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把文璃音交出去。
明明知道此刻把她交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莫名地不忍心看到那双美丽夺目的眼睛会因为外面的人而失去光彩。
他复杂的目光落在文璃音脸上,却见她只是冷冷的看着刚结束“禁足”的夙仪谷。
夙仪谷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没有看她。
而旁边的云沁心听着入耳的喧闹声,不知是恐惧还是焦虑,带着哭腔尖声说道:“皇兄,快把这个妖怪交出去吧!若是他们冲进来怎么办?”
她的话得到了包括娄玖在内的人的一致怒目而视。
云沁心完全无法理解地对娄玖尖声道:“明明知道她是个女人,还骗了你,你干嘛还这么护着她?”
娄玖瞬时被戳中痛处一般,脸色蓦地煞白,全身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我……”
皇宫内和皇宫外,连着僵持了三天。
这三天云安等人就在云沁心和窗外人的怒骂中度过。
到了第四日,文璃音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绝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决然,娄拾仿佛猜到了她要做什么一般,连忙阻止:“阿音,不要出去,出去后我们更是护不了你。”
文璃音看了他一眼,目露感激,但还是倨傲地昂起头:“我的事,绝不连累别人。”
云沁心觉得这是从她口中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连带着看她那张妖精脸都顺眼了许多,原本无精打采的云沁心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文璃音冷笑一声,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傲然从她身边走过。
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正好遇到云安和夙仪谷。
云安一见便明白了她的打算,皱起了眉,欲言又止。
文璃音淡淡地扫过夙仪谷,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中瞬时泛起了波澜,声音也蓦地冷下去:“让开。”
“留在这里,我会保护你。”这句话就这般不经大脑地说出,话音落下,云安自己便是一愣。
文璃音眼中流露出一丝怔忡,目光触及旁边微笑的夙仪谷,又转为了无尽的冷意,沉声再次重复:“我说,让开。”
云安脸微沉了沉,还欲再说。
夙仪谷见此忽然在旁轻笑出声,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倒是第一次你这般执着地挽留一个人。”
夙仪谷此话一落,云安不由一愣。
的确,自己是第一次有着这么强烈的想保护一个人的冲动,可是真的是第一次吗?
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这种感觉是这般似曾相识……
而他的反应却被文璃音误以为是怕夙仪谷生气而踌躇,当即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愤怒地冷哼一声,转身毫无留念地向门决然走去。
等到云安回过神,视线中却已没了她的踪影,他危险地眯起眼睛,冷冷地看向夙仪谷:“你刚才是故意的?”
夙仪谷眼睛微弯,避而不答:“若是担心,便去看一看吧。”
文璃音无疑是强大至极的。
对方更是被文璃音强大的实力所震撼,曾经那可怕的一幕幕仿佛又浮现在眼前,他们把恐惧都全然抛下,满心只剩下消灭眼前的人的念头。
在这种可怕的攻击之下,纵然文璃音再是天纵奇才灵力绝世,面对越来越多的敌人也有疲惫的时候。
而娄玖得知消息不顾娄拾的阻拦赶来时,恰好看到一道强大至极灵力正要打在文璃音身上,那一刻,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
不能死!
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已挡在了文璃音身前,而那道灵力已经近在咫尺。
娄玖苦笑着闭上眼睛。
即使她骗了自己,自己还是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她死。
不是不怕死的。
可是想到可以保护这个人,那恐惧似乎就不翼而飞了。
灵力入体的声音清晰地响起,然而,却没有丝毫意料之中的痛感传来。
娄玖心里莫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几近恐惧地睁开眼,却见一道清瘦的身影不知何时挡在了她面前,替她挡下那致命一击。
周围的一切喧闹瞬间化作背景,她怔然地接住那下滑的人,脑中一片空白。
“哥……”破碎哽咽的声音从口中传出,娄玖呆呆地看着那张熟悉苍白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中涌出,大滴大滴地落在他的脸上。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娄拾勉强睁开眼睛,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光彩在渐渐散失,他深深地看着娄玖。
那张犹带着稚气的脸没有了后来的恨意和鄙夷,带着脆弱和悲伤,美好一如初见。
自己这一死,终究,她还是得回到苍宇大陆。
早知道仍然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初他不顾她抗议的苦心谋划又算什么呢?
原来他所做的,不过笑话一场……
娄拾死后不过三日,娄玖就在一个清晨带着娄拾的尸身不告而别。
而被查出有身孕的文璃音则被关入曾经用来关押噬天的镇妖塔,直待腹中婴孩生下再做下一步打算。
而这一日,向来少有人至的镇妖塔忽然来了一个人。
他抬头看着镇妖塔,神情极为古怪,似乎在强行抑制着激动的情绪。
“小音……我终于,想起你了。”
第42章 每只玛丽苏都有一个千篇一律的结局(完)
“小姐,眼下皇上都不顾一切反对的声音,坚持要去接回文璃音了,为什么她还不回来呢?”绿漪很是不解。
苏叶咬了口骆清绝前些日子送来的糕点,享受地眯起眼睛,淡淡出声:“文璃音向来信奉她的夫君一生只能有她一个妻子,此时回来见到仪谷,自然不会开心,尤其是仪谷还顶替了她的位置。”
“可是……他是皇帝啊……”绿漪震惊至极,不解地问,“身为皇帝,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妻子?”
苏叶轻笑了一下:“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看他怎么想罢了。”顿了顿,苏叶又继续说道,“不单单是因为夙仪谷,事实上,娄拾的事也算是在文璃音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可是,娄国主是为了救他的妹妹啊……”绿漪更是不解。
“虽说如此,不过娄玖也是为了文璃音才冲上去的,事实上,娄拾的死于文璃音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想娄拾一定嘱咐过文璃音不要离开皇宫,可是,不管怎么样,文璃音还是出来了,并且因此造成了娄拾的死。”苏叶又取了一块糕点,唇边挂起了淡淡的讥讽,“恐怕文璃音一直觉得,自己没有了幸福的权利吧。”
正在绿漪百思不得其解娄拾的死与文璃音这种想法的产生有什么关系的同时,苏叶忽然坐起身,神情一变。
手中的寻踪兽慢慢吐出一张纸条,飘然落地。
上面赫然写着:云安被刺,生命垂危。
“关于刺杀的人,骆大哥可有几分头绪?”以云安的实力和身份,竟然被刺杀得手,这令世家的人不由人人自危。
骆宸竟是极为古怪地轻笑一声,似有几分幸灾乐祸:“这可算是云安自作自受了……”
“哦?”苏叶蹙眉不解。
“这刺杀的人根本无意隐藏自己,倒是很好查出来……还记得当初文璃音的封后大典吗?云安喜极之下大赦天下,而这刺杀之人,就是被释放的人中的,因他与皇家素有旧仇,因而谋划许久,终于逮到近来云安因文璃音的屡屡拒绝而失魂落魄,警惕性降低这个好机会……”
苏叶却也没有多大意外,只不过仍是不由轻叹一声。
当初听到大赦天下时,她心里就隐隐浮起忧虑,不过转瞬而逝,而今天,竟终还是验证了这丝不安:“文璃音……一定很后悔吧?”
“后悔?呵,我倒不知她有没有后悔,我只看她疯了一般,若非人拦着,恐怕她恨得要往刺客的尸体上发泄一通。”
“尸体?”苏叶蹙眉。
骆宸冷笑一声:“说来那刺客倒是聪明,知道若是那时吝惜小命就连个全尸都得不到,因而目的一达成就当场自缢了。”
苏叶心里不知什么滋味:“那文璃音现在……”
“云安现在虽是生死不明,不过若是游走天下寻访名医,或许还有几分生机。文璃音带着云安走了,不过临走之前,因为查到那刺客是夙家旧部,还是利用自己手中最后的势力把夙家折腾得几近覆灭。夙家啊,恐怕很难崛起了。”
听到夙家,苏叶连忙问道:“那仪谷……”
听到这个名字,骆宸似嘲非嘲地冷哼一声:“狡猾得跟狐狸似的,她能有什么事?她倒是绝情,如今才知道,她早早就脱离了夙家,夙家连想拖她下水都做不到。”说到这里,他恨极,咬牙切齿,语气中似又带了几分怅然,“况且……如今倒连人都见不到了。”
听到骆宸听似不屑实则有几分赞赏的语气,苏叶会心一笑,却忽听他话锋一转,淡淡地说道:“小叶子,以后你要好好看着点清绝,别让他做傻事,骆家可不能仍由他折腾。”
听到他交代后事一般的语气,苏叶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皱着眉问道:“有骆大哥在,骆家会出什么问题?”
“哥决定放弃家主之位,在外游历,或许不会回来了。”骆清绝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却是一语惊人。
“骆大哥,为什么?”苏叶一惊。
骆宸自小就如苏倾一般,是被当作继任家主培养的,也自小就知道自己的使命,怎么会忽然决定放弃?
骆宸懒洋洋地笑了笑,笑容中似有几分怅然:“曾经我把家主之位当成生命中唯一的目标,以为有了家主之位,什么都是唾手可得。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东西……”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看起来有些失神。
不过骆宸终究是骆宸,失神不过短短一瞬,很快便回过神打趣道,“自然,小叶子的婚礼是不会错过的。”
苏叶一愣,随即有些赧然一笑。
是啊……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而不经意间,她和阿绝的婚期已至。
依旧是红衣如火。
夙仪谷闲庭信步一般地走在萧瑟的夙家。
一双凤眼带着几分嘲讽,扫视着宛如丧家之犬的夙家人。
周围的夙家人见到她无不是愤恨不已,有冲动者甚至欲冲过来动手。
“夙仪谷,你这个夙家的叛徒!”
“夙仪谷!你不配姓夙!”
“夙仪谷,竟然把夙家卖给了皇室,你这个祸害!”
“……”
那些饱含这浓浓愤怒质疑和指责声被她尽数抛在身后。
夙仪谷面上微笑不变,一步一步地,径直走进了家主室,看着那个一脸颓废的男人,柔声唤道:“父亲大人。”
“你这个孽女!”夙家家主双目通红,看向她的目光是满满的恨意,一挥手就是一道颜色浓烈的灵力,已是毫不留情地下了杀手。
唇角弧度丝毫未变,夙仪谷懒洋洋地一挥手,已是轻而易举地拦下了这道来势汹汹的攻击。
夙家家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竟然……已经突破了十阶?!”
夙仪谷含笑解疑:“父亲大人说笑了,我只是临时服用了提升实力的药剂。”
心知现在不是夙仪谷的对手,夙家家主颓然后退,哑声道:“为什么,这是你的家!”
“我的家?我的家?!”听到这句话,夙仪谷笑容敛起,神情变得阴森冰冷,在夙家家主迷惑不解的目光中,忽然几近失态地大笑了起来,然而眸中却分明闪动着泪光。
“若这里真是我的家,那么父亲大人,请问我的母亲在哪里?而密室里那个女人又是谁?!”
夙家家主闻言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里闪过不可置信之色:“你还记得,你还记得!”
“父亲大人所赐,自然不敢忘。”夙仪谷此时已恢复了平日的微笑,而那微笑的背后,却是一种不顾一切的危险。
为了文璃音的母亲林欣,这个男人娶了她的母亲,并在以为林欣会回头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的母亲,纵然明知一个没有娘家人可靠的弱女子孤身在外会是怎样的下场,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她路过父亲房前,亲耳听到他对手下淡淡道:“欣儿受了重伤,心脏不好,去把夫人的心脏取来为她换上。”
林欣那时几乎已经是个死人,只能借着千年寒冰石来保存那一丝气息,而为了这么一个活死人,他却要牺牲一个活生生的、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
那一刻,世界似乎在眼前支离破碎。
她惊惧地捂着嘴努力吞下自己的呜咽,却依旧被敏锐地发现。
那一刻,这个被她崇敬地称为“父亲”的人目中不再是慈爱,取而代之的却是冰冷决然之色:“洗掉她的记忆,让她把欣儿当作自己的母亲。”
替换记忆,是夙家独有的秘法,至今为止无人能抗拒。
夙仪谷无力挣扎,只是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记住。
夙仪谷,清楚地记住这一切。
不要忘记,永远。
越是恨,就越能为了这恨压抑住一切,牺牲一切。
包括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当记忆被唤醒那一刻,在母亲尸体面前,夙仪谷背对着夙家家主,泪落无声,唇角却上翘:“父亲,这个女人是谁?”
这句没有强烈的感情波动,仅仅只有简单好奇情绪的话成功使得夙家家主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彻底地打消了对其的怀疑。
从此,夙家大小姐,只会有一个表情。
微笑。
她总是用那抹疏离的笑掩饰着所有的情绪。
此刻,她依然是这般微笑着;站在一片废墟中,在刚匆匆赶到的夙仪明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单手插入夙家家主胸口,柔声细语地说道:“父亲大人,这颗心,是你欠母亲的。”
大婚的繁琐果然如想象中那般,终于熬完了繁琐的程序,苏叶累得差点倒头就睡,然而手摸到床中间的那一刻,她忽然一愣:“咦……这床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挺硌人……”
离开那片喜庆的红色,骆宸唇畔犹带笑意,心不在焉地上了停在门口的车。
那两人终于修成正果,而云安一出事,云逸也理所当然地收回了被夺走的皇位。
一切都似乎有了明确的结局。
真好啊……
脑海中忽然出现一双看似带笑实则清冷的凤目,骆宸唇边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染上了几分惆怅。
此一去,恐怕就不能再见了吧。
夙仪谷。
默默念着这个名字,骆宸心里有着淡淡的酸涩,不过片刻便收敛了情绪,强打起精神看向车外,却觉路越来越陌生。
他不由心里一沉。
这车是一开始就停在这里的,而且上车后这车夫一直没有说话,先前自己在想心事也没有注意到,这会儿……
他看似慵懒地靠在车壁上,半眯着的桃花眸中却有着不容错辨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