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贵妻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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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贵妻闲-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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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竹睁着一双明亮锐利的双眸坦然无惧的盯着他,她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潮红,不过,那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气愤和激动。

她极力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我们一家原来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但你在批评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享有过你所拥有的优越条件的。是的,我的父母兄姐都有缺点。可是他们至今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正在逐渐为我的父亲而感到自豪。”

秦靖野欲言又止,似乎想补充几句。但宜竹的词锋正盛,根本没有他插嘴的机会。

“我奉劝你几句,请不要随意评价别人的德行,有时候你未必有他们高尚;更不要随意评价别人的家庭,因为是人都会护短;还有请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不是你动了心,别人就一定会接受!”

秦靖野终于抓住了空隙,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怒意:“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已经为了你做出改变!

“这就是你所谓的改变?你还是不改的好,反正改不改都没区别,省得我倒欠你什么似的。”

秦靖野再次为之震惊,同时又显得愤怒无奈:“我原以为你跟一般女孩子不一样,原来你也喜欢听那些自欺欺人、连说者本人都不相信的鬼话谎话?男女双方结亲,没有人不会顾虑对方的家世身份和她家人的教养。我有过这种顾虑,但它最终却没有影响我的选择,并愿意为你付出行动,难道这一切还不证明我的情意吗?”

宜竹声音激愤:“你所谓的喜欢就是带着这么一种高高在上的恩赐来批评我的家人吗?你的情意就是在关键时刻突然捅上我们一刀吗?你和你的母亲做什么都有道理,我的家人全部一无是处!我永远也不会对无视我和我亲人价值的人动心!我拒绝得够明白了吧?”

 35第三十四章分离

秦靖野的脸涨得通红,双眼迸发出慑人的冷光。气氛一时僵硬到极点;宜竹虽然忐忑但却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秦靖野终究还是把火气按捺下去了;他不能因为对方拒绝自己就大发雷霆;他的骄傲和自尊绝不容许如此!

他此时再一次意外地笑了,他是怒极而笑:“好;你明白了我的心意;我也……明白了你的心意。……我们再无遗憾和瓜葛。”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走得干脆利落;气势昂然,没有一句辩解。

宜竹看着他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她体内的某种支撑像突然被抽去了似的,整个人又软又疲,她不得不伸手扶着身旁的竹竿。天地一下子寂静起来,竹林中的那一方天空蓝得像景泰蓝瓷器一样,让人心生震撼。春日的长风拂过竹林,萧萧作响。

宜竹仿佛如梦初醒一样,脸上流露出一丝自嘲的苦笑:她今日拒绝了他,以后也许再也没有类似的机会了。后悔吗?可是如果事情重来一遍,她还是会说那样的话。人有时就是这么矛盾,她有时也会嫌弃自己的亲人,但是当别人明目张胆的嫌弃他们时,她又会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

宜竹想着即将被迫远行的父兄,想着这盛世背后的危机,越来越灰心。她无力阻挡这势不可挡的历史潮流,甚至连家人的命运都扭转不了。前途未卜,亲人远离,爱情,平等的爱情更是遥不可及。她曾经心动过的人对她不屑一顾,高高在上;貌似对她心动的人,又让她觉得虚无飘渺。

第一次,她深切地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想着想着,宜竹不禁悲从中来,她的眸中隐有湿意。泪光朦胧中,她似乎看到秦靖野又站在了他面前,他的神色似悲似喜,又带着些许困惑。

宜竹心里一惊,及时忍住了眼泪,她再仔细一看,竟真的是他,他去而复返。

两人比方才还要窘迫尴尬,只是怔怔地站着,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宜竹急忙调适好心情,尽量做出一副冷淡而又不失礼的模样。

秦靖野没她转变得快,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激动、愤怒和难堪的神情。不过,他也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保护色——那就是高傲和假装的漠然。

他酝酿了一会儿,语气艰涩地开口道:“请别误会,我不会再重复自己说过的话。有些话,我只说一遍。这是我第一次被女人拒绝和侮辱,肯定也是最后一次。”

宜竹本能地想开口辩驳,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低头不语,静静聆听,难得的文静沉默。

秦靖野从袖中掏出一只暗红色锦拿,生硬的递过来,硬邦邦地说道:“有人建议我送礼,这个本来是打算送你的。方才走得太急,忘了。”

宜竹有点诧异,两人既已决裂,她怎么好意思收他的礼物?

她坚决地摇头拒绝,秦靖野脸色阴沉,十分吓人。宜竹忙改口建议道:“你留着送给下一个女人吧。”不知怎地,她在说到这一句话时,心上像是突然被针刺了一样,丝丝缕缕地疼。

秦靖野怔了片刻,嘴角逸出一楼冷笑,他喃喃重复着这一句话:“送给下一个女人?——你以为我像你,心中早有别的人选!”

宜竹的怒意再次被他勾起,扬眉质问:“你是来送礼还是回来吵架的?”

秦靖野不管不顾,仍然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我希望你看清楚他的为人,他表面上不在乎你的身份,甚至引你为同类,可我知道,他十分在乎女方的家世身份。我不否认他对你有情——我不是相信他的情义,而是相信自己的眼光。但他对于你的感情决不会越过他的前程——他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所谓的淡泊名利其实就是在等待时机。”

宜竹淡淡接道:“你似乎对他很了解。”

“是的,因为我也是男人,并且还是他的堂哥和对手,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可是,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秦靖野再次默然无语,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很好,可我不会再那么相信自己的判断了。”他不管宜竹的态度,直接将锦盒硬塞到她怀里。“这是要送你的,自然属于你,你不想要可以扔掉——请别当我的面扔。”

秦靖野这一次是真的走了,再也没有回头。宜竹失魂落魄地慢慢地走了竹林。院中,平氏和宜兰他们早已起床了,众人得知秦靖野来了,又听说他们两人在竹林散步,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心照不宣的期待和紧张。

宜兰性子急,第一个开口询问:“二妹,怎么样了?秦公子说什么了?”

宜竹目光呆滞,勉强笑笑:“我什么也改变不了,爹还是得去西北,哥还是要从军。”

一家人的激情再度委顿下来,平氏又开始哭天抢地叫喊起来。众人劝的劝,陪哭的陪哭,家中乱成一团。

京城从此再无平静,四月,杨妃诞下皇子秦珓。秦珓一出生就万众瞩目,出生第三天便被封王。杨家众人甚至迫不及待地要皇上封他为太子,杨家与诸皇子之间的矛盾再次扩大,已达到了白热化状态。五月,英王、成王、平王三位皇子分别被贬为西北、西南和东南。郑靖朗也来告别,他要去肃州的姨母家探亲。同时,武安郡主和韩国夫人的争地事件也有了结果,最终是杨家获胜,圣上另外赏赐了韩国夫人五亩亩良田建造宅邸。武安郡主全家被迁到她的食邑所在地——羌州居住。杨府众人拍手称快,大肆庆祝。

宜竹家也有了喜信,那就是杨镇伊从军的指令突然取消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杨明成被贬西北的事已是板上定钉,再无更改的可能。其实杨家还真有这个能力更改命令,可惜没人去因为杨明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求情。

事已至此,一家人反倒平静下来。倒是宜竹的祖母气得病倒在床。杨明成在五月出发去西北,一家人惨然分别。

五月入夏以后,京城的天气异乎寻常的闷热。

父亲走后,宜竹心里空荡荡的没有着落,宜兰和章文生的感情也渐渐冷却下来,她终日黯然神伤。倒是宜梅时不时地来陪陪她。宜竹劝大伯赶紧把生意收敛了,多买些粮食藏起来。大伯可能也察觉到气氛不对,倒也听取了宜竹的一部分建议。

宜竹把家中的银钱大部分买来粮食,酿成酒藏在地窖里。平氏一直心忧丈夫也没心思管她。做完这些,宜竹心里不安,她三番五次地劝家人:“不如,我们回老家去吧。”可惜每人都有牵挂和走不了的理由,没人愿意离开。他们和京城的百姓一样,坚定地认为,即便有什么意外,也是京城最安全,因为长安城有英明天纵的皇帝陛下和潼关天险。

 36第三十五章战乱初起

杨明成离开长安两个多月后;就托人捎来了一封信。信中说;张正远和他的属下虽然对他颇有微词;但并没有为难他。他们这些人的性格仍跟以前一样刚直不阿,清高孤傲。他只需做好份内之事便好,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处处逢迎;日子反倒过得很舒心。只是家人不在身边,甚为思念。

宜竹读到这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全家一直害怕张正远会因为对杨家的私恨而为难父亲。现在看来,是他们多虑了,张正远那一众人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他们不会也不屑于使用那些卑鄙手段为难别人。她突然想到,也许,秦靖野当初下令时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还有,他让哥哥去羌州从军应该也有别的用意。只是他当初什么不直接说明呢?想到这里,宜竹多少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和鲁莽,但下一刻,她的耳畔又响起了秦靖野那高高在上、毫不留情的批评她全家的话语,且不管他的心思如何,单他这种态度着实让人恼怒。她赶紧撇掉杂念,继续读信。

父亲在信的末尾说,他不日就会升迁,有可能会到蓟州治下的一个下县去做县尉,俸禄虽比不上从前,倒也够一家人勉强度日。如果他们不嫌弃西北苦寒,可与天凉之后上路去蓟州和他团聚。

这一封信让宜竹一家人跟炸了锅似的,平氏又是哭又是笑的。接着全家坐下来商量到底要不要去西北。杨镇伊和宜兰多少有些不情愿,他们一个怕苦一个舍不得情郎,宜竹倒是愿意去,她总觉得京城不是久呆之地,按她的想法,回益州老家才好呢,可惜没人赞同。平氏是左右为难,她既放心不下丈夫,又顾及儿女的意愿,问来问去,一时也没个定见。

最后她决定去问问婆婆的意见。赵氏听到宜竹给她念完信后,也是喜忧参半,唉声叹气。

宜兰生怕祖母同意他们一家去西北忙出言委婉劝阻,她不好意思拿自己说事,便拿祖母和宜竹为借口:“祖母年纪大了,父亲不在身边,我们应该服侍你老左右。还有就是二妹的婚事,西北那是苦寒之地,哪有什么合适的人家,若是一去几年,岂不是都耽误了。”她这么一说,赵氏也跟着犹豫起来。最后大伯母出来劝了几句,说若是担心宜兰的婚事有变,可以和章家商议将婚期提前,反正宜兰已满十五岁也可以出嫁了。当然,这话不能由女主明说,只需拿话暗示便可,章家若有心,岂有不明白的。宜兰听到王氏的话,脸现飞红,羞涩不语。平氏也觉得此话甚为有理。

过了几日,平氏跟章文生的姑妈章氏相见时,就委婉地表示自家可能去西北与丈夫团聚,这一去不知要呆多久,宜兰年纪也不小了云云。话已说到,平氏和宜兰就耐心地等着章家的动静。

不知章家打的什么主意,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黑不提白不提。平氏心里直犯嘀咕,但他们家又不好主动再问。事情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宜竹本能地觉得不妙,自从父亲被贬后,章文生明显地与他们家疏远了。特别是那次他劝宜竹对秦靖野投怀送抱被她“请”出家门后,他愤愤然说,他们这一家根本没什么前途,老的不自量力,小的不知好歹。硬生生地把大把机会给错过了。她将这话说给平氏听,平氏愤声怒骂,但念及两家已经定亲,只好暂且忍下来。

转眼间就到了九月,章文生却收到了郑靖朗的一封急信,让他护送她的妹妹去肃州。章文生因为贵人的另眼相看,分外高兴,自然欣然从命。宜竹再次趁机劝家人去跟西北,并撺掇伯父一家同去。杨明功当然不肯同意,他们两家若是一起去,将以何为生?

然而他们一家还没成行,时局便突然发生了变故。先是杨明忠因为与康节度使不合,在陛下面前屡进谗言说他要造反。陛下见怪不怪,他自认为待康拓利有天高地厚之恩,再加上康拓利屡表忠心,他对此人是深信不疑。但是杨明忠的再三刁难彻底惹恼了康拓利,他最终以“清君侧”为名提前发难。

康拓利于圣元四十四年的九月底起兵范阳,一路烧杀抢掠,兵峰直接洛阳长安。此时国家太孤日久,百姓士兵久不作战,骤闻叛乱,惊惶失措,河东诸郡纷纷望风而降。贼兵一路势如果破竹,如入无人之境。

京城百姓既惶恐害怕又觉得有所依仗,京城也许才是最安全的。宜竹知道这场战乱迟早会来,但没料到竟会这么快。她尽量保持镇定,带着全家将贵重些的家什全部搬到地窖,为数不多的首饰也收拾好随身带着。大伯一家也跟着如果如此照办。他们悄悄地将店铺关闭,剩下的货物全部藏到地库。两家人赶制了许多四麻袋干粮。

时局一天坏似一天,十月初,洛阳失陷。不久,皇上听信监军谗言,冤杀驻守潼关的两员大将。宜竹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坚决地要出城去西北投奔父亲。平氏此时也没了主意,杨明功这次没反对,弟弟不在,他理所当然地成了两家的主心骨。两家人用了两天时间草草地把房子店铺安排好,茶楼自然也开不下去了,她给几个伙计多发了几个月的工钱,打发他们回去。

次日黎明,城门一开,他们两家就随着潮水般的人流涌出了城。此时,前线战局虽然屡次失利,但潼关尚未失守,长安城中还有不少百姓仍在观望。有部分人则按捺不住,开始悄悄逃亡。这毕竟是个具有百万人口的大都市,即便只是部分逃亡,城外仍是人流如海,官道上人人争先,车流抢道。那些富商大户商着人多势众,马匹健壮更是肆无忌惮地横冲直压,时不时地撞车翻车事故发生。两家人一路心惊胆战,小心避行。

头几天尚算平稳,到了第四天,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了:潼关已经失守,贼兵即将杀入长安,陛下携贵妃、皇子公主们及杨家众人逃往西南去了。消息一出,众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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