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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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流云-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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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沉浸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中,谁也没有料到一柄短剑,如同毒蛇般阴险的一剑,从林若兮床榻下射来,洞穿了床板,眼见就要射入林若兮的身躯。

剑锋凌厉,而剑势不可抵挡,闪烁着绿幽幽的暗光,显然喂有剧毒,林若兮后背没有长眼睛,玉石想也不想猱身扑上,抱住若兮一个翻滚,替她挡住了不及躲闪的这一剑。
剑尖洞穿了玉石右肩的皮肤,血淋淋地钉在他的肩上。

作者有话要说:玉石的残忍不是天生的,是命运强加的,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每个人都像玉石,人生很无奈。





、引蛇出洞


林若兮一声惊呼,包含了焦急关切,还有感激,不错,是感激。当林若兮念着“玉石奋不顾身为我挡了这一剑,他不惜为我献出自己的生命”时,便痴了,什么都无法想,傻傻地任由玉石将自己抱举在空中。

玉石轻轻放下压在身上的林若兮,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前,防止床榻之下有人暗算或另有利器射出。
床底下没有人,只有两个齐整的大洞,床榻上一个,地板上一个,暗算林若兮的那一剑显然是从地板下的洞里射来的。

凶手呢?玉石略一思忖,立刻明白了,凶手在楼下的房间里,那个要置林若兮死地的人一击不成,再生二计,在林若兮床榻所在之处凿洞,发动攻击,此举防不胜防,不过那人还是太性急了些,低估了自己的反应力,要是在夜深人静,趁我和若兮都熟睡的时候施以暗算,能不能躲过还很难说。

事情显得越发离奇曲折起来。
玉石顾不上处理肩头的伤口,拉住林若兮的手往外便奔,道:“你随我来,我们去瞧瞧那个凶手的庐山真面目。”

楼下的房间是寻常堆放杂物的去处,黑漆漆的,玉石点亮了火折子,推开虚掩的门,房间里空无一人。
林若兮急急忙忙地道:“你的伤……”玉石打断了她的话:“我的伤不打紧,重要的是凶手,凶手一天不暴露,我们就一天不得安宁。”

“你以为凶手会这么傻么,站在原地等我们来捉拿?下楼的工夫足够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你是聪明人,怎么也会做这样的傻事呢?”林若兮脸上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叹息道。

玉石没有嘲笑她,以一个杀手的标准口吻道:“这么短的时间,凶手只可以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却无法消灭所有的痕迹,有时候痕迹会告诉我们许多东西。”

他在房间里仔细搜索,一堆凌乱摆放的笤帚畚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用脚撇开笤帚畚箕,一个控制机弩的消息掣露出来,他点点头,道:“暗算你那一剑的凶手不是人?”
“不是人?这怎么可能?“林若兮大惑不解。

玉石用手指着消息掣,道:“因为凶手就是它,短剑以机弩控制,那个暗设机关的人不在这里,所以无法精确地控制时间,这个消息掣制作精巧,质地精良,契丹不可能有这样的机关高手。”

林若兮低声道:“你……你是说凶手是中原人?”
玉石狭长而凌厉的眸子微微眯起,手臂的肌肉颤动不已,心想:莫非是他?可他不在中原,不远万里来契丹做什么?

“我在中原除了得罪你玉石,另外的怎么也说不上深仇大恨了,这太过匪夷所思。”林若兮苦笑一声,道。

玉石缓缓道:“不管他是谁,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人对契丹皇宫十分熟悉。”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否定了自己心中认定的答案,他怎么可能对契丹皇宫了如指掌?凶手不会是他。

林若兮的手上突然沾上了一滴冰冷粘滑的液体,她受惊似的缩回手腕,这不是水,是玉石的血。玉石右肩的鲜血已经渗透了衣衫,他大病未愈,只觉得一阵发晕,脚下发软,差点摔倒,当下竭力以左手撑住墙壁。

“你不要紧吧?”林若兮拉过玉石的左手绕在自己的肩上,以肩膀承受他半个身子的重量。玉石听来林若兮的声音遥远而微弱,他突然自怜自艾起来,勉强一笑,道:“没事,死不了,死了正好消解你对我的仇恨。”

从楼下到楼上的距离很短,就只有数十级楼梯,但在玉石走来如同洛阳到契丹那样漫长,每走一步都很费力,林若兮看不过眼,终于拦腰横抱起玉石,快步走回房间。
玉石幸福得宛如云中漫步,只希望楼梯漫长,这一刻永远都不会结束。

“今天我很开心,若兮,哪怕现在就让我死了,我也愿意。”玉石昏迷前握着林若兮的手这样说,林若兮难以回对,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杀手还是傻瓜。”可惜玉石不能听到了,因为他昏过去了。

林若兮不知所措,她不会“对付”一个昏迷的伤员,更不会处理血淋淋的伤口,然后夜仰止回来了,林若兮房间的灯光引起他的关注,惊魂半夜之后若兮和玉石不好好歇息,在做什么?莫非又有什么变故发生?他心里忐忑不安。

直到听见林若兮带点儿惊惶的声音传来:“是你么,仰止?你来得正好,玉石……玉石他昏过去了。”夜仰止吊在半空的心才算放下来,他推门而入,看到了瘫坐在椅子上的玉石和钉穿了他右肩的那柄短剑。

绿幽幽的暗光仿佛是毒蛇的信子,嘶嘶作响,短剑上镀有剧毒!
夜仰止是沉静的,来不及细问经过,皱着眉,道:“若兮,你先去打一盆水来冲洗伤口。”
不知道怎么,夜仰止总是给若兮安定温暖的感觉,林若兮心里踏实了许多,打来水,在玉石的伤口上反复冲洗。

夜仰止点了玉石伤口四周的穴位,既减轻痛楚,又可减缓血流。一手握住剑柄,一手按住玉石右肩的肌肉,使劲一拔,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玉石和林若兮同时大叫了一声。玉石是因为伤口剧痛立即清醒过来,林若兮是因为玉石伤口的情景太过恐怖情不自禁地惊叫。

饶的是夜仰止生平见惯流血受伤,心下也为这惨痛的场景震惊不已,他将上好的金创药全部填进伤口,血水很快将金创药冲开。
林若兮脸上神色变幻,心里又惊又痛,道:“血止不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玉石却不以为意,运功在周身缓缓转动了一圈,呼吸和心跳减缓,片刻之后浑身冰冷,滚烫的血液慢慢冷却下来,血流的速度自然慢了,性命便无大碍。
这就是传说中的龟息大法,能控制心跳呼吸,进入假死状态,止血算是小菜一碟了,看来玉石的确是能人高手,命硬得很。

他以手指沾了血水在桌上写了“我装死,快哭”五个字,用力在林若兮和夜仰止手心捏了一捏,衣袖拂动,早已拭去了字迹,这一切妙计天成,悄然无痕。
玉石双目闭紧,身子慢慢地软了下去,扑通一声掉在椅子下面。

林若兮和夜仰止对视一眼,心想玉石此举必大有深意,情急之下不能详细询问,只能依计行事。林若兮早就伏在玉石身上大呼小叫起来:“喂,玉石,你怎么能够就这么死了?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剑?”

夜仰止这才明白,玉石是为林若兮挡剑而身负重伤,情思绵邈若有所感,目中隐隐有泪,伸手扶起玉石,道:“玉兄,你我倾心相交,兄弟一场,我仰慕你功夫过人风度翩翩,本想时时讨教,却不料天妒英才,你英年早逝。”

这番话语出真诚,没有半点作伪,当年在朔州驿站,夜仰止与玉石第一次见面,就为玉石的风度倾倒,一出手更是滋生了英雄与英雄惺惺相惜之意。

窗外风声带着呜咽,悄然收起了黑暗的帷幕,陡然散开了漫天绯红的霞光,晨曦来临了。玉石直挺挺地躺着,没有半点温度,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分明是一具尸体。
林若兮这时候都要怀疑玉石真的是死了,他在桌上写的是假话,安慰自己的假话。

她低低地哭了起来,道:“玉石,你不要死,我不恨你了好不好?”她是那样的悲哀,深邃的眼眸氤氲密布,惨白的脸上挂着泪珠,犹如风中一株楚楚动人哀哀欲绝的梨花。

夜仰止柔声抚慰,可又怎么能够消除她的哀伤?林若兮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固执地以为玉石当真再也醒不过来了:那双深情的眸,不能迸发出热烈深刻的爱意了;那张温润的嘴,不能说出温馨可人的话了。

从今以后,他们,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再见无缘。
林若兮心中痛楚,无法呼吸,只有在这时她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原来我一直是恨着玉石,也爱着玉石。 

房间变成了灵堂,低垂的白布在风中飘荡,白纸黑字的挽联触目惊心,刺眼的白花高高悬挂在灵堂之上,毫无生命迹象的玉石躺在红木打就的棺材里,安详平静,没有仇恨的世界一切安好。

林若兮忍不住偷偷问夜仰止,“仰止,你说……你说玉石会不会在骗我们?他不会醒过来了,对么?”
夜仰止难以回答,他不知道玉石所说的是真是假,因为他也不相信有人会这失传已久的神奇功夫。

作者有话要说:真想即将揭晓,玉石是真死还是假死,背后暗害林若兮的主谋也将露相。





、疑是故人


白天很快过去了,夜晚无可拒绝地来临了,灵堂里白烛垂泪清烟袅袅。
不管是真实还是做戏,人在这样的场景中,要超然物外都是不可能的。
夜仰止和林若兮在棺前举香祷祝,哀哀欲绝。

墙壁四周贴满了作道场的道士们用朱砂画的“符咒”,庄严肃穆,令人心生敬畏。沉重郁闷的鼓声震醒人们心头深藏的隐痛,粗犷威猛的铙声夺人心魄,而高尖清脆的钹声渗透五脏六腑,具有穿透一切的力量。

此时正是子时,道士们无疑是煽情的,最善于用器乐制造凄惨悲凉气氛。
灵堂外龙幡在月色惨淡的夜空随风飘扬,仿佛想要挣脱绳索的束缚飞升入天,顿生神秘诡异之感。 

主祭的道士着黄色祭服,后背用丝线绣着松柏仙鹤图案,戴黑色道冠,从祭的道士一律穿着衣襟绣着“卐”字花纹的大红祭服,香烟缭绕之下,凄凉的唢呐和着杂役们震耳的哭声。夜仰止身份何等尊贵,要操持一场丧事自然人手具备,像模像样。

主祭的道人用最凄惨的曲调唱着:“冥官渺渺,泉路茫茫,悲夫痛处,冷飕飕阴风逼人,寒冷冷引魂童子前往,无常杀鬼后随,回头识觉家乡,举眼全无伴侣,过奈何桥上,见者无不悲伤,过鬼门关前闻之悉皆凄惨……”

匍匐在棺材前的林若兮不由悲从心来潸然泪下,心想:看来人只有在彻底失去的一刹那,才会明白自己有多在乎,玉石,假如你在骗我的话,我恐怕真的要恨你一辈子了。
便在这失神的一刻,数十点寒光陡然自一位着大红祭服的道士袖中射出,疾速迅猛,向林若兮后脑后背笼罩而下。

“暴雨梨花针”,极其凄美又极具威力的一种暗器,小巧玲珑携带方便,机簧按下,那一片耀眼的银光,犹如流星划破黑暗的苍穹,那是最夺目也是最夺命的暗器!

一个做道场的从祭身上居然藏有此物!实在令人震惊。
人群中却没有起任何骚动,因为谁都没有发觉,死亡正神不知鬼不觉地逼近林若兮。
林若兮失魂落魄,毫无察觉。

变故突生之际,最能看出高手与庸者的区别,夜仰止无疑是高手中的高手,反应是何等得迅速,烈焰脱鞘随手挥动,仿佛秋风舞动落叶,气度从容姿态潇洒,叮叮叮数声急响,数十根暴雨梨花针被剑身一一挡回,越过众人头顶,钉在墙壁上的“符咒”上。

林若兮恍恍惚惚站起身来,这才惊觉自己与死神擦身而过。
暴雨梨花针并不是致命的一击,一朵绝美的花盘旋而来,绯红的花瓣浓郁如残血,幽香淡雅,仿佛一种莫名的召唤,林若兮欠缺的是江湖经验,她居然摊开手掌,以掌心去承接娇妍的花朵。

夜仰止轻轻推开林若兮,挡在她身前,扬声道:“闭住呼吸。”林若兮一惊,恍然醒悟,她毕竟不是愚者,立刻屏住呼吸。
花堪堪将到之际突然炸开,幻化为一阵虚无缥缈的红烟,芳香馥郁闻之欲醉。

此花非花,实乃一种名叫“花非花”的暗器,红烟不是毒药,而是迷药,只要闻上一丁点儿手足俱软,五步之内必倒,它的可怕之处在于防不胜防。

灵堂中的道士顿时横七竖八歪倒了一大片,旁边敲锣击磬的乐工和伺候茶水香火的杂役也不能幸免,纷纷倒地,现在只有夜仰止、林若兮与那个红衣道士相对而立。
红衣道士肤色白嫩容貌姣好,身形小巧,夜仰止眼熟得很,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花非花”也不是敌人最后的攻击,真正致命的杀招是一把刀,一把蓝色的刀持在一只遒劲有力的手里,从房梁上急掠而下,刀光扇起凌厉的寒风,直指林若兮的脖颈间。
这一刀如飞湍瀑流,急泻千里,不可遏抑。

红烟造就的迷雾不曾消散,林如兮和夜仰止无法换气,避得开这一刀又怎生避开随之而来的第二刀第三刀?夜仰止想也不想,举起烈焰长剑,刀剑相交火花四溅,红烟里的火花格外耀眼分明。

两人身形微微晃动,谁也没有占上风。一条似曾相识的人影站在夜仰止面前,他似乎不畏迷药,一招一招沉静地出刀,夜仰止吃亏在无法呼吸,而林若兮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又中毒未愈,不敢轻易帮手。

柿子要挑软的捏,红衣道士乐得捡便宜,冲着林若兮道:“我来陪你玩玩。”他一开口,嗓子异常娇嫩,简直比女人还女人。他也不惧迷药,想来事先服食过解毒药物。
林若兮却不敢答话,握定手中的绿丝带,盯着他,红衣道士不与她正面交锋,只在她周身绕圈游走,时不时射出暗器。

绿丝带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四处挥舞,将卷入的暗器击得粉碎,林若兮的武功远远高于那个红衣道士,可是她胸口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忍不住想要呼吸换气,可一旦换气就会吸入迷药,红衣道士便能乘人之危,那时焉有命在?林若兮骑虎难下。

那边夜仰止已经认出了暗算林若兮的人,没有什么可以形容他此刻的震惊,怎么会是他?夜仰止有千言万语想要责问他,可惜就是无法开口说话。

那人身手矫健刀法精奇,夜仰止没法在数招之内一举挫敌,先机顿失,已自落了下风,转眼就要命归黄泉,林若兮也是如此,莫非他们在今夜要做一对同命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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