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侯府深宅大院,外人岂能进入?还有蓉大奶奶那股子风流婉转,贼人其实眼瞎的?
人精一般赖娘子,敏锐察觉这是而不简单。
这事后果实在很严重,赖升家里直吓得腿肚子转筋儿,腿杆一软就跪下了。
“两个门房婆子,四个巡夜婆子,都一体醉死了。大爷奶娘养娘,再有满院子大小丫头,除开那瑞珠宝珠姐妹,无不酩酊大醉。”
尤氏脸颊不自觉抽了抽,眼神顿时犀利起来:“这就是你们信誓旦旦挑出来的忠心奴才,很好,好得很呢!”
这话甚是诛心。赖升家里吓得直磕头:“求太太超生!”
尤氏胸脯子剧烈起伏,皱眉思忖对策,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起沁芳园不是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陶婆子?
尤氏心中大悦,老婆子平日作威作福也风光够了
她沉声道:“大爷奶娘呢?沁芳园上下不是归她掌管么?你问了她没有?出了这样大事,她竟不理睬?”
赖升家里眨眼间便明白这话含义,不由心头暗喜,是啊,自己真是等下黑啊,沁芳苑一直都归大爷奶娘打理,这可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
赖升家里言道:“小的寻着奶娘时,鼾声如雷,好用茶水方才泼醒了,问起首饰一事,奶娘竟然一味叫屈,什么有用的话也没有。”
尤氏心头窃喜,却是捶桌大怒:“门上的婆子呢?巡夜的呢?”
赖升家里嘴里只是发苦:“门房婆子与四个巡夜的婆子,也是浑身酒气,让人泼了茶水也不成,小的摸了摸他们鼻息,竟然出气多,进气少,也不知道活不活得成。”
尤氏闻言错愕不已:“不过醉酒,怎会如此?可请游医瞧了没有?”
“小的倒是提了这话,却被蓉大奶奶跟前瑞珠拦下了!”
赖升娘子愁眉苦脸:“只是这些人不醒,如何审问呢?又往哪里去寻失物呢?奴婢不敢擅专,还请太太示下!”
“不敢擅专?”
尤氏看着赖升媳妇,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赖升娘子闻言浑身一僵,唯有磕头:“求太太好歹看在小的一家子几辈子情分,救下奴婢一条贱命,从今往后,小的这条贱命就是太太的!”
尤氏心情纾解不少。手摁着太阳穴,皱眉揣摩。可卿是个聪慧人,内宅失窃可大可小,如何竟然这样不管不顾嚷嚷起来?名声还要不要?
尤氏不由眼皮子乱跳:倒是什么事情,让可卿宁愿青灯古佛,也不肯咽下去呢?
尤氏脑子飞转,如今看来,想要想善了,还得看可卿态度。隐下不安,她不动声色道:“都醉了,莫不是她们赌钱输了,酒壮怂人胆,偷了少奶奶头面?”
这话正合了赖升之意,忙道:“这个要搜过才知道。”
看着赖升媳妇忐忑惧怕,尤氏心里哂笑,这会子倒乖巧了,平日眼里出了贾珍还有谁?
只是,自己再是生气也不能置宁府脸面不顾,她起身:“如此,我跟你去看看,见着你们蓉大爷没?”
赖升娘子道:“回太太话,奴婢们去时,蓉大爷并不在,说是夜不归宿,至今不知踪迹。”
尤氏哼一声,只怕还在天香楼胡混,速速派人找了来!”
赖升娘子终于恢复些机敏,急忙派人去了。
尤氏说话间出了房间:“你带人守住门户,别让闲杂人等靠近沁芳苑。”
赖升娘子答应不跌。
一行人往沁芳苑而来。
回头却说瑞珠,一早按照可卿吩咐搅扰起来,心里却是直打鼓,奶奶平日最是平和温柔性子,这回如何这般大动干戈起来?再有昨夜晚可卿所作所为让宝珠后颈脖子冷飕飕冒寒气。
原来,昨夜晚可卿沐浴过后,恰好宝珠返回,被可卿当即责令跪下,喝问她何故夜半不归,威胁要将她送给管家娘子管教。眸中杀意腾腾。
宝珠吓得魂飞魄散,忙着交代了行踪,却是她奉命去往天香楼催促大爷贾蓉,哪知贾蓉正在赌桌上鏖战,赌场内吆三喝四,许多俊俏小倌儿穿梭卖媚,宝珠只看一眼,吓得头也不敢抬了。 那里还敢进去传话呢?
无奈之下,宝珠只好在楼下长廊等候,守株待兔,希望大爷自己尽兴早归。恰好碰见在天香楼伺候茶水鲍二家里,这鲍二家里惯常老少通吃,混没那羞耻之心,在宁府很是混得开。
其时,宝珠已经等的十分心焦,便叫一声鲍二嫂子,托她进去叫了贾蓉小厮名唤树儿出来说话,因着树儿一项总跟宝珠要针线,宝珠便塞了他一个丝扣扇坠,央他告诉大爷贾蓉,家里蓉大奶奶盼着。
树儿知道主子迷恋少奶奶,忙不迭进去通报,少时树儿回来,却说贾蓉手气正顺不敢打搅,等下候他下了庄再行回禀,只叫宝珠暂时等候。
奶奶吩咐没伺达成,宝珠不敢离开,只好耐心等待,却不料那鲍二家里不由分说拉着宝珠进了茶水间,接连灌了三杯女儿红。
可怜宝珠平日滴酒不沾,三杯下去便晕乎乎不辨东西,被那鲍二娘子搀扶到榻上躺了。宝珠就此着了人家道儿,睡得不省人事了。
这一趟只躺了一个时辰,她是鼓打二更出来传话,醒来便是四更天了,彼时贾蓉依旧鏖战不休。宝珠无法,只好独自回返。
此刻,贾珍已经得其所哉,浑身通泰了。
宝珠万想不到,她这里一来一去不过两个时辰,眼前这位蓉大奶奶秦可卿已经今非昔比,那吩咐她去寻找夫君秦可卿已经万劫不复。活过来这位奶奶已经换成了赤练仙子李莫愁了。
依照李莫愁多疑秉性,她对宝珠之话压根不信,亏得她继承了可卿记忆,这宝珠就是个怯懦丫头,这才半信半疑。
不过,李莫愁心中杀意已定,这些人护主不力致使自己受辱,主辱奴死,理所当然。
其实,眼下刚刚夺舍成功李莫愁,就是个矛盾体。可卿虽然离魂,她性格中种温柔娴静依然主导这具身躯。可卿厌恶血腥,不忍杀伤人命。可是,李莫愁性格刚毅,睚眦必报。她自有成百上千种杀人不流血手段。
即便拥有可卿记忆,李莫愁眼下除了瑞珠这个被打晕丫头,旁人一概不敢轻信。
可卿身受贾珍淫威日久,这府里丫头、小子无不是身不由己的家生子儿。若是迫于压力必须出卖可卿这个贫家出身主子奶奶,他们绝对不带犹豫。宝珠出去传信,竟然一去不返,很难说她清白。
李莫愁嘴角噙着冷笑,直眉瞪眼瞧着宝珠,很明显,她不相信宝珠之言。
宝珠直觉主子眸光森冷彻骨,吓得低头缩肩,不敢抬头。
瑞珠站在主子身后,心里并不停当,她很想说服自己,今晚什么也没发生。可是。方才在沐浴间,主子胸脯上青紫斑斑,绝不正常,她当时可是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尖叫出声。
瑞珠一直贴近服侍可卿夫妻,贾蓉从来不会这般粗鲁行事。所以,瑞珠可以断定,蓉大奶奶今日必定名节丧失,吃了大亏了。
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可谓死罪。为了名声门楣,她们这些贴身服侍丫头下场可想而知。
这一刻,瑞珠似乎嗅着了死亡气息,身子不由自主颤栗不止。
可卿披着袍子,就那么静静端坐,既不叫宝珠起身,也无安睡之意。那一对平日和煦美丽杏眸,此刻却是寒光凛冽。
宝珠已经跪不住了,整个人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却是咬着嘴唇,只敢抽泣落泪,并不敢放声哭泣。
瑞珠心里直打鼓,她浑身发寒,腿杆发软,不知道奶奶要如何发落自己姐妹,心中焦虑,眼前一阵金星乱迸,差点跌落了。
黑夜沉沉,姐妹两个不知道等了多久。忽然间,她们听见主子那似乎从冰窖里飘出来森冷之声:“你们,想活命么?”
这一声喝问,听在瑞珠耳里,无异天籁之声。
她踉跄一步,然后噗通一声,跟着宝珠跪成一排,姐妹双双磕头不跌:“奶奶饶命!”
李莫愁声音犹如冰玉落盘,清冷悦耳:“今儿这事出来,不是我饶不饶你们,而是你们自己想不想活下去!”
瑞珠今年方才十五,宝珠十三,都是花枝一般女儿家,人生尚未绽放,如何不想活呢?
姐妹两个忙着磕头:“想活,想活,当然想活,求奶奶指路!”
李莫愁微微眯眼,冷笑道:“既然想活,你们便对天盟誓,从此效忠于我,一心一意,死而后已,如若不然,他日必遭天谴,万箭攒心!”
瑞珠宝珠忙着举手,一字一句学者盟誓。
李莫愁静静等着她二人盟誓,磕头已毕,这才站起身子,声音平静无波:“如此,你们前面带路!”
宝珠糊里糊涂站起身子,有些不知所谓:“哦?”
这会儿夜半更深,瑞珠不知道可卿打的什么注意,心中疑惑丛生:“奶奶欲往哪里去?”
可卿冷眸凛一凛:“去瞅瞅那些酗酒之徒!”
之后发生的一切,是宝珠瑞珠姐妹如何也不敢想象,她们怎么都不敢相信,从前说话都不肯大小声的主子奶奶,竟然会如此心狠手毒,杀气腾腾。
作者有话要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