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不知道过了多久,上头的声音才渐渐小,又复而传来东辰的声音。
☆、双双坠崖全都死了
赫连玦听着从山崖上方传下来的寻喊声,冷着眉眼亦是沉着不作答。
这一刻好像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似的,就只是在冷冷的感受着四方递来的杀气,上头火光冲天,半片天空都红了,黑夜也亮得如同白昼,就像是人间炼狱。
“主子!”东辰只能在崖上低喊几声,多少带了点急意。
赫连玦这才冷冷的出声:“嗯!在。”
东辰听到了赫连玦的声音,这才复而欣喜了起来,就着身后的火势,熊熊大火还在燃烧着,热浪一阵一阵的袭来,似把他的后背都灼烧一片。
立即与赫连玦禀报:“李天行一行人等已经被伤败,如今困在火势之中,怕是插翅难逃了,其余杀手也已被如数尽解决!主子,你稍等片刻,我帮你上来!”
言罢便要从山崖上跃下,想要下来的一瞬间,只听到赫连玦冷冷的声音。
“不用!”
这声音从山崖底下传上来,就犹如从地狱间传出的魔音,阴冷吓人的很。
东辰只能止了步伐,此刻只能停留在山崖之上,“主子?”
上来了,现在就能趁着火势大烧,冲出密林,赶回莲庄……
只见赫连玦听着他在上头的声音,只又蓦地止了声,周围清冷一片。
“方才似有人已经趁着火势逃了,若是赶回莲庄,便能制裁副庄主……”那今夜这欲擒故纵之事,便就成了,就此落下帷幕。
一切也就尘埃落定,刻意从莲庄出九州之事……
赫连玦在山崖下,只权当听不见东辰这番话,此刻只在崖下,听着两侧呼啸而过的风声,手上湿腻一片,是血……
幽深的魅眸冷凝着,微微上挑却已不是魅色流连,只有眼中的痛楚和冰冷,这一刻戾气惧人。
只看着被自己紧紧抱在怀中的沈如薰,苍白的小脸,已经没有了半分生气,寻常灵动的水眸紧紧闭着,是死意一片,娇红的唇都尽失了血色,秀眉蹙着,像是弥留在世间,最后一刻的美。
蓦地感觉心中无力,也不知道她也能让人心疼成这般。
只再冷冷出声:“不回莲庄。”
这一刻,也像是改变了主意。
“庄主?”东辰似是惊诧的出声。
身后还有些许人在互相厮杀,他是寻了空闲抽身过来,想要把赫连玦救上去,顺便取一个指令的。
到底是要如何……
冲出火势回去。
可此刻,却是听到赫连玦说不回莲庄,刹那间不明所以。
风声剑声,大火吞噬一切的噼里啪啦声,就让人的心里头也跟着变得沉重,心寒起来。
似是明白了什么,也能体会到赫连玦此刻的心情。
东辰只听到阴冷的声音从山崖底下再复而传来:“去蕲州山庄!”
就让大火吞噬一切,把一切都毁灭殆尽。
既然他已经死了,就让他死得更彻底一些!
坠崖,不归,大火,踪迹难寻。
死……
山崖上密林中,血腥味越来越浓,不知道多少人被困于这场火中,李天行亦也是如此,受伤了,被东辰打得退败,就在方才最后一刻被一掌震入了火海中,此刻还在火海中猖狂的笑着:“哈哈哈……死了……庄主死了……”
“快,回去禀报副庄主,让大家皆一齐开心,开心……”
他死在这儿无碍,他要功成身就,成就一番大业……
“咳咳咳……”
被火呛到,蓦地再没了声音。
东辰站在崖边,听到这些声音,再听着赫连玦口中所说的蕲州山庄,霎时已经知道了赫连玦的意思。
置之死地而后生,猛地回过身:“将火放得大一些!”
冷冰冰的声音,让人觉得可怕的同时,也定下了所有人的命运。
原本就是火烧得极旺极旺,这会儿只是把所有的人都困在了里面……大火吞噬了一切,看似包括了——他自己。
凄厉的笑声,呼喊声,终将一齐断送在今夜。
赫连玦在山崖下,只将沈如薰拥得再紧了一些,墨眸像是毒蛇一般,淬了毒意。
……
蕲州山庄,是赫连玦旗下的产业,却是藏得最深的产业,地处偏僻的山峦之间,隐藏于小村落之上。
一场火彻底烧掉了在密林中的所有,十几辆马车乃至上百匹马,还有无数侍卫的铁骨,英魂也断送其中,简直就是火海炼狱,有人逃了出来,无不心悸难平,再如何,只怕是一辈子也不敢再忘怀这一夜。
江湖中,也蓦地多出了莲庄庄主出行,当天首夜便出事之传言。
传说,莲庄庄主病重难捱,行至络城密林前的几个时辰,突发恶疾,药石无医,命丧林海。
传说,莲庄庄主遭遇贼人,手下保护不力,一片厮杀,人间惨剧,英年早逝,世间哀婉。
传说,莲庄庄主爱妻情切,少夫人受马匹之惊,冲撞之下,深受重伤,坠入悬崖,一同而去。
传说终究是传说,众说纷纭间,始终有一个真相藏于其中。
那便是世人皆知,刹那间轰动武林之事——天下第一大庄庄主,赫连玦死于这一夜。
没有人再见到他从崖下再上来过,只看到烈火像是火蟒一样,刹那间吞噬了一整座老林,那些已经落了叶子的老树,还没有待来年开春再发芽,已经被烧成了一桩桩乌黑的炭桩。
百年长成的老林都已经成了这般,更别说在林中的人,更是不可能生还,据说……有人曾下去寻找,只见乌黑的炭林之中,边壤之处,果真有一处断崖,马匹急忙甩车的痕迹隐约犹在,只是再无活人的痕迹……
那么多的传说据说,终究是一桩惨事。
此时莲庄之中,一如江湖中所传,也是一片动乱。
处处笼罩着阴郁的气氛,这气氛中,还有几分难以释怀的诡怪,副庄主出行不到几日,便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潇湘院中,却是一片嚎啕大哭的声音。14965907
此刻,潇湘院内,精致的阁楼檐台上,高居的地势可以看得到远方,小半个莲庄都拢入了眼中。
赫连啸天冰冷的站在这个地方,刹那间胸怀中多了几分浩荡的气势,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了这里,进了柳氏的独居之房,登高望远,而不是只在阁楼之下,再也不用忌讳任何风声流言。
此刻柳氏也在,一旁站着,就站立在赫连啸天的不远处。
赫连啸天在放声肆意的大笑,她却不说话,只见在阁楼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也站着一个人。
这人身上衣衫褛褴,好像还有被火烧的痕迹,像是匆忙从地狱间逃出来的,奔赴了万里,才好不容易回到这人间天堂。
看着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假的一般:“副庄主……属下着实是差点死在了火里!拼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生天……如今赶回来,再与副庄主您回禀一遍……”言辞间都是恭敬与讨好。
连赫天眼只。他好不容易经历了那番厮杀,死的人都已经死了,活的人自然是要领赏。
所以哪怕赫连啸天已经接到了密林大火的消息,天下人也都知道赫连玦已死,尸首全无,他也要回来再仔细说一遍!
赫连啸天正在看着眼前的风景,心中全是掌控了一切的意满,听到了这下人的声音,这才回过身来,笑着缓缓出声:“嗯,禀报一遍,我倒是要仔细听听,赫连玦到底是怎么死的。”
十年的布局,他一直等着赫连玦突发恶疾病死,却没想到一朝因为柳氏之言,终于下决心除掉赫连玦,也没想到一切竟这般顺利。
成就了一切,虽失去了李天行这个左膀右臂,却也了结了他一番心事。
只是,此刻心中显然还没有从那番喜悦中回过神来,半信半疑的笑着,笑得猖狂。
柳氏在一旁听着,神情也霎是怪异,一身白色的衣裙,发髻上簪了一朵白花,就好像是白发人在送黑发人的凄惨样子。
听到了下人的话,也看了一眼这忙着回禀领赏的下人,脏兮兮的衣服甚至都没有换出来,多了几分令人相信的真实性。
下人高兴:“那一夜……李堂主让我们马车慢行,直到夜里都未曾赶到络城,只得逼着庄主在林中过夜,庄主似没准备,李堂主就已经开了杀戒,原先安排在密林中的数百个黑衣人蓦地掠了出来,顿时和保护庄主之人打了起来,直到后面,不知是从哪又冒出来了一匹人马,应当是暗中保护庄主之人,李堂主趁机动手,又霎时欲杀庄主,却是惊动了少夫人的马匹!”
“庄主为了救少夫人,舍命跃入了马车,随后双双一齐坠崖了!”
“坠崖之后,一场大火就烧了起来……原本保护庄主之人皆纷纷恼怒,言之为庄主报仇,于是便有了死伤无数之事!”
“之后仅仅逃出来的几个人,一个跑出了密林,快马加鞭的回来禀报了副庄主你,我等便是在密林外守了两日,直待这大火烧尽,看着无一人再逃出!”
所以,赫连玦根本就没有出林子,一直到那大火烧尽,被一场寒风刮尽,都没有再出来过。
☆、一动不动
所以原本在林中决斗的人,也无一生还,只有他们几人上天垂怜,逃出了这一夜必死的宿命。
“属下就是来特意回禀的,庄主……应是必死无疑!”
他们心下笃定,所以江湖中的传言也越演越烈,不过是两日的事情,江湖中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赫连玦原本就是江湖中名扬四海的人物,虽然身份至高,却是神秘万分,越是神秘越让人想要探究,这一次出行,何其盛大?去之前都传说莲庄庄主十年未出门,身子羸弱,都想得此机缘见上一面……突然死了,江湖间岂能不更轰动。
“是吗?”赫连啸天听罢蓦地冷笑了两声。
方才是得意只笑,笑中带着几分半信半疑,这会儿的笑却是真实了许多。
下人激动:“是!”给了笃定的答案。
赫连啸天听着这下人的话,只是瞬间冷了眼眸:“必死无疑……”沉沉念叨重复着这最后一句话。
下人被这一道阴沉的声音吓了一跳,直连忙赶紧道:“副庄主,那一场火,真的直直烧了两天两夜,直到最后灭掉之时,已经连半点灰烬都寻不见了。”当时的火景,哪怕是神都插翅难飞,何况是人?
若是想要逃出去,简直难比登天。
更别说一个抱着奄奄一息的少夫人,一齐坠下山崖的庄主……
下人的神情越加笃定起来,纯粹已是一脸讨好的样子。
赫连啸天这才沉沉的笑了,直看着眼前的下人,阴鸷的眸子一敛,就好像当时的场景再一次再现在他眼中……
厮杀,烈火,哀嚎,嘶声裂肺——
想想便热血沸腾,炙热了他的心,枭雄间的对决。
那是多么可怕的画面,赫连玦从山崖上坠下,血光之灾,当时大火烧红了一片天。
阴狠的眼里都多了几分笑意,沉沉的笑着……
好在,这一战,是他赢了。
赫连啸天笑着看向前方,此刻莲庄内外都已挂起了白幡布,一派失去了庄主的样子,赫连玦已经死去了,就连他此刻站着的地方,都挽上了一朵洁白的花球,高高挂在檐上……
举目望去,这莲庄也雪白一片,多么凄凉的风景……
赫连啸天望了一会儿,这才渐渐收了眸光,又落回到了下人的身上。
下人正精心尽力的禀报,此刻看到赫连啸天落回到他身上的眸光,一瞬间停了笑,老实的站着。
等着赫连啸天的问话,或者再一番吩咐。
只见赫连啸天看完这苍茫的丧景之后,脸上似有琢磨不透的笑意,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正经得很,眉目皆沉:“庄主虽是死了,但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你们虽守了两夜,可哪怕如今哪是灰烬,也要给我找出来!”
纵然是必死无疑,可是一日不找到尸骨或痕迹,他就一日还不敢确定,不能放心。
“是!”下人满脸堆笑。
副庄主让他下去复而找庄主烧成的灰,那便是信了他的话。
只怕给予重任,就在不远之处了……
此刻得意之情自然溢于言表:“是,属下这就再去办,哪怕是灰,也要给副庄主掬回来!”立即道。
“嗯。”赫连啸天只故作正经的冷哼了一声。
下人匆匆告退,带着一身被烧得不成人样的狼狈像匆匆退下。
下人退下后,这天地之间,霎时只剩下了赫连啸天和柳氏。
赫连啸天又转身看了身前苍茫的白景一眼,似乎还没从这些事儿中回缓过神,可下一刻……待人一走,忽然放声大笑出来。
“哈哈哈……”
这笑里头,像是蕴含了多少难以道明的东西。
就像是多年前的梦想一朝成为现实一般,他的天下,他的莲庄。
从年少时到如今,多少时光从指尖悄然逝过,好不容易等到赫连建天去世,而后又见赫连玦身怀痼疾,愣是再等了赫连玦十年,如今十年之后,终于又再等来了这一天。
赫连玦死了,如今这莲庄再无赫连一脉的人,唯一剩下的,就只有他这个叔父了,自然只有他了……
“这莲庄……”赫连啸天似是想要说什么。
可是话未说话,又径直对着天空笑了起来。
凉风簌簌,此刻又是站在潇湘院阁楼的最顶出,登高望远,心中的得意再难掩饰,直是放声肆笑了出来。
赫连啸天在笑,此时站在角落中的柳氏,也忽地把一双手再紧紧握了起来。
好像方才一直站着一言不发,但其实也把这些话儿听进去了,指甲似扣进了肉里,说不出的疼痛感觉。14965934
就好像她此刻心中,五味陈杂之感。
赫连玦……是真的死了。
方才她听到的那些话……是最真实的描述,不同于前两日快马加鞭传回来的消息,玦儿是真的死了……
为何忽然觉得心中没有那般高兴之感,有的,只有一切事成之后的空虚与落寞。
赫连啸天笑得越是高兴失态,她的心就蓦地纠结几分。
不过此刻并没有让人看出来。
赫连啸天笑了一会儿,似是发现了柳氏站在后头不说话,可他心中意满得很,赫连玦死了,他掌控了一切,自然再着眼于眼前的女人,蓦地一转身,收了笑便鹰眸微凝的犀利看着柳氏。
“如媚,玦儿死了,你不高兴?”以所定几原。
柳氏正在发呆,脑中不知是在想着什么,似是在回顾赫连玦与自己的这二十多年的感情,此刻听到了赫连啸天阴沉的问话声,只能回过神来,像是被吓了一跳:“没,啸天,没……”
她已经选择了赫连啸天,如何还能对赫连玦有感情。
只能忍着心中的惧意,再赶紧藏起了眼中所有的复杂,换了另一番样子。
冷风中的她白色衣裙被风缓缓吹起,搭上她素雅的装扮,就像是哀婉的样子,少了几分媚色,多了几分楚楚动人的感觉,只好上前走了几步,从赫连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