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羿宸自嘲一笑:“呵呵,想不到我慕容羿宸也有这么穷途末路的时候。”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沈然看了看,也很无奈地一笑。
追兵追了过来,却不再进攻,在离他们十来丈的地方停下来。而后,前面的骑兵缓缓让开一条道来,一个骑着黑马穿着战甲的男子打马跑到前面。
“你会泅水吗?”沈然问,她想这河流的水虽然急了点,但若两人都会游泳,游出去应当还有一线生机。
慕容羿宸尴尬地摇摇头,道:“你自己走吧。”他知道她会这么问,自己肯定是会泅水的,她冒死前来相救,他怎么能拉她一同陪葬?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一个人走。”她握紧了他的手,表明自己与他同生共死的决心。
慕容羿宸微微侧头深深地看着她,与她相握的手用在手上的力气也大了些,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生死相随吧。
“如果我们这次不死,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如果早知道他们可以相处的日子如此之短,早知道会有今日的倾心相恋,他当初就不该时时刻刻想着算计她,利用她,他一定会真心地爱她,宠她。
沈然没有说话,他第一次问得如此坦白,以后他都是旁敲侧击的,怕是被她拒绝吧,这次他大概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有胆问出这个问题。
“可以吗,重新开始,像一般的夫妻那样?”慕容羿宸执意要出一个答案。
沈然一笑,邪邪地问道:“如果我拒绝呢?”
慕容羿宸眼中迅速闪过一丝黯然,随即霸道地抓着沈然的双臂,恶声恶气地说道:“不准!本王不准你拒绝。”
沈然灿然一笑,娇嗔道:“你真的很霸道耶,那你还问我,我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力,不是吗?”这个笨蛋,她人都已经来了,还问这么笨的问题,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
慕容羿宸这时才知道自己被这个小女子给耍了,恼怒地瞪了她一眼,随即却又展颜浅笑,紧紧地拥抱住她,在抱住她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得到了全世界那样幸福。
“哈哈哈……想不到宸王爷竟然也喜爱男风,真是让人意想不到。”邵平咯咯笑道,看到这两人,眼前一亮,虽然两人此时狼狈不已,但依然难掩绝代风华,宸王果然是英伟不凡,俊美逼人啊,世人不欺我啊,再看看他身边的这个男宠,也是别有一番味道,娇媚动人,令人心动不已。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要是能一举将二人收了,该是多美啊。
慕容羿宸冷冷地看着邵平,拉紧沈然的手,将她往后一带。敢垂涎他的然儿,找死!慕容羿宸怎么也没想到,实则连他自己都被人看中了。
“宸王,你已是穷图末路,投降吧。”邵平坐在马上,得意地说道。
“在本王生命中从不会出现投降两个字。”慕容羿宸邪肆地冷笑,死在这种人手里真是不甘啊。
邵平看着两人紧紧相牵的手,心中叹了一口气,这样的肢体接触,只怕两个人都染上毒了,再美也是染了毒的罂粟,碰不得沾不得,而且祈王可是下了死命令,宸王非死不可。
“给我射,不留活口。”邵平举起右手一挥。
箭如雨哗哗地朝着二人射来……
“然儿,快走!”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让她陪他一起死。
“不,我们一起走。”他现在虚弱成这样,她怎么能丢下他?死就死吧,她本就是早该死了的人。
两人四眼相望,里面只有满怀的柔情与深深的遗憾,他们遗憾着,为何他们不能早日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彼此猜疑,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就在他们的相视中,密密麻麻的箭雨眼中就要射到二人身上,慕容羿宸抱住她旋身一转,将沈然转到自己的身后去,而他的背正是对着射来的箭。
沈然听到了箭矢入肉的声音,接着便是宸王的一声闷哼,眼睛骤然睁大,脑子有那么一刹那的空白,呆呆地看着射入宸王身体的两支箭,他为她挡箭,他竟不顾自己的性命为她挡箭……
慕容羿宸,你不是一直很聪明,不是一向会很保护自己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傻?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难道你没听说过吗?何况他们从来不是鳒蝶情深的夫妻。
沈然又惊又痛,与其等着被他们射死,倒不如放手一搏,沈然抱住慕容羿宸转身跳入河中……
地道洞口这边的厮杀已告一段落,虽然祈兵源源不断地补给,但龙陵兵却是一个个战意正酣,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而沈然原先预备的那五万兵马也及时赶到,加上上官煜霆的指挥,十万祈兵基本已是全军覆灭。祈王看着对方势如破竹,忍痛放弃了这边的战场,为保存实力,不敢再派兵增援。
战役已结束,上官煜霆往西边追去,途中遇到了中箭受伤的暗夜,听了暗夜的指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冲到山坡之上去。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别说见到宸王、沈然他们,就连半个祈兵都没赶到。
上官煜霆连马都没停便翻身下了马,一鼓作气冲到河边,见到的只有几个中箭躺在地上的龙陵士兵,以及留在地上面的一摊血迹,周边残存着几支箭。
这血是谁的?会是谁的?
上官煜霆蹲下去,手微微地颤抖着,慢慢地伸向地面上的血迹……他不相信,这不是小然的,绝对不会是小然的。
“上官将军,别碰……”暗夜捂着受伤的伤口,走上来说道。
上官煜霆的手一顿,不解地看着暗夜。
“王爷已身中剧毒,若碰到,自己也会染上毒的,这血迹有可能是然主子也有可能的是……是王爷的。谨慎起见,上官将军还是不要碰的好。”
慕容羿宸也中毒了?如此一来,小然不是更危险。
“将军,这边还有人活着。”一个士兵兴奋地冲上官煜霆大喊。
上官煜霆站起身来,走到躺在地上仍有一息尚存的一个龙陵士兵面前,蹲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
“将军,将军……将军终于来了……将军,我们被敌军追剿到这里……中伏……王爷被邵平射伤,秦……秦公子与王爷……”
“兄弟,你要撑住……”上官煜霆紧紧地握住士兵的手。
“秦……秦公……子与……王爷……皆已……掉入河中……请将军……速去救……”士兵的眼睛慢慢地闭上,手亦垂落了下来。
上官煜霆立即下令派人沿河追寻,他站在河岸上,望着滚滚河水,心中怒意翻腾,胆敢伤害小然,让小然生死不明,他绝对要那人付出代价。只听他怒吼一声:“祈王,我要灭了你!”这一声震天动地,惊得树上的鸟儿纷纷乱飞,所有将士心里更是一颤,将军这回怕是真的怒了。
吼完,上官煜霆总算感觉舒畅了一些,重新骑上了马,引兵打回祈王主营……
河水冰凉刺骨,沈然闭着气在水中游里,睁大眼睛搜寻着慕容羿宸的身影。刚才河流太急,将二人冲散了。
沈然憋住一口气在水中寻觅着,心里又急又痛,慕容羿宸不会水,又中了箭,若没有及时治疗,泡在水中,即使不会感染,也会失血而亡。
她从水里冒出头来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往下潜,快速搜索着,心中默念着:慕容羿宸,你到底在哪里?
慌乱之中,忽见一个人影缓缓地往水底下沉,沈然大喜,飞快地游过去。
慕容羿宸闭气太久,几乎已经不能呼吸了,沈然不及多想,捧着他的脸印上他的嘴唇,再挑开他的唇齿将一口宝贵的救命之气渡了过去……
慕容羿宸虽然不会游泳,但还是有常识的,他一下水就赶紧闭气,后来急流将他与然儿冲散,他便顺着流水往下飘游,但不一会儿,他的脑袋便渐渐失去了意识,只感到冷,一股彻骨的冷。他想,他就这样死了吧?
忽然感觉到唇上传来的温润,慕容羿宸缓缓睁开眼睛,触目而及的是一张熟悉的容颜,不禁心中燃起了希望,他的然儿还在,她没有放弃,这,就是他的妻子啊……
沈然一手抱着他,一手划水,拼命往岸边游去,良久之后,沈然的头从水面上冒出来,慕容羿宸也从水底下冒出头,两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从来没感觉到空气是如此地美好。
慕容羿宸看着沈然吃力地带着往上游,心有不舍,学着她也伸出一只手去划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但他却依然咬着牙,忍受着刺骨的冰水灌入自己的体内。果然,速度快多了,沈然也显得没那么吃力。
手指冻到僵硬,几乎已经失去了知觉,沈然却依然紧紧地抱着慕容羿宸,她已经放开他一次了,这次绝不再放。她不想,再把他丢了。
费尽了千辛万苦,沈然终于把他一同拖上了岸,等到上岸时,沈然已是筋疲力尽,趴在岸上直喘气,而慕容羿宸已经趋近于昏厥。
“慕容羿宸,慕容羿宸,你醒醒……”沈然爬过去,晃了晃他。
“然儿……”慕容羿宸气若游丝地唤道,眼睛却始终睁不开。
沈然看着他背上的两支箭,顿时觉得心如刀割,这箭是为她挡的,这个笨蛋,学人家扮什么痴情,他才不是这块料呢,寡情冷漠才是他的个性,不是吗?
这箭要尽快拔下来,不然会有性命之危的。沈然望了望四周,这里实在不是治疗的地方,而且也不知道祈兵的人会不会追到这里来,当务之急,还是先离开吧。
“王爷,你……还能走吗?”若要她背,难度很大耶。
慕容羿宸口中轻轻逸出一个‘嗯’字,不细心听的话根本听不到。天知道,他现在有多想睡,他要说出一个字几乎是要费尽他全身力气。
天公不作美,天空一片漆黑,不仅月亮没出现,连半颗星星都没有。沈然扶着慕容羿宸跄跄踉踉地,几次险些摔倒,二人脚步一深一浅地往前走。这里他们完全陌生,不知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但是只能往前走了。
凛冽的冷呼呼地刮过,二人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更觉得寒冷彻骨,顺着小路走去,终于在二人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丝明亮的火光印入眼帘。
沈然心中大喜,扶着慕容羿宸,直奔火光而去……
那是一间贫穷人家的院子,说是院子也就是用篱笆围住,里面只有一间茅草屋,灯火就是从里面冒出来的。
沈然扶着他前去敲门,里面传来一道不耐烦的男声。你不耐烦,她身上压着个庞然大物,心情也不爽啊,沈然敲门的力道稍稍用力,敲得更大声。
一个黑面黑口的中年男子带着怒气打开门,口气很冲地问道:“你们是谁?到我家来干什么?”
“我们夫妻二人本是来风城探亲,不幸遇到乱军,被击落入河里,我们顺着河流被带到此处,希望这位大哥能行个方便,让我们借宿一晚。”沈然知道自己现在这模样,头发已经散乱开来,身上也湿透,一定会被认出是女的,她倒不如干脆承认,说是夫妻借宿可能会更容易些。
“那他身上的箭是怎么回事?”中年男子戒备地说道,不希望引祸上门。现在世道乱成这样,他得万事小心。
“他家夫君身上也是不小心被那些乱军射的,唉,也不知朝廷里那些人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说打仗就打仗,苦得还不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早知道这边乱成这样,我们就不来探亲了,夫君要是有个好歹,可叫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活啊……”说着还苦兮兮地挤出点眼泪来,演戏,她早已是个中好手了。
中年男子看她说得这么声情并茂,再看她如此可怜,不禁同情心大起,带着他们进门来。
屋内坐着一个中年女子,坐在桌子旁边,借着昏黄的灯火缝补衣服,一见到有人进来,缓缓地站起身来。
“这位官人受伤,快把他扶进屋吧。”中年妇女十分热心地走过来,带路往左边的卧房走去。
把慕容羿宸放在床上,沈然转身对着中年妇女道:“麻烦大嫂帮我烧些热水,顺便帮我找两套衣服过来。”
中年妇女应了一声,急急忙忙跑去烧水,虽然她很疑惑:这到底是谁的家?她吩咐得如此理所当然。这口吻,这架势,分明是久居上位者之人才能有的气质。
“拿剪刀过来。”沈然坐回到床上,一边看着慕容羿宸身上的伤势,一边吩咐道。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赶紧跑到桌子上拿了一把剪刀递给沈然。他已经看明白了,这二人绝不会普通人,虽然他们现在浑身湿透,狼狈至极,但却仍难掩与生俱来的俊美与高贵,令人不敢逼视。
沈然接过剪刀,剪掉背上的衣服,清清楚楚地露出两支箭来,伤口周围血有些暗,应当是他中毒的关系。
中年男子看着有些害怕,这个男人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掉入河里竟然还没死,甚至连吭都没吭一声,难道他都不痛的吗?这还是人吗?
沈然看着他背上的伤,痛心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睁开眼睛,握着箭柄的手有些微微颤抖,想她医人无数,动刀动剑平就是常事,现在可是她竟然产生惧色,她怕这一拔,若是拔得不好,失去的就是慕容羿宸一条命啊。果然是关心则乱!
“你们可有刀伤药?”沈然又问。
这个时候中年妇女已经烧了一盆水端进来,听到沈然问,边把水放好,边道:“有,有……”她放完水,便翻箱倒柜地,找了一会才把一瓶刀伤药递过来。他们这些寻常人要用到刀伤药的机会很少,早八百年就不知扔到哪了。
沈然把伤药接过来,放在床边,对着躺在床上的慕容羿宸道:“我,我要拔箭了,你要忍住……”
中年妇女一听,吓得差点脚不稳,这娇滴滴的姑娘居然要把她夫君拔箭,这得多大的勇气?这公子受了这么重的伤,怕是一般大夫都治不了啊,这姑娘竟想自己动手?能行吗?
慕容羿宸经过休息,精神已经好些了,听到沈然的声音,笑了一下,道:“你可得小心点啊,我的命可就握在你的手上,你别紧张啊。”他听到沈然的颤音,故意以轻松的口吻说道。他的然儿从来都是稳重镇定的,即使解剖人体都能眼也不眨地与人谈笑风生,现在却为了他身上的两支箭而紧张担心,这是因为她太在乎了吗?慕容羿宸忍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
“你别吓我啊。”明知道她现在很紧张,还给她压力,太过份这人。
慕容羿宸呵呵一笑,道:“你的医术,我信得过,区区两支箭怎真难倒你?把我当成陌生人就行了。”
沈然定了定神,重新把手放到箭柄上,正欲拔之时,‘扣扣’的敲门声响起……
“这是晚了,会是谁?”中年妇女问中年男子,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我去看看。”中年男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