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谢如儿放下筷子,容光焕发的笑容似乎都在昭示着,谢如儿有些不同了,“真好吃!”说罢便转身出了厨房,走至窗前时回头说了句:“嫂嫂,我午时有事便不吃饭了,你帮我跟娘说一声罢!”
明因还未反应过来,便看着她轻快地跑出了院子,院里赵妈刘妈瞧了她,神色也有些奇怪。
“小姐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
“少奶奶,小姐是有什么开心事了?”
“…我也不知,不可能是那虾仁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不安
这几日,谢禾总是坐在房内,手里捧着书,神色似乎很是认真。
马青守在门口,说是少爷交代了,谁也不让进门。一两次还成,拦得多了,明因回房里拿点东西都不成,于是谢禾又转移了阵地,到书房看着去了。
从陆黎到赵妈,府里上上下下见此状均大为欣喜,谢叔恒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欢喜的,原本要去书房办公,见他认真,也便不打扰他,回自己房里看去了。
明因虽也高兴,但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会突然间对书本兴趣浓厚了?以前要他看书,那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过分。于是找了马青问问,马青挠着脑袋,歪了头想了一阵,“上回少爷要我找齐少爷给的那本书,就是块蓝布包着的那个,会不会就是看的那个?”
蓝布包?
明因想着,虽不知是个什么东西,但是愿意好好看书总是好事,便也不去管他,由着他看去了。
从斋食节过后,忙了大半月忽然闲了下来,明因倒是有些不习惯了,这时坐在房中也是无聊,便稍稍收拾了一番,便打算到医庐去一趟,这大半月的,都没好好回去过,也不知现在医庐忙不忙。
走至厅堂前,想向陆黎说一声,却听得谢叔恒正和几个明因没见过的人说着话,似是在商量着官府收回空宅的事。
“齐县令这回看着,倒不像非收了宅子不可…若是能花点钱,息了这事,那倒也不难办。”谢叔恒声音有些低,像是在同其他人说,又像是在给自己出主意。
“只是他像是有什么打算,若不然也不会抬了朝廷的规定出来。这缺德事,怎的能做的出手?前几日抓了匪帮,他便急急忙忙地往上头报了去,想来过了审,他想升迁也是有的了,却还想着要来圈罗银两,莫不是…盯上了什么好位置了?”一个半秃了顶的老头深皱着眉,既是忿忿不平,又是揣度猜测,说话时不断地往前倾着身子,头上固发的一支玉簪抓不住稀疏的毛发,随之摇摇晃晃的。
坐在另一边的一个男人看着面黄肌瘦的样子,一张大嘴镶在瘦脸上显得更大,这时一歪嘴角冷笑道:“李老板看着倒是透彻,人不都是这样的?见着别人好的就想着去抢了来,半点自知都没有。”
那半秃子嘴角一抽,也冷笑了一声,“可不就是吗?赵老板想必也是心知肚明!”
明因一听,倒是明白了七八分,这半秃子是李记布庄的李老板,而这大嘴的瘦猴不就是樊城人人尽皆知的赵铁公鸡么?两家因住在一条街上,李记是从裁缝铺改成了布庄,生意倒也兴隆,赵铁公鸡便时时找着机会来挖苦讽刺他抢生意;当然这李老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见他那半谢了的脑壳儿也知道了,便也不甘示弱,这时说的,便是那时赵铁公鸡设计谋了周家布坊的事。
赵铁公鸡当然是忍不下这口气,蹭的一下便跳了起来,尖着嗓子叫道:“你说什么!”
谢叔恒见状眉头紧锁,站起来伸手按了按赵铁公鸡的肩,示意他坐下,拱手道:“这是找了大家来商量对策,莫要因了这些事先起了内讧,算是看着谢某的面子,且冷静一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怎么保住宅子。”
谢叔恒礼待,语气却含怒带威,说的有理有据,他们也不好再多闹,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都收了声。
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薛大官人这时开了口,道:“依我看,谢员外说的有理,若是齐县令愿意,我倒是可以多花点银子,将自己的宅子给盘回来,毕竟空下的是祖宅。若是将祖宅卖了,岂不是等于将祖宗卖了?”
原来,樊城临山,以前的屋子大都靠山搭建,后来修了运河,一条江水流过城南,做生意的出货入货却是方便了不知多少,渐渐地沿着河岸的地方也繁荣了起来,人们也搬了过来,在靠水边修了屋子,靠山边的宅子自然便空下了不少,且大都是人家的老宅祖屋,现下齐县令说要收了空宅,指的,不大都就是这些个。
在座的人均认同地点了点头,说着“有理”。
赵铁公鸡倒是不以为然,他原本便是从外头来的,没有什么祖屋之说,可毕竟是自己家的屋子,任谁也不愿意白白让出去,便抽抽嘴角,小声嘀咕:“说到底不就是想要老子钱么?什么东西!”
听了这些,明因倒是知了个大概,想着还要去医庐,便也不耽搁,回身往陆黎屋里去。
出乎明因意料的,医庐的病人却不多,阿虎银花抓药也是手脚麻利的很,绿苗正在院里晒着合欢花。明因回后堂坐着,倒发现自己没什么可做的了。
忙过了那几个病人,陆原便往后头来了。
陆原看着很高兴,只问长问短的说了好半晌,明因看他脸色有些暗,精神看着却是很好。心思着,约摸还是习惯了的。
“爹,我看今日的病人也不多,是近来都如此了?”明因捻了捻手里的半只核桃,好不容易将核桃仁取了出来,却也碎成了粉末。
“这几日街上不太平,人们都少出来了。”陆原用个小镊子揭开核桃盖,轻巧地将里头的肉取了出来,将茶碗盖子翻了过来放在桌上,将核桃仁放在上头,推给明因。
“不太平?”明因也不客气,拿了便吃了起来。
“你不知这事?城里已经出了两三回抢劫盗银的事了,劫了钱财也就算了,居然还砸屋砸房,看着倒像是来闹事的,打劫银两反倒是顺手牵羊。你最近要是无事,还是不要多出来,在府里呆着便是了。也别想着过来帮忙,我这边人手够的,银花学的快,都快赶上阿虎了”
明因有些意外,怪不得方才过来的时候见着街上路人的确不多,还以为是天热不乐意出门了,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若是在其他地方,个把小偷小盗的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只是这樊城,可是近十年来未出过一桩案件的,现下一出便是出了好几件,城里人自然是担心的。
“那官府怎么说?可查出是什么人了?”
陆原摇头,正准备开口便开始猛咳了出来。
明因一惊,赶紧抓起桌上的茶杯递到他跟前,一手扶了他的手臂一手轻拍着他的背,趁他缓了缓,从陆原的香囊中取了片甘草出来让他含着,这才算是缓了过来。
“怎的还是这么咳着?莫不是还抽着旱烟吧?”明因皱了眉,很是严肃的模样,生怕陆原自己不注意着自己的身体。
陆原有些气虚地闭了眼,摆了摆手,还不忘调侃了一番道:“早就没抽了,就是想抽这地方也找不着那些烟草了。”
明因却是皱眉皱的更深,都这时候了还竟开着玩笑!爹爹是真的不怎么会照顾自己,若是能有个照顾他的人,那便好多了。明因心中一颤,要找个人来照顾爹爹啊……
为了让明因早点回去,陆原也不留她吃了饭再走,非说晚回去了路上不安全,还让阿虎将她送到谢府。明因费了好大功夫才让陆原相信她和芽儿两人回去是可以的,这才回了去。
“没想到,抓了山匪反倒是不安宁了,咱这樊城何时出过这样的事来啊!”芽儿跟在明因身后,左右各望了一眼,有些无奈,“人真的是少了多了,斋食节那日还跟芝麻似的满地乱点的,现在这街上都没几人的。”
明因听着,心里却想着别的事,也不管她说些什么,只低着头走着。
芽儿见她不回答,便也收了声,安静地跟在后面走着。
本从谢府到医庐有条捷径走的,方才过来时便是走的那条路,巷多屋高,夏日里走最是凉爽。可惜巷小人稀,陆原不让她们走那条近道,方才听了陆原说这阵子不太平,明因也是心有余悸,便往了大路走。只是大路宽,两边的房屋树木遮不到路上行人,日头又是毒的很,明因便直靠着路边稍有阴凉的地方走着。
到了一巷口拐角处,明因停了停,便拐了进去。到了门口芽儿才知道,这不就是郭大娘家的豆腐坊么?
主仆进门时,郭大娘正从里头出来,一见着明因,便放下手里的豆渣子迎了上来。
“谢少奶奶!您怎么来了?”伸了袖子将旁边的椅子擦了又擦,“少奶奶快请坐罢!”
虽已嫁了一二月,明因却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被这样称呼,笑得有些尴尬,轻轻坐下。
“少奶奶怎么来了?若是要些什么东西吩咐了,我给送过去便成了,怎的用您亲自过来!”
郭大娘看着有些颤颤巍巍地说着奉承的话,明因虽不习惯却并不讶异,谢家财权均占,偏谢禾在外头还有个横霸的威名,在这樊城,任由谁都会随意招惹了去的,更何况郭大娘这样的平头百姓,颤颤巍巍,并不奇怪。
“哪有什么来不来的,经过了便来了,不都是这样的?”见郭大娘有些怔,明因接着道:“大娘,你家的毛豆腐可做成了?我还想着跟你着学呢,你是答应了我的,可不能反悔啊!”
郭大娘倒也是个通透人,既然人家陆姑娘不愿意架着谢少奶奶的名头,那自己也便顺着走,笑着开口道:“不反悔不反悔!答应了陆姑娘的,定是要做到的!”
明因听得一笑,还未开口,便听得外面一阵打砸东西的声响,芽儿正迈了步子打算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猛地从门口冒出了几个壮汉,手中拿着刀棍铁球,最末的一个还扛了个狼牙棒在肩上,吓得芽儿呆在了原地。
打头的壮汉个子不高,手臂却粗壮异常,脸上有道青色的疤,看着有些狰狞,见着屋里就三个女人,大手一挥,开口道:“兄弟们,砸!”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四章 意外
打头的壮汉个子不高,手臂却粗壮异常,脸上有道青色的疤,看着有些狰狞,见着屋里就三个女人,大手一挥,开口道:“兄弟们,砸!”
郭大娘原本被吓得呆愣住了,这时被他一吼倒是清醒了过来似的,忙扑上去,抓着那壮汉嘶吼道:“好汉可饶了我们吧!我们就是些小老百姓,你瞧这屋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你们怎的看上的哟!若是再砸了这房子,我们老两口可就没了生路了!好汉可求求你了!可怜可怜我这么个孤老太太罢!”
被郭大娘这么一拉着,本往前越了几步的其他几人倒是没有动作,只看着郭大娘哭天抢地。那矮个子大约是烦了,伸手一甩便将郭大娘甩了出去,撞在一旁的石磨上。
明因吓白了脸,却知道这时候害怕也顶不上用处,脑袋正飞速转着,思虑着如何才能脱身。趁着方才郭大娘哭闹的那阵儿,向这伙人后头的芽儿使了个眼色,芽儿本还懵着,这时倒是立马清醒了过来,轻手轻脚地偷跑了出去,竟也没被发现。
明因看着如儿顺利跑了出去,知道这丫头伶俐,定能找人来救她们,提着的心稍稍安下了些。这时见状,赶紧过去将浑身瘫软的郭大娘扶了起来。
“格老子的!叫丧呢!就是见你可怜才只砸你东西的,不然老子早照着你脑壳一棍子下去了!看你老太婆还能哭瞎得出来!”那矮个儿一脸的凶神恶煞,脸上的青疤随着他的表情一抽一抽的,明因看着有些晃,那人随即又叫了声:“给老子砸!”
“且慢!”一句底气十足,倒是让那矮个儿一双乌溜溜的绿豆眼停在了明因身上。一身朴素装扮,很是简单地挽着个妇人髻,一双大眼不闪不躲地盯着他,倒真不像是对这个凶神恶煞的土匪。
“哟,这臭娘儿们!居然还敢命令老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吧!”那矮个子大约是没想到看着娇娇弱弱的女子会在此时表现出这样的冷静,先是一怔,便又接着方才张牙舞爪的模样了。
明因暗自深吸了口气,紧了紧拳头,站起身子来,看着眼前几欲矮了自己的壮汉,微微一笑道:“这才一月不到,好汉脸上便多了这么深的一道青疤,害我险些都认不出来了。”
那矮个子一愣,明因接着道:“也不知卓虎兄弟的伤势如何了,我与夫君近日忙,无空探望,还请好汉帮我们夫妻代为问好才是了!”
这回矮个子算是彻底懵了,瞪大了那双绿豆眼,就连身后的其他几个壮汉都面面相觑,最后望向矮个子。就连方才疼的直出不了声的郭大娘也在后头低低地说道:“少奶奶,别管我了,赶紧能跑便跑,怎的说的这样的胡话诓他们,待会可真的脱不了身啊!”
明因心中并不确定,只是觉得约摸着有点像上回来将卓虎带走的人,这时也是到了绝路,不管确不确定,只能赌上一把。伸手拍了拍郭大娘的手,表示无妨,却不知此时自己的手也正微微颤抖着。
“你怎么知道俺们三大当家的受了伤的?你是何人?”那矮个子此时有些分不清状况,粗声粗气地问着明因,语气倒是稍稍缓了些,并无方才那副恶相。
明因听得,心中一喜,底气更是足了不少,这回算是赌对了!
只是心中雀跃也不能表现出来,只冷着脸轻哼了一声道:“本想着都是讲义气情谊的好汉,便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那日将卓虎兄弟从我家抬走时还信誓旦旦,说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我们倒也不奢望,只是现在连人都不认得,还想从我身上拿些什么东西回去孝敬你们三大当家的呢吧!”
那矮个子这回算是听明白了,感情眼前的这位,就是上回救了三大当家的那位年轻的夫人!那次他倒是没下山,只是胞弟和年纪小点的跟了三大当家下山的,没想到拿个药也会遭了那些遭了马瘟的红背心的毒手,听了胞弟讲,才知道三大当家遇上贵人,让一对年轻夫妇给救了。这时听得,立马低头弓背,双手抱拳道:“是俺王占山失礼了,不知是恩人,竟还冒犯了恩人!可请恩人莫要怪罪,饶了俺这白瞎了的一对眼!”
面对这情形急转直下,身后的几人还都有些懵,有个高瘦个儿的拍了拍王占山的肩膀问:“王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来砸房子的么?怎的成了…”
话还未罢,便被王占山伸手狠狠一拍,怒道:“砸你娘的□的!这位是恩人!救了三大当家的恩人!还不快拜见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