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贾母与迎春相握之时,顿觉迎春手心温暖如春,一股暖气顺着手臂直透心扉,将她心头些许的滞碍尽数冲销了,瞬间,直觉心口掀掉石板一样轻松无比。
贾母回头笑看迎春,倍觉顺眼。只是此刻,她更心忧黛玉,遂不多言,忙叨叨直往黛玉房里去而去。
紫鹃一早打起帘子,口称‘老太太您请进!’
彼时,黛玉因为迎春点了她昏睡穴尚在昏睡,面色已然比之前好多了。
黛玉嘴角血迹虽然擦拭干净了,却是因为黛玉体弱不堪折腾,帐幔并未更换,上头还有零星几点血迹,干涸犹如墨汁。
贾母看不清楚,不觉绝什么。凤姐入眼直觉心惊胆战,她只知道姑母不喜黛玉,却没想到姑妈竟下杀手。
贾母却在细细询问紫鹃,黛玉今日因何故吐血。
紫鹃因为迎春交待,知道怪力乱神的事情不易张扬。她眼珠子一转,顺手便把功劳安在王太医头上,反正这个老头儿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想来不会说漏嘴。
贾母点头:嗯,王太医家世代行医,果然有些好手段。
凤姐忙着奉承:是啊,大家都说王太医好脉细呢!
迎春在边上听着欣慰而笑,并不因为功劳被抢而不悦,反是高兴黛玉痊愈有了顺理成章理由。
方才这一路上,凤姐已经把王氏的情形说给了迎春,因为王氏抵死不认,只说是贾菖为了脱罪诬攀。贾母不能主张休妻,却是把王氏关进了佛堂。
凤姐暗示迎春,王氏进佛堂不过权宜之计,并不会伤筋动骨,只怕下一轮薛姨妈进宫会亲,王氏就要解禁了。
凤姐很不想宝钗进府分了自己权柄,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黛玉这种诗情画意的妯娌好相处些。起码一条,黛玉不会天天逼迫宝玉来跟贾琏夺爵位。
因此,凤姐暗示迎春,相帮黛玉要乘早,否则,等二太太出来了,只怕又是一番波折。
李莫愁闻言并不多言,反正她手里攥着杀手锏,但看何时祭出来。
却说黛玉中毒事件,府中各人反应俱不相同。
贾赦贾政因为黛玉是小辈子,虽觉得王氏狠毒塞蛇蝎,却也没那么气愤。贾赦不过提议剥夺王氏管家权。
贾政把王氏臭骂一顿,同意贾母决议,将王氏管进佛堂了事。唯一对王氏恨之入骨者,却是她的亲生儿子宝玉。
宝玉抄家隔日,王氏着人将宝玉叫了去好一顿臭骂。直说将宝玉设法,将周瑞一家子捞出来,并勒令宝玉返还周家钱财物品。直说周家钱财都是他女婿冷子兴东西。
宝玉闻听母亲竟然开口提一个恶毒奴才求情,洪水猛兽一般看着自己母亲:太太,我只说一句,你若害死林妹妹,我就去做和尚,我宁死不娶宝姐姐!
言罢;并不管王氏呼天抢地,拂袖而去!
从这日起,王氏开始养病。
贾政除了跟他要银子说事,等闲再不往上房行走,倒把前院书房当成了主屋使用。
宝玉每日都会去给王氏请安,不过却是赶在王氏起床之前,每次在门口作了揖就走。叫声太太好,我上学堂了!余者,并不与母亲多说一句话。
回头再说凤姐。
今日一场祸事,凤姐喜忧参半。
喜得是薛宝钗玩完了,薛家要滚蛋了。忧的是,邢夫人这个蠢妇又要生事儿。
她更是有些想不通,这邢夫人几时变得这样消息灵通了。回去只跟平儿嘀咕:你去查查大太太今日见了谁了,还是得了什么人了,鸦雀不闻就把太太给办了。
结果一查却是司棋去看了她姥姥王善宝家里。
凤姐顿时就笑了:哈,平儿,这位二姑奶奶,只怕咱们平日都看走眼了!
平儿闻言讶异:奶奶是说今日这场祸事是二姑娘挑唆?不会吧,二姑娘对二太太向有孺慕之情?
凤姐勾唇冷笑:孺慕之情?被二太太薛姨妈那样排揎算计,多少孺慕之情也耗尽了,却原本又有多少情分呢?
平儿额首:这倒也是!
又过了三日,因为李莫愁每日除了精进武功内力,就是替黛玉输送灵气疗伤,贾母吩咐每日冰糖燕窝人参鸡汤喂着,又有宝玉整日陪伴解闷,黛玉身子恢复得很好。
李莫愁躲在潇湘馆里日日苦练,因为有灵气的辅助,事半功倍还不足形容她武功进益,若说一日千里也不太过。
冬月二十八日,上上大吉之日,难得阳光明媚,贾母吩咐将黛玉迎春搬迁进了荣庆堂陪伴自己居住。
黛玉身子日渐康复,贾母心情也格外舒畅。
迎春则除了替黛玉治疗之外,偶尔也会给贾母输送真气,舒缓郁结肝气,祖孙们日子过的甚是舒爽欢快。
李莫愁则抓紧时间,吸取灵气,日夜加紧修炼精进内功,配合记忆中的武功招数,进行融会贯通。为回归孙家宅斗做准备。
腊月初三这日,迎春归宁已经第十天。
这日一直在大房周旋的司棋颠颠回来报信,说是孙家的管家送了帖子来,孙绍祖明日下半晌将要进府来接迎春。
大老爷已经答应了,吩咐邢夫人等下来劝迎春,收拾收拾,明日跟着家去。
迎春闻听这个消息,马上除了葳蕤轩,前往贾母屋里,进门就给贾母跪下磕头,只喊说要贾母救命。
贾母急忙命人搀扶迎春起来说话,追问出了何事。
迎春悄悄给司棋使眼色,自己伸手在大腿上很掐一把,直哭得混色颤抖,花容失色。
司棋忙着上前回话说:孙家派了管家上门送给大老爷一车礼品赔情,说是明日孙家姑爷要接二姑奶奶家去,姑娘知道了,就……
贾母这几日有迎春陪伴伺候,越发心疼迎春嫁得不如意,打定主意要好生收拾孙绍祖一顿,然后在年跟前再放她回去。毕竟,出嫁女儿如不回去婆家过年,只怕被人诟病,也不利于夫妻间培养感情。
贾母做梦也不会想到,懦弱的迎春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寻机和离。
忽然间闻听贾赦就这样不明不白要把迎春送回去,顿时恼了,既为迎春不忿,也因为自己的威信受到挑战的恼恨。
贾母因对于迎春言道:你回去陪你林妹妹,你老子娘来了有我呢!
迎春等的就是贾母这句承诺,轻松达成,忙着道谢,打道回府,躲进葳蕤轩避祸不迭。
、第81章 夺舍三之贾迎春
却也是迎春知人善用,司棋消息刺探准确;迎春刚刚躲避回去;邢夫人这边就颠颠上门来了。却说这邢夫人;最近托了迎春宝玉福气,小日子过得甚是得意。
一来斗倒了王氏这个宿敌,出了一口憋屈已久腌臜气。
二则也得了实惠;时值春节前夕,各府邸都忙着娶媳妇,嫁闺女;她算是赶上了。
凤姐这里忙着府里一摊子事情;外面交际都由她带着探春惜春出去应酬;人人见了都要尊她一声恩侯夫人,品级低下的妇人见了她要行礼;平级的或者位高贵妇,看在荣国府与元春份上,纵然看不起她,也要笑脸与她应酬几句。
邢夫人得意的,觉得自己憋屈至今,总算扬眉吐气,尝到了身为贵妇人的滋味了,正在志得意满。
这回又得了孙绍祖孝敬,正是锦上添花了。要说这邢夫人这回得了贾赦委派,来时拍了胸脯子下了保,必定要把迎春送回孙家去。
邢夫人也是自以为是,她道李莫愁还是之前那个性子懦弱绵软迎春,只要自己稍加辞色,连唬带哄,再祭出贾赦,迎春必定服软,乖乖跟着自己回去大房,明日再把她交给孙家也就完了。
她呢,也就白白赚了孙家的人参燕窝,田七当归蜂蜜屎了。
要说这邢夫人真不是东西,几件死物件就打瞎她的眼,虽然不是亲生,也养了十几年,猫狗养久了也有感情,她这个狼心狗肺婆子,恁把活生生女儿往火坑里推。
她也不怕吃了这样人参燕窝,穿肠烂肚子!
熟料,这算计不打算寄来,说起来她这个脑子碰上狡黠李莫愁,那就甭提什么猪脑子,根本就是没脑子了。她兴冲冲来到贾母房中,本以为手到擒来,却并不见迎春影子,因笑吟吟询问贾母:老太太,迎丫头不在么?可是在葳蕤轩?
贾母看见他一幅贱皮样子就拱火,顿时沉了脸,问道:大冷天气,你特特跑来问她做什么?迎春归宁这些日子了,可没见你看过她一回半回呢?
饶是邢夫人面皮子厚实,闻听此言,不免面色讪讪:这寒冬腊月的,老太太您是知道的,我这不是忙吗,再者,她是小辈儿,我一个长辈,岂能……
贾母瞪他一眼,冷哼一声:迎春满身伤痕,有没见你问一句,她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身上伤痕好没好,这些你这个做继母的问没问?知道不知道?
邢夫人此刻才后知后觉察觉贾母今日口气不对,搓手捏脚的站起身子,嘴里诺咧不成语:媳妇,老太太,媳妇……
邢夫人本当撒慌说这几日身子不爽,合不该大前日才精神抖擞的恶战王氏。
一时间,一张老脸紫涨赛茄的,脑门子汗珠子也出来了。
贾母却跟没看见似的,自顾跟李纨凤姐两个谈笑,说些京中谁家娶媳妇办得红火,谁家席面牛气,祖孙三个说的热之闹之,似乎把一脸忐忑邢夫人忘记了。
邢夫人这里直站得腰酸疼痛,老眼昏花,眼见浑身摇晃,似乎就要晕厥了。
凤姐身为媳妇,几次拉扯贾母衣袖,悄悄努嘴儿。
贾母冲她‘哼’一声,这才抬头,赦免一般问道:冰天雪地,不在家里好生待着,伺候你们老爷吃酒,跑这儿来做什么来了?
邢夫人强忍屈辱,期期艾艾道:是老爷……
贾母一听就烦了,拐杖戳地,铮铮做响:老爷,老爷,一辈子过老了,没的一点长进,开口闭口,还是这两字,你没说烦,我老婆子听了几十年都听厌了,你那脑子里倒地装了东西没有?叽里咕噜不知所云,说重点!
贾母最后三个字几乎咬牙蹦出来,邢夫人听得婚事只寒战。心里想着只怕今日要坏事,迫于贾母积威,她又不敢隐瞒。于是乎,盯着贾母冷飕飕的眸光,支支吾吾,抖抖索索,把孙家明儿来人接迎春的事情说了。
贾母厉声叱道:你们答应了?
邢夫人被贾母厉声呵斥吓得不轻,一直声音有些抖索:是,是老爷。。。。。。
贾母闻言一声啐:我啐,又是老爷,老爷叫你杀人,你杀不杀?混账老婆,一辈子白活了呢?
邢夫人吓得退杆子一软就跪下了。
贾母怒道:我问你,我吩咐琏儿,前个已经去跟孙家办了交涉,让迎春养好伤再回去,必要孙绍祖上门致歉,否则这亲事不做也罢,这事儿,你不知道不知道?
邢夫人讪讪道:话虽如此,出嫁从夫,迎春总归是孙家人,要听孙家才好……
贾母顺手就把茶水泼出去了,泼得邢夫人满头脸茶水,也不敢擦拭。
贾母则指着邢夫人婢子喝骂:放屁!这是荣国府,你是荣国府娶得填房夫人。琏儿是荣府继承人,他说的话你不当回事,孙家吩咐你就听,我就奇怪了,你倒是荣府夫人,还是孙家的?
邢夫人顿时哭丧脸:老太太,您说这话,媳妇只有死了。。。。。。
贾母气得一口吐沫星子喷给她:我啐,你也配说这话,要有这个心性,你也活不到今日,早死了八百回了。
贾母说这话,拐杖直往邢夫人腿杆子敲打:你说,孙家给你什么好处,让你猪油蒙心,又来算计迎春?迎春被孙绍祖差点打死,一身伤痕撵到下人房里睡,你这个做继母的可关心过?可想过要替她讨回公道?
邢夫人怕得要死,气得哆嗦,只觉得贾母偏心的不可理喻,小夫妻打打闹闹有什么呢?就叫女婿打几下又有什么,做媳妇的睡没挨过打呢?自己自从进了贾府,大老爷那耳刮子,坡脚就断过,有谁替自己分辨一句呢?
如今迎春一个庶女倒这样娇气兴头起来了!
再有,嫁出去女儿泼出门的水,迎春回去孙家理所当然,邢夫人顿时觉得自己冤比窦娥。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门婚。
自己身为岳母,劝和劝和,有什么错呢?
邢夫人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因梗着脖子道:老太太教训媳妇,媳妇不敢不领,只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迎春已经由老爷做主,嫁给了孙家,过得好坏,都是她的命。您能留一日,还能留一世么?事到如今,难道还能返回不成?
媳妇劝您一句,迎春这事儿,老太太您得放手时需放手才好。免得被外人知道笑话……
贾母听着她振振有词,直气得心肝乱颤,怒极反笑:好,好,好,谁说大太太出身破落户,不识字不知礼?
贾母骂着骂着,忽然勾起当初邢夫人两口子算计鸳鸯旧恨,想着偏要抬举鸳鸯,骚骚这个不要脸的破落户,遂回头看着鸳鸯讽笑道:吩咐下去,找出这个人来,即刻拉出去,大嘴巴抽死!
瞧瞧咱们大太太,多有涵养,多有见识,多东礼义廉耻?一个继女,她是卖了一回又一回,你们都来瞧瞧,这种不要脸混账老婆,实在是稀罕物件!
贾母说着说着,恨从心头起,又把拐杖指着邢夫人眼窝子质问:我问你,是不是自己没生养过,人家孩子你不心疼啊?
混账行子?还什么孙家人就得听孙家?你是贾府太太,我这个婆婆说话,你怎么不听呢?
你们邢家什么东西?凭你也来教训我这个婆婆?
最后用拐杖指着邢夫人眼窝子:进门十几年无子,饶舌多嘴,贪财,偷盗,忤逆婆婆,对继子继女不慈,七出之条你占几条,自己扳着指头数一数?
邢夫人年轻时候日日夜夜害怕无子这一条,钻天拱地吃药烧香磕头。后来见荣府并不盯着这个,方才安心,从此逐渐心里变化起来,逐渐贪财,平时贾琏迎春贾琮谁也不在眼里,只有白花花银子才最亲。看着大雪纷飞,也想着,这地上铺的银子就好了。
最后,贾母狠狠一拐杖捶在邢夫人那双老钱不认人的手上:来人,去唤大老爷与那府里珍大爷过来,就说大太太罪犯忤逆,无子,贪财,偷盗,饶舌,虐待前妻子女。七出之条她犯六条,荣府要休妻!
邢夫人做梦想不到老太太会来这一手。
邢夫人乃是二十八岁老姑娘嫁给贾赦,进门十余年,如今已经是四十几岁老妇人,叫她出去,莫说嫁人?靠什么吃饭?
邢夫人顿时嚎叫一声,扑到贾母面前磕头嚎哭,如丧考妣:老太太,您不能这样对我,媳妇进门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不能这样绝情啊……
邢夫人诺大年纪,生的面貌中庸,贾母虽然厌恶他不聪明漂亮,但是贾赦荒唐,贾母其实还是很同情他的。只是这个邢夫人太不着调,所以,贾母决定教训教训她。
却不料邢夫人是个傻子,这般嚎啕起来,把自己面子里子一起丢个干干净净。
邢夫人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