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听说这竟要包饺子,越发好奇,忙将韭菜也切成了细细的馅子,看着阮云丝将其搅拌好了,钟秀那儿也早和好了白面,钟南便笑道:“姐姐说这东西鲜美非常,我这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阮云丝笑道:“等到时候吃了,你就知道我没说大话。”因一声令下,四个人便开始动手包饺子,阮云丝看着门外雨幕,心想苏名溪今儿肯定不会过来,下雨呢,嘿嘿,不然如果让他蹭到了这样的饺子吃,日后还不知道要来多少次呢。嗯,不过也说不定,他那样的富贵人,不至于连巴头饺子也没吃过吧?唔,说不准,这个古代虽然各种无污染的东西都是很好的,但是作法却不多,调料又少,恐怕还真未必有韭菜巴头的饺子。
一边想着,忽然醒觉自己怎么就想到了那富贵公子的身上?不觉暗暗摇头,心道阮云丝啊阮云丝,你可别被那苏小公爷打动了,不然就真的是万劫不复,莫要说你逃婚在先,就是那张灵信,难道还不够你看清这天下男人多负心吗?老天爷哪里就能那么好心,偏偏有个富贵之极的年轻才俊,偏偏这个年轻才俊还是个痴心人,又偏偏他只看中了你,啊呸,就算你是穿越小说里的女主角,有一根织染的金手指也就罢了,难道还想得陇望蜀?生活可不是起点女频的那些宅斗种田小说啊。
她这样想着,就听身边的芸娘道:“说来也怪,明明没闻到什么鲜美香气,还不如咱们过年时包的酸菜肉饺子呢,可我这心里怎么馋得慌,肚子也饿得厉害,难道这东西有魔力不成?还不等吃就让人馋成这样儿了?”
话音未落,就听阮云丝“扑哧”笑出声来,芸娘自觉不好意思,忙用胳膊拐了她一下,恨恨道:“笑什么笑?我……我只是说饿得厉害,又……又不是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阮云丝道:“我没笑别的,只是笑姐姐并非贵人,怎么记性也这样不好呢?须知咱们中午为了买这些海鲜,回来后忙着清理冰窖腌鱼什么的,可是没吃中午饭,这都到傍晚了,你能不觉着饿吗?”
芸娘愣了一下,接着就和钟秀抱着笑作一团,钟秀便道:“真真是忙得连午饭没吃都忘了,刚刚嫂子说的时候,我也还在奇怪,心想怎么我也饿得厉害,想着这巴头莫非真有魔力吗?原来竟是这样……”
一家人说笑着,须臾间包好了两盖饺子,钟南就去灶下生了火,添了几根柴到灶里,又对阮云丝道:“姐姐,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等这批布染完之后,我要去山上打些柴回来。”
阮云丝笑道:“成,到时候我们都去,顺便捡蘑菇。南哥儿今晚也不用回去了,你这个节省的孩子定然不舍得在你嫂子那儿烧柴禾,今晚我恰好要把叶合里的媒染剂提炼一些出来留着以后用,那边炕上也能烧热,虽然堆放着生丝染料等杂物,睡一个人还是够的。”
第七十章藏青布料
钟南答应了下来,一时锅开了,就将饺子下进去,滚了几滚,那白白的饺子就浮上来,阮云丝便笑道:“一群小白鹅,扑通扑通跳下河,秀丫头,这是什么东西?”
钟秀笑嘻嘻的道:“姐姐也太看不起人家了,谁不知道这说的就是饺子啊?三岁孩子也能猜出来,你却拿来考我。”一句话说的阮云丝牙根儿都痒痒,心中咬牙道:好啊,一个个竟看不起我出的谜题,是了,我这个确实弱智了些,嗯,等着,正月十五的时候和你们做些花灯,把红楼梦里那几个谜面儿拿出来,看你们能不能猜出。
热气腾腾的饺子盛到了桌上,芸娘和钟南钟秀起先只觉着阮云丝言过其实,谁知吃了一个,竟是都拍案叫绝,芸娘还整了一句文绉绉的词道:“真是绝佳美味,何以鲜香至此?”只说得阮云丝等都笑起来,阮云丝便道:“想不到芸姐姐也有点掉书袋的底子,这话却不知是和谁学的?”
钟南笑着道:“我大哥早年也念过几年书,这是他的口头禅,往往遇见什么惊奇赞叹的事情,就要拍案叫绝,说一句‘何以xx至此’,嫂子和大哥在一起,自然也学会了。”
不等说完,便听芸娘道:“是了是了,死鬼啊,你活着时侯儿也没吃过这样鲜美的东西,如今死了,我是顾不上你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一点,要不要我给你供一碗去?还是你就过来和我一起吃点儿?”
阮云丝吓得忙一把拉住了芸娘。失声道:“供一碗吧供一碗吧,我这会儿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这样的雨夜,你说这样话,可不是要吓死人?”
芸娘哈哈笑道:“有什么可怕的,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那死鬼就算变了鬼。难道还能伤你们不成?放心,有我在,他有这心也没有这个胆子。”一边说着,却还是下了炕,拣出一碗饺子送到堂屋的八仙桌上放着,又在上面横了一副筷子。
钟秀便小声道:“姐姐,可见这饺子是真好吃,不然我嫂子再不至于这样儿的,她常说大哥死了,也吃不到东西。若能吃到,也用不着特意供奉。如今竟肯这样做,可见她心中有多喜欢这饺子了。”
阮云丝笑道:“叫你这么说,这是你嫂子对我无声的最高褒奖是吧?行了,快吃你的吧。看看眼皮子浅的。这算什么?将来咱们的日子定是要越过越好的,到那时,这饺子你们也不一定放在眼中。”
钟南憨笑道:“哪里还能有比这个更好的日子?一个月里能吃上好几顿白面大馒头,几乎每天都能吃到米饭,如今还有这样热气腾腾又鲜美的饺子吃。外面雨丝如冰,咱们坐在炕上却是热乎乎,姐姐。我可不敢想还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阮云丝摇头笑道:“南哥儿,你就这么点志向可不行。不过也好,知足者常乐,才不会动不动就生出贪心妄想来,那样倒少了许多烦恼。”
因这一夜几个人吃完了,钟南也就在阮家睡下,第二日早起一看,天已经放晴了,竟是难得的一个好天气,还不到辰时,大太阳就照的地上暖洋洋的。阮云丝就道:“趁着今儿天好,咱们赶紧染布,最好到明天晚上能染出来一百匹,之后就去山上捡蘑菇砍柴,恰好两不耽误。”
钟南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呐呐道:“两天就能染出来?可是姐姐,如今距离您和五公子言掌柜约定的时间也不过只有四天而已,要是这么快就能染好,你何苦要和他们定十天之期?这会儿只怕他们都已经变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吧?”
阮云丝一扬头,撇嘴冷笑道:“活该,谁让他们怀疑我来的?哼,好心帮他们解围,竟然以为我是在说大话,过后儿更是把我撂在一边,商量起流锦布庄如果倒闭之后该怎么办了?这是什么你知道吗南哥儿?”
钟南摇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却听阮云丝咬牙切齿道:“挑衅,这是严重地挑衅,大男人主义。哼,竟然敢瞧不起我,既然瞧不起,那我自然就要让他们多等几天罗,也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女人。”
“是小人,应该是宁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钟南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提醒,却见阮云丝森然的横了他一眼,一字一字道:“是小人吗?”
“女人,是女人才对。”钟南举起手,心想我今儿算明白了,女人就是小人啊。素公子,言掌柜的,算你们倒霉,谁让你们不把阮姐姐瞧在眼里,这下遭报应了吧?啧啧,真可怜,两人现在不知急成什么样儿呢,要是知道其实不用等十天,五六天就足够了的话,也不知是不是会气得吐血。他想到这里,就打了个冷颤,暗道钟南啊钟南,你可千万要记住,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阮姐姐,不然她只要一个小指头,就能让你吐血而亡啊。
这里阮云丝得意洋洋的踱到院中大锅前,嘿嘿笑着自言自语道:“女人有时候就是小人,南哥儿这个书呆子,竟连这个也分不清楚,难道不知这世上最小心眼儿的就是女人这种生物吗?若是在现代,保准连个女朋友都追不上。唔,别说,那小子模样倒还是不错的,就算木讷一些,怕也是有些识货的女人会倒贴,哈哈哈,以他的性子,只怕会吓得夺路而逃吧?”
她正笑得得意,芸娘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看见她的笑容,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暗暗奇怪道:这是怎么说的?云丝这样优雅的女人咋也能有这样猥琐的笑呢?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锅里的水一烧热,阮云丝便开始熟练地下染料,钟南只见她扔了好几种作物在锅里,还有提炼出来的色块也扔了几块下去,也不知她是怎么配的,而且他心细,发现另一口大锅里靛蓝草的用量就要少一些,反而苏木用的多些,他不理解这样做是为什么,便诚心向阮云丝请教,却听她笑道:“其实藏青色是分作浅藏青色和深藏青色两种的,我如今也不知道言掌柜和五公子究竟要哪一种,所以不如都染出来,然后让他们自己挑吧。”
这种知识对于钟南来说,实在是玄而又玄,他不禁有些羞愧,在阮云丝这里做事,他本来是期望自己将来能够帮着对方挑大梁的,但不知为什么,自己虽然可以过目不忘的记下那些染料作物名称,对于这染布一道,却是到现在还稀里糊涂的,全没有背书时那样的从容欢喜,这样下去的话,还谈什么帮阮云丝挑大梁啊?
心里正觉着愧疚惶恐,忽听阮云丝让他去将昨日晚上留在厨房外的章鱼拿来,钟南连忙听命行事,拿出一条章鱼,却见阮云丝将章鱼放进水中,又命钟南钟秀拿着一匹在媒染剂里滚好了的布在旁边待命,待那章鱼脚蜷曲起来时,她就一声令下,兄妹两个连忙将布匹放在了大锅里。
“藏青色之所以难染,不单单是配色不好弄,最麻烦的就是这个水温,就连我,也不敢保证百分百能掌握住,谁知偏让我遇到了这东西,用这个来测试水温,是最准确的。”
阮云丝将蜷曲的那一段章鱼脚掐下来,这个试水温的方法当日她在电视剧《大染坊》里也看到过,只不过已经忘了陈六子是用鱿鱼还是章鱼,现代有水温计,根本不用这样古老的方法,幸好阮云丝经常亲力亲为下车间,各种温度都用手试过,心中大致有数,但是像染这种较为复杂的色彩,水温就必须精确,她已经在想能不能弄出一个简易水温计了,毕竟鱿鱼章鱼这种东西,是不可能随时都让她买到的。
布在水里浸染了一回,钟南钟秀小兄妹俩用木棍挑着,又翻转了几次,使那布料受色均匀,待阮云丝一声“起”之后,他们忙将那一整匹沉重的布给捞了出来。
等沥干了水分,挂在了晾衣杆上,阮云丝便忙着染下一匹布,几人经过这几次合作,早已是配合默契,到晌午时,就已经染出了二十匹,因为太阳好,先前晾晒的十几匹布已经干透了。芸娘和钟秀收下来,放在手中细看,乍一眼看去,只觉是黑色,然而略细一看,又不是黑色,而是黑中带蓝,在阳光下晃过,那厚重蓝色就更加明显,给人一种厚重大气又沉稳的感觉。
这样颜色她们连见都没见过,当下芸娘便颤抖着声音道:“这……这就是藏青色么?看上去和黑色也差不太多,怎的就难倒了这么多人?”说完却听阮云丝笑道:“姐姐你真说得轻巧,虽然和黑色差不多,你也不看看我放了多少作物才配出来的,这是深藏青色,你再看这一匹,是浅藏青色,如何,这就很明显能看出和黑色的差别来了吧?”
第七十一章成果
芸娘忙接过阮云丝手中的布料一瞧,果然,这个颜色又要浅一些,只一眼看去,便知不是黑色了。她爱不释手的摸着那缎子,喃喃道:“妹妹就凭这个,便能帮流锦布庄得脱大难吗?若真是这样,他们可不是要把你当菩萨供起来?日后咱们的布,可再也不愁销路了。”
阮云丝笑道:“本来就不用愁销路,等着吧,寒冬之前再染些颜色比较复杂的缎子,到那时你才知道我的本事,好了,现在先把这些缎子给收下来叠好,且放在炕上吧。”
钟南走过来,笑嘻嘻道:“姐姐还真打算让苏公子和言掌柜再等五天啊?急出个好歹怎么办?我看您现在就过去说一声儿吧,顺便也问问这是不是就是他们要的布。”
阮云丝斜睨着他,冷笑道:“那么容易就能气出病来?怎么说也是生意场上打滚的人,连这点儿耐心都没有吗?南哥儿你若是敢去告密,哼哼……”后面几句话虽没说出来,却是威慑力十足,让钟南情不自禁便打了几个哆嗦,心中哀叹道:“素五公子,言掌柜,不是我不帮你们,实在是我姐姐长了一双火眼金睛,连我这心里想什么都知道,我……我这也是爱莫能助啊。
当下匆匆吃了午饭,下午又忙了一通,一直到第二天晚上,竟然真就染出了一百匹布,只是四人有一个算一个,也全都累得软了,阮云丝本想今日吃烧烤的,这会儿哪有精神。众人不过是把昨儿剩的饭菜热了一下,吃完便跑到炕上睡觉,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起来,芸娘见外面仍然是好天气。便笑着道:“估摸着蘑菇也出来了,云丝,你不是说今儿和王嫂子一起进山去采吗?运气好的话。还能捡些木耳呢。”
阮云丝摸着脖子扭着脑袋道:“不了,我还是先将这些布料运去城里吧,南哥儿,你和你嫂子妹妹一起进山去吧,记着,别贪玩,早些回来。雄黄什么的都带些,别让毒蛇咬了,虽然咱们这里毒蛇不多,也要以防万一。
钟南答应下来,又凑过来嘻嘻笑道:“阮姐姐怎么到底还是要进城去?可是因为担心素五公子和言掌柜?昨儿不是还说生意场上打滚儿的人吗?”
阮云丝尚未说话。芸娘便在一旁笑道:“你阮姐姐就是这么个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从前苏小公爷过来,她不也是说不想有牵扯不想有牵扯,可是哪一次小公爷在这里,她也没往外面撵人啊。”
阮云丝叹气道:“是,我就是这样嘴硬心软的一个人,如今这把柄让你们捏了去,就可劲儿的欺负我吧。”说完钟南和钟秀都嬉笑着说哪儿能呢?
钟南便仍去村东头地主家雇了一辆马车。和阮云丝一起将那一百匹布装上了马车,赶着就往绿水城而来。进了城寻到流锦布庄,那叫二毛的小伙计看见是她,就宛如是活见了鬼一般的愣怔住了,接着才“嗷”一嗓子,边撒丫子往后屋里跑便大叫道:“掌柜的,阮姑娘来了。阮姑娘来了。”
这举动将阮云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