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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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流云-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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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的眸子黯淡下去,低声道:“暗黑被叛徒夺权,我被暗黑杀手追杀,身负重伤,在皇宫养伤时,救下这位被石重睿灭口的契丹公主,正要护送她回契丹,只要你哥哥吩咐手下,大船全速行进驶向契丹,自可无虞。”

这话既是说给李清幽听的,也是说给李澄澈听的。
李澄澈突然轻轻一笑,道:“原来阁下便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杀手,今日得见,幸何如之,你既然认识我妹子,便就是我的朋友,不需阁下刀刃加身,我这就传令下去,取道前去契丹。”

他虽然年少,但处事灵活,否则也不会凌驾众位哥哥之上,被破格立为太子,他一听玉石身份,就起了结识招揽之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玉石虽暂处厄境,他日重整旗鼓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的人才对于急欲恢复后唐的他来说,不异于雪中送炭。

玉石却不敢轻信别人,从楚朝歌背叛他的那刻起,他对人性有了新的审视:楚朝歌和我情同手足,为了区区蝇头小利就可轻易割舍情谊;再看石重睿之于耶律未央,一日夫妻,危害自己争权夺利,便痛下杀手,不消说两个陌生人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他出手是何等迅捷,松开了李澄澈的左手,一粒黑色的药丸自上而下抛入李澄澈口中,右手在他下巴一推一送,那匕首悄无声息地滑入衣袖,李澄澈来不及抗议药丸已经下肚。玉石道:“好,不过我已经给你服下特制的慢性毒药,如果你装神弄鬼,玩什么花样,一月之后从肠子开始全身慢慢腐烂,叫你痛不欲生。我们好好到了契丹,我自会给你解药。”

李澄澈张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玉石拉开桌边的椅子坐下,淡淡道:“不过,我倒可以奉送你们一个急于知晓的消息,夜仰止就在契丹。”

李澄澈和李清幽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李清幽转过身去,淡蓝的的裙裾仿佛苍穹游走的流云飘起,她背对着玉石,幽幽一叹,道:“夜仰止在契丹又如何?与我何干?”不过她心里当真对夜仰止再无留恋之意了么?这个问题倒难以回答,她心里茫茫然不知所措,寻思:上天既生林若兮,为何还要生我李清幽?

耶律未央听了却喜出望外,跳了起来,一把握住玉石的手臂道:“什么?我哥哥回契丹了?他一切可好?”

“他很好。”玉石的话很简短,接着便挣脱了她的手,他想起了那天在官道上目送夜仰止和林若兮的背影并骑驰去。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场四人,各自想自己的心事。
李澄澈心想:这玉石给我下了毒药,不知是真是假,此人功夫深不可测,还有那夜仰止贵为契丹皇族,我求贤若渴之际,必要让他们为我所用,这契丹非去不可。

李清幽却是女孩儿心性:流水有意落花无情,这夜仰止我是见还不见?
玉石想到了林若兮:若儿如果你最终选择夜仰止,带着我的孩子嫁给他,我定然与他决一死战,死在他手下,成全你们。

耶律未央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玉石,一边想:这个杀手很不错,一点都不像个杀手,比起那个石重睿强多了。
咕噜咕噜,她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死寂的沉默。原来她忙碌了大半夜,平生所有的惊魂时刻都在这个晚上演绎了,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李澄澈微微一笑,移动桌上的砚台,不消片刻,那位赭衣人出现在大堂门口。原来这砚台下连着丝线,丝线的另一端系在赭衣人的房间,栓有铃铛,有房间标识,砚台移动,铃铛便会敲响,海舶的每个房间都有这样的紧急装置,赭衣人听到就会立刻赶往相应房间。

“李三儿,传令下去,海舶转道契丹,全速前进,吩咐厨房整治一桌酒菜,我要款待几位朋友。” 虽然李澄澈面上没有被挟制的惶恐,泰然自若,可赭衣人甚是狐疑,瞧了耶律未央数眼,迟疑着,不肯径直退下。

玉石心中一凛,这个赭衣人显然是个高手,周身布满杀气,决计不会叫什么李三,多半用了化名。

李清幽对着赭衣人,笑靥如花,道:“李三,你还愣着干什么,这里都是好朋友。”
李三终于退下,须臾,一桌精致的酒菜被送入大堂,虽比不上皇族豪宴,却也别具匠心,菜品淡雅色味俱全,酒香醇烈。

碧绿的翡翠白玉汤,清冽的蛤蜊肉羹,色彩缤纷的天花毕罗,奶白色的乳酿鱼……这旅途之中,海舶之上,片刻之间能整治如此一桌酒菜,着实不是易事,看来李澄澈纵使在逃难流离也颇有财力势力。

四人分主宾坐下。
船上的侍女贴心地在菜肴中间燃起了瓷碗形状的红烛,现在李澄澈等四人身后都侍立着一位仆役,玄衣皂裤,一身短装打扮异常精神,手执玉壶,伺候斟酒布菜。

酒杯竟然是名贵的夜光杯,用优质的祁连山玉与武山鸳鸯玉精雕细琢而成,纹饰天然杯薄如纸,而酒却是西域盛名的葡萄酒。血红的葡萄酒盛在碧绿的夜光杯中,有种诡异邪魅的美。

李澄澈以两根手指执着酒杯,站了起来,对着玉石和耶律未央道:“澄澈有缘在旅船见到两位,荣幸之极,请满饮此杯,在下先干为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玉石不畏剧毒,也不怕他玩弄什么花招,自然酒到杯干,耶律未央从未尝过西域的葡萄酒,那是个稀罕东西,小小地抿了一口,酒味从舌尖慢慢渗透开来,全身没一个毛孔不舒泰的,忍不住挥袖仰脖一气喝干杯中美酒。

李澄澈避而不谈政事,只是拿些航海路上的奇闻异事随口说说,“在下有一回乘海舶去波斯国,沿途停靠时遇见了一个周身泥污的老人,他紧紧拖着一个黑不溜秋碍手碍脚的大龟壳,心下不忍,邀他上船。波斯人商人设宴有个习俗,货单上有奇珍异宝者坐上席,在下满心以为这首席非自己莫属,不料……”

“是不是那老人坐了首席?难道这个大乌龟壳也是个宝贝?”耶律未央忍不住插嘴。
李澄澈赞了一句:“姑娘果然聪明,来,在下敬你一杯,喝了酒,在下慢慢讲给你听。”

西域的葡萄酒入口酸甜,便如糖水一般,但后劲绵长,耶律未央不知这个理,又是一杯喝完,脸上红扑扑的,眼里满是兴奋之色,等着李澄澈揭开谜团。

李清幽用筷子布了一块乳酿鱼,夹到耶律未央的碗里,道:“也没什么好吃的,这鱼还不错,请姑娘尝尝。”

耶律未央那有什么心思吃菜,胡乱塞嘴里嚼了,鱼虽鲜美,奈何食不甘味。
只听李澄澈又道:“主人请那老者坐了上席,座中人是个个不解,主人却出万金购买龟壳,最后以五万金成交,打开龟壳,里面嵌着无数明珠,其中一颗夜明珠寸许大,放在暗处闪闪烁烁,光彩夺目,便只一颗就价值连城,看来这世间造化之事也着实神奇。”

“世间果有夜明珠?”耶律未央掩不住好奇,轻声发问。李澄澈缓缓道:“那天在场之人有幸分到一颗小小的明珠,在下也有。”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盒,打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翡翠水滴耳坠,翡翠中央镶嵌着一颗明珠,灿若星辰。

耶律未央瞧得目不转睛,玉石也是惊叹不已。
“宝剑赠英雄,明珠送佳人。这样的耳坠也只配姑娘拥有。”李澄澈轻手拈起翡翠水滴耳坠送到耶律未央面前。

明珠突然破裂,一缕淡淡的青烟升起,耶律未央脸上露出了迷幻的表情,手舞足蹈,就在这大堂里旋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黯然销魂


四人身后斟酒的侍从不知什么时候悄悄退下了。
玉石扭住李澄澈的手臂,咔擦一声已经卸下了他的肩关节,防止他再有异动,语带不解:“你敢下毒,难道你不要命了?”

“这不是毒,只是波斯带来的极乐散,服用了便可造就人间极乐。无药可救,只有男人的身体才是解药。在下坦诚相告,岂敢欺骗玉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李澄澈哈哈大笑,他的话无异于平地惊雷炸响。

原来李澄澈打的如意算盘,不说夜仰止远在契丹,身边女子众多,多有变故,就说妹子也未必肯俯就,好事不一定得谐,何必舍近求远,不如给这位契丹公主用了药,听妹子说过玉石自有心仪的佳人,这公主非自己莫属。这事连她这个妹子也蒙在鼓里。

玉石是又惊又怒,敢情这极乐散是种秘制的春|药,寻常春|药只需冷水便可解去,不知极乐散有何古怪。略一思忖,杯中的残酒尽泼在耶律未央的脸上。

耶律未央并无反应,她浑身沸热,薄薄的衣衫便穿不住了,伸手乱撕乱扯,神思恍惚间,抬起头来,只看见一缕湿漉漉的秀发贴在她红晕弥漫、眼神乜斜的脸上,说不出的妩媚动人,一位高贵的公主顿时有了几分倚欢卖笑的青楼女子的风尘之色。

看来李澄澈说的是真话,极乐散别无解药可寻。

李清幽实在看不过眼,拂袖而起,指着李澄澈道:“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还不快快想个法儿。”
“兵不厌诈,他不是也给你哥哥下毒了?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想个法儿,那就只能请玉兄弟对契丹公主以身相许了。”李澄澈说得异常轻描淡写。

李清幽毕竟是个姑娘家,这样的事儿岂能说得,垂首不语。

此时耶律未央媚眼如丝,娇喘微微,手脚如同八角章鱼紧紧缠住了玉石,低声道:“我……好热,我快要死了。”玉石一生曾经无数次置身险境,却没有一次像如今这般束手无策。他不是随手结些露水姻缘的男人,更何况他对林若兮念茲在兹,始终不忘,又怎么能够与耶律未央纠缠不清呢?

李澄澈好暇以整,瞧着这幕自导自演的绝妙好戏,道:“这位姑娘贵为公主之尊,事关名节,可也性命攸关,寻常仆役之人自然不能随意玷污,玉兄弟,今夜在场之人只有你我不算辱没了她,一个天下第一杀手,一个前朝太子,要不就请你动手施救?”最后一句话半是询问半是调笑。

对于卑鄙小人玉石向来用鲜血说话,他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但是今日就算杀了李澄澈也不能解燃眉之急,李澄澈的用意很明显,你玉石不救耶律未央,那我就却之不恭,大胆受用了。

玉石既不想与耶律未央有肌肤之亲,也不想任由李澄澈玷辱耶律未央,可也不想耶律未央欲|火焚身而死,耶律未央的手越来越放肆,已经大胆伸进他的衣襟,抚摩着他磐石般坚硬的胸膛,迷离的眼神充满了诱惑与邀请。玉石捉住了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心里却没有半点动情。

李清幽用力甩了哥哥一个巴掌,突然冲出大堂而去,这般香艳旖旎的风景她实在无法消受,这样不择手段的哥哥她实在羞愧难当,但她做不了什么,只能选择离开。

李澄澈以手抚脸,邪魅而玩味的眼神静静地看着玉石。
两个男人,一个欲|火难耐的女人,一场不知如何了结的闹剧。

玉石沉吟着,打破了浓墨似的沉默,“李澄澈,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能用别的法子救了耶律姑娘。”
李澄澈摇摇头,道:“没有别的法子,我不骗你。”

玉石突然涌上几分绝望,就像那天他任由林若兮的烈焰长剑刺入自己的胸膛,他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逼我杀你。”

他的眼神似乎是炙热的火焰,让人不敢直视,李澄澈别过头去,勉强笑道:“你不敢杀我,我手下的人都是死士,我一死,他们势必决一死战,这茫茫大海之上,你又不会掌船,就别想活着离开了,更不必说到契丹。”

李澄澈的话没有半点虚假,玉石当然清楚。
耶律未央的身子扭动得越发厉害,柔软的曲线犹如起伏的波浪,她的手越来越滚烫,玉石长叹了一口气。

李澄澈瞧了耶律未央一眼,突道:“玉兄弟,其实说起来,我们还能沾点亲带点故,听妹子说起,你曾与一位名叫林若兮的姑娘携手共行,关系不同寻常,你知道她还有个孪生姐姐么?”

玉石看着他,李澄澈又道:“林如兮是我的太子妃,不过后唐灭亡,她转眼就投入石敬瑭的怀抱,所以我身边没有别的女人。玉兄弟,你既为难,那就将契丹公主交给在下。在下已与妻子恩断义绝,不能说富可敌国,但也可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手下死士众多,如能复我后唐,登上九五之尊,这契丹公主就是皇后。”

“你早就算准了这一点,你知道我玉石无法……娶公主,你……”玉石重重一拳击在桌上,拳头过处,桌子出现了一个大洞,菜肴与酒汁齐飞,拳头共酒水一色。

李澄澈一双水墨般的眸子突然焕发出莫名的光芒,整个人神采奕奕,“身为后唐皇族,我李澄澈为了家国可以不择手段,身死不足惜。”一段国破家亡流离失所的历程,让他提早从一个安逸享乐的公子哥儿蜕变成为动心机玩谋略的男人。

玉石不知是鼓掌激赏还是拍案唾骂,木然地看着耶律未央,呆呆地想:现在这个契丹公主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管我愿不愿意,夜仰止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对不住他的妹子,把她拱手送给一个被复国蒙蔽了心窍的前朝太子,可是……可是我也不能对不住若兮。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你可以轻易决定别人的命运,却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

“玉兄弟,你放心,如果辜负了这位契丹公主,就叫我不得好死。”李澄澈信誓旦旦。
玉石脸色铁青,一字一句地道:“哼,我不会如你所愿,你记住,我给你下了毒,你再玩什么花样,我会叫你慢慢地死。”他拦腰横抱起耶律未央,步子沉重,走出大堂。

李澄澈满脸笑容,道:“如此说来要恭祝玉兄抱得佳人归,明儿别忘了请我一杯谢媒酒,来人,给玉兄收拾卧处,务必一切妥帖。”
门外张望的侍从躬身应了,对玉石道:“客人请随我来。”

玉石跟着侍从,在灯火明灭的过道上走着,真心希望这过道漫长得一辈子都走不完,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侍从在过道中央的一间张灯结彩的舱房门口停下,推开门,室内红烛高燃,亮如白昼,簇新的大红刺绣锦被触目惊心,蓝天暖玉铸就的几案上,用托盘放着几样精致小菜,各式小吃,还有一壶美酒。

最神奇的是房子中央摆着一只热气腾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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