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别怕,有王妃呢,千万别怕。”
周婉若咽了口口水,脚步趔趄的被羽箭拖着往外走着,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外面,诚王带着周世新,大步进了院子,迎着诚王妃,哈哈大笑着弯腰扶起已经跪倒在地的诚王妃,
“起来起来,我都听说了,你这一路上辛苦,辛苦了!走,咱们进屋说话。”
诚王一边说着,一边越过诚王妃,越过周婉若,径直往正屋走去,周世新紧跟在后,左右寻找着,诚王妃带着丝笑意,低低的解释道:
“你母亲身子弱,再说,京城府里总要有人,你放心,你母亲好好的呢。”
周世新警惕的盯着诚王妃,又转头看着躲在母亲身后的周婉若,到底不敢太失礼,勉强长揖见了礼,让着诚王妃和周婉若进了正屋。
厨房上了饭菜,诚王心情极好的大声吩咐道:
“拿酒来!今天朕一家团聚,这是吉兆!朕要好好喝几杯!”
诚王妃从眼底涌出欢喜来,急忙站起来,亲自看着人抬了几坛好酒进来,又亲自斟到了诚王面前的杯子里,笑着建议道:
“今天也算是小团圆,要不,让世新陪皇上喝几杯吧。”
“好好!婉若也过来,今天不讲规矩,都坐,陪朕喝几杯。”
周世新满脸笑容、脆声答应着,坐到了诚王右手边,周婉若满眼恐惧的看着父亲,往后畏缩了去,诚王妃忙放下手里的杯子,上前揽着周婉若,一边怜惜的抚着她,一边笑着解释道:
“皇上不知道,来的路上,婉若大病了一场,路上赶的紧,到现在也没能好好养养,皇上看,这脸色,还是青白的吓人,大夫说,得好好的静养几个月才行,要不,让她先下去歇着吧?”
诚王随意的挥着手,
“去吧去吧,一点也不象朕的公主!”
周婉若舒了口气,脚底虚软的扶着金翎的手,转进西厢歇着去了。
诚王妃又忙着吩咐厨房添了只羊肉锅子,又添了几样诚王喜吃的菜,一壶壶斟了酒上去。
诚王连喝了几壶,心情越来越愉快,转头看着忙碌的诚王妃,笑着说道:
“朕这一路,势如破竹!”
“父亲用兵如神,这天下哪有人能挡?”
周世新忙奉承道,诚王哈哈笑着,放下杯子,抬手拉着诚王妃坐下来,笑着说道:
“让奴才们侍候就行,你坐下,朕有事要和你商量。”
第三四零章 暴亡
诚王妃温顺的微笑着坐下,又给诚王斟了杯酒,诚王喝了杯中酒,长舒了一口气,
“前两年先皇调了北三路不少兵马去南边,如今朕手里的兵马不足,虽说已经让人去北边几个大部族借兵了,可一来,还不知道能借来多少,二来,就是有,也不能借的太多,以免客大欺主,朕想着,不如你明天就启程,去趟西京路,找到舅舅,到极北部族借调些人马过来,极北部族虽说人不多,可胜在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又是自己人,能借来个万把人,朕就万事不惧了。”
诚王妃忙点头答应着,
“皇上放心,妾明天一早就动身。”
诚王妃眉宇飞扬,喜不自胜,
“好好好!到底是朕是皇后,真到了紧要关口,还是得咱们夫妻并肩同心!”
周世新目光阴阴的瞄了眼诚王妃,取了酒壶,殷勤小意的给诚王斟着酒,诚王喝了酒,仿佛想起什么来,熏熏然的看着诚王妃问道:
“世远没事吧?”
“没事,妾已经让人护着他赶过来了。”
诚王妃安稳的答道,诚王‘嗯’了一声,转头看着已经起身站到自己身边,小意的斟酒布菜的周世新,迟疑了下,转头看着诚王妃接着问道:
“徐氏没跟着过来?”
“徐氏身子弱,妾这趟赶的急,来的时候,一来不知道能不能逃得出来,二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皇上,再说,京城王府里也离不得人,妾和徐氏商量了,就让她留在京城,妾带着婉若先走一步,皇上放心,妾刚才进城时,已经打发人回去送信了,这就接徐氏过来。”
诚王满意的点了点头,周世新舒了口气,身子也放松下来,酒斟的更殷勤了。
诚王妃站起来,掀帘出来,吩咐婆子撤了冷掉的菜,重又上了一遍热菜,又命金翎再温壶酒来,招手叫了羽箭过来,羽箭直直的看着诚王妃,诚王妃笑着吩咐道:
“你去趟前院,小五他们几个这一路上极是辛苦,你亲自给他们送些酒菜过去,再吩咐下去,明天一早我就得启程去趟西京路,事不宜迟,让他们赶紧准备准备,还有,姑娘路上累着了,我记的咱们带的药,象是放在了小五随身的那个荷包里,让他拿些给你,等会给姑娘送过去。”
诚王妃唠叨着细细的嘱咐着,羽箭仔细听着,面色凝重的曲膝答应着,转身去了厨房,带着几个婆子,提着酒菜,往前院去了。
不大会儿,羽箭回来,轻手轻脚的进到正屋,诚王妃给诚王布好了菜,扫了眼羽箭问道:
“都吩咐好了?”
“回王妃话,都吩咐下去了,姑娘的药也取来了,刚让孙嬷嬷给姑娘送过去了。”
诚王妃‘嗯’了一声,摇了摇手里半空的酒壶,随手递给了羽箭,转头看着已经有了七八成醉意的诚王,笑着劝道:
“皇上今天喝的可不少,妾再让人热一壶酒,喝好了,妾就侍候着爷进去歇息吧,这酒也不能太多了。”
诚王打了个酒嗝,舌头有些生硬的答应着,
“好,世新也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周世新忙站起来,长揖告了退,扶着个婆子,脚步有些浮飘的回去东厢房歇着去了。
羽箭双手捧着酒壶上前,极小心的递给了诚王妃,诚王妃接过酒壶,闭了眼睛顿了顿,转过身,将酒斟在了诚王的杯子里,诚王又连喝了两杯,挥着手,屏退着众人,舌头打着结吩咐道:
“都下去,下去,让王妃侍候着,就行。”羽箭满眼担忧的看着诚王妃,诚王妃瞄了羽箭一眼,诚王已经伸出手,拉着诚王妃往自己怀里来,
“来,爱妃,朕想你了。”
诚王妃不动声色的挣脱了诚王的手,转到诚王身边,用力扶着他站起来,温和的建议道:
“皇上累了一天了,妾侍候皇上进去歇着吧。”
诚王神思涣散,眼神也越来越恍惚,看着灯影下温婉的人面,用力甩了甩头,脚步踉跄了两下,抬手托着诚王妃的下巴,吃吃笑着,暧昧的低声说道:
“心肝,上回那花样,爷没玩痛快,今晚上再侍候爷一回。”
诚王妃咬着嘴唇,也不答话,只扶着诚王,半推半拖着他往内室进去,推着诚王倒到床上,诚王妃舒了口气,弯下腰,用力抬着诚王两条腿,放到床上,给他脱了靴子,推着他躺好,往后退了半步,满眼警惕的看着不停的喃喃的自说自笑着的诚王,片刻功夫,诚王就晕睡了过去同,诚王妃盯着晕睡的诚王,直过了小半刻钟,才松了口气,转身走到门口,将帘子掀起条缝,招手叫了金翎进来。
金翎和一个强壮婆子闪身进了内室,胆怯的紧盯着床上的诚王,诚王妃抬手示意着两人,金
翎松了口气,贴到诚王妃身边,低低的禀报道:
“都下了药,已经倒了,羽箭带人守着内院,小五守着外院。”
诚王妃舒了口气,转头看着仿佛死了一般沉睡在床上的诚王,耷拉着肩膀,低着头站了半晌,才面色平静的转身走到旁边衣架上,挑了条长长的丝绦,在手里拉了拉,走到床前,低头看着面带笑意沉睡着的诚王,眼泪纷落而下,回身招了招手,金翎和那婆子趟到床前,低着头,一人按腿,一人按着两只胳膊,虚虚按住,抬头看着诚王妃。
诚王妃深吸了口气,突然将手里的丝绦飞快的缠在诚王颈间,咬着牙用力收紧,金翎和婆子几乎同时,用力按紧了诚王的四肢,诚王两只眼睛睁得眼珠几乎要掉出来,大张着嘴,浑身抖得如同筛糠般,不大会儿,面色紫涨,舌头就吐了出来。
诚王妃扭着头,一眼也不看诚王,只用力收着丝绦,金翎和婆子按了一刻钟,手下诚王的身子已经由硬直而松瘫下来,金翎轻轻松了手,往前挪了两步,鼓起勇气,将手指放到诚王口鼻处,试了半晌,才长长的吐了口气,伸手接过诚王妃手里的丝绦,低低的说道:
“王妃,爷已经走了。”
诚王妃失神的松了手,站起来,呆呆的看着面容狰狞的诚王,金翎示意着婆子,婆子上前,抱了床被子,将诚王连头带脚裹了起来。
诚王妃接过金翎递过的帕子,拭干净脸上的眼泪,仰着头,闭着眼睛平息了片刻,从容的吩咐道:
“把周世新绑了,去叫小五进来。”
金翎答应着,急忙出了屋,诚王妃转过头,仿佛想再看一眼床上的诚王,却又硬生生的将头转了回去,大步出了屋,婆子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取了个小杌子出来,坐在门口,守着屋,守着诚王。
小五带着个中年人,急步进了院子,诚王妃迎出来,指着里间,淡淡的说道:
“王爷得了急症,一时救治不及,已经走了。”
小五顿住脚步,往后退了半步,看着诚王妃,突然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中年男子也跟着跪倒在地磕着头,磕完了头,不等王妃吩咐,小五已经利落的站了起来,看着诚王妃低声问道:
“这大军中,有没有肯听王妃吩咐,又能制住大军的人?”
诚王妃点了点头,
“这城里,是王将军统总,你和羽箭一起,去请他过来,就说爷有事吩咐他。”
小五点头答应了,和羽箭一起,急步出了院子,要了马,往王将军住处赶去。半夜时分,陇州城南门悄悄开了条缝,一个浑身黑衣,黑布包面的男子,拿着诚王金令,出了城,伏在马上,往对面程恪军营方向疾驰而去。
诚王起兵不到一个月,就暴病死于营中,诚王妃引着众将伏法认罪,周世新却趁乱逃出,在几十个亲卫的护卫下,一路往北边逃去。
程恪一面遣人护送诚王妃一行和诚王的尸首回去京城,一面清理着北三路军中诸人,还没来得及收编好北三路兵马,北方部族就借着诚王的邀请,趁着北三路空虚,一路长驱直下,烧杀劫掠了过来,永兴军路和河东路北边的百姓,跟在秦凤路无数凄惶的难民之后,也往南边仓惶逃了过去,往皇城方向寻求活命之路。
程恪匆匆将北三路军编入各地军中,指挥着大军,挥师北上,日夜急行军,去迎击北方部族。
京城往北,难民扶老拖幼,络绎不绝,在这初春的寒冷饥荒中,往京城方向仓惶奔逃着。
李小暖靠在靠枕上,一边留神着旁边吱吱呀呀不停和程絮仪说着话的阿笨,一边翻着手里的邸抄。
皇太后的册封和皇上登基大典都从简,后宫皇后皇妃的册封,干脆就没了仪式。
唉,也是,如今正是青黄不接之际,就是平常年景,这个时候,穷些的人家也要半饱度日,如今整个北三路的百姓几乎都成了难民,一路逃难过来,连讨饭,也讨不到了,这些百姓,只好皇上来救济去,这又要兴兵、又要救济如此众多的难民,国库本就不宽裕,也是该万事从简。
第三四一章 归家
李小暖放下手里的邸抄,转头看着正玩得开心不已的两人,阿笨挥着手里的木剑,跟着程絮仪念着‘父……啵’,程絮仪拿着只布偶,一边找着阿笨的剑,装着打来打去,一边笑的简直说不出话来,
“小阿笨,是父之过,养不教,父之过。”
程絮仪极其耐心的念着,阿笨突然丢了手里的木剑,转身爬到李小暖怀里,仰头看着她,委屈的嘟着嘴叫道:
“父……渴!”
蝉翼急忙转身示意着奶娘,李小暖摆了摆手,抱着阿笨,亲了亲,
“阿笨是不是想父亲了?”
阿笨急忙一上一下重重的点着头,嘴巴扁了扁,一幅要哭出来的样子,李小暖忙搂紧了阿笨,轻轻抚着阿笨的后背,温和的安慰着他,
“父亲去打坏人去了,父亲也想阿笨啊,父亲昨天还给我们阿笨写信呢,小阿笨要是想父亲了,咱们就给父亲写封信好不好?”
“好。”
阿笨高兴的拖着长音答应着,程絮仪忙跳下榻,一边笑一边帮着蝉翼摆好纸笔,李小暖抱着阿笨,贴到他耳边,低声交待道:
“不准叫父亲名字,听到没有?”
阿笨伸手搂住李小暖的脖子,连亲了几下,讨好的说道:
“笨乖。”
李小暖被他亲的倒不忍再多责备,抱着他挪了挪,靠到榻几前,取笔濡了墨,小心的塞到了阿笨手里,程絮仪跪坐在旁边,伸手按紧了几上的宣纸。
阿笨抓着笔,极其认真的在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画到一半,笔软软的乱划开去,翘了只尾巴出来,阿笨欣赏了下,接着东一笔西一笔,画得纸上横七竖八的一片乌糟,直到笔上蘸的墨用尽,才回身将笔递给李小暖,长长的舒了口气,
“笨好!”
李小暖接过笔,递给蝉翼,伸头看着阿笨画的乱七八糟图,一边笑一边夸奖道:
“阿笨这信画得真好,父亲看了肯定高兴,咱们让人给父亲送去好不好?”
说着,折着宣纸,阿笨伸着手,兴奋的帮李小暖胡乱按着,两人折好,李小暖将‘信’递给蝉翼吩咐道:
“先收好,等会儿和家信一起让人送出去。”
“嫂子真要把阿笨这信给哥哥送过去?”
程絮仪惊讶的问道,李小暖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阿笨写给他父亲的信,自然要送过去。”
阿笨听懂了话,看着程絮仪不高兴了,
“不不坏!”
蝉翼失声笑起来,
“三小姐又忘了不是,可不能这么说阿笨少爷不喜欢听的话,小少爷早就听得懂好坏话了!”
程絮仪忙笑着跟阿笨认着错,
“是姑姑说错话了。”
门外,婆子禀报着,老太妃和王妃从宫里回来了,李小暖忙下了榻,打发了程絮仪回去,穿了衣服,带着阿笨迎了出去。
老太妃脸上带着丝倦意,换了衣服,抱着阿笨开心的说笑了一会儿,转头看着王妃吩咐道:
“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和小暖说说话。”
王妃看着阿笨,依依不舍的站起来,李小暖瞄了眼满脸倦意的老太妃,笑着建议道:
“老祖宗既有话要交待,倒是把阿笨先送回去的好,他如今可学会传话了。”
老太妃搂着阿笨,笑着夸赞道:
“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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