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春眉缓缓抬起了头，睫毛却抖个不停，可以看得出，她还是很怕。
“我问你，柳良娣的药都是谁煎的？”
“是宝涓每日在药房煎好送到柳良娣房中的。”或许知道不是自己犯了事儿，春眉镇定了好多。
“宝涓？”我念叨这个名字。
春眉赶忙提醒：“是柳良娣的贴身侍女。”
若不是柳媚儿身边缺人，那便是她不相信旁人，连煎个药都要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去做。我接着问道：“那么，煎药的时候她一直都守着么？”
“不是的，宝涓每日都用小火煨着便走了，等好了再去拿。要炖上一两个时辰呢。”
呵！这样可就好办多了。柳媚儿再谨慎，恐怕也不会想到岔子是出在自己的贴身侍女身上。
“春眉，我知道你家里也难，还有两个弟弟要你供着读书。只要你肯帮我做事，我保证给你弟弟请好的先生教。”不管在哪儿时代，诱之以利总是最有用的办法。
“奴婢……”她被我赶鸭子上架，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很为难的。”首先要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是！”春眉答应了，给我磕了个头：“娘娘您尽管吩咐，奴婢定竭力去办。”
我摇了摇头，提醒道：“不是竭力去办，而是一定要办到。从明天开始，你把给我炖的参汤和柳良娣的药对调，只要半个月便可。另外，千万给我记住了，这事儿切莫让旁人知道。看你这幅聪明相，应该清楚你要是说出去的后果吧。”
春眉一一记下，听到这儿一震，连忙说道：“奴婢不会说出去的！”
我点点头道：“好！记住了就可以出去了。出去之前想好了该怎么说，别出去就给我露出了马脚。”太子妃无缘无故召唤一个小宫女，定是有什么不可说的事情，我一向严谨，自然不会在这一茬上落下把柄。
春眉依言，平静地走了出去。
我冷笑，柳媚儿，我要你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不过看在往日那些不管是真是假的情分上，这半个月你要是熬不过，那就是天都不放过你了！
☆、Chapter11 出征
之后的日子一直平静地过着。柳媚儿应该是自知理亏，又或者是身体不行了，再也没有来过我这里。近一个月之后的某一天靛儿很平静地对我说：“小姐，宝涓说柳良娣殁了。”
意料之中，我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应该是昨儿晚上的事了。宝涓说今儿早上去服侍梳洗的时候才发现气儿都没了，身体都冰冷冰冷的。”
“嗯，知道了。”我闭了眼，对靛儿挥了挥手，“你去找下管事的，让他按着良娣的丧葬规格，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了吧。靛儿，你也先下去，让我好好静一静。”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是这样，但是知道人不在了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我自诩自己不是什么善人，况且又是柳媚儿害我于先，毕竟听见有人死心里总是不好过的。
片刻后，门又发出“吱嘎”一声，我有些烦躁：“靛儿，我真的没事儿，你出去吧。”我以为靛儿要安慰我，想打发她走。
靛儿口气轻快得道：“小姐，少爷来了，正在重光殿等着。”
我“倏”地一下直起了身子，哥哥居然来了！
前世我是家里的独身女，家里也都是“娘子军”，就没有一个带把的，所以一直都羡煞了有哥哥的旁人。到了大洛朝有了花清舞的记忆，又回忆到了那么许多花君陌将她宠上天的事情，许是因为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即使素未谋面我莫名地就对花君陌有了好感。
没有片刻的犹豫，我立马站了起来整理衣服，一边还说道：“快看看我的头发乱不乱。”后悔极了今天就穿的这样随便，现在去换衣服其实也可以，但我就是不想让他等太久。
靛儿笑道：“小姐，你别再去弄了，头发好好的，衣服也好好的，咱还是快走吧。”
“好好好，走，别让哥哥等了。”我几乎是小跑着走回重光殿的。
“哥哥——”我一下子就冲了进去。
“小丫头，你跑什么呀！好好走路。”哥哥微笑着拉住了我。
“看见哥哥高兴，就什么都忘了嘛。”我抱住了哥哥的脖子，赖在他的身上撒娇，任凭他怎么拉就是不松开。
来大洛后的种种一一涌上心头，现在有了依靠那些失去的安全感全都涌了上来。
哥哥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反常，一点一点轻抚着我的后背，说道：“舞儿，有事儿就和哥哥说说吧，为兄决不让最宝贝的妹妹受委屈。”
从前我一直觉得这种话很矫情，现在自己听来，更多的是感动，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而哥哥就一直这样静静地拥着我，安慰着我。他仿佛就如我在大洛见到的第一缕阳光一般，而我就像是极度渴求阳光抚慰的无名之花。
“对了哥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我擦掉眼泪，收起那些不开心的事。都怪我，哥哥难得进来一次太子·宫，定是有重要之事，却被我那些唧唧歪歪的给耽误了。
“舞儿，皇上命我领兵出征乌然。”哥哥正色道。
“为什么？金澄公主送去和亲还不到五年啊。”我有些不解。
“不错，这次的事情也正因此而起。”哥哥点了点头，“乌然王薨逝不久。按照乌然习俗王后需要陪葬，而乌然的王后正是金澄公主。听说金澄公主陪葬后皇上龙颜大怒，我们大洛的公主岂可给乌然王作陪葬。于是发兵征讨乌然。”
“金澄公主真的陪葬了？”这事情让我感到很突然。
“听说是被乌然的新王逼着陪葬的。可惜了，不过二十二岁的年纪。”哥哥无不惋惜地说。
“皇上就为这事儿发兵了？”在我印象中，大洛的皇帝并没有如此地儿女情长。
“舞儿，你难道不明白吗？这事儿只是个借口，如今大洛正逢太平盛世，兵强马壮，皇上怕是早已觊觎上乌然了。”
哥哥毫无保留地全都告诉了我。看来，这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了。
我认命般地长吁了一口气，“哥哥，什么时候走啊。”
“三天后。”
“三天后？！”我又激动起来：“可那是新年。”
哥哥苦笑：“行军打仗，哪有过年过节的。”
☆、chapter12 书房
三天的时间很短，好在我本来也没什么事情，所以为哥哥准备些衣物用品还是足够的。其实那些刺绣女红之类的活我什么都不会做，大多也都是靛儿叫了几个小宫女帮忙做衣服什么的，我就在边上看看，偶尔再提点一二，又列了个清单，以便不时添补东西。
正当我比划着和靛儿一起为哥哥编织平安结的时候，凤奕辰身边的石竹来请我去太子的书房。我心下讶异，最近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凤奕辰莫名其妙地就要我去见他。可不是不管怎样，我不敢忤逆了他的意思。稍作准备，就让靛儿陪着我一同去了。
依旧是一个月前来过的样子。一走到门口，早有小黄门候着了，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个礼，“太子妃，太子说不必通报了，您请进。”
我推开书房的门。正当午时，里面的光线却有些昏暗，太阳的光线斑斑驳驳地照射在雕花的红木柜子上，才看清是整排整排摞好的书，我很意外太子的书房竟真的只是书房，连一个多余的博古架子也没有，如此朴素。
看不见太子的人影，我便再往前走，侧头看见了柜子的后面有一个屏风。推开屏风，没想到里面别有洞天。
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被自然地隔成了两边。西边朝里放着一张雕花大床，大概是太子小憩的地方。朝东的是一张宽大的书桌，正铺着文房四宝。太子正手持着一本书，安安静静地在书桌前坐着。脸部的轮廓经过太阳投影在书桌上越发显得分明。
听见了我的脚步声，凤奕辰起身站了起来，“你来了。”
身子一矮，我向他行了礼，“给太子请安。”
他没有向上次宴会那般扶起我，而是盯着我的眼睛看。他幽深的瞳孔里射出的光线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为了掩饰自己的局促不安，我赶忙调转了视线。
“你变了。”仍然是一个月前的原话，可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以前只要我们独处，你都不是如此拘束的。”他走近了一步，慢慢靠近了我。
我心里暗想，这不是废话么，我跟你又不熟，但总不能将这话说出口的。
“太子终究是太子，以前是臣妾不懂事，忘记了礼数。”情急之下，我随便说一句应付了。每次面对凤奕辰，不知为何我总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让我喘不过气来。
“不，这不是你搪塞我的理由。或者说，你变得不是你自己了。”凤奕辰又走近了一步，我们之间几乎是没有空隙了。
我条件反射般的赶忙后退，凤奕辰却拦住了我的路，用手臂死死地禁锢着我的腰身，让我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尴尬不已。
我左右环顾着想要找个空挡退出去，头顶又传来了他的声音：“你应该知道，柳良娣没了。”
我有种感觉他一定是知道事情的始末了，有些心虚，但转而一想他若是想要阻止，那柳媚儿就不会死了。既然他这样放任不管，那我也就没什么怕的，只要见招拆招罢了。
我挺直了腰板，勉强地笑了笑：“是呀，挺可惜的，没能熬过冬天。”
“柳良娣这病也好几年了，怎得突然就不行了呢。”凤奕辰依旧在试探我。
我编瞎话的本事也不是没有：“撑了这么好几年，应该是油尽灯枯了吧。”
“到底是油尽灯枯，还是有人暗中作梗，那可是说不准的。”他话里有话。
凤奕辰一向对女人的事不怎上心，也不曾偏颇过谁。我不解的是，他为什么要因着这件事抓着我不放。
我心生烦躁，只觉得我现在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没有心思再与他耍花腔，直接道：“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作甚。我不想与你拐弯抹角，你自认为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在掌控之中，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是柳媚儿在我的竹园里放了麝香；是柳媚儿害的我没了孩子；虽然我不待见这个孩子，可他好歹也是你的种！”
最后一句我几乎是吼着了，见他有片刻的怔忪，我使出了大力一把推开了他跑了出去。
本以为他已慢慢放下了之前逼婚的芥蒂，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看来这个太*里是真的不能久留了，妃妾之间的勾心斗角已不算什么，太子的猜忌，让我怎么才能在此存活？这种劳心劳力又不得巧的活我是真的不能干了。
我得想个办法逃出去！
☆、chapter13 出逃（一）
我向来是个行动派，既然不想待在这里了便会立刻付诸行动。我还专门列了个表分析每种可能性的利弊关系，既然要走，就要走的彻底，决不能走到一半被人抓回来，要是那样的话，以后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跑得掉了。
最容易想到的是翻墙，可是后来发现我住的雅竹轩处在整个太*靠中央的位置，就算翻过去也出不了宫。再者，就算是走到与外界只有一墙之隔的沁园，也有大批的侍卫不定时的巡逻，要摸清侍卫的行踪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不可能，这个办法只能被否决掉了。
于是我又想到前世在电视剧中看到一般要送人进出宫门都是让人躲在大木桶里。这的确是一个保险的法子并且依照电视剧的套路来看百试不爽，不过也很快被我否决掉了，只因这个办法的实行必须要旁人的配合。我一是不想让靛儿知道，因为我深知若是让她知晓此事她定是不肯我就这样走了。若是让别的宫女太监知道了，我倒也不是怕他们说出去，而是万一我走之后凤奕辰发怒起来，还是会牵连到他们，所以，我还是自己一个人办这件事比较好。
最后我决定化妆成替太子妃外出采办的侍女。一来这令牌十分好办，二来除了上次的宴会，我这个太子妃是极少在宫人面前露面，再加上乔装改扮，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大。这虽然有点冒险，可是成功的几率很高，最最关键的是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既然有了决定就要着手开始准备了。我也不一直窝在暖阁里了，借口要散散心让靛儿陪着我在宫里四处转转。靛儿看我闷在屋子里这么久了，早就劝我出去走走，现在我自己提出来，她自然乐意得不得了。而我也在宫中多走走，暗中记下了路线。因为我虽然有了花清舞的记忆，可是花清舞嫁进来了三年，可是从来都没有出过太*的，我可保不准记忆会出现差错。
除夕夜到了，也就是哥哥出征的前夜。照例太子要带着太子妃进宫与皇上共同守岁的。因着想着走的事无心再去应付这些冠冕堂皇的宴会，便称病不去了。凤奕辰也是知道我的个性，便由着我，只是象征性地叫人来关怀了两声。
我的雅竹轩里有靛儿他们张罗着，倒也布置得极有年味儿。晚上唤了宫人们一道吃了晚膳，又放了烟花。瞧着平时默默不语的小丫头们都高兴地笑开了花。也是，压抑在这太*里常年都不能出去也的确挺难受的，说一句话、做一件事都不敢有万分差错，万一哪天主子不高兴了就拿他们开刀了，弄的不好连怎么死都不知道。我想着我在场倒是让他们都拘束了，于是就早早的退了，让他们好好地玩玩。
我回到了重光殿，屏退了靛儿，开始收拾东西。
前几日为哥哥准备的衣裳是不能带了，便把那个集了我心意的平安结带着吧。还有我的一些衣衫，也都是按太子妃的品阶用华贵料子制的，出了宫定是也用不上的，要不然也太扎眼了。于是我便拾掇了几件我喜欢的首饰，再拿了几个样式简单些的金钿。都是些轻便好拿的东西，揣在身上也不会太累赘，到了外面也可以折成现银当盘缠。
想来想去，还是压了一封信在平时练字的案子上，告诉凤奕辰不要去找我，还有不要连累我雅竹轩的宫人们。我说我要出去散散心，若是顾念旧情就对外宣称我病了，说不定我哪一天就会回来了。若是觉得我这个太子妃当得太不称职了，那边宣称我死了另择太子妃也无妨。
我让靛儿去唤了春眉来给我送参汤，又把靛儿支使去给我准备新年第一天要进宫的礼服了。
春眉在外面唤道：“太子妃，奴婢来给您送参汤了。”
我走进了内室，道：“进来吧。”
听着重光殿的门开了又合，春眉的脚步声渐渐近了，心里还是有些扑通扑通的。
春眉恭恭敬敬地在离我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太子妃，请用参汤。”
我皱眉道：“你离那么远让我怎么喝，过来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