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孩童冒冒失失的冲了进来,德妃快步上前,为他掸拭身上的雪花。
“这寒冷的天儿怎地就带二皇子过来了。”语气有些责怪。
二皇子身边的嬷嬷连忙解释:“二皇子早晨起来就说昨夜梦到了娘娘,想见您呢。下了学,便扯着老奴,一定要见到您。这是母子情深呢。”
也是个惯会说话的。
德妃放了放脸色。
“束兰,快上些点心。”将二皇子抱到榻上,德妃连忙喊人吩咐。
“母妃真好,我都饿了呢。今天夫子讲的时间长了些。孩儿焦急来看母妃,心里恼的很。”他顽皮的吐着舌头。
不过是个三岁的娃儿罢了。
德妃听闻此言,摇了摇头:“嘉儿不准胡说。先生是为你传道授业之人,断不可轻待,更不可不尊敬。”
二皇子点了点头:“孩儿知晓了。母妃,孩儿很乖的,今天那么冷,我都有去上课,大哥哥都没有去。”
孩童希翼的看着自己的母妃,希望得到表扬。
德妃点头:“恩,母妃的嘉儿最乖了。你大哥哥身子不好,没去也是应当。咱们嘉儿可是壮的像头小牛,断不能不去上课。这样先生才会更喜欢嘉儿,对么。”
“恩,对。”
点心上来,他的目光被吸引走。
看着儿子虎头虎脑的样子,德妃露出会心的微笑。
纵使她们一个个得宠又如何,谁又有这么一个健健康康让人喜欢的皇子呢?
、51
许是今年冬天的天气格外的冷;腊月也不晓得怎的就患了伤寒。
绯红着小脸儿;乖乖的窝在被窝里;太医已经过来看过了;说是这伤寒来得急;还需多吃药多静养。
太后听闻后赐了些补药,之后免了她的请安;这个时候腊月倒是没有强撑着身子过去请安,这伤寒也常传染;要是将病气过给了太后或者傅瑾瑶这样的孕妇,那她是怎么都难辞其咎了。
景帝听闻淳嫔伤寒,过来探望。
杏儿站在门口;看见是他,跪下请安。
景帝目不斜视,打算往前走,杏儿连忙开口:“皇上,主子有交代,如果您来看她,还请回吧。她如今正病着,这可不能将病气儿过给您。”
景帝挑眉,看着杏儿,又望了望室内。
“朕是九五之尊,岂会在意这些。”纵使如此说,心里却有些感动,这宫里的女子若是身子不舒服,他能来看,必然会高兴异常。
她却是想着别将病气儿过给了他。倒真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杏儿狠了狠心,起身挡在了门边,景帝倒是愣住了,没有想到这宫女会有此举。
“皇上恕罪,我家主子说了,万不能让您进去,不然就把奴婢打发去慎刑司。皇上,您是九五之尊,这身子金贵着呢。主子知晓您体谅她,但是还请皇上珍重自己的身子。”
杏儿跪在门前,有些发抖。
“大胆。”来喜在一旁呵斥,不过眼光的余角却瞄着景帝,其实这淳嫔说的对啊,一旦被过了病气儿,那可怎么使得。
“你这宫女倒是有趣,怕你家主子将你打发到慎刑司,倒是不怕朕。”景帝语气并无起伏,但是
杏儿抖得更厉害了。
可饶是如此,她并没有让开,反而是不断的磕头:“请皇上珍重,请皇上珍重……”
正在这边僵持不下之时,就听屋内有走动的声音。
腊月有些软糯的声音传来:“皇上,嫔妾给您跪下了,求你珍重自个儿的身子,杏儿都是按照我的吩咐来的。嫔妾这伤寒来势汹汹,你是万金之躯,一旦过了病气儿,耽误了朝中大事,那嫔妾万死难辞其究。”
听到这房里的动静,景帝的心软了软:“跪什么,快起来。还病着就乱来。让朕看看你。”
“不行,皇上不回去嫔妾就不起来。抛开那些朝中大事,皇上也是腊月的丈夫,我怎能不顾您的身子。这次皇上一定要听我的。”
来喜见状开口:“皇上,您还是听淳嫔娘娘的劝吧,娘娘说的对啊,您是万金之躯,可得仔细着。您若是被淳嫔娘娘过了病气儿,娘娘在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啊。如今娘娘正是病着,这么跪着,哪能行啊?”
景帝叹了口气:“好好,朕走,朕走还不行么,你不肯让朕看你,朕知道你的心情。乖一点,好好吃药,很快就会好了。朕等你好了就来看你,乖一些,知道么。”
“恩,嫔妾晓得了。”
“谁在淳嫔那儿伺候?”冷言问杏儿。
“回皇上,锦心、桃儿、果儿全都在里面,皇上放心,奴婢们会好好照顾主子的。”杏儿声音颤抖。
朗声道:“你们都给朕好好的伺候着淳嫔,要是她有一点儿难受,朕定不轻饶。”
“是。”
都是语气惶恐。
“皇上又吓唬人了。”腊月在里面娇嗔。
“还不赶紧服侍你们主子回床上躺着。”
“是。”
又看了一眼这紧闭的房门,景帝眼神暗了暗,表情柔软了许多。
杏儿低着头,吓得动都不敢动,她没有想过,自己还敢这么与皇上说话,不仅说了,还活的好好的。
“来喜,我们回去吧。”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殊不知,他这么做,几个大宫女还有来喜都松了一口气。
杏儿马上瘫在了地上。
桃儿将门打开,看见杏儿瘫坐在地上,连忙过去扶她:“这地上多凉,快起来。”虽是如此说,她也双腿发软。
将杏儿扶进了室内。
腊月许是有些发烧,脸色绯红。
“桃儿,你扶杏儿回房休息去吧。也难为你了。”
杏儿缓了缓,摇了摇头:“禀主子,奴婢没事儿,您身子不爽利,我们人多,伺候的也尽心些,奴婢无事的,就是,就是有点被皇上吓到了。”
腊月听她这么一说,扑哧一笑:“皇上虽然威严,但是却不会无缘无故罚别人的。你莫要太过担心,咱们的皇上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他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几人都默默的什么也没说,对您好不代表对别人也一样啊。
锦心与腊月亲近些,忍不住吐槽:“主子,皇上疼爱您,可不会怜惜奴婢们。您看杏儿吓的。”
腊月瞪着大眼嘟唇:“我说他是好人他就是好人。”
果然病了的人比较孩子气么。
锦心无奈,与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笑意:“好好,奴婢也没说皇上不好啊。”
这宫里每日大概也是太清闲了,一点小事儿都能传的沸沸扬扬。
这不,转眼间听雨阁的事儿就传了出去。
不管别人认为淳嫔是如何做作,太后倒是满意的点头的。
老话就是这样的,虽然儿媳妇好,但是再好也好不过自己的亲儿子。腊月处处以皇上身子为重,太后还是很满意的。
听闻皇上将为淳嫔诊治的太医叫去问话,太后并没有理会德妃有些挑拨的话语。
这德妃,如今是越来越不沉稳了。
倒是不像从前了,难道真是看这后宫她份位最高?
太后嘴角勾了一下,德妃猛然的明白过来,自己失言了。
她是什么人,连忙将话题拐开,不再提淳嫔。
可纵使如此,太后仍是爱答不理的。
“德妃下去吧,哀家有些累了。”
德妃并没有一丝的尴尬,笑容可掬:“是,太后娘娘您好好休息。”
见德妃带着身边的宫女离开。
太后收起了笑容:“原本看着是个端庄贤惠的,没想竟也是个不识大体的。不过一个妃位,便将尾巴翘了起来。这后宫之中有了权力就全然变了样子。她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哀家不晓得么。”
桂嬷嬷将刚做好的点心呈了上来。
“主子何必与一个小小的妃嫔置气。不喜欢,换掉就罢了。”
太后摇了摇头:“阿桂啊,现在坐在龙椅上那个是哀家的儿子,虽然哀家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但是总也能了解个一二的。如今哀家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他,可若是只因为哀家不喜欢就将人拖垮,他不会愿意的,别忘了,这德妃还有一个二皇子呢。纵使她越发的不着调,但是嘉儿倒是个好孩子。而且哀家怎么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让自己的儿子与哀家起了隔阂呢!走到今天这一步,哀家也不过只剩这一个贴心的亲人了。”
阿桂了解的点头。
“不能换掉,就将他人扶植上去。人多了,她也没有什么。”
太后浅笑:“哀家现在不就正在做么。”
来到太后身后,开始为太后捏肩,桂嬷嬷道:“老奴观察过很多次这个淳嫔,在新进宫这些女子中,她得宠倒不算是意外之事。倒不是说她人不简单,而是那劲儿,她身上有一种其他妃嫔没有的劲儿。”
“哦?”太后来了兴致。
“给哀家说道说道。什么劲儿?”
桂嬷嬷想了下,组织语言:“怎么说呢,老奴也说不好,就是觉得这淳嫔与其他的女子不同。老奴曾经见过两次她与皇上接触,似乎,似乎特别随意,就仿佛,皇上就是她的丈夫,而不是一个一国之君。那娇嗔的劲儿,软糯的声音,老奴没有嫁过人,但是想着,如果我是男子,也是喜欢这种女子的吧。”
太后听闻愣了一下,随即微笑:“澈儿纵然是皇上,可是也是一个男人。淳嫔年纪小,处处依赖他,想必他很受用吧?”
桂嬷嬷也是笑:“本以为,皇上会更疼像傅皇后的傅瑾瑶,倒是没有想到,皇上竟宠起了毫不起眼的淳嫔。”
“一个赝品而已。岂不知她自认为的珍品都是代替品,更何况是一个代替品的赝品。”
“有时候命运真是与所有人开了一个大玩笑。谁能想到,傅家将好好的儿子扮成了女孩儿养呢?”桂嬷嬷叹息。
而太后则是陷入了沉思。
当年年仅七岁的澈儿遇见了扮成女装的傅瑾瑜,见其貌美,回宫便向皇上请旨,要定下傅家的女儿,预备几年后完婚,倒是没有想到,这女孩儿竟是男子,等定下了傅瑾琇,才晓得是闹了乌龙。
后来傅瑾瑜进宫伴读,这时他们才知晓,原来傅瑾瑜自幼病弱,被高人看过之后按照指点将他扮作女孩儿养到了八岁。
澈儿凡事都能大局为重,本来求娶傅家女子就不光是因为貌美,也是因着傅相的身份,如今知晓了,也并未如何。左不过除了他们母子与阿桂,旁人并不知晓这桩秘事
如今再看傅瑾瑶有些模仿傅皇后的举止,太后摩挲自己的棋盘,真真儿是好笑至极。
望一眼墙上那幅自己年轻时的画像,太后冷笑,傅蕴睿,你的女儿,也不过是如此。
、52
腊月这一病就是十余天也不见好转;景帝怒,将太医训斥的狗血淋头。
宫内看热闹的倒是不少。
大家都巴不得她一病不起才好呢。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影响腊月的生活,她依旧是闭门静养。
锦心端着汤药进门,腊月虽然并没有好,但是已不若前几日那般。
“主子,吃药了。”腊月盯着药碗,又抬眼看了下锦心,锦心会意;来到盆栽前,一个倾斜;汤药便倒了下去。
“锦心;给我拿几个蜜饯;药好苦。”腊月皱了皱表情;似乎是真的喝了那碗药,不过眼里却有许多的笑意。
锦心将碗放下,看着腊月坐在火炕上吃着蜜饯。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过了许久,锦心压低声音:“主子,这您也别总是不吃药,如此一来如何会好。”
腊月笑嘻嘻:“我不好,皇上才会查太医院。咱们什么都不必做,只等着皇上为我找到那不想让我好的人便是。”
锦心有些忧心:“可您如此,也不行啊。也不晓得皇上什么时候会查出来。”
语气里有着埋怨。
腊月将几块糕点摆成了一个花样,玩儿的不亦乐乎:“也就一两日了,你觉得,我吃了这么久的药都不好,皇上就不会多想?”
“您说是这朱太医有问题么?”
腊月摇头:“也未可知。如果有人偷偷将他那药里放了东西,他也未必知道。我们不需想太多,凡事交给皇上吧。我是病人呢,可不能思虑过甚。”
“是。”
“去交代小厨房,我想吃海鲜粥。”腊月吩咐。
这巧宁的手艺是真的好,不仅好,而且还极合腊月的胃口。
心满意足的将吃光的碗放下。
巧宁候在一边,见主子喜欢自己的手艺,面儿上也有了一些笑意。
“你这手艺是和谁学的?”
“禀主子,奴婢进宫前是酒楼的大厨。”
此话一出,腊月并没有什么惊讶,反而是锦心,吃惊的多看了一眼,不过饶是如此,面儿上也没有表现的太过。
“富贵楼的大厨,手艺就是好。”腊月接了一句。浅笑。
而此时巧宁也并无什么惊讶:“掌柜的差我给您请安。”
拿起帕子掩嘴咯咯的笑:“舅舅可好?”
“一切都好。掌柜的吩咐奴婢将这个交给主子。”
巧宁将头上别的一枚发钗拿下,拧开,取出几张细薄的纸。复尔又将发钗插回自己头上。
锦心接过之后递给腊月,竟是银票。
“他就没什么与我说的?”腊月笑问。
巧宁道:“掌柜的说,沈公子和沈二小姐那里他会留心,在宫里处处小心。有事可以差奴婢去做。”
腊月点头,这倒是她舅舅的习惯,写信总是不安全的,如果不是极为信任,他也不会安排巧宁进宫,而有什么比口述更安全的呢。
况且她知道,如果说这宫里除了锦心之外最可以让她放心的,那就是这个巧宁。
这个时候锦心才明白,原来主子是洞悉了这个巧宁的身份。不过她也有些不解,主子怎么就能判断出巧宁的身份呢。
“告诉舅舅,我不需要银票,让他以后不用给我送了,在这宫里,需要什么,我自会找我的男人拿。只有其他的事儿,我不会客气的。”
腊月正色道。
“是。”
又想了一下,巧宁开口:“主子这命久治不愈,怕不是有人使坏,奴婢略通医术。我帮您看看?”
腊月将胳膊伸了出来:“没吃药,怎么会痊愈呢。”
巧宁连忙上前把脉,过了一会儿,眉头紧拧。
“主子似染了风寒之症,纵有些好转,但是却也并未痊愈。您又不吃药,这么拖下去,对身子并不好。”语气有些忧心。
她说的这些情况腊月自是知晓的。
“无妨事,左不过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腊月一袭湛蓝色的锦袍,脸色虽苍白,但是笑容倒是精致。
巧宁嗫嚅了下嘴角,终是什么都没说。
事毕,她微微一福,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倒是停住了脚步,终是忍不住:“如若两天内皇上没有发现此事,还请主子治疗。此事不可再拖。”
虽然有些放肆,但是腊月并没有恼,只温和道:“下去吧。”
巧宁离开,锦心开口:“主子,这巧宁说的不无道理,咱们犯不着为了那个看不见的敌人伤了自个儿的身子。这次不行,下次还有机会,您又何必硬撑呢。”
她是关心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