回目光呆呆地看向白寒俊,“还可以吗?”突然脸色一变,双目放光急切地问到:“寒俊哥,王盟放过我们了吗?鹰缅不杀我们了?”
齐可风转头看了过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习惯性对展子青的训斥咽了回去,转回头去闭上了眼。
白寒俊微笑不答,也替展子青仔细梳理了湿漉漉的长发,而他自己一直将雨滴阻拦在微黄的光晕外。整个人依旧温润如玉,淡定从容。
诸多原因人族死刑犯无亲人入场相送。隔着军队远远地不知在何处哭泣。
白寒俊现在能为齐可风和展子青做的事,也就只有这么多。手扶上展子青的肩头。往展子青越发冰凉的身体注入了一些温暖。
还能怎样回答他呢?约的是黄泉路上的比试,如果可以的话。
王盟大气,每个死刑犯面前都摆上了一坛酒,和一个空白碗。兽人好酒,有酒有量。人族斯文,添一个碗,多一分尊重。兽人敬重视死如归者,这些人族还有着血性,不屈不挠,敢作敢当。
将死之人,一视同仁。
而笼子里的兽人更是开怀畅饮,在醉梦中痛快死去,也不失其威。
一缕阳光破雨,太阳终于现身,不出人族才子白寒俊所测,虹彩出现在天边。
所有人却紧张地望向城楼雄壮的大鼓,午正将至,鼓声将止。无人欣赏彩虹。
鹰缅渐渐抬起了一只手臂,只待决然挥下。
於菟熙却看向彩虹,但那只是一道彩虹,静静地横贯天空。于是又回目看向刑场,一脸平静。
最后一击即将暴响,长号将起。然而鹰缅的手却迟迟停留在了空中,没放下去。
日月广场上空,随着一声长空怒啸,白虎轰然现身,白光绽放,阳光下凭空泛起无边萧杀。
南炎联盟圣虎重现!
城楼上於菟熙刹那心潮澎湃热血激荡,上次在熊族驻地未能亲近白虎,今日不容再错过!
同为虎族,於菟熙亦怒啸一声迎向天空,几欲现出原形与之一较雄姿风。於菟熙不是白虎的属族,然白虎是神虎之上的圣灵,他必予以尊重。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