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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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流云-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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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跟你去契丹,但我只是你在中原认的妹妹。”林若兮沉吟着,思索着,只用一句话就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人生许多时候是由一念决定的,那刹那的思维火花造就了一念之差和一念之得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林若兮终于挣脱了夜仰止那双多情的令人心醉的手,退到墙角,遥遥望着永远也回不去了的南方,人生若只如初见,他们就是一对世人艳羡的神仙伴侣,只可惜时光无法倒流。

所以他们在那一天与玉石错过。
而玉石在皇宫冷眼旁观一幕幕的好戏,林若兮的姐姐在皇宫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让玉石大开眼界,不得不叹为观止。

北方的初春还冷得很,料峭的风吹开了梅树上缀玉的花骨朵儿,幽香清远,在结了冰的池边,残雪覆盖的树丛里偶尔冒出点点的碧绿,灰色的苍穹里,飞鸟不时掠过,远远消失在天际。 

白马寺进香事毕后,林如兮坐着轻便的小轿,带了诸多的侍从宫女太监,亲自来到李皇后的承乾宫探病问安。
李皇后躺在锦榻上,手拿了丝绢儿轻轻捂着嘴,不时咳上几声,室内大鼎上燃着幽幽的香,冲淡了空气中弥漫的浓厚药味。

林如兮满脸是笑,见过礼后在李皇后身旁精雕花纹流穗飘扬的月牙凳上坐下,携了李皇后的手,捏了一把,道:“姐姐清瘦了,有没有打发太医瞧过?妹妹在白马寺上香时已求过佛祖了,希望姐姐清清健健,永远照拂着妹妹。”

李皇后笑了,欠起身子,早有宫女送上大红鸳鸯戏水的靠垫,垫在她的身后,她咳了一声,道:“也没有什么大病,就是偶尔咳嗽几声,身上倦倦的,不思饮食,倒要多谢妹妹惦记。”

“妹妹做女儿的时候,也常常体弱多病,每逢冬春节气变换,必犯宿疾,倒有个偏方,吃了往往管用。”林如兮殷殷勤勤地说道。
“哦,你倒说说看。”李皇后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突然来了兴致。

林如兮陪笑道:“说了姐姐多半要笑,那就是白糖拌鸡蛋,煮熟了,甜甜蜜蜜地吃了,又不伤脾胃,又能对付咳嗽,所以在家时母亲常常取笑我是被鸡蛋壳子砸大的。”
李皇后可乐坏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牵动了喉咙,又咳嗽了几声。

宫女慌忙在李皇后背上轻轻拍打,有一下没轻没重,李皇后不喜,皱了眉,啐了一声,“蠢材,连个背都捶不好,养你们这些人有何用?”
她在病中,心情烦躁,伺候的宫女太监可就受苦了,斥骂还算好的,一不如意可就吃竹板烧肉,屁股开花了。

林如兮观察细致入微,十分体贴病人的心情,没有像寻常那样告退,而是令人送上早就精心烹制好的一碗温温热热的鸡蛋羹,拿个小勺舀了自己先尝了小小的一口,试试温度,亲手进献给皇后,道:“味道倒还好,姐姐尝尝。”

李皇后看着小小的白玉碗里盛着淡黄色的蛋羹,上面细细撒了一层绵绵的白糖,不由赏心悦目,再闻着鸡蛋歆歆的香,食欲大动,宫女舀上浅浅的一勺喂入她口中。
“嗯,不错。”李皇后慢慢地咽了,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嘴如今吃着白糖拌鸡蛋别有一种风味,一碗蛋羹竟然全部吃了。

说来也真奇怪,这咳嗽居然就慢慢少了些。
林如兮将白糖拌鸡蛋的做法细细地跟伺候李皇后的宫女说了,又牢牢嘱咐,“一日吃上一次,吃个三五天看看,大好了就不必吃了。”

她起身告辞,临了,指着案上一盆清水供养着开得正好的水仙花,道:“这个是姐姐叫人摆放在这里的?”
“是啊,那是德贵妃孝敬的,说本宫这满屋子都是药香,怪烦腻的,来点花香换换空气,难为她想着。”李皇后说起这个德贵妃赞赏有加,说来这德贵妃还是她娘家的沾亲的外甥女儿,难怪她平日里疼爱德贵妃。

林如兮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慢慢地道:“姐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皇后连忙道:“你我姐妹,但说无妨。”

“姐姐你偶尔过来站在案边,闻到了这花香,是不是忍不住咳嗽,有时候还喘不过气儿。”林如兮走到水仙花旁,看着洁白的花瓣簇拥着淡黄的花蕊,淡淡地问道。

“是啊,妹妹你怎么知道?”李皇后忙不迭地回答。
“姐姐咳嗽这病根儿,就在这花上。”林如兮不紧不慢地说出这么一句。

此言一出,李皇后将信将疑,当真走了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咳嗽个不停,还有些气促,李皇后用丝绢儿捂了嘴,赶紧离花儿远远地……她心里吃惊非小,这么说来,德贵妃是不安好心了,平儿看她对本宫问长问短的,很是贴心,想不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竟然是这样的人。

“看来这人心二字真的是难说,本宫平时对德贵妃不薄呀。”李皇后叹息道。
林如兮轻轻道:“德姐姐为人做妹妹的不敢讲,只是想皇后是个尊位,后宫的多少姐姐妹妹削尖了脑袋要坐上去,而姐姐是个厚道热心的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姐姐要多加提防啊。”

这番话说到李皇后心坎上了,她深以为然,气得双手发抖,指着那盆水仙花,道:“来人,快,快把这盆花儿拿出去摔碎了,一刻也不许耽搁。”宫女应了,捧了花去。

李皇后亲亲热热地握住林若兮的双手,道:“妹妹呀,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真心对姐姐好啊,往后咱们姐妹俩在后宫里多多照应,有事多商量,你别忙着走,陪姐姐说会子话。”
正说着,宫女进来传报:“云夫人来探望娘娘了。”

“听见本宫病了,一个个跟吊脚乌鸦似的赶热闹来了,你瞧瞧,”李皇后笑着和林如兮抱怨道,“折腾的人无法好生休息。”话虽这么说,还是宣她进来了。
云夫人珠翠满头,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冒着香味儿,人未到,香风先袭来,见过皇后后在林若兮对面坐下,道:“哎呦,如妃妹妹也来了,这真当赶巧了,平日里妹妹这院不出门不迈的,可是个稀罕人。

林如兮含笑道:“云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妹妹我身子骨沉重,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走动多有不便啊。”
李皇后点头道:“是啊,怕有个三四个月了吧,该显怀了。”
云夫人又羞又气,差点儿想把自己这张笨嘴拧下来,林如兮话藏机锋,言辞十分犀利,隐隐有讥讽自己的意味,李皇后居然为她帮腔,看来自个儿真当不够伶牙俐齿。只好讪讪道:“如妃妹妹好福气啊,待到一朝瓜熟蒂落,生个小皇子,皇上圣恩哪能不厚重啊?这后宫也就你能与皇后姐姐平起平坐了。”

林如兮的眼光向李皇后斜斜瞥去,发现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显然云夫人这句话在她听来不太受用,连忙道:“云夫人说到哪里去了,若论福气,后宫的这些姐姐妹妹都比不上皇后,皇后独受天恩,先后为皇上诞下数位皇子,真是上天庇佑,洪福齐天。”

李皇后笑得合不拢嘴,在林如兮腮边轻轻拧了一把,道:“就你这张嘴,可真会说话,听了叫人舒服,妹妹呀,你有空就多陪陪姐姐逗逗乐解解闷儿。”

云夫人见李皇后与林如兮亲亲热热的,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早早起身告退,李皇后语意懒懒的,也不甚留她。

作者有话要说:林如兮要玩转后宫了,请慢慢欣赏。





、寒鸦日影


林如兮是个知趣的,心里明白皇后在病中需要好生将养,也忙向李皇后告退,道:“妹妹该吃药去了,就不叨扰姐姐了,姐姐安心静养。”
出了承乾宫也不坐小轿,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云夫人,惹得随从的宫女太监一阵紧张,一阵瞎忙,生怕如妃娘娘这千金之躯摔着了。

林如兮轻挽了云夫人的手,道:“云姐姐,请等一等,咱俩一起走,听说北坡的红梅花开得正好,该去剪上几枝,找个漂亮的瓶儿养了,送给皇后一瓶,她病中烦闷,见了玉瓶红梅,怕不神清气爽?”
云夫人喜出望外,水润润的唇瓣荡开了一丝笑意,道:“如妃妹妹,宫里头很多姐妹传说都说你有心计,我倒觉得你人很好;看来道听途说终不可信,多谢指点了。”

林如兮淡淡浅笑,道:“都是自家姐妹,谢什么谢的。”长长的睫毛下,深邃的眸光在云夫人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别处了,一只寒鸦在暄暖的阳光下飞过,带着斑斓的日影,如兮的思绪被这只飘零的寒鸦牵系了。

后宫的女人不正像这只寂寞的寒鸦,能承受暖阳朗照的不过就短暂的片刻;三千佳丽,能得帝王宠幸的不过两三人,其余的,纵使如花年华,也只能在发霉的时光里冷清着,煎熬着,腐烂着,而转眼青丝化成白发,红颜化为枯骨,人未老恩先断。

林如兮心想:我不会作这只被阳光一时恩宠的寒鸦,我要成为百鸟朝凤的凰,让世人敬仰瞩目。云夫人如何能猜透林如兮的心思,她沉浸在剪红梅取悦皇后的畅想中,脚步也轻飘飘起来。

林如兮和云夫人在积了雪的青石路上携手慢慢走着,深深浅浅的二行脚印在身后曼延,后面的宫女太监踩了上去,齐整的脚印变得凌乱不堪,也许这就是真实而混乱的后宫,高深莫测的后宫。

走着走着,林如兮冷不防脚下打滑,一个趔趄,将挽着她手的云夫人也牵动了,云夫人正浮想联翩,反应不过来,也忘了伸手搀着林如兮,林如兮一跤坐到在地上。
皇恩浩荡、身怀龙子的如妃娘娘摔着了,云夫人立刻变色变得煞白,脖子上的青筋一条条突起,全身的冷汗冒了上来,下意识地扶了林如兮一把。

“娘娘,娘娘你没事吧……”宫女太监的惊呼声闹成一片。

林如兮双手护肚,借云夫人的搀扶慢慢站了起来,勉强笑道:“无妨无妨,云姐姐,路滑妹妹自个儿不小心摔倒了,就不能陪你去北坡了,妹妹先回玉宸宫歇着了。”
随从的宫女太监赶忙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林如兮搀扶到小轿上,一边派人去禀报李皇后,一边派人去传太医。

“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如妃娘娘她……”回禀李皇后的小太监是林如兮身边的心腹之人,平日里说话伶牙俐齿的,现如今急急忙忙跑到承乾宫里,气喘得厉害,话也说得不那么利索了。

李皇后正在用碗盖儿遮着碗口喝茶,听到小太监的话,碗里的茶便有几点溅了出来,不过毕竟是母仪天下的,还有几分镇定,她将茶碗随手放在旁边的几案上,道:“莫急,慢慢说,如妃她怎么了?”
小太监带着哭腔说道:“回禀皇后,如妃娘娘她摔着了。”

“什么?”李皇后慌乱中袖子一挥,几案上的茶碗摔在地上,咣当一声碎了,“跟如妃的那些人呢?这么多人伺候一个如妃还伺候不好,干什么用的?个个都是饭桶么?

小太监定了定神,又道:“皇后,主子没有坐轿子,听说是云娘娘请去北坡赏红梅,两人手挽着手步行的。”

李皇后冷笑几声,心想:这个云夫人,在本宫面前说什么如妃生个小皇子,圣恩厚重的,对如妃怀着深深的嫉妒,这事儿多半是她搞的鬼。面上却不说什么,只是传人更衣备辇,要亲自去玉宸宫看看如妃,问个究竟,要为她主持公道。

一顶金黄色绣着玉龙银凤、缀满流苏的凤辇在门外静候,两个宫女搀着李皇后缓缓走出,替皇后打点服饰的宫女给她披上了一件金光灿灿的锦绣缎织披风,一名跟班的太监匍匐在地,李皇后踩着他的后背上了凤辇。

辇车辘辘,在御花园里慢慢前行,两条平行的车辙在后面留下深深的痕迹,“人生到处何相似?应似飞鸿踏雪泥”,这些后宫的女子,或恩宠,或冷落,或苦心经营,或恬淡自若,都必将在历史的走廊里留下片段,供后人去传说。

流烟穿云的帐子里,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锦被张扬着艳丽的颜色,林如兮静静躺在红木雕花的床上,右手的袖子轻轻挽起,手腕从锦帐里伸出,靠在一个小小的垫子上,染了凤仙花汁的长指甲被一块金色的绸布覆盖,身边两三个太医在跪着伺候。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的通禀惊起了一大帮子伺候的宫女太监,也惊动了这几位太医,屋子里顿时黑压压地跪了一大片人。
“平身吧。”
太医们站在一旁侍立。

林如兮挣扎着要起身,李皇后赶忙向前拂开了帐子,轻轻按住了她的身子,道:“妹妹身子要紧,不必多礼。”

流烟穿云的帐子水波一样放下,李皇后出了如妃的卧室,在外堂坐了,太医们在旁垂手肃立,等候李皇后垂询如妃的病情。

宫女们送上茶来。
李皇后接了,没有要喝的意思,放在一边。
她缓缓看了太医们一眼,不怒自威,道:“张太医,如妃娘娘怎么样了。”

她问的是宫里头专门伺候皇上的医术精湛的翰林医官使张回春,这是位积年的老太医了,伺候过两朝皇帝,如妃能得张太医瞧病,实在是皇恩浩大。
张太医慌忙跪下答话,“回禀皇后,如妃娘娘只是胎气微微浮动,没甚大碍,只需好好静养几日,便可无妨。”

“哦,这样就好,你们几个太医好好斟酌斟酌,开些调理的方儿,要是敢怠慢不精心,仔细你们的脑袋,”李皇后站起身子,对着那几位太医道,“你们下去好了,开好方子照单抓药,一切谨细。”

太医们退下。
李皇后这才重进卧室,坐到林如兮床沿上,将林如兮露在锦被外面的手轻轻放进被子里,打量着林如兮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道:“幸而妹妹无事,可吓着本宫了,妹妹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摔着了?”

林如兮道:“就只怪自己不小心,没看着路,劳姐姐担心了。”
李皇后端起茶,有以下没一下的用碗盖儿抿着茶碗,慢慢地道:“妹妹,我可听说是云夫人和你一起走着回去的。”

林如兮小心翼翼地说:“姐姐,都是做妹妹的不小心,不关云夫人的事,还请姐姐千万别责怪云夫人。”这话不说还好,说者或无心,听者却有意,听起来就是欲盖弥彰,李皇后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云夫人与此事摆脱不了干系。

“妹妹呀,你也太宅心仁厚了,你肚里的孩子可是皇族龙种,非同小可,哪能有什么闪失,皇上得知必然龙颜大怒,本宫一定彻查此事。”李皇后终究没喝一口茶,将茶碗重重放回几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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