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若是他不认账,赫连玦还会把更多的事情掀开展露在众人面前,让他彻底身败名裂。
“你!”赫连啸天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只觉得眼前一花,一双阴鸷的历眸都出现了狠意,丝毫没了辩驳之词。
只好怒目而眦,只看着赫连玦,像是要事败要杀人的目光。
只见堂中众人也已经听得神魂俱震,就好像无意中听到了什么大的秘辛一般,竟然是这样……天下第一庄中竟然还有如此大的纠葛,今日这是一场什么好戏?赫连庄主死而复活,当着众人的面在副庄主要接任莲庄庄主之位时,将一切掀开?
自此,此刻站在大堂中这绝然的风景,已然是赫连玦无异。
众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只见这会儿在角落的另一边,方才被众人忽略的柳氏则在一直瑟瑟发抖,听到赫连玦口中说出十年前重病的事情,只抖得不行。
好像除了“不可能”三个字,已然再也说不出什么话。
满是媚色的眸子中全是恐惧,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可能!
玦儿是真没病!
原本只是她的假说之词,用来骗赫连啸天的啊,这代表着什么?十年前之事……他早已知道,于是这么多年的疏远,原来都是有缘由的,她一直太信自己,所以竟也忽略了这一点,只认为是孩子大了……
那么一直都知道自己病重的真相,却还没有杀她,是因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他对她有感情,真的有母子之情罢了……
柳氏当着众人的面退了两步,赫连啸天已然停了话语声,只剩她在这儿惊慌失措。
这一番动静终于让众人把目光也落在了她的身上,只这般看着她。
原来这莲庄中心中有鬼的,不止赫连啸天一人,这柳氏心中还有更大的秘密藏着。
“玦儿,不……”不可能没病。
纵然没法真的接受,却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脑中竟然在这时还不合时宜的响起了那句话:“年少的事情怎能忘,不过是儿时的记忆太深罢了。”
何为年少,何为儿时?
柳氏已然震惊,不是赫连玦不曾给过提示,只是她不懂……不懂罢了啊……
“不,玦儿,娘亲不是……”
这一刻心中只剩下的恐惧,赫连玦果真早已不是她掌控在手心中的玦儿,可他这么多年一直对自己敬重,留着一份情给自己,只怕是一直将自己当做了娘亲,这般重情重义,可是这一刻他眼中的冷然……只怕是当年的感情一点也不剩了。
记不得到底是从何开始,从她开始暗害沈如薰开始,还是将沈如薰拿来开刀开始?还是这一次,惊慌失措,害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刻意促成这番大事开始。
柳氏这会儿只怕赫连玦与赫连啸天算完帐后便轮到她,此刻看着赫连啸天已经阴沉了眸子的样子,像是被堵得大势已去,再也不能借口不认赫连玦了,如今庄主没死,副庄主篡权嫌疑未脱,唯有她这个莲庄大夫人……
“玦儿!”柳氏眼泪就这般下来了,声泪俱下,哀哀戚戚的扑了上来。“玦儿……你没死……你可知道娘亲这几日有多难过,多难过啊玦儿……”
哭得这般凄惨,就好像是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一遭大劫,转死回生:“娘亲这几日想要跟随着你去死的心都有了,娘亲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啊……”
赫连玦只蓦地冷了脸。
方才赫连啸天那般拒不认账,而柳氏这一瞬却是当众上演一出心碎认子。
“呵呵。”只蓦地冷笑出声。
凉薄的唇微微扯着,一手拿着方才取下的面具,就这般站着,听着柳氏哭中带泪的话语。
柳氏还没察觉到赫连玦的冷然,此刻只再黯然泪下:“娘亲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这般回来伤着了没有?玦儿……有什么委屈,你与娘亲说,娘亲会替你做主!”
“到底是谁害我儿……这番你与娘亲说,娘亲也全然与你做主……”
“拼尽全力,也要替你做主!”
是泪是哭诉,也是为这般事情而心痛。
口口声声,就像是要为赫连玦报仇的样子,可却在别人眼中,蓦地像是一场闹剧。
这莲庄大堂中,除了方才那一段箭弩拔张的叔侄对峙后,还多了这一段感人泪下的场面。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柳氏身上,原本就风韵犹存,媚人的脸庞上满是泪,哭得凄惨了,还是让人稍稍怜惜的,可这会儿赫连啸天只看着柳氏这一番演戏,恨不得狠狠的出了声:“如媚!”
当着众人的面喊了柳氏的名讳。
她这番是想要如何?今日这灵堂接任的主意本就是她出的,这个躺在他身旁十年的女人,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越发看不懂起来。
“你想如何?!”蓦地沉声对准了柳氏。
柳氏此刻只想着自己了,看着赫连啸天,眼中是心痛的样子,她已经慌了啊,“啸天……玦儿回来了,我的玦儿回来了啊……”
可纵然她怎么演戏,赫连玦都是冷然的样子,只垂眸看着她:“柳姨,我是回来了。”
低沉的声音,魅色流连,狭长的墨眸微微一敛。
众人听罢皆是一颤,这又是怎么回事……
柳氏听着赫连玦对她这声称呼,也是震惊了,这一生这一辈,她从未听过赫连玦这般称呼她,哪怕是在小的时候……而后二十多年来,听得更多的是娘亲,这一声娘亲变成了带着姓氏的敬称。
赫连玦这番还算是给足了面子,没有直呼她的名字。
柳氏只踉跄一跌,原本是演足了戏,跑来攀着他,哭得声泪俱下,此刻只停了哭声:“玦儿,你说什么……”
赫连玦只凝了暗眸,看来今日是要一并说清楚了:“好像不曾告诉你,夷族亦萝圣女之事我已知道,爹不曾与外人道过的那些旧事……我也知道了。”
柳氏只怔怔的看着他,见他幽深的眸光中似有暗流涌过,就好像是已经再给足了她面子,没有将一切在众人面前赤|裸裸的说出来,包括她并非真正的莲庄夫人之事。
“你……”这会儿柳氏只狠狠的朝后一跌,又跌坐了下来。
这会儿是没了,真没了……
她多年藏着的,竭力守着的,什么都没了……
眼中出现了惧怕,一直引以为傲的赫连玦对她的感情也没了,说是先下手为强,可这番事情也全败露了,还怎么下手为强?此刻只面如死色:“玦儿……你说什么啊……我是你娘亲啊。”
好似已经有些精神恍惚。
哭得太凄惨,是真是假,如梦似幻,也早已分不清了。
只觉得周围的气息冷得很,她这般抓着赫连玦的衣袍,都不再有温度。
赫连啸天在一旁看着,却是忽地笑了起来。
☆、对决(五)
“哈哈哈……”赫连啸天猖狂大笑,好似已经从方才的话语声中|出来了,听着柳氏的话像是一番闹剧:“如媚,起来!”
“在地上坐着做什么?!”
不过就是事情败露而已,何须这般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
赫赫赫从好。柳氏看着赫连玦,眼中已满是惊慌,再看着赫连啸天,眼神中却是恐惧:“不!啸天,我不起来!”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赫连啸天怎么知道赫连玦与她说的这番话指的是什么?赫连啸天根本就不曾知道她不是赫连玦的生母,若是知道了,这一刻在众人面前她也什么都不是了,别说赫连玦不给面子,只怕他骗了他那么多年,让他对她唯命是从,与他撒娇发脾气,指责他让赫连玦将沈如薰娶进来,这些账都是一点一滴要算的。
赫连啸天此刻还会叫她如媚,可若知道她只是一个丫鬟……
柳氏只觉得惧怕,她的一生两个男人,都不曾是他的依靠,她能仰仗的也只有自己。
蓦地爬到了赫连玦的身边,站了起来,“玦儿……玦儿……”
似是在喃喃轻念,像是想要轻抚赫连玦的额头,“是不是受伤了?乖……告诉娘亲。”
换来的只是赫连玦冷冷的把她的手推掉,一场闹剧。
“闹够了。”赫连玦也只是冷了声。
此刻是在莲庄大堂之内,众江湖游侠面前,他是过来将一切收局,而不是来陪她演戏,唱这一出感人至深的戏码。
只冷睨了眸眼,下一刻便是再狠狠推开了柳氏,转向了众人:“如各位所见,今日是我赫连玦的殡礼,不过我未死,莲庄今日无意给大家闹了一出笑话,至于我身后之人,待到今日散席,我会撤灵堂,召莲庄众堂堂主来落棠院议事厅一议。”
“希望今日一事,也仅到此为止。”
多冰冷的话语声,公事公办的模样,幽深的魅眸微微一敛,便是在赫连啸天那几番错语与柳氏的啼哭之间,定了自己的身份。
一朝玉面公子变成了莲庄中身份最耀人的庄主。
多年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赫连庄主……江湖有传年轻有为,年少便武学大成的赫连玦。
竟是这般……让人难以挪目。
就方才说的这一段话,也这般轻巧无华,就好像不过是一件琐事,家事,闹事。
可这般话语之间,蕴含的是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气势,就好似这气势浑然天成一般,少年老成。
这般年轻,便是不一般的人物……
众人只是讪了声,只在此时盯着赫连玦瞧。
只见赫连玦脸上的表情还是这般冷然,只唇角边轻轻噙着一抹冷笑,修长的指提着铁玉面具,稍稍摩挲:“还有便是今日顺便朝天下公布一件大事,江湖有传,赫连庄主卧床十年不起,亦也是谣言。”
“我赫连玦自六年前起便是身子健朗,无任何不适。”
众人哗然。
再冷清不过的声音:“一切身子不适,不过是赫连啸天为了夺得莲庄庄主一位,从而背后放的诳言。”
“今日既然众位都在此,那我便也不再隐瞒,皆一齐将这些旧事说清,免得我来日还要再澄清一遍。”阴冷的话语,带着几分戒躁,平缓却直入人心。
就好像没有耐性再纠缠下去,就连日后也不要再出现不该出现的传言。
既然已入江湖之潭,出现在众人面前,便一日之内说个清楚。
众人又再哗然,看似到这儿,整个今日之事的局势已经清楚,莲庄副庄主想要借机夺位,死而复生的赫连庄主出来拆穿一切。
原本还有人想要追捧赫连啸天,现在只看着赫连玦,心下庆幸方才赫连玦出现的巧妙,所幸他们没有站错队伍,没有奉承赫连啸天,此刻只想要开始见风使舵:“赫连庄主……”
想上前道贺。
赫连玦只是依旧冷清了一张俊脸。
这帮人看到赫连玦此刻这般冷清,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威严不容疏忽的气势,蓦地又退却了。
只把眸光落到了此刻站在赫连玦身后的两个人上,这不是前段时间江湖上声名大噪的上清宫宫主与火舞堂堂主吗?两大正邪管事,都在赫连玦身后恭敬的样子。
霎时又明白了什么,好似江湖局势根本就不似他们想的那样,对赫连玦这一个人也低估了。
原本说是江湖四大势力,而此时看这局面,莲庄庄主赫连玦与玉面公子竟是一个人,这岂不是……江湖日后牢掌在他一人手里。
“赫连……庄主……”有人忽地意识到,声音都颤了起来。
赫连玦只听着这些人的声音,冷了眼角眉梢。
不回答也不应。
他这般绝然,更是惹得那些江湖游侠趋之若鹜。
若说莲庄七代单传,那么六代都是武林盟主,现在赫连啸天已败,唯一有的只剩下赫连玦了,看样子赫连玦比起他那年轻有为的爹还更是不一般,此时都已执掌半个江湖,那日后呢?
有人心中早已明了,赫连玦这番收回莲庄,身子又无恙,必定就是日后统领江湖的武林盟主无疑了。
此时看着赫连玦的目光也变得奇怪起来。
赫连玦倒是没有太多反应,此刻只冷眼睨着眼前的众人,说完方才那些话,又把目光落到柳氏与赫连啸天的身上去了。
柳氏方才被他那一声“闹够了”一喝,此刻已经全然是神情惧颓的样子,只在地上蹲着,也不起来了。
什么情分都没了,纵然以后赫连玦与赫连啸天算完帐之后也不会再给她好脸色了。
“玦儿……”嗫嚅喃喃出声,像是在想些什么。
眼里头都是死意……
他如今还不知道她与啸天背后说的那些话,对他做的事,还是能够挽回来的,对不对?
柳氏蓦地似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赫连啸天一眼。
赫连啸天此时站在后头,也像是在想什么的样子,似就如此败了,他不能甘心。
赫连玦不过是来了一场死而复生,又站在了众人的眼前,可他又如何算败?哪怕赫连玦查出密林之事果真是他所为又如何?依旧能推脱到死去的李天行身上,方才说的那些十年前病重之事,也亦可用一样的法子推脱!时间已久远,只要他不认账,无凭无据又能如何?
此刻在众人面前也不过是说到时撤了灵堂,私下在落棠院召各分堂管事议论便罢了。
此时他还依旧是莲庄的副庄主,就连玦儿也还称呼他一声叔父。
“呵呵。”赫连啸天径直在角落里头笑了两声。
却是对上了柳氏也慌张看他的眸眼。
霎时他就不爽起来:“如媚,你还这般在地上坐着干什么!”
今日之事败了,不过就是不当莲庄庄主了,当不得了,哈哈……他一生的梦碎了,从此要被这赫连玦搅得天翻地覆而已,可他还有女人,还有之前几十年的辉煌。
撩眉冷了粗狂的声音:“众人面前,你还嫌方才不够丢人?!”
又是那般哭着去找赫连玦,又是被赫连玦甩了个冷脸。
不仅丢了她自己的脸,也要把他一张老脸丢光了。
这会儿对待柳氏还是那冷眼的样子,全然把自己当做了高高在上的主,是与柳氏在这些天寻常说话的语气。
只见柳氏脸上的神情稍稍一变……
原本就在寻思该如何是好,此时脸上皆已是泪水,方才的惧怕,已经转换成了一种绝望:“啸天……”
还是这般对待她说话的语气。
“还不快过来?!”狠狠一喝。
柳氏只蓦地沉了媚眸,惊慌失措的看着赫连啸天:“不……”
女人的脸终究会老,这些天她已想了足够多,可赫连啸天对她的也不是爱……
她此时此刻,只能自己为自己找一个出路。
赫连玦在堂中站着,冷眼看着周围的人,看似一场吊唁已经无需再举办,众人那般阿谀奉承,他也无需再承受,根本不是他要的东西,此时看着柳氏这一声“不”,还是对着赫连啸天喊,这两人不知又想要做什么。
看到赫连啸天被柳氏这声不惹得眉头紧皱,沉沉出了声:“如媚,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下一刻只见柳氏忽地发疯了般又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