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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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京如画-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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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你出门的时候,你娘没有嘱咐过,在大人面前,要越发地温柔和顺!”

“羞不羞?”

“得了吧,明人不说暗话!傅以兰都快要想死他了!你就是一边怕他,一边也想着讨了他的好——”

“说得也对,要是被宋大人高看一眼,你也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京都中,谁不赶着奉承你?”

“嘘——你们都忘记了琼林宴上,那两位夫人的前车之鉴了,还敢多嘴饶舌!”

“我们又没有说宋大人的坏话!难道他听见我们赞美他,也还会生气不成?难道还不许你们爱慕他!”

这一群名门千金,多多少少被父母嘱咐过,若真能进得了清河宋氏的门,先不说娘家得他提携,只怕他日母仪天下,也是指日可待极有可能的事情。

顾妩咬着唇,情绪莫名复杂,呆呆站在竹影里,垂着头,听着林子里面笑语盈盈,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肩膀上突然被谁轻轻拍了一下。

她惊愕地抬头,正好对上宋之徽含笑探求的脸。

他换了宝蓝色外袍,满头的发,被一顶小小的玉石发冠束得纹丝不乱:“在想什么哪,呆妩妩?”突然听见莺声燕语,登时冷了脸,“这一群臭丫头活腻烦了不曾,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顾妩侧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墨玉般的瞳色映着他的脸,似笑非笑地看他:“在说——怎么爬上摄政大臣你的床,好进了清河宋家的门,给你生儿子?听说宋之徽你,可真有能耐,我也应该好好地巴结着你,以后好在京都里面横着走!”

她就是不巴结他,已经要了他半条命。

横?

她还不够横?

她这一年来,压根不知道怎么直着走!

宋之徽从来爱她假惺惺含酸带醋的调调,情不自禁地捉住她的手,就势抱紧她:“妩妩,你吃醋了?”

顾妩没有好气地扔了他的手:“我呸,略赞了你几句,给了你一点颜色,你就自以为能开起染坊来!宋之徽,你真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了?我不稀罕吃醋,我要吃了你的肉!”

“来,你吃,你吃……”宋之徽伸手,握在她盈盈不堪一握的腰上,扭糖一样缠在她的身上。

宋之徽从来冷着脸,时不时皱眉含厉,又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稚气,几乎像孩子一样撒娇的时候。

顾妩被他招惹得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娇笑着打趣他:“皇孙之女叠被,尚书千金铺床,摄政大臣,你将来的艳福,可真是不浅!不知道在床上,谁会更加讨你欢心?”

宋之徽伏在她的脖间,小口小口地啃,语气似笑非笑:“……想必都比不上你……”

只是,他不曾说出口的是,这辈子,只有你,除了你,又哪里会有谁家的皇孙之女,管谁家沉鱼落雁的尚书千金?

他活到二十几岁的人生,压根就没有看过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一个女人。





24

24、进京的顾妩长兄 。。。 
 
 
二十四章——进京的顾妩长兄——宋之徽云:顾妩,你这个没心没肺,养不熟的白眼狼。

自从顾家全族回到博陵故乡后的这一年,顾家祖宅门前的石板路上,灰积得比鞋帮子都厚,从来宾客罕至,这一日却人声鼎沸。

府第前的青色石板地,冠盖云集,停满了京都各大世家内眷命妇的马车软轿,婢女侍从人头涌动,把小小的顾家园子给挤得密不透风。

屋外万里碧空无云,顾家正房高挂历代祖宗的画像。

礼官念诵声中,笙乐大作,在京都命妇期待、探究、艳羡、嫉妒的目光中,顾妩缓缓而出,裙摆重重叠叠,她走得慢,动作益发的轻柔秀雅,重妆丽服之下,姿容耀眼如明珠生晕,满室都似要生出光辉来。

她深深俯首跪拜过祖先,而后在婢女的搀扶之下站起,待她的二姐筱顾氏顾双,替她挽起方才只有略略束过的乌发,堆起高峨云鬓。

顾家在京都之中,再无亲近内眷,只是堂下观礼的,坐满了京都所有有品阶的命妇。

京都中,再不会有比这更显赫的及笄礼。

多么可笑,因他是权臣,为金丝雀的她,也可以这样享尽风光。

多么可笑,每一日,她都想着逃离他,却要依靠他的权利,来成就自己的荣耀。

华妆盛服的佑嘉太后,伸手从身畔宫女的玉盘中,取缀了十二颗晶莹明珠的美玉环钗,束在顾妩前额如墨的乌发上,又探手去取盘中的发冠。

方才,摄政大臣宋之徽一直站在窗前,只不过是安静观礼,屋外透枝寒的竹影投在窗上,交叠着他的侧影,宝蓝色清雅的风姿,说不清的动人沉郁。

宋之徽突然开口,音色清洌,语气波澜不惊:“太后娘娘,请稍等……”不知道几时,他的手上握着一只檀香木盒,静静亲手打开,一步一步踏上铺了锦毯的台阶,“请太后娘娘用臣手上的发冠吧!”

堂下有见多识广的命妇,眼尖地看清檀木盒中的发冠,齐齐吸了一口冷气,眼神莫名复杂起来。

宋之徽取出发冠,可见——白玉为了花瓣,金丝做花蕊,发冠上缀满雪白细粒珍珠,迎着微光流转着璀璨光辉,竟是一顶栩栩如生的白梅冠冕。

清河宋氏历来以白梅花作为家徽,寓意宋氏的清贵高洁,清河小城也遍地种植白梅。

宋之徽的举动大有深意,他虽然没有娶她,隐隐似在宣示——顾妩此后就是真正的宋家人。
他从来霸道,对顾妩的独占欲,从来令人发指。

佑嘉太后心中有点犹疑,只是依循完美的教养,不露声色地趋前一步,想接过来。

顾妩多多少少猜到宋之徽的心思,隐约可见堂下观礼众人闪闪烁烁的目光,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愣愣地退后了一步,丽妆掩盖不住她的怯懦:“……这太重,会压得我抬不起头来,宋大人,我用我自己的就好……”

会压得她抬不起头来的,又何止是这一顶花冠?

宋之徽冷冷地扫了顾妩一眼,心中不悦——要你成亲,你不答应,不就是让你戴着我家祖传的发冠,就像是要了你半条命,顾妩你这个没心没肺,养不熟的白眼狼。

宋之徽为她的不识好歹,气得要命,只是也不说话,静静地连檀香木盒带发冠,放在佑嘉太后身边的高案上,也没有雷霆大怒,只是满室的命妇突然失声,屋内寂静得除了竹影迎风婆娑的“沙沙”声,再没有声息。

顾妩莫名就感到慑人冷意,只觉得他的宁静里,蕴藏着惊天动地般的怒气。

她时不时地与他对着来,貌似要爬到他的头上作威作福,就如前一阵子,她随着三哥顾伞逃跑被抓回,她生了一场病,他打叠起万分的心思温存,看似是他小心翼翼。

她终究还是要顺着他的心思,与他和好。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拿捏着分寸,在他所能够许可的范围内放肆。

他纵容着她的放肆嚣张,只是分寸由他所定。

顾妩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二姐和佑嘉太后,顾双像米糠一样抖颤,二姐的个性从小时候起就懦弱,佑嘉太后也是惶惶恐恐,如履薄冰。

她们对她亲厚,又有什么错呢?

顾妩余光瞥及她的三哥顾伞,他越发地瘦削,似乎就要羽化成仙飞去,脸上隐约有担忧,她的及笄之礼结束以后,她的三哥就会回转博陵老家。

宋之徽,摄政大臣宋之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存在。

他们从来怕他,而她,也是怕他的。

她真想撕了层层叠叠的裙,她真想揭了满头珠翠扔到窗外,就这样放任自己夺门而出。

她并不怕失礼于坐在底下的这一些命妇,管她们回家以后会不会嘲笑这被毁了的及笄礼,她们爱笑,就让她们笑死算了。

她从来只为了那一些她在意的人活着。

要继续的,不仅是生活……

顾妩看见宋之徽转身,疑他要拂袖而去,他亦是不怕失礼于人的,急急地低声唤了一句:“宋之徽……”贝齿咬着唇瓣,鼓起勇气,“宋之徽……你来给我戴,好不好?”

她总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之徽知道她服软,只是听她软糯甜语,不舍得继续逼迫她,亲手取了发冠,戴在她的发上,在她的耳畔,咬牙,用只容两人可以听见的语调低声,:“你又皮痒痒了,欠收拾,看我回家后,怎么整治你!”

礼成以后,笙乐又奏,宋之徽抓着顾妩的手,目送着命妇们告辞离去。

人群拥挤嘈杂中,有管家从院子里飞奔进来而报:“博陵州牧顾长大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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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肆意横行在京都 。。。 
 
 
二十五章——肆意横行在京都——她想给谁脸色,就给谁脸色!她不高兴了,想收拾谁,就收拾谁?

人群拥挤嘈杂中,有管家从院子里飞奔进来而报:“博陵州牧顾长大人到!”

博陵州牧顾长大人,顾妩的长兄,博陵顾家的掌舵人。

宋之徽意外地看到——顾妩、顾双、顾伞兄妹三人,顿时一个个正襟危站,收敛仪容,仿佛如临大敌。

顾妩的父母死得早,顾长算是早早支撑起家业,长兄如父,底下的几个弟妹,都算是他一手教养长大,对这个能干强硬的兄长,敬爱之余,不乏畏惧。

宋之徽多多少少也有点敬佩他,顾长打理偌大一个顾家不容易,尤其一年之前,力挽狂澜全身而退。

顾长就像一只狐狸,老奸巨猾,知进退,又会取舍,极有眼色。

博陵顾家的两子三女都长得好看,只是顾妩和顾伞身上,带着一点江南软软糯糯的秀气。

顾长虽然同是文臣,个子却极高,仪表堂堂,俊朗英挺,气定神闲地进了门,脸上虚虚带着从容的笑。

他的目光扫过弟弟妹妹,就直接落在抓在顾妩手的宋之徽身上,趋前到宋之徽身边,毕恭毕敬地行礼问好:“宋大人,近来可好?”

顾妩只觉得与宋之徽之间,太过于亲密,有点心存羞愧,匆忙之间,挣脱了宋之徽的手,软声叫了一声:“哥!”

宋之徽看着她似是老鼠见到猫一样服软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他不讨厌书生意气的顾伞,只是从不打算与顾长打交道,脸上虚虚带一个敷衍的笑,也是心平气和:“顾大人进京了?舟车劳顿,一路可还顺遂?”

顾长也没有理自家三个可怜兮兮的弟妹,只对着宋之徽恭恭敬敬,殷勤应答:“是,下臣早些时日,曾写过信到吏部。这一次既然进京,不免要去吏部述职,到时候还请宋大人提点下臣一二!另外,把我们家那不成器的死小子,给带回博陵去。这一阵子,他可给大人你添麻烦了!”

宋之徽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仿佛顾伞也没有存在偷拐了他的心上人,前一阵子也不曾气顾妩到怒发冲冠:“哪里?顾三公子蟾宫折桂,名动京都,不愧是出过无数大家鸿儒的博陵顾家,教导出来的好子孙。倒是今天妩妩的及笄之礼,让他费心了,只怕累到他了!”

顾伞私自进京,明里打着秋闱的名号,暗地里想偷偷带走顾妩,虽是兄妹情深,在顾长眼里未免太过于意气用事。

顾长直视宋之徽,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只觉得嘲讽——

及笄之礼?摄政大臣到底是心细如发,思虑周全,不过是一场戏,宋之徽也做全整套,不留一点漏洞!

顾家祖宅的门窗墙壁俱新刷了乌漆,一个小小院落,接着一个小小院落,墨黑到发亮,宋之徽从拐角处慢慢走出来,一抬头却看见顾妩。

她人还站在门槛内,只趴在门槛上探出一头,周围的木门墙壁都是黑漆,墨色浓重,只有她瓷色的一张小脸玉石般盈洁,脸上带着一点黯然,蹙眉疑问:“宋之徽,我哥呢?”

“你大哥正在骂你三哥,他可真会教训人!”宋之徽走到门边,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天就要黑了,妩妩我们回家去吧?”

顾妩的脸上有依依不舍之意,抓住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摇了又摇,软声软气地求他:“我有一年没有见大哥,待跟我大哥说几句话,再回府好不好?”却是一派小儿女娇柔姿态,让他心折柔软。

碧空之下彩霞满天,远山之上满是夕阳余晖,顾妩站在顾长面前,站得笔笔直直的,像是一个小学生聆听教诲,轻易不敢动弹。

顾长对她的态度,不热络,也不随和,客客气气得当她是个贵客:“最近忙,也没有写信给你,记得保重身体,好好服侍宋大人,不要闯祸,让宋大人觉得麻烦……”

他的态度这样疏离,让顾妩心中有一点难受,依着她的本性,几乎就要扑进他的怀里又哭有笑,只是她的大哥,他怎么能当她是一个陌生人。

顾妩怔愣着重复一句:“好好服侍宋大人……”

顾长的脸色竟然突然冷冽起来:“你不服侍宋大人?难道还要宋大人给你做牛做马?”顾长的心中,莫名就有怨气,只觉得种种都是因她而起,只恨不得她不曾生在顾家才好,“宋大人这样的人物,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曾?”

他韬光养晦很久,以为顾家会在自己手上大有作为,谁知道一年前,狠狠地吃了一次闷亏。

京都之中曾经人人瞩目的顾家,此时离开朝堂的中心,回到博陵,居安在江南小城的一隅,时时刻刻战战兢兢,日日夜夜步步惊心。

家族败落了,顾伞和顾妩还让他不省心。

在这之前,顾妩只觉得自己被长兄送给宋之徽,觉得自己像一件玩物一样,已经无比委屈,只是想到自己也是为了保住顾家,多多少少算是顾家的功臣,才有一点欣慰,多多少少心甘情愿。

顾妩泪珠盈睫,觉得很多人,都不是自己能够理解。

明明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大哥是最宠爱自己的,不仅是因为自己最小,也因为只有顾长与自己才是一母同胞,都是嫡夫人生养的,情分比与同父异母的三哥顾伞也要亲厚三分。

顾长的语调的带着一点冷酷:“收起你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把宋大人哄好了才是你的本事!你既然已经进了宋家的门,从此以后再无退路!天底下,还有谁,敢要宋之徽的女人?不管此后,是为妻,为妾,为奴,为婢,你是尊贵,还是卑贱,都与我博陵顾家毫无相干?你不要害了我们!”

曾经一度,顾妩常常自怨自艾,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怜人,因为她的故乡博陵,远在千里之外,她只有呆在宋府这一座金玉的囚笼,做宋之徽的金丝雀。

原来连她心心念念的想着的故乡,也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她曾一厢情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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