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妩一被打扰,立刻从宋之徽的怀中挣脱出来,与他并肩,正襟危坐在车厢的榻上。
宋之徽微微喘气,因被打断,状甚不满,清徽殿里奏章卷宗,虽然堆叠如山,国事军令如雪片飞来,只是再重要,也抵不过他怀中的丽人。
他一时只觉柔情荡漾,片刻都舍不得放开她的手,哪堪冷清清地回转宫中,继续埋首在那一些枯燥的纸堆。
江山再锦绣无边,三万里河山再秀丽,于他而言,也不过只是他美人的冠冕。
宋之徽的心中,孰轻孰重,既然分明,对着车外轻声吩咐:“回府!去把欧阳大人追回宫来,要他到清徽殿,去通宵达旦!”
他突见顾妩笑嘻嘻地瞪圆眼睛瞧他,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抚了抚她额角的碎发,耐心解释:“反正欧阳回家后,也没有大事,不过喝酒、抱妾、打娘子……”
顾妩闻声,诧异地看着宋之徽,眉心颦起:“怎么,欧阳大人这么坏!宋之徽你都不说说他!”
“欧阳哪里真会打他娘子?打是亲,骂是爱,不过是打情骂俏的闺房之趣罢了!难道我还管他们闺房的事情?”宋之徽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颇觉好笑,“妩妩,你还不是时不时地踹我!”
这时,马车已经出了宫门,宋府与皇宫皇宫离得近,这一段路途平坦,想必没一会儿功夫就能够到宋家。
马车中坐了顾妩,宋之徽不想她抛头露面,不愿她被人瞥见一只衣角,任车帘重重地垂下来,也不揭开,正是夏日正午时分,简直热得透不进风来。
车厢中,顾妩身上蔷薇清甜的香气,慢慢地浓郁起来,一阵一阵,溢入宋之徽的鼻间。
她因穿男装,头顶带了一顶朴素的藏青色士子帽,帽檐下,她茸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如蝉翼一样覆覆拢拢,只是瞪圆着眼睛。
她坐得距他极其远,隔着中间空空的间隙,挑衅而亲昵地在宋之徽腰间抓抓挠挠。
他再没有比谁更了解她,她这样异常温驯,“非奸则盗”,只是宋之徽很没有骨气地,被她撩得心痒痒,身子略靠过去,伸手揽在她的腰肢,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马车本在平坦的马路上缓缓奔驰,环绕着马车而行的侍卫一直安静不语,突然戛然而止,侍卫大声地禀报:“大人,安顺王爷要搭马车!”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断!
宋之徽恨不得抢了马鞭,把自己这一群没有眼色的下属,给抽得半死,揭开了车帘的一角,没有好气:“叫他滚!”
可是此刻,安顺王爷已经恭恭敬敬地站在马车旁,怀中抱着一只四四方方的布包盒子,仰着头,无辜又可怜地看他,语气殷切可怜:“宋大人,今天本王要去落霞道,给我娘舅祝寿!可是,我家的马车,才走到半路,就坏了,免不了要蹭坐你的马车,还请宋大人载我一程吧!”
宋之徽似笑非笑,安顺王爷一个堂堂千岁爷,怎么会坏了马车,就寸步难行,只怕摆明了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候着自己,脸上却不动声色,似是漫不经心:“哦……王爷,等久了吧?”
先帝大婚不久,即驾崩,却不曾留下一男半女,宋之徽示意,欧阳写操纵,经由几位皇室中德高望重长辈,在宗室中,挑选了安顺王爷的长子,过继给先帝做子嗣,如今由佑嘉太后抚养,正是如今八岁的当今皇上。
安顺王爷本是个没有封号的落魄皇孙,沾了儿子的光,受了“安顺”的封号,当上了名正言顺的王爷,他本是棋痴,又爱做木工,安顺王妃爱做点心,所以送礼总免不了木盒装点心。
当初,宗室中可供选择的皇室血脉极多,宋之徽一派排除众议,只扶持安顺王爷的长子,除了看重安顺王爷,与宋之徽母系同属一脉,也是考虑他个性疲懒,不可能在政事上有作为。
如今,他虽然贵为当今陛下的生父,还是和以前做清贫皇族时候一般,闲来不过下棋做木工,却与王侯将相,天下大争无缘。
“不久,不久,就等了一会儿!”安顺王爷裂着嘴憨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我没等,我没等!恰好,就看见你的马车来了!”
“进来吧!”宋之徽的语气冷冰冰,略侧身让他进来。
宋之徽并不讨厌他,这一个安顺王爷,是个轻易不惹是非的傻大个,无事是不登三宝殿的,也不知道巴巴地在这里等了好久,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说什么。
只是宋之徽向来把顾妩收得严,站起,挡在她的前面,伸袖遮住她的脸,把安顺王爷挤坐到车厢角落。
安顺王爷只瞥到顾妩的一角衣衫,隐约觉得是一位极其隽秀的少年,他儿子都已经八岁,做了爹爹的人,却还是有点孩子的呆气,眼巴巴地很是好奇,就想凑头过去瞄:“宋大人,这是谁家的孩儿呀,长得似乎不赖的!”
“这是欧阳大人家里的表弟!”宋之徽谎话随口而来,一脚踹到他的腿上:“给我好好坐着,少给我东张西望!想说什么就赶紧开口,眨眼就到岳大人府上,等一会儿,我就把你扔在街口!”
岳大人,正是安顺王爷今天大寿之喜的娘舅。
安顺王爷苦着脸,埋怨:“宋大人,你怎么这样?小的时候,姑还让我抱过你呢?那个时候,你多乖巧!”委委屈屈地坐在角落,不发一语,斟酌了再斟酌,想开口。
他口中的“姑”,却是指宋之徽早逝的母亲,宋之徽就不好继续冷语以待。
车厢中多坐了一人,就分明狭窄起来。
宋之徽紧贴着顾妩而坐,两人之间,几乎密不透风,宋之徽只觉得所触之处,尽是柔软,她温热绵软的呼吸,一阵阵拂在他的耳畔,再忍不住,只是装模作样对着着安顺王爷冷脸,左手偷偷地伸到顾妩腰间轻抚,不动声色地问好:“安顺王爷如今可好?最近都在忙什么?”
“我我我……我一点都不忙,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管它公鸡打鸣,母鸡下蛋!”安顺王爷正襟危坐,像一位聆听教诲的乖巧学生,使劲摇头晃脑,又偷眼去瞄宋之徽的脸色,笑得贼兮兮的讨好,“欧阳大人的表弟,也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吗?”
秋闱?
难道安顺王爷这个傻大个,也知道来为谁,做说客?
宋之徽扫了一眼顾妩,她因为穿了男装,又向来厌倦见人,不过只是歪歪地靠在他的怀中养神。
宋之徽轻哼一声:“‘他’要不要参加秋闱,干卿何事?”
安顺王爷本就不会应对伶俐,被宋之徽堵得哑口无言,似是踌躇很久,看着宋之徽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顾三公子这一次进京,宋大人你不要赶他走!他们这样的世家子弟,科举一生中也不过一次,哪里会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顾妩向来不管宋之徽在朝堂上的政事,本心不在焉,听到这里,心中一跳,与宋之徽两人俱是愣在那里。
安顺王爷,他,却是第一个为顾家求情的人。
虽然这样的求情,甚是没有底气。
宋之徽开口,却是冷言冷语:“怎么?王爷与顾三公子倒是熟络得很!”
“不熟,不熟!”安顺王爷唯唯诺诺,满脸都是汗,额角被浸得亮晶晶,满怀期望地看他,神色中隐约有哀求之意:“若不是我那不成材的弟弟生死未卜,假使顾四小姐也没有病逝,他们说不准早已经成了亲!那样,顾家与我们家,就是姻亲!宋大人,如今……”
宋之徽心头狂跳,身子不禁一僵,用刀子般阴冷的眼神,剜了安顺王爷一眼,恐顾妩生疑,也不好大肆痛骂他,只静静地偷眼,用余光去瞥顾妩,见她脸上并没有异样,才有一点放心。
安顺王爷战战兢兢地开口,期期艾艾,低声下气:“于大人,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小之徽,你不要赶尽杀绝,不对,不对,小之徽,你大发慈悲,不对,不对,小之徽你,从小就就心胸宽广……再说了,他们家五小姐,还在您府上呢,你就好意思!”
安顺王爷殊不知顾妩还在宋之徽怀中,在不知不觉中,就用了对宋之徽小时的称呼。
“王爷,您听谁说的这个消息?我为什么要赶顾三公子走的?可笑人云亦云!”宋之徽似是回答他,目光只是温柔地盯着顾妩,“我既然会让他进城,难道还会再赶他走?岂非多此一举,真是呆子!”
这一句“呆子”,不知是唤为顾家着想的安顺王爷,还是唤时时谨慎,以讨宋之徽欢心的顾妩?
宋之徽只觉得怀中的顾妩动了一动,她似是如释重负。
他看安顺王爷的眼神,也慢慢和气起来:“岳大人府上就到了!记得替我贺一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安顺王爷显然极其欢喜,只知道看着宋之徽傻笑,对着车夫大叫:“停车,停车!”
他正准备下车,却见方才坐在宋之徽身边、不言不语的“少年”突然站起来,也没有开口,径直抢了他手中,装在木盒里做贺礼的点心。
“喂喂喂!”安顺王爷的抗议,还没有说出口,已经被宋之徽一脚踢下,站在人流如水的街口颠颠撞撞,看着迅驰而去的马车,一阵呆滞。
车厢中,宋之徽只看见顾妩抱着抢来的点心,笑得一脸傻气。
她的模样憨憨的:“他还记得我们家,他还记得我四姐!真好,我真喜欢他!我要吃他们家的点心!”
博陵顾氏已经式微,可是这个世上竟然还会有人,多多少少把它放在心上,她的四姐虽然再不可能出嫁,只是顾妩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安顺王爷这一刻的恩情,让她心觉一点点温暖,不由地又哭又笑:“只可惜,我家四姐是个短命鬼……”
宋之徽本瞧她欢天喜地的模样好笑,听到这里,突然冷了脸,伸手捂住她的嘴,神色间有些微慌张,良久,才放开,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句:“你这个呆子,胡说八道什么哪?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避讳!”
顾妩知道他责怪自己,忘了避讳亡故之人,也不深以为然,心中喜悦,此刻又放下对自己三哥的担心,心心念念抢来的点心盒子也不管,随手扔在车厢一角,也不顾外边就是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市,也不管马车外围了一圈的侍卫,挪了挪身子,主动跨坐在宋之徽的腿上,伸手环在他背上,仰起脸,盯着他的眼睛,也似在含笑,俏皮地呢喃,一声,一声:“小之徽,小之徽……”
宋之徽被她瞅得脊背酸麻,感觉到她清亮的眸光中含有的谢意和亲近,直让他的心中软软的,微酸又甜,看着她卷着舌头唤着自己的名字,吐出“徽”字时候不由地嘟嘴。
她仰起脸的模样,似在迎接他落空的一个吻。
明天的事情,且有明天来顾!
宋之徽放下思虑,啄住她的唇就吻:“你嫌我‘小’!”
语意未明。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忘记收藏哇!泪涟涟躲在墙角哭!
12
12、只爱你心花怒放 。。。
十二章——只爱你心花怒放——我最爱你怒放的心花,我要我的妩妩,时时刻刻都快活!
宋之徽半搂半抱箍着她下了马车,待到顾妩进房,房门被他顺势用力踢得关上,红木大门相撞,发出“轰隆”声。
他环紧她不放开,一路上不知道蹭倒几个花瓶。
顾妩只听见瓷器碎裂开的声音,待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被他压在一堵空墙上。
顾妩性喜奢华,最娴熟的绣娘,用金丝银线在整大幅的暗色玫红丝缎上,绣出大朵大朵的蔷薇花,真正是花团锦簇的丝缎,她却用来糊墙。
她被压在空墙上,莹洁的脸庞,正抵在金色的蔷薇花边,神情乖乖的,眉眼笑得弯弯成月牙。
宋之徽只觉得是从未有过的情动,胸口一搏一搏,伸手摘她头上的士子帽,扔掉,顺势就握在她的腰上,身子随即俯上去,与她贴得密不透风,略低头紧紧地啄住她的唇,意乱情迷地咬着她的唇瓣,已不甘心浅尝辄止,负气一般重重地啃,舌尖霸道地窜进她的唇齿之间,寻着她的舌尖就纠缠吮吸。
宋之徽本一遇见她,从来就没有自控力,此时,不过只是唇齿相依,竟然沉迷得心思恍惚,如堕云端雾里,只是,他这样清醒冷情之人,在这样旖旎缱绻时分,沉迷在这样情之所至的吻中,残余的一点清明心智,也命令着他自己使出全身解数取悦她。
若她的心不能够臣服,多多少少,让她学着不抗拒他的身。
过去,他虽不曾有过风月体验,只是生性聪慧,无师自通的,竟也周到体贴,听着顾妩唇间漏出低低的喘息声,只觉得是人生中从来不曾有过的快活,竟比手握权柄,叱咤朝堂还要气得志满。
顾妩的耳畔与脖颈间,俱是像被春日的桃花氤氲了一般,在糊在墙壁上的玫红色丝缎映衬下,她细细的绒毛底下,肌肤越发粉粉,像是初熟的蜜桃,断断续续地细碎求饶:“宋之徽……我,我再也不笑你……”
宋之徽喜幽静,治家极其严谨,宋府婢女奴仆从不敢大声喧哗,黄昏时分,顾妩的房中除了半开着一幅窗户,隐约有清风低低掠过灌木,打过高树葱茏枝叶时候的“唰唰”声,只有秋蝉百无聊赖、没有眼色地时不时噪叫一声,越发显得这低低细碎的喘息声,令人心跳脸红。
宋之徽俯脸在她的脖间,有一搭没一搭地啃,他喜与她肌肤相亲,只是口舌之欲之外,却再无其他,此刻,虽觉她柔软胸部就贴在他的胸前,让他浑身燥热,也不过只是静静听她比平日稍显急促的心跳。
屋外有脚步声悄然接近,轻手轻脚地靠近门边,语气惶恐,小心翼翼:“宋大人,傅将军与傅小姐来访!”
已经时近黄昏,傅作荣携女而来,是为何?
他的顾妩拿箭射了傅将军的掌上明珠,这一个消息已经人尽皆知,难道特意过来兴师问罪?
“叫他们先等一等!”宋之徽冷语吩咐,听着脚步声远处,柔声骂她,“你这个坏脾气爱闯祸的促狭姑娘!”
宋之徽退后一步,发觉她身上所穿的月白色男衫,已被揉成一团,只是他的紫色朝服,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她蹂躏抓皱得不堪入目,眉头紧锁着就要去换衣。
他还不曾转身,顾妩已经反客为主地扑过来,学着他的模样,把他压在墙壁上,她本是个纤柔模样,又哪里有多少力气,自己反而颠颠撞撞起来,只是板着脸凶巴巴,眼神像是利刀子一般:“不许去!”
宋之徽只觉好笑,脑海中飞过一词“河东狮吼”,家有母大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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