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他的姨母,惠妃想与他交谈几句,都并没有得到他的笑容与厚待。但傅瑾瑶倒是并不恼,反倒是宽容的笑了笑。
腊月自是知道这人人都在演戏,但是傅瑾瑶看大皇子的眼神儿倒是真的极为宽容。不似作伪。
在心里暗自嘲笑了自己一下,看人又怎能这般的直观。
惠妃在大皇子身上吃瘪,德妃眉眼间更是高兴。
刚二皇子严嘉也已经过来请过安了,小孩子正是顽皮,稍微坐了一会儿便出门玩耍。
许是二皇子已经出门玩耍而自己却不能出门的关系,那小小的孩童脸色更是冷上了几分。
不过却并未提出出门,眼里并无渴望,反倒是有几分阴霾。
腊月知晓,这大皇子自小便是身体不好,许多年过去,依旧是那般模样儿,天气稍微变化便是伤寒,身体虚弱个不行,而他也是个孤僻的孩子,除了太后和皇上,鲜少和人讲话。
而德妃所出的二皇子便不是如此,更是乐天开朗许多。可饶是如此,皇上也并不见对他多为喜欢。
在孩子这一点上,腊月一直都是看不懂景帝的,之后他有了三皇子四皇子,可是依旧是冷冷淡淡。纵然现在这两个孩子还并未出生,但是腊月却从大皇子与二皇子身上看出了他的疏离。
似乎,景帝并不喜和人过分的亲近,而他真正相信的人,有么?
腊月微笑,看向了上首那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怕是就算是太后,皇上也未见得是百分之百相信的吧。
“淳婉容总是如此喜庆,每日都是笑容满面。”齐妃笑着与太后说笑。
腊月听齐妃提她,“咯咯”笑着:“嫔妾就是要笑容满面,快快乐乐,各位姐姐才会喜欢我啊。”
说完还拿小帕子掩嘴,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儿。
众位妃嫔都笑了起来,齐妃一脸的笑意:“太后,您看着小妮子,怪不得啊,如此招人喜欢。可不是会说嘴么。她需要的,哪儿是我们这几位姐姐的喜欢。”
齐妃嗔道。
“我自是需要几位姐姐的喜欢,难不成姐姐还不信嫔妾不成?”腊月嘟唇扮可爱。
众人都是一阵笑声。
不管里面有多少真情假意,此情此景看起来都是异常和谐。
“不晓得父皇为什么喜欢你们这群女人,一个个假惺惺的,笑的像母鸡。”众人正是说笑间,这
大皇子冷不丁插过来一句,众人顿时没了声音。
太后脸色冷了下来。
“禹儿怎能如此无礼。”
听到太后的话,大皇子小小的眉毛拧了起来,瞪视了一眼众人,缓缓道:“禹儿错了。”
虽并不是心甘情愿,但是见他如此,太后还是点了点头:“禹儿该时时记得祖母教与你的。”
“是。”
小孩子心情并不很好,但是倒是对太后极为的乖巧。
小小的身影望着窗外,并无起伏的开口:“我想出去转转。”
太后怔了下,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开口。
不过也并未思索许久,点头。
“你陪我出去转转吧。”大皇子的视线看向了傅瑾瑶。
傅瑾瑶也是一愣,不过随即看向太后,没有太后的首肯,她自是不会离开。
“惠妃陪大皇子出去转转吧,你们自是不同于旁人。”
太后摆了摆手,傅瑾瑶起身就要来火炕前抱大皇子,不过却被他拒绝,脚步并不快,蹬蹬的走在了前边。
虽然这不是腊月第一次见大皇子严禹,但是重生以来倒是第一次。前世的时候她只注意了皇上的态度,却没有细细注意过这个并不常出现的大皇子,这一世这么一看,这孩子,似乎也是不简单呢。
看样子他也并不似看的那般。
待两人出门,德妃状似无意的笑说:“这到底是亲姨母,总是不同的。”
“那是自然。”太后不愠不火的一句话,但是之前言语间的喜悦已然不见,如若不是腊月敏感,怕是还没有发现这细微的变化。
太后似是并不喜欢傅瑾瑶,自己的前一世,真的有太多的东西没有弄清了。
“看着孩子虎头虎脑的模样,还真是喜欢呢。”刚从安婕妤升为安贵嫔的安氏对着太后笑的真诚。
德妃似是玩笑般:“安妹妹喜欢,可要早日生一个呢。”
这话有些踩到了安贵嫔的痛处,她跟着景帝多年,却一直并未有孕,齐妃虽然也并没有子嗣,但是却并非没有怀上过,只不过是因为意外滑倒,导致了小产。
而安贵嫔的肚子则是实实在在的这么多年完全没有消息。
安贵嫔甚至掩饰不住自己的恼恨,瞪了德妃一眼。
德妃则是无辜的笑。
太后听了德妃的话,点头:“这德妃说的对,既然喜欢,自是要努力。你们都是一样,要早早的为皇家开枝散叶。这淳婉容之前被伤了身子,一时半会儿怀不上,你们怎地也是毫无动静。”
腊月低着头,默默无语。
这宫里谁人都知道,皇上招人侍寝,从来都不曾赐汤,可饶是如此,这有孕的妃嫔也并不多。
“嫔妾晓得了。”众人低声应答。
、65
大年初三。
一大早腊月就有些急迫的样子;不断的叮嘱着几个大宫女收拾这收拾那;脸上的欢喜显而易见。
这听雨阁的众多奴才也是不敢怠慢;谁都知晓;这是各宫小主们一年唯一一次见家人的机会。不管是过得好与不好;都是极为看重这一天。
纵然腊月的心理年龄不是十四岁的女孩子;可她仍旧是期盼着家人的到来。
一大早便是打发了小邓子去门口等着。
她自个儿更是焦急的厉害;锦心见状笑言:“主子莫要着急,老夫人她们不会很晚的。”
这各宫主子的娘家女眷都是在早上来到宫门,之后登记之后按照各家姑娘的品级依次被各宫派过来的人带回各自的寝宫。
腊月份位中等;自然也不会特别的晚。
果不然;没多一会儿,就见门外小太监尖尖的唱声儿。
腊月本是坐在榻上;听见这声音,心里一喜,有些激动的起身。
锦心已经很久没见自家主子这般孩子气的模样,虽然皇上在的时候主子偶尔也会顽皮,但是自小一起长大,锦心总是能感觉到里面有几分真心,几分的假意。
腊月这厢起身,老夫人协同继母林氏,沈家妹妹一通前来,一一许是出门前已被叮嘱过,纵然也是激动,但却也并没有失了礼数,若是以往,早要扑过来了。
“臣妇给婉容娘娘请安……”几人这就要跪下,腊月却连忙将几人扶起,并不肯担这个礼。
老夫人有些迟疑,生怕这被传了出去误了自家闺女在宫里的名声。
礼不可废。
腊月笑容可掬:“祖母莫要担忧,这殿内也不过全是我听雨阁之人,如若他日有人拿此事说嘴,也不过是自己人所为。旁的大事儿我自是办不到,但是想来,慎刑司的朱嬷嬷会让他们记忆犹新。”
她纵然在笑,但是殿内的太监宫女却是忙低下了头,心里一阵的怕。
想那上次下药之事,几个被翻出来的宫女,纵使都被送了回去,可是哪个得了好?这慎刑司的朱嬷嬷最是心狠手辣,宫里的人无一不知晓她的手段,如若落到她的手里,怕是真的生不如死。
林氏见自己的继女笑容可掬的说着让人心里一冷的话。也忙低头。
自从去年她们祈福归来,见腊月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学了规矩便有了许多的不同,林氏心里一紧,暗叹,这宫里出来的,果然是不一般的。
而腊月进宫一段时日,似乎更是不同往日,想到自家老爷说的话,这宫里果真是与她们平常人家不同。
腊月并不管他人如何想,亲亲热热的将几位亲人带入内室。
天气寒冷,四人转眼便是坐在火炕之上闲话家常,宫女等人除了锦心与沈老夫人带来的锦铃,皆已全部退下。
沈老夫人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大孙女儿,许久,开口:“月儿过得可好?”
纵使有些情形自己是知道的,但是沈老夫人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腊月笑着品茗:“祖母看月儿觉得如何?祖母想来是还记得月儿入宫之时所说的话吧?”
轻轻的抬头腊月脸上笑意更甚:“月儿很好。”
沈老夫人放心的点头,一旁的林氏并不多言,她自是也不晓得该多说什么,只求没有错处便好。
虽是嫡母,但是终究不是亲生,她一个继室,自有自己的难处。
“你这已然进宫半年,家里也听闻你出了几桩事情,总是多有担忧,还好,你每每便能化险为夷。”沈老夫人看着自己疼爱的孩子,脸上笑容也多了起来。
腊月微笑:“祖母、母亲喝茶,这茶乃雨前龙井,喝起来极为清香。”
几人俱是将茶杯端起,一品,果然极品,此物想来即便是有银子,也买不到。
轻轻摆弄茶杯,腊月若无其事:“月儿在宫里每每想起锦铃晒得芒果果脯,总是分外想念呢。”
说罢看着锦铃笑,见小姐对自己微笑,锦铃也是灿烂一笑。
不过,芒果果脯?
旁人不知晓,但是腊月的几位极为亲近的人却是知晓腊月的这桩毛病的。
纵然沈一一与林氏不懂,但是沈老夫人却是依然明了。
敛了下脸色,最后叹息:“你这孩子。”
林氏见沈老夫人与沈腊月这对话完全前言不搭后语,但是两人却是各自明了的模样儿,又一细想刚才的话,心里忍不住也是一惊,再看那有些稚嫩的娇嫩容颜,那如花的笑靥。
林氏不仅感叹,这个继女,是她想的那般模样儿么?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古人诚不欺我。
她怎么就忘了,这沈腊月是表姐岳倾城的女儿呢!
见林氏似在走神,腊月将手搭了过去:“母亲怎地了?倒是不肯与月儿说话呢。”
见她亲亲热热的模样,林氏忙笑:“没的。老夫人这般念着腊月,我这做母亲的,自是不能抢在前边。”反手拍了拍腊月的手,也是一副体贴的模样。
腊月笑:“安儿可好?”
提到自己的儿子,林氏连忙应答:“好,自是一切都好,只文静了些,老爷说,这孩子,倒是不若舒平小时候那般好动。”
脸上是对儿子的慈爱之情。
腊月扑哧一笑:“哥哥现在还不是爱舞刀弄枪?”
几人都笑了起来。
沈一一坐在一旁,一直没得着机会与自己姐姐讲话,有些急切,直看沈老夫人,不晓得自己能否开口。
沈老夫人见她这般模样,也知晓是憋着她的性子了。
腊月见状还有什么不懂,看着自家妹妹小小的脸蛋儿:“一一这段日子在府里可有闯祸?”
沈一一见姐姐这么问,连忙举手:“没有的,祖母说我是大姑娘了,自是不能如同往常一般胡来。过年就要为我请人教规矩了呢。”
许久没有见自己的姐姐,小姑娘眼神都不肯错开一下。
腊月想了下,开口:“学些规矩固然是好,但是也不需太过拘着,倒是丧失了本性。”
她希望自己的妹妹一直都是如此的单纯开心,可是却也晓得,如若什么都不懂,那才是对她最不好的纵容。她不可能一辈子留在他们身边。
沈老夫人点头:“这我自是知晓。你在宫里也勿用过于担忧。”
腊月笑着嗔道:“这家里有祖母,有父亲,有母亲,我有什么可担忧的?倒是我,怕是一直让你们担忧了吧?”
话里有着真诚。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们都是你的至亲,纵然你是在这天底下最富贵的地方,我们又怎可能全然不担忧。”老夫人白了腊月一眼。
林氏想到自家老爷的交代,开口:“这我出门的时候老爷还交代我,定然要嘱托与你,家里不需你争取什么,这在宫里,保护好自己便是。”
腊月与林氏不亲,但是谁都不是傻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就算不是林氏这种聪明人也是懂的。
往日腊月听说某些嫡母针对庶女,或者继母针对继女,总是有些不解,女子总是要嫁人,特别是他们这般人家,如若不能进宫,也能嫁入官家,不管如何,对自家都是个助力,何苦于苦苦针对,委实令她不解。
不过她也庆幸,林氏是个妥帖的人,纵然对他们兄妹并不十分热情,但是却极为安守本分,也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想来也是,既然当初母亲能选她,自然是有道理的。
腊月亲自将茶为两位长辈满上。
“这宫里如若无宠,便是奴才也会欺辱。我晓得分寸,你们勿用太过忧心,至于争取与否,我更是自有分寸,沈家会壮大,但不会是现在,凡事过于急切,总是会令人担心的。”
她笑的真诚。
沈老夫人与林氏听了她的话,细一思量,更觉她想的长远。
腊月并不看沈老夫人,只定睛看着林氏:“父亲是沈家长房,大哥是沈家的嫡长孙,我是沈家的姑娘,更是父亲的女儿,哥哥的亲妹妹,沈家所有人的人,只要我有能力,我都会照拂,但是有些事还请母亲谨记,没有人可以取代哥哥嫡长孙的位置。安儿是我的弟弟,我会待他极好,也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给他最好的,他也是我至亲人,但是,他不能威胁哥哥的位置,我想,母亲是个聪明人,您是懂的,对吗?”
腊月之所以会这么毫无顾忌的将自己的想法在老夫人与林氏面前说出来,甚至并没有避讳沈一一,就是想让林氏表一个态,而她也是清楚的,这个林氏,纵然与她不亲,但是却是个明白人。
果然,林氏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可是不过转瞬便是郑重开口:“表姐当初选我嫁入沈家做妾,便是信得过我的人品。后来表姐不在了,我嫁过来变成了继室,可我并不会忘记她当日的话。你年纪还小,有些事不会懂,但是小主聪明伶俐,心思细腻,想必知晓我是何种人,能有安儿,我便是万分欣喜,自是不会强夺不属于我的东西。人,总是要知足的。”
停顿一下,林氏继续:“说句母亲不喜听的,母亲关注的是整个沈家,可我除了关注这个,更在乎我们大房,腊月你是咱们大房的长女。不管你是不是我亲生的,这些都不会变。我一个深宅夫人,旁的不懂,但是却也知晓,只要是老爷说的话,老爷决定的事儿,我必然是不会有半分忤逆。我是继室,安儿又小,他的将来需要他的哥哥姐姐庇护,我不能守着他一辈子。所以即便是他小,我也会教给他,凡事,要知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些道理,我懂。”
腊月见林氏如此,笑了起来,她自是知晓,这林氏是个拎的清的。
前世她不受宠,林氏也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今世她受宠,自然更是不同。
其实林氏也有一些潜台词,是啊,她富贵了,他们大房会更加的富贵,相比于二房三房,她这继女并不会成为林氏的任何威胁,不仅如此,怕是还是她一大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