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还在跟我装糊涂呀。”江氏嗔笑一声,“那定远将军前几日将你从疯癫的马背上救下,想来你俩已有过身体接触,这搁在京都你早就是他的人了。我和你父亲本来是担心定远将军咬住这事儿不放,要纳你为妾,谁料到将军竟直接开口要娶你为妻。”说着轻拍两下她的手,“丫头,这是你的福气,我也为你感到高兴。”
洛清鸢羞赧地嗫嚅道:“他是跟我提过,我只当玩笑话的,没想到他居然亲口跟父亲说了。”
“太太,您觉得这事靠谱么?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儿。”洛清鸢抬头望向太太,有些怀疑道。
江氏笑回道:“他既然同你父亲说了,想必心中自有打算。鸢丫头也别愁,你父亲跟我说,定远将军可是比谁都急着娶你,还信誓旦旦地向你父亲保证,在你十五岁之前必定想办法叫家中高堂同意这门亲事,若他做不到的话,届时便由着我和你父亲再另谋婚事。”
“既然太太和父亲都信得过他,那我也便信他。何况,我的婚事本就是太太做主的,太太自然都是为我好。”洛清鸢正色道。
江氏笑中带了几分惆怅,“兰丫头方出嫁不久而已,转眼见,鸢丫头也要出嫁了,以后我这贴心话都没处说了。”
“那太太便同父亲和豁哥儿说喽。”洛清鸢咯咯笑道。
“你这丫头,两个大男人的,哪有闲工夫听我瞎唠叨,说这些反倒惹人嫌了。”江氏笑斥道。
“豁哥儿才还小呢,今年不过八岁。不过,我瞧着豁哥儿出息得紧,学骑马的时候师傅一说就会,哪似我,竟次次要女师傅手把手地教……”
两人又闲扯了许久。见时辰不早了,洛清鸢才起身去了老太太的清幽阁。因着老太太喜欢这名字,到了西阳后洛尹峰亲自题了字换下原来的牌匾。洛尹峰还未来得及跟洛老太太提起定远将军一事,是以洛清鸢说起的时候,洛老太太也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你父亲和太太可同意了?”
洛清鸢红着脸道:“父亲和太太的意思是,若一年之内他真能说服忠勇侯府大太太上门提亲,他们自然是万分赞同的。”
洛老太太止了声儿,不知想到什么,眉头越皱越紧,多出了几道沟壑,然后她长长地哼了一声,“我道来西阳的路上他怎么如此好心地一路护送。”说到这儿,瞅了一眼洛清鸢,语调一转,便给人一种微微上扬的得意味道:“敢情那会儿就瞧上咱鸢丫头了,好小子,这线儿放得够长啊。”
这线儿可比这个长多了,洛清鸢在心里道。他两年前就惦记上她了,虽然她对此一直感到很纳闷。至于为何没早下手,洛清鸢猜想一来是因为当时西阳战事还未平定,二来是他嫌自己太小,准备先养一段时日。
“这桩亲事自然好得没话说。”洛老太太也露了笑,“只要他是个真会疼人的,就算没有这定远将军和忠勇侯府嫡长子的身份,我也会赞同这亲事。”
“既然祖母也觉得好,孙女儿便放心了。”
“鸢丫头,这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以后若真嫁过去了,可要事事以夫为先。”洛老太太语重心长道。
洛清鸢面上点点头,心里却冒着不甘不愿的小泡泡。
“这可是你们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以后可得好好记着将军的恩惠!”西阳军营里,石高扯着嗓子道。
士兵们瞪大了眼,兴冲冲问道:“石千总,这事当真?”
“将军何曾打过诳语!”石高瞪大眼,说得喷了众人一脸口水沫儿,“一群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臭崽子,将军不在的这几日,都给我放勤快喽!该切磋的时候还得切磋,一个都甭想偷懒!”
众人立马欢呼起来,若席夜枫这会儿还在,铁定被大伙儿捧飞到空中。
“石大哥,将军真要亲自去京都一趟,就为了办这事?”刘明昊诧异,将军为了给众将士谋利,竟要亲自去找当今圣上。
石高闷声道:“还不是为了那群兔崽子们,他们都是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就算将军给他们找了媳妇,可娶媳妇得花不少钱。西阳军过得本就苦,大半人自去年收复西阳后就解甲归田了,留下来的不是没成家,就是西阳本家的娃儿。不过你放心,就算只剩一半的士兵,我们照样可以应付偷袭的西羌人!”石高说的激情高亢,唾沫乱溅。
刘明昊抹了一把脸,笑道:“所以将军是要亲自走一趟,然后带丰厚的军饷回来,给兄弟们娶媳妇用么?”
石高点点头,眼睛有些发湿发红。
席夜枫跟石高提了这事后,自己一人先回了将军府。简单跟府中的李管事等人吩咐了相关事宜,收拾好包裹已是随时待发。
“将军路上小心,早去早回。”李管事道,然后将那只打包了一些干粮和水的包裹递给他。心里还在纳罕,将军怎的一大早从军营回来便做了这个决定,还真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他只知晓,昨个儿白日将军是去了知州府的。
席夜枫一手接过东西,有些心不在焉,过了少许,忽然想起什么般调头道:“李管事,你速速去跑一趟知州府,问问洛大人可有家信要带,我此行去京都正好顺路。”若不是这会儿正乃青天白日,他就亲自去了,如今他还不想让人知道他与洛家来往繁密。
李管事应声急急骑马赶向知州府,不过半个多时辰已带回了消息。李管事将怀里的信递给他,道:“这是洛大人写给京都刘节度使的信,本来正急着托人往京都送呢,将军这一去恰好解了洛大人的燃眉之急。洛大人要我一定要转达谢意。还有,洛大人说,将军到京都后遣人将信送去就好,不必亲自去送,将军办自己的正事要紧。”
席夜枫接了那信,放到了包裹里,嘴角微微扬着,好似已经知道信里写的什么,那内容还是令他极为愉悦的。
见李管事未走,疑惑道:“李管事可还有事要说?”
李管事略有些尴尬地从袖口里取出一个小囊袋,“小人走出几步后被一位小厮叫住了,他道是洛府太太私下想托将军带些贴心东西给大姑娘,将军和二房的大公子乃堂兄弟,届时将军只需交给陌凌公子,再托他转交一下便可。太太说了,里面只有一封私信和二姑娘亲自绣制的扇套,不占地方,以后有机会必当还将军一个人情。”
席夜枫开始还听得漫不经心,一听闻姑娘两字,眼睛忽地一眨,不急不躁地接了囊袋过来,朗然一笑,“不过小事一桩罢了,我也是顺道而已,就当送洛夫人一个人情好了。”
李管事又掏出一锭白银,低着头呈上,“是那小厮非要塞给我的,我可不敢瞒着将军做这事儿。”
席夜枫微愣,哈哈地笑了几声,拍着他肩道:“李管事来回跑一趟也辛苦,就当给你赏银好了。”
李管事拿着那锭白银汗颜退下。
席夜枫等着人走远,摊开手掌心,盯着手中的小囊袋瞅了半响,然后镇定从容地伸手解开了系紧的带子,将里面的东西悉数倒了出来:一封折叠好的信、一个精致的扇套。席夜枫只瞄了一眼信便转到另一件东西上。然后,席夜枫眉头越皱越紧,探手到自己怀里取出了一方白丝绢帕,目光在那白丝绢帕上的竹子和扇套上的鸳鸯来回逡巡几遭,不由叹了一声:两年不见,小丫头绣工见长啊。
席夜枫在书房里翻箱倒柜许久,终于找到一个样式差不多的扇套,只这扇套上绣的是几朵桃花罢了,之后,席夜枫再将那扇套连同私信一起塞回小囊袋里,而原来那绣着鸳鸯戏水的扇套子被他理所当然地塞到了怀里。
30、给朕滚蛋
背负一人简单包裹,席夜枫骑着自己的老伙计破风上了官道,直直朝京都方向驶去。破风日行千里,在席夜枫走走停停后,抵达京都也只花了五六天的时日。
未及席夜枫离开西阳之前,刘明昊便寄出了自己的家信,信中主要提到了一件事,便是他在西阳认识了个姑娘,欲纳那姑娘为妾,就这事想问问太太的意见,还妥协地说到,若是太太觉得不妥,他便早早跟那姑娘说清楚,也不好耽误了那姑娘嫁人。话中处处透着对太太的尊敬,也暗示了自己对那姑娘的喜欢之情。刘王氏虽然较其他夫人太太刁钻了些,可只要别人面子给足了,她自然不会再为难。刘明昊这些年已深知太太的性子,反复检查了自己的一封信后,觉得不再有什么不当之处,便匆匆托人寄了出去。
西阳处于西部边城,这里的百姓偶尔也同其他地方来往通信,信件多是通过一些过往的商队顺便传送。是以刘明昊这一封信寄出后,信件少说也得大半个月后抵达京都。而这会儿,席夜枫已至京都,去皇城之前找了个实诚人,给了些碎银后,再将洛尹峰的信交予他传达。那人老实巴交的样子,又收了银子,自然很快送至了刘府,还专门同那守门的家丁提到了西阳洛知州和知州夫人云云。
几番辗转,江氏所写的信完好无损地交到了刘府王氏手上。前些日子那洛尹峰亲自给家中老爷书信一封,言明愿结两家之好,对于这事,王氏还碎碎念了许久,觉得自家老爷挺蠢笨的。若不是她的辰哥儿早些就成亲了,老爷指不定就要让辰哥儿去娶洛家的大姑娘了。那会儿洛尹峰还未遭贬谪,倒是桩不错的婚事,可如今王氏只会暗自唏嘘。当初是门当户对没错,可这会儿的洛大学士已被贬谪到西阳那边城之地,再结亲的话便是他们洛家高攀了。娘家远在西阳,对夫家一点儿忙帮不上,这样的儿媳妇要来何用?
王氏觉得,洛家的鸢姐儿能嫁给入刘家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若不是老爷顾念与洛大学士以往的交情,搁鸢姐儿这身份,怕只能在西阳那处随便找个好一些的人家嫁了。正这么念叨的时候,下人却送来西阳的信,道是西阳知州府洛夫人亲笔所书。王氏想不出这江氏还要跟她说些什么,傲然地往软榻上一斜躺,懒懒地拆了信封口,等到不慌不忙看到信上的内容,怔愣片刻后已是猛然大惊,一下从榻上坐起身子,盯着里面的几行字反复看了好几遍。这桩婚事就此作罢?这江氏是不是写错?王氏足了一肚子闷气,等刘节度使回府后与其怒然地说了好几遍。
“老爷,您可瞧瞧,咱们不嫌弃她鸢姐儿,可他洛家反倒嫌弃起昊哥儿了!他们是眼比天高么,昊哥儿今年才中了武科榜眼,日后前途大好,她鸢姐儿不过一个姨娘生的庶女,若不是从小养在太太身边的,老爷就是同意了我也第一个不答应!可如今,如今人家却一点儿颜面不给我们,竟然先——”
“行了!”刘节度使不耐烦地打断她,瞥了她一眼,“当初你亲自去洛府同洛家太太说两人不适合婚嫁的时候,可想过洛家的颜面?要不是洛兄心胸广,我跟他十来年的交情就因着你这没脑子的一句话给没了!”
王氏被他说得脸臊红,低着头嗫嚅几句。
“再说了,洛家太太说得句句客气,人家只道是不想鸢姐儿远嫁,可夫人当初可是直接驳了人家的脸面子,要我说来,这事不但不能怨,还得甘愿受着!不过也好,我跟洛老兄之前也算无膈应了。”刘节度使道,瞅了王氏两眼后,已然起身,出了王氏的房门。
“老爷这么晚了要去哪里?!”王氏脸色一变,跟着往前走了几步,急急道。
刘节度使回头撂下一句,“今夜有些心烦,去孙姨娘那里呆一晚上,等夫人心平气和了,再回来。”说完已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氏气得咬碎一口银牙,这全赖洛家太太,这些日因着这事儿她没少跟老爷念叨,倒不是为昊哥儿惋惜,只是觉得那洛家鸢姐儿是走了好运。
刘节度使本就受不得女人的唠唠叨叨,近日这王氏说得比平日里还要多,只觉耳膜都快生茧,恨不得一直忙于公务不回府了。这几日王氏好声好气地哄,他才勉强歇在了屋中,今日又这么一提,他是完全没了再呆下去的兴致。
席夜枫遣人送完信,自己直接去了皇城,因着他是皇帝程梓墨的爱将,只凭一块御赐令牌便畅通无阻地到了御书房外,在此之前,早有下人急匆匆向皇帝禀告。
程梓墨正随意翻着奏折,看了片刻后已是无聊地丢了一边,这些大臣一天到晚说的就是这些事,一点儿新意都没,无聊透顶,还不如回去抱着皇后大战几百回合。
“皇上,皇上!”身边一直伺候的钱公公激动地从殿门口踉跄着跑了起来。
“钱公公,你如今才至壮年而已,怎的走起路来像个老公公似的,可是朕平儿的俸禄不够吃喝,你瘦得连路都走不动了?”程梓墨懒洋洋地瞅他一眼道,妖娆的长眉一挑。
钱公公哭笑不得,“哎哟喂,皇上您就别打趣奴才了,奴才这次是真的有要事禀告,皇上听后铁定不会再这么无聊。”
程梓墨语调上扬地哦了一声,“看钱公公这样儿,还真是好事了。”
钱公公也不再拖,当即道:“是定远将军!定远将军来了京都,这儿已殿门口候着了,皇上您看要不要——”
“蠢材!还等什么,赶紧宣席爱卿进来!”程梓墨惊得双眼一瞠,立马朝钱公公破口大骂道。
钱公公欲哭无泪,他这不是已经尽了最快的速度来禀么,皇上要跟他闲扯几句,他也没胆打断皇上的话。急忙忙地又跑了出去,钱公公只觉得自己平日真该多跑跑路了,这会儿也不会累得急喘吁吁。
席夜枫进了御书房,几个大步上前,朝坐上男子躬身一拜,“末将席夜枫见过吾皇,吾皇万岁。”
“都说了平日只有你我两人的时候不必行此大礼,夜枫为何就是不听。”程梓墨忙扶了他起来,笑着数落道。钱公公按照规矩已在殿门口守着,此时御书房内便只剩两人。
“皇上,规矩不可废,你这懒散的性子是不是也该收收了。”席夜枫朝他一笑,俨然一副不惧不畏的样子。
程梓墨瞪他一眼,捶了捶自己有些酸疼的腰,坐回了软椅上,“你又不是不清楚,朕本就没打算着当这皇上,当初朕可是一心扶持大哥,哪料他的身子后来竟一日不如一日,还先父皇一步去了……若不是睦王爷觊觎这皇位,急着造反,这皇位又岂会轮到朕!”
说到此处,眼中利光一闪,目光阴鸷下来,沉声道:“你以为当年大哥的身子为何忽然就垮了,大哥太子的身份早就被程梓胥觊觎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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