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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去请城中有名的大夫,爷今日在宫里,中午回不来,等他回来,再叫他找个御医过来看。”阮云丝回头吩咐芳草,见她答应着出去了,她看了看桌上的白绢上的血量,便问那丫头道:“这是姨娘第一次咳血吗?”
丫头连忙回说不是,以前也咳过血,但是苏名溪请的那位御医于这个很有手段,开的药吃几副之后,就能止住了。
阮云丝见那丫头欲言又止,心中便画了个魂儿,皱眉道:“既然那药好用,怎么不多吃几回?难道于人身子有碍?”
丫头咕哝道:“于人身子自然无碍,只是费银钱太多……”不等说完,便听萧姨娘喘息道:“行了,绿柳你快请奶奶出去,这屋里……全是病气……”
阮云丝忙道:“不妨事,这点病气算得了什么?”因注目四望,只见屋里一应用具倒还整洁如新,那叫绿柳的丫头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轻声道:“小公爷平时一个月也会过来一两趟,有时候还会亲自替姨娘请大夫。”
阮云丝这才明白,原来萧姨娘虽然重病甚至不能人事,但苏名溪也时常来看她,不然此处的光景只怕更加不堪。
细细想来,自己爱上的这个男人,倒当真是有情有义的,他对萧姨娘或许并无感情,但是对方嫁了他,这份责任他就不曾放弃过,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姨娘。
第二百九十二章:疑惑
这里一边想着,又安慰了萧姨娘几句,待大夫来了,看他诊完病,出去后开了方子,阮云丝命芳草使人去抓药,这才和绿柳来到屋外,坐在椅中沉吟道:“我问你,姨娘的月例银子是多少?吃药看诊花的是宫中钱还是她自己的?这屋里到底有几个丫头服侍?怎么患病时只有你一人跑里跑外?”
绿柳一听这话,不由潸然落下泪来,哽咽道:“先前还好,姨娘性子和善软弱,逝去那位奶奶对她很好,在这府里身份虽然不高,却也如意。但自从我们姨娘病了,原先奶奶也逝去了,这光景便是每况愈下。这还幸亏爷想着,给我们的月例银子每个月有二十两,又说吃药看诊都是宫中花钱。只是姨娘这病是磨人的,不说别的,素日进补就不止二十两银子了,这钱却从哪里去弄?何况姨娘喝的那药更是十分贵重,一副便要三十两银子,喝三五天便要一百多,也就不好再喝,可有时奴婢看着姨娘的病还没好利索,往往这一个月的月银就都搭进去了也不够。袁姨娘也说了,这钱花的流水也似,账目上都让人咋舌,所以到如今……”
阮云丝点点头,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因又听绿柳道:“我们这里原本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小丫头的,可是那些人不知听谁说的,定要说姨娘这是痨病,以至于袁姨娘派两个过来,她们便如同要死了一般,天天擦眼抹泪哭天抢地。上次去拜见奶奶,还是袁姨娘看着不像,怕奶奶问责,现派了两个小丫头过来,结果刚回到屋里,转眼就找不见了,这一年多屋里也只有我一人服侍,婢子是跟着我们姨娘嫁进来的,怎么服侍姨娘都是应该,只是姨娘一病,连个跑腿通传的人都没有,顾了此处就不免失了彼处,实在是难办。”
阮云丝叹了口气,见小厮抓药回来,她将药交给绿柳,略一沉吟道:“回头我给你送些银子补品,再派两个小丫头并婆子过来,给你帮手,这些都是我私人来出,就不必再和别人说了。”
绿柳也是聪明人,一听便知道阮云丝是什么意思,不由得高兴谢过她,于是阮云丝先把珠儿留下来给她帮手,自己才和芳草等人径自去了。
“奶奶,人人都说萧姨娘是痨病,奶奶也该避避才是。就有心照顾着,让奴婢等人每日去看看也就是了,您可千万别自己过去。”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去,阮云丝从织房中出来,在院子里让春风一吹,只觉神清气爽,因不知萧姨娘这半天怎么样,便打算去瞧瞧,却不料芳草和碧秋听说了,说什么也不让。
阮云丝笑道:“我不过是想四处走走罢了,论理你们去也使得。那并非什么痨病,这其中手段,别人不知道,你们不该不清楚,不过是袁姨娘心中瞧不上她,故意让人散布出去的,如今我不用多说什么,只亲自过去看两趟,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何况苏管家才送去的那两个小丫头和婆子,这会儿怕也心里惶恐,看见我这正室奶奶过去,她们才能放下心来。
芳草和碧秋没了言语,芳草是个心直口快的,便喃喃道:“奴婢真是不明白奶奶究竟怎么想的,您不是最向往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么?如今那萧姨娘自己得病,死活与我们什么相干?奶奶不落井下石已是仁厚,就袖手观又如何?”
阮云丝淡淡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萧姨娘,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这世上不把女子当人看的臭男人已经太多,若是连我们女人也存了这种心思,这世上的女人们不也太可怜了吗?”
芳草看着阮云丝的面色口气,就知道她有些生气了,心中有些惶恐,低头道:“是,奴婢知错了。”
阮云丝叹气道:“你本也没什么错,这种事情在大宅门中绝不少见。只是做人总要俯仰间无愧天地良心,你道你们爷是爱萧姨娘么?萧姨娘从几年前就不能人事,她又只是个妾室,哪里有什么爱意?可你们爷也没有就把她扔在那里不闻不问,这是一份责任,更是仁心厚德,明白么?”
说到苏名溪,芳草和碧秋想了想,便都笑了,芳草道:“奶奶最后答应嫁给爷,莫非就是喜欢爷这份仁心厚德?难怪,难怪您都不计较他有妾室了,不过爷对奶奶,那真真是感天动地,天下女人提起爷,哪个不羡慕奶奶的?”
碧秋在旁笑道:“何止?除了这个,这天下间还有哪个男人能比爷更英雄了得?只有爷这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真豪杰,才能配得上奶奶这样的巾帼奇女子……”
“行了行了,你们用不着在我面前猛拍马屁,你们爷前两日还和我说,有两个管事家的对你们有意思,看等过几天就把你们给嫁出去,省得老在我面前饶舌。”
芳草和碧秋一下子羞得脸通红,齐声叫道:“奴婢不嫁,奴婢情愿在奶奶和爷身边伺候着,奴婢不嫁……”
三人一边说笑着往萧姨娘院里去,绿柳在屋里听见院中传来说笑声,不由得站起身惊奇道:“听着像是奶奶的声音,奴婢去瞧瞧。”说完一个小丫头已经进屋来,笑着道:“姨娘,奶奶过来看你了。”
萧姨娘连忙起身,只见阮云丝等人已经踏进门来,上午匆匆一瞥,萧姨娘披头散发,唇边有血迹,面色惨白,她也没觉着这女人有什么不寻常处,不过此时一看,见她头发虽然还是披着,却是整齐顺滑,身上盖着簇新被子,只穿白色中衣,眉目如画,竟有几分《红楼梦》中秦可卿的神韵,着实称得上是一个楚楚可怜的美人。
心中于是也就明白为什么袁姨娘对这样一个病人还要暗暗打压着,如今看来,萧姨娘的容貌品性委实胜过袁姨娘太多。因一边想着,萧姨娘已经勉强坐起身来,垂首道:“奶奶来怎么也不派人说一声?妾身这连套衣服都没换……”
阮云丝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外人,换什么衣裳,你觉着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再咳血?爷这会儿还没回来,不知被什么事儿绊住了,想来御医大概也要明天才能过来,我只怕耽误了你的病。”
萧姨娘听她话语亲切,再想想那个袁姨娘,尚且不是正室奶奶呢,对自己是什么模样?因心中感慨万千,不禁垂泪道:“先前奶奶派人请的那个大夫也极好,今日再没有咳血,我这病其实哪里需要什么御医,不过是挨日子罢了,如今既不咳血了,奶奶也不用和爷说,他平日里的事务也够繁忙的了。”
阮云丝宽慰了她几句,待萧姨娘止了泪,方叫进管家现送过来的两个小丫头和婆子,细看了看,倒都是忠厚面相,因嘱咐了几句,无非是姨娘这并非痨病,别听人嚼舌头之类的话,又对芳草道:“日后姨娘这里除了月例银子,你每个月再送二百两银子给绿柳,除去吃药进补,剩下的钱让她按每个人做事多少,发些赏钱,这里的活儿比别处累些,只是我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就是……”
两个小丫头和婆子一听说还有赏钱可拿,不禁全都两眼放光。萧姨娘却在床上急的咳了起来,绿柳也连忙道:“奶奶,可用不上这么些钱,太太的月例银子也不过只有五十两,这……”
阮云丝笑道:“你们这里特殊嘛,我若说这里缺了什么就到我那里拿,你们主仆顾及脸面,必然不肯的。我如今手里也不缺钱,等到厂子规模越来越大,一个月也有几千银子可拿,府里又不指着我这点银子,不花留着干什么?若是御医来了,要姨娘继续用那方子,我再格外送钱过来,以后你们不必这样的委曲求全,爷还没忘了你们这里呢,又何必非要觉着是寄人篱下一般?”
萧姨娘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眼泪像珠子般落下来,阮云丝没想到这女人竟比林黛玉还多愁善感,忙又安慰了几句,便起身离去,这里萧姨娘待人走了,方用帕子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只把两个小丫头吓得够呛,却听萧姨娘自言自语道:“难怪爷那样的人物,对你也是一往情深,我也知道我活不了多少年了,只是临死前,竟还能在你手里过几天好日子,上天待我也不薄了,呜呜呜……”
这里绿柳直把阮云丝等送出老远,感叹了无数好话,才在阮云丝催促下往回走,还没等走回屋子,只见一顶轿子从山石边拐出来,前边的丫头竟赫然是袁姨娘身边的心腹丫头小溪。
绿柳心中奇怪,暗道看这样子,袁姨娘是出府才回来,只从西角门进的话,也不该是路过这里啊,那她们该是从东角门进的,只是那里几乎没什么人走动,怎么今天袁姨娘倒从那里过来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饮宴
心中想着,自然是不敢多问,于是忙退避到一旁站着,见轿子近前,方盈盈施礼道:“奴婢见过姨娘。”
“嗯。”轿子里传出一个声音,小溪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萧姨娘这两天怎么样了?她身子不好,你仔细伺候着……”不等说完,便听袁姨娘在轿中厉声道:“啰嗦什么?”
小溪吓了一跳,连忙让抬轿的婆子加快脚步,一行人匆匆离去,只看得绿柳摸不着头脑,心想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素日里若是看见我,怎么着还不得假惺惺问几句,在暗地里幸灾乐祸的讽刺几句才能罢休,今儿这是怎么了?倒像是被鬼撵着似得。莫非知道了奶奶对我们姨娘好的事情?不对啊,早上去找她就说是出去了,如今这个时候儿,显然才回来的,这还没回房呢,怎么就能知道了?
因回去和萧姨娘一说,萧姨娘也疑惑起来,她虽然软弱,却并非愚蠢,对袁姨娘的品行还是比较了解的,也觉着绿柳今日说的情况实在稀奇,不过细思了一回,也不得要领,不由摇头笑道:“不是说去拜佛上香了吗?莫非菩萨们瞧破了她是佛口蛇心的人,给了警示,才把她慌成这个模样儿?”
其实袁姨娘虽然在府中掌管大权,但是被老太君和刘夫人看着,却也不敢做太过格狠毒的事,佛口蛇心这评价有点过了。然而萧姨娘这么多年被她打压着,能不恨吗?在她眼里,袁姨娘自然就是那种心如蛇蝎般的女人了。
这事儿萧姨娘和绿柳只是说了一回,也没当什么大事儿便过去了。
傍晚苏名溪回来,阮云丝便和他说了萧姨娘的事情,只让他明日下朝后请位御医来瞧瞧。苏名溪答应下来,其余的话她并没有提起,却听苏名溪问道:“这种琐事怎么找到你头上了?”
阮云丝笑道:“袁姨娘今日去了寺里祈福,你忘了?她前儿才来问过咱们呢。”说着苏名溪也想起来,笑道:“是我忘了,既如此,我去瞧瞧眉娘,她那咳血的症是去年秋添得,过了年就闹了三五次,唉!我知道她是不能长寿了,但若是这么年纪轻轻就有个好歹,上天实也有点太残忍,她还不到二十五岁。”
阮云丝也叹气道:“说的是什么,偏偏她父母家人也不在这里,唉!说起来怪可怜的。”
苏名溪听了她的话,忍不住拉住阮云丝的手,动情道:“你最受不得男人三妻四妾的,如今却能如此怜她,云丝,我就知道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果真我……”他似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觉就用手拥住了爱人。
阮云丝急忙推开他,四下里一望,薄嗔道:“这个时候儿,随时就有丫鬟进来,你也不知收敛些,快去吧,我去老太太那里。”说完叫了芳草进来,换身衣裳,又往头上插了一枝珠钗,便往杨老太君的上房而去。
转眼就到了端午节,国公府也忙碌起来,处处都插着艾蒿和把门猴子,众人比着谁做的把门猴子更精巧。阮云丝却忽然想起现代时那些用木块或硬纸壳弄出架子,在外面缠上各色丝线做成的粽子形状的饰品,于是一高兴,便做了几个在屋里挂着,不料苏吟玉等人看到,都说好看,纷纷要了几个去。
端午节一大早起来,阮云丝和屋里众人精心打扮过后,便将精心编织的那一大串粽子饰品放在篮中,到了老太君的上房,刘夫人苏吟玉袁姨娘段如兰等都在老太君跟前说笑,看见她来了,老太君眼尖,一眼便瞧见了那篮子,不由得笑道:“来就来吧,还带着礼,不知是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我瞧瞧。”
阮云丝笑道:“老祖宗一辈子荣华富贵,什么没见过?孙媳妇可也没什么好东西孝敬,若是金银珠玉,可不是俗气?恰好这几日编了这个东西,虽然普通,倒也应景。因忙把那一大串“粽子”拎了出来,那一串粽子足有几十个,每一个身上缠绕的丝线都不同,在阳光下竟似闪闪发光。
杨老太君高兴地道:“好,好看,漂亮,前两日三丫头就拿了两个过来我眼前显摆,当时我看着就觉得喜欢,想派人去和你要两个来挂,又想着这有些为老不尊,哪有当祖母的去和孙媳妇要东西的道理,让你说我就会添麻烦。今儿你倒自己送过来了,足见得你有孝心。”
阮云丝见杨老太君这般高兴,对自己可是不多见的和蔼,连忙凑趣笑道:“老太太也是,您喜欢就打发哪个姐姐过去说一声儿,孙媳妇孝敬您什么东西都是应该的,只素日里我有孝敬的心,却怕给的东西不合老太太的意,若您有喜欢的物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