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勉强忍了片刻,拉着齐寒烟踏入了界河。
韦褚和三世家的人商议携带清羽弟子们一程,却遭到了他们集体抗议,尤其以韦褚的二叔韦昌反应最甚:“少主你看看那边,清羽都有说什么人,一个快要断气的女人,四个筑基期的小辈!恐怕界河边的风都能将他们吹得魂飞魄散了!”
韦褚皱着眉头:“话不是这般讲,清羽掌门当初也曾经收留我们……”
“如今栖云八成已经身死,他于我们的恩情,和这些人有何相干?少爷难道要为了这些累赘赔上自己的性命?!”
韦褚依旧试图和他的二叔讲道理,可惜韦昌却直接道:“少爷若执意如此,就莫怪我们先行一步了。”说罢,就带着三世家的残留人员,扭头踏入了界河。
韦褚垂着头在原地站了片刻,还是朝清羽一行人走过去,一双月牙眼弯起,道:“我送你们过去。”
慕小小和岳阳牵着一个筑基期少年,进了界河。祁阿修一肩扛刀,一肩扛起一个小姑娘,也随后进去。宿微和韦褚抱起最后两个,王冲跟在他们身后,扶着浑身无力的谢摇篮。
谢摇篮曾经听萌萌说过,他随父亲越界河之时,曾经以为界河之上很安全,结果才胆敢自己跑来,这才发现原来界河之上的风强悍得能吹散人魂魄。
然而她踏入界河,才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似乎别人确实很难以忍受,一个一个都是脸色惨白如纸,王冲分出自己的灵气给她做灵护,自己疼痛得浑身发抖。
可是谢摇篮却觉得自己安好无恙,周围清风细雨,她甚至还能抬起眼观察周围景象。
她猛然想起谢琅离开前给她的三道符箓,提起一丝力气,将它们从储物袋里拿了出来。果不其然,符箓刚刚离身,她就险些被九天罡风吹得魂魄不稳!
她如今几乎丢了半条命,哪敢逞强,赶紧将三道符箓取出一道贴身用了,将另外两道交给王冲。
王冲哆嗦着手接了过去,以为只是普通的防御符箓,触碰到手里的一瞬间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刚刚还以为自己会死于这股妖风之下的王冲,瞬间感觉又嗅到了能活命的气息。
跟着摇篮师姐有肉吃!这个念头默默地在他心里埋下了颗种子。
还有一道符箓。王冲左右四顾,发现岳阳离自己最近,也就随手塞了出去,嘱咐他休息一会儿,就让别人也用一用,岳阳脸色惨白地接了过去,心里有些奇怪:储藏在符箓之中的法术,一般只能使用一次,王冲交代自己让别人也用一用,莫不是脑子进了九天罡风?
和王冲一样,符箓刚拿进手里,岳阳不可思议得瞪大了眼睛,幸福得几乎要哭。
落后的众人凭借三道符箓,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伤亡。
他们亦不知道早早踏入界河之中的夙长生齐寒烟二人,以及三世家众人情况如何,只知道长途跋涉。
历经半个月时间,众人终于到达界河彼岸,手中符箓立刻化作粉末散落在地。
他们仰起头,开始观察这个新鲜的地方。
一座巨大的白玉舟模样的飞行法器停在众人面前,其中走出一个女人,身穿鹅黄衣裙,面如银月,目似点漆,嘴角随时都荡漾着一丝笑纹,她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白色相似的少年少女,他们看到众人,先是露出一丝惊讶,随后陌生又强大的神识对着众人一个挨一个地细细打量,随后他们虽说教养良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轻视。
“竟然还有筑基期的修士,还有元神残了一半的修士,这不是开玩笑的吗?”
“最强大的也不过是出窍初期,真是……宗主还要我等早早再次等候,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想的。”
“闭嘴,宗主的意思其实我等能揣度的,只管带他们回去。”
“回去?回去有什么用?只怕连洗髓伐骨泉都出不来吧。”
他们的声音没有丝毫压低,白玉舟下众人听得一清二楚,脸上表情分外难看。
白玉舟上众修士笑闹了一会儿,这才被鹅黄衣裙的女修喝止住,她将白玉舟趋低,抬手指了指他们:“你们上来。”
众人对视了一眼,只能点点头,此地他们人生地不熟,这群人的修为又比他们高上许多,除了听从他们的话外,他们别无他法。
“咦,师父你看那边。”一个小姑娘拉了拉鹅黄衣裙女修的袖子,“似乎是重琅真人呢……”
“怎么会?他都几万年没来过仙东界了。”那个女修疑惑地抬起头。待她发现真的是那人的时候,有些吃惊地张开小嘴,她低下头,略微慌张地抬手理了理鬓发,这才上前道:“恩公你怎么会来此?”
谢琅这才看到她,随便点了个头当做打招呼,就急切地往一堆衣衫狼狈的青冥界修士里边找去。
谢摇篮正靠着王冲昏昏欲睡,冷不防被人提起,难受地睁开眼睛,看见是他之后,又懒洋洋地重新闭上了。一副随便你说什么反正我都不会听的无赖模样。
谢琅当初带着萌萌怒气冲冲地离开,依她对他的了解,纵使这会儿他已经消气了,也得说两句话来挤兑她。横竖不听就是。
谢琅挑眉。
他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熟练地摸到谢摇篮的灵兽袋,将里边的绿蛟丢去给王冲,道:“你们随他们洗髓伐骨去,我带她先走一步。”
王冲目瞪口呆地点头。
谢摇篮是在被谢琅塞了一嘴丹药,丢进一处清泉里,才不得不睁开眼,这水实在古怪,挨着身体就感觉胀痛得厉害,似乎被一根铁棍强行探入经脉之中,蛮力扩充一样。
她皱着眉毛,满身冷汗唰得一下就下来了。
“别出来。”谢琅叮嘱,“洗髓伐骨,倘若灵脉灵壁没有扩充到合体期水平,你在仙东界就彻底是个废人了。”
谢摇篮趴在清泉岸边,疲惫地点了点头,她随口问道:“我师弟他们呢?”
谢琅一想起她趴在那王冲肩膀上的景象,当即酸道:“外边,你想找他一起泡泉去?”
谢摇篮随口道:“我就问一问。”
“正好,你那肥蛟也在外边泡泉,要去就赶紧去。”
谢摇篮联想到第一次给臭蛟洗澡的时候,整个棋子湖的鱼全部翻了白肚,顿时对王冲等人分外同情:“还是别了……”
她见谢琅坐了过来,抛弃了硬邦邦的石头,转而趴向他的膝头,问道:“人兽竟然不分开洗?”
谢琅随手松了她头发上的簪子,用手指给她顺着乱糟糟的头发:“用你管这闲事?”
那白玉舟之上鹅黄衣裙女修按照小童的指示一路寻找而来的时候,正撞见这一幕,恩公坐在岸边,任凭那脏兮兮的女人伏在他膝头假寐,清泉激荡,在二人身边形成一片水雾。
她远远听见恩公的声音:“你怎么脱毛这么厉害?”
那女修似乎心情不好,闷闷道:“你轻些扯,我疼……”
作者有话要说:我大姨妈来看我了QAQ次次痛经伤不起啊……
如果一会儿不疼的话,我再加更一章摇篮妹当初主动推倒谢叔的番外,犒劳一下嫌这两章太虐的妹纸们。
如果我还是这么半死不活的话……就明天吧QAQ
52番外
这事儿得追究到许多年前。
仙极界的老光棍谢琅有天去参加小辈的生日宴;一路上被众多小辈叔祖,曾叔祖;高叔祖什么的唤了个遍;最后两只胖乎乎双胞胎红毛九尾狐盯了他半天;一只哆嗦地扳着指头算呀算;活生生地算成了闻香眼;另一只则机智地扬起漏了一颗牙的笑容;直接唤道老祖宗。
谢琅才头一次醒悟;同辈的兄弟们已经陨落到寥寥无几,而他们膝下的崽子都又有了小崽子;小崽子都当了祖父。
但是这条光棍本身没有多大的觉悟,席间族长委婉地带上了几个妖娆美丽的女妖修一直在他身边晃呀晃,觉得闹心的谢琅直接走人了。
族长是只黑毛天狐,接替父亲管理一族事务,虽然有点呆呆傻傻的,但是好在族内和睦,在仙极界无人敢惹,所以也管起来也不觉得吃力。能让他头疼的事情,其一是十万年一次的秦山大比。其二就是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的五叔祖。
第二件事从族长爷爷的爷爷辈就开始头疼,然而谁也奈何不了叔祖他老人家,族长也就是年年例行带几只漂亮女妖修在他跟前转转,祈求妖神保佑叔祖他老人家能开了窍,那上好的血统倘若不开枝散叶真是可惜呀可惜。
后来叔祖有次告诉他,他最近有一场劫难,会离开一段时间。族长忐忑地挥泪送别他,眨眼间几十年,叔祖就归来,脸色难看得要死,不过浑身修为精进,似乎又在大道上迈了一大步,应该是已经度过劫难,所以族长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突然过了一段日子,谢琅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袖角后边就牵着一个白嫩嫩的玉娃娃。
尖耳朵,白毛,漂亮精致的银色凤眼。
嗯,一只似乎还没断奶的小天狐。
嗯,长得跟叔祖他老人家还真挺像的。
嗯,血统真是纯正得让人流口水呀。
族长嗯到第三声发现不对劲:“五叔祖您留步,这这这……这小娃娃您从哪里捡来的?”
谢琅停步,转身,扯了下袖子。
谢萌萌又乖又甜地叫了声父亲。
族长愕然愣在原地,随后欣慰地泪流满面,快一百万年的老光棍总算有开春的迹象了,总算把儿子领回家了……
等等,似乎哪里不对。
常年脑子不太够用的族长思索了一阵:五叔祖您再留步啊,正常人的顺序不是先领回家媳妇再生儿子吗?您直接领回家一只儿子要闹哪样啊……您媳妇呐?五叔祖母大人呢?!您是不是始乱终弃了人家小姑娘了啊!儿子都有了就凑合着过日子吧!
五叔祖您留步啊,不要像赶一只苍蝇一样赶他啊,怎么说他也是堂堂族长大人啊。
族长大人从来没有考虑过,面前这个脸色虽然很难看,但是姿容还能能让女修们芳心乱颤的谢琅被人始乱终弃的可能性……
这个可能性根本不存在好吗!——族长大人咆哮。
···
被谢琅带回来小家伙在众人面前露了几面之后,就一头钻进了族中藏书楼,族长再也憋不住心中疑惑,一日将正在读玉简的小天狐堵了个正着,笑眯眯打招呼。
小天狐跟他父亲一模一样的凤眼抬起,静静看向族长,族长突然心里有点虚,他立刻就唾弃自己,怕叔祖倒是还说得过去,他怕个没断奶的娃娃作甚!
族长继续套话。
小家伙果然比他那脾气难测的父亲好相处得多,三两句就把自己想知道的说了出来:“你问我娘亲多大?我也不知道呀……大概三四百岁?”
族长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叔祖!三四百岁的小姑娘!!!比您曾孙女都小!您这嫩草未免吃的太过了一点吧!您怎么下得去手的!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娘亲曾经说过父亲对她有恩。”
“那……那你父亲是不是把你娘给始乱终弃了?”族长试探着问。
萌萌纠结地看向他:“确实有始乱终弃这么一回事,不过应该是娘亲始乱终弃了父亲吧。”
族长呆滞了片刻:“啊?”
“倘若始乱终弃这个词是我理解的意思的话,那就是娘亲始乱终弃了父亲。”
继续呆滞:“啊?”
“娘亲先是强行取了父亲的元阳,后来父亲突破后,说会等她,可娘却说还是不要再见了。他们的话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论起来,负心人应该是娘亲那混蛋吧?”
“啊?”依旧呆呆傻傻。
“你在找什么?”萌萌问他。
族长在储物袋拔来拔去,终于寻觅到一面青铜古镜,他擦了擦镜面,哆哆嗦嗦地念起口诀。
“这是什么?”
镜面上渐渐聚拢上一片云雾,族长这才抽空解释道:“这叫溯影镜,可观过去的景象,和溯影符作用差不多,不过却不像溯影符那样需要现场记录。溯影镜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一切景象,只是耗费法力巨大,而且只有我们家里有这么一个。”
萌萌凑了过去,看着镜面上的景象。
镜面云雾越来越多,凝结成人形和亭台楼阁,只是那人形都不甚清晰,连眉毛眼睛都分辨不出来,依稀看到一个穿戴整齐的女修结结巴巴冲一个胡乱披着衣袍的男修说道:“我……我负责,我会负责的。”
那男修继续穿衣服,似乎轻飘飘瞥了她一眼。
那女修一缩脖子,似乎有些自卑,但是立刻又坚定了起来,也没了那副让人憋气模样:“既然我取你元阳,自然会对你负责。”
男修似乎冷冰冰地假笑了一下:“我懒得对你负责的。”
这幅口气绝对是叔祖无疑!
族长微微皱起眉头:看来叔祖确实在渡劫的时候曾经和一个女修春风一度,那女修也生下叔祖的骨血,只是这女修……
且不论姿容是否能配得上谢琅,这幅畏手畏脚的模样,结结巴巴的口气,还有差到不堪入目的修为,此女修当真不是谢琅的良配!
这情况直到族长后来亲眼看见那个女修,才彻底改变。
“可是……”镜面里那女修很犹豫。
男修穿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沉默了下,突然说道:“你过来。”
伏在镜面前的谢萌萌不由地揉了揉眼睛,惊奇道:“娘亲她居然还有这么纯情的时候?”镜面那女修跌跌撞撞朝父亲走过去,动作活像一只懵懂的兔子,哪里有一丝现在那副万事可有可无的凉薄样子。
族长手中青铜古镜突然被人从身后抽走,正看得兴致勃勃的二人回头怒目而视,发现是谢琅之后,不约而同地蔫了。
谢琅看二人一眼,随后朝镜中注入更多的灵气,镜面人物和景象顿时清晰得如同在面前发生一般,镜面里,谢摇篮正抬头看着他,一脸无辜,并没有猜到他接下来会做什么。而那时候的谢琅看起来病弱又懒散,由于衣冠不整,整个人都带着一层蛊惑的引诱。
谢琅一怔,反手将青铜古镜收回袖中,冷淡看了一眼窥伺他私生活的族长一眼,伸手牵起萌萌,扭头走了。
族长肉疼:溯影镜啊,全仙极界唯一的溯影镜啊!
···
谢琅抚着镜面,那段回忆接着青铜古镜上的一瞥,重新在他脑海中展现出来。
没错,他当时的姿态确实是引诱。
谢摇篮当时虽然比她的同龄人都要坚强些,但是性格却实在是天真质朴,比现在的萌萌要听话的多。
他喊她过来,她果真走到他身边,一脸内疚地看着他,昨夜她先将他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