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果然是装的,果然练成了那武功失忆了。”他意义不明的笑起来,却笑的我背后发凉:“否则你就应该像我一样,把那小厮推下去。温溟决不允许你是女子的事被更多的人知道,你觉得我掌握了你的把柄?不……你这是在害我,逼我跟你变成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压低声音:“就算是女子又怎样?她为何会因为这个杀我?”
“呵。”赵汐冷笑一声,手里的折扇一拧握紧在掌心里,那骨节分明的小麦色手指扣在手心。“有些事情,我没必要跟你解释那么清楚,你这迟钝样子,只记得莫要让别人知道就好,别再害死了我就好!”赵汐狠狠威胁我。
我连忙点头:“我从今天开始就站着撒尿,叉着腿喝汤,迎风尿三尺喝汤撒一裆,坚决让自己做个纯爷们行了吧!”
赵汐美目一横,翻了个让我腿都软的白眼,似笑非笑:“懒得跟你多说。小温子,我前两天在古器店看了个好东西,借我三千两用用,这次绝对是正品,那可是塞在齐国湄王葬时塞在后庭里的鸡血石玉势,我见过啊,那鲜红欲滴啊……”
你确定不是那湄王死前肛裂了染上的血么?
“你要怎么还我钱?”我斜眼问道。果然很可能是因为上次傻了我去嫖他还债的时候被发现是女人了。
“哼,叫你借你就快点借,哪儿来这么多废话!”他力气比我大得多,握着我的手腕上手背骨骼的形状微微突起,我早就注意到他虽然貌美,但手掌大而且有股男人的劲儿,莫不是我不借他钱他还要揍我?!
看着那拳头就要往我脑袋上砸来,我吓得连忙一缩脑袋就跟树藤一样抱着他的腿:“赵汐,赵大爷!我借就是了,只是这三千两有点多啊,你也知道我没钱这一时半会儿凑不出来啊!”
“凑不出来也要凑,而且要快点,那卖家说还有别人看上了,我要是迟了说不定就被别人买走了。”赵汐拳头还是没放下来。他每天脖子上挂着纯银的大圆盘走来走去果然就是劲儿大,只是那鲜血染红的烈士的玉势除了你竟然还会有别人想要?想来也是清琅的坏招。
“赵大哥赵管事,啊不,美公子,貌美小相公啊……明个行不?明个你来我这儿拿钱?”我抱着他的腿谄媚起来,毕竟钱都不在我这儿,是清琅管钱,他让我拿我也一时拿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声貌美小相公取悦了他,赵汐表情柔和了些,温柔的一脚踢开我,笑道:“那好,明天我来拿钱,你要是拿不出来三千两,我不介意再把你从三楼扔下去。”我两眼含泪的点了点头,看着他晃着满胳膊的银镯子浪荡的滚了。清琅喜欢踹人,这个喜欢扔下楼,怎么一个个都有暴力倾向啊。
在地上趴了会儿,我走出门往楼下看去。花园的青石板上的血迹在说话的空当就已经被清洗了,我是该说这柳屋本就吃人不眨眼,还是说是我太大惊小怪了呢?死掉在这里就是这么正常的事儿,想想那些豪门世家里因为看了不该看的小厮死的早该无数了,自己也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代矫情圣母。
虽然不太明白状况,但我仍然把事情在心里想了几轮。目前知道的几个人:
清琅——是暂时可以信任的。人精一个。
赵汐——看那智商就知道信不得,是温溟的人。虽然脑子有点蠢,但是胜在武力啊。
李管事——温溟的人。人精中的战斗精。
温溟——我的仇人,顶头上司,一听这名字就是手掌天下风云冷酷无情冷眼对世间沧桑的高贵冷艳啊。
至于我自己,一个曾经很有权势的废人,女扮男装身份不明,武功尽废一贫如洗,危机四伏无亲无友。
这残酷的世界啊。
我默哀了一会儿,就回到屋子里,开始翻箱倒柜的找钱了,不论是衣柜还是小屉子都翻遍也找不到一块铜板,我已经翻到了床底下,终于在床脚的小暗格里找到了一点碎银。
放在手里仔细数了好几遍,这钱也就二十几两,可我已经感觉到了一种从内而外的满足。妈蛋,二十多两藏这么严实,清琅平时是有多抠门啊。
第四章
清琅进屋的时候,我正用长柄小铜匙碾碎了香炉里的细炭块,无意的敲了敲香炉边,却看着清琅拿了身衣服走到我旁边来。
“晚上就穿这身。今晚是京西林家长女的欢宴,大世家的人倒是来的不全,不过盛京各种小世家凑过来的人必定不少。”他展开那件颜色有些艳俗的蓝紫色衫子,高领宽袖,上面的绣纹倒是精致的很。
我有点惶恐:“你明知道我失忆了,却还让我去参加,就不怕我捅娄子么?”
“你傻了的时候都必须参加,全盛京的人都知道你这个龙阳之癖的大总管多么抽风了,你就算去强吻那林家长女,众人都不会惊奇的。放心吧,你只要继续疯癫就行。”清琅示意要我自己穿,一副懒得伺候我的表情。
“在勾栏院里办宴会?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
“柳屋又不只是勾栏,而且在盛京,几乎所有世家大型的诗会宴会,都会在这儿开办,不论是大小世家都以来柳屋为荣。这里可以不是一般人就能来的地方。”清琅翻了个白眼,我躲到屏风后面换衣服,整理了好半天才把这块艳丽的布料穿的像衣服。
我还紧张着到时候该怎么表现,那些来的人我要是叫不上名字怎么办,惴惴不安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下来了,柳屋华灯初上,数不尽数的名贵红烛在柳屋的各个角落里一起燃烧着,照亮这无数楼阁,白日里慵懒惺忪的柳屋在夜晚如同换上华服步摇琳琅的美人,朱唇微启斟起一杯清澈甜酒,无数灯火映在杯中,琉璃溢彩。
清琅也把散在肩膀上的长发束起来,小脸越发显得精致,我们穿过挂着彩灯的走廊,他扶着我走进柳屋的大堂里。吵吵闹闹的男人女人的娇笑声老远就能听得见,我紧张的都觉得有点尿急,刚绕过巨大的红锦绘屏风,就看到了无数矮几随意的摆着,那些平日生活中缺乏的艳丽颜色,仿佛此刻都被人们穿在身上。
“哟,这不是小阿召么?”我有点腿软的看着乌压压的人头,想往后缩。突然响起了一个娇柔女声,我就看到一个乌发云鬓肤白如雪的女人娇笑着从人群中站起来,身后浩浩荡荡的围着一大帮小厮侍从,朝我碾压过来。
清琅低声跟我说:“这就是林家长女林晴。”
天呐。我刚要躲回屏风后面,那女人已经冲到了我面前,染着丹蔻的手指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把我从后面拖出来。我一个趔趄摔进她怀里,她握着我的手腕娇笑起来:“阿召怎么这么想我啊,莫不是这楼里的公子都让你玩腻了?要我再给你介绍几个新晋的小文官给你玩玩?”
我勉强的笑着,她相貌极好的,媚而不俗,反倒有一股自信与俏皮,看着模样也二十左右。
“科举刚结束了,马上榜就出来来了,要不到时候我把状元郎介绍给你?你要是看着长得不错的,我通点关系给他弄上榜也行。”她拖着我往人堆里走。
林晴穿着红丝蕊绉纱裹胸襦裙,大步往前迈走得飞快,这场中女人不算多,几乎每个女人外面都围着一圈侍从。许多贵女都穿着这个款式的衣服,看来是最近流行啊。
“喏,看我把谁带来了!”她把我往前一推,我差点撞翻了矮几,才看到几个女人围着矮几,看见了我笑起来了:“这不是大总管么?怎么了,今儿又傻成了什么人物?”她们这些年轻贵女们笑容娇俏,衣装精致,就算是女尊社会,丝毫没有泯灭她们女人的天性,比如八卦,比如潮流,比如……腐。
“阿召啊,听说你之前还跟赵汐有一腿?我听我家老三说赵汐其实一直暗恋你?碍于面子所以才一直没有主动?”一个女人凑过来,她睫毛卷翘,那老三估计是她第三个丈夫吧。
“我就说那赵汐不承认自己也是个断袖,不过我们可都知道了你的勇猛哦,说要强上他哎,不过你怎么被从三楼扔下来了。”
“他可是苗疆人,味道果然与中原男人不同吧。”
“你看那赵汐衫子下面那翘臀,就知道是个下边的,我们阿召虽然瘦弱,武功也不高,可是胜在不要脸啊!”
……你们够了。这帮贵女聊起来我之前被赵汐从楼上扔下的事儿,就满脸猥琐了。
我转了转脑袋,远远地看着赵汐也被围在女人之中,远远的听到那边有人说:“你就从了温公子呗,他虽然瘦了些,可是长度不够技术来凑,那样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
——我不是长度不够而是就没有啊。
赵汐厚脸皮极了,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反倒说道:“这倒不是问题,只是我可不肯甘居人下。”
“哦——!”那边被赵汐这句话激起千层浪,贵女们七嘴八舌的又说起来:“其实你要反压也可以啊,温召毕竟不会武功……”
赵汐你大爷的。
我这边也不肯输给他,从桌上拿了切好片的糕点,笑道:“赵汐就是脾气太倔,不过小爷我就喜欢这种倔的,这才有意思不是么?”这边女人们一片喧哗,大堂里热热闹闹的,林晴还叫了楼里的红牌来,我看着那红牌的风流模样,能在柳屋做红牌,他在盛京也算红人了。
“要不是头牌源雅公子不在,我就应该请他来助兴啊。”林晴说道。
那红牌扇子一摇,笑了起来,有些大胆的掐了林晴一把:“这么说我多伤心啊。”
我没光顾着插科打诨,想着自己还有正事要做,找了个理由就退了下去。从我被林晴抓住,清琅就没了踪影,我总觉得他在躲着谁,顺着大堂外的走廊我远远地听见有人要在台子上表演什么乐器了,乐声刚起,就看到林晴从侧门赶了出来,身边只带了一个小侍,看见我笑了笑。
她走过来做了个请的姿势,比在屋里的时候认真恭谨多了,我有些茫然的随着她走到花园里。这里幽静,连喧闹都隔得远了,我看着那满脸严肃的林家长女。
“温公子,西南军的壮大你可知道?皇上新给西南军拨了款,西南沈家虽然之前一直被打压,现在却突然放松政策。”她低声道,我不知道她这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看我不动声色,有点急了。“公子,上次您来找我谈,是我的眼光短浅。我以为西南军必将得到打压,便将这批粮草售给了南方氏族,如今他们反将粮草卖给西南军,我这可是少了不止半点的损失啊。我只想问一句,昨日您派人来跟我谈的兵器生意,是要做给西南沈家的么?”
我心中却一惊,昨日?!按照清琅的话来说,我的权利早被架空,怎么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派人去跟她谈兵器生意?!
是谁假冒我的名义——还是失忆前的温召安排的,不可能……温召的兵器库的主人听说早已易主,究竟是谁假冒我!我不寒而栗,却不敢表露,这事儿恐怕连清琅也丝毫不知。
林晴看了看我僵硬的表情,拱了拱手:“我知道温公子因为那时我不听忠告而恼怒,早已知道自己的确目光短浅,如今既然温公子派人来谈,愿意再给我一个机会,这次我定会听从温公子的意愿。”
心乱如麻的我招了招手:“我派去的那人是怎么与你说的。”
“那位公子只说,沈家与塞北军,皇上最终选择了沈家,这批兵器何去何从最终会决定林家兴亡,望我们林家再多考虑。而且西南沈家的沈二也来了这次欢宴。本人愚钝,今日特来请教温公子的意见。”她一脸恭敬,我反而无所适从。
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胡乱说,要是捅出漏子来就坏了。
“此事有变,我还要再观察两日,圣意不可随意揣摩,你先退下吧,这两日我必定托人给你消息。”我背过手去,装深沉的说道,实际上腿在紫色长袍下都有些哆嗦。
背后沉默,我以为林晴已经走了,回过头来却看她静静站着,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走进了一步,低声说道:“那么鄙人上次的提议,温公子觉得如何?”由于我鞋底垫了东西,显得比这美人高了不少,她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当家人的进退有度,行为也很大方,这一刻看着我却特别认真。
呃……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温召,我知道你野心不小,我的提议你可以考虑的。与我成婚我必定奉你为正夫,重要的是,我绝不会控制你,我知道自己目光不够远大,比不上你高瞻远瞩神机妙算,但若是成婚,我必定以你唯马首是瞻,听从你的建议计划,甚至你利用林家势力也无所谓。我只求林家不会败落,无论你要做什么,你又怎样吞天的野心,我都愿意全心助你,只求温召你能顺便保住林家。”她说的极其真诚。
“我更不会烦扰你,我们这是利益合作,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就把那样的男人娶回来。林家再怎样也算是九大世家,虽次于新晋的岑家和沈家,但也是根基深厚。”
“皇上就要对世家出手了,我感觉得到。时代要变了,不是世家吞了皇位就是皇上铲了世家。”
呃……
这女人说了什么玩意儿?
这是变相——求婚?像我这个纯娘们求婚?
我淡定脸再也维持不下去了:“我是决不会嫁人的。”只有我娶别的汉子的份。
“放弃吧,林晴。我绝不可能走上这条路。”
大概是我说话的表情太难看,林晴脸色也有点尴尬。“婚姻有时候会是最快速的集权方式,这无关情爱。”
我觉得我装不下去了,甩袖就走。妈蛋,再不走干嘛,我还要再怎么拒绝一个同性的求婚啊!离开了林晴的视线我就一阵小跑,扯了我说了半天,半句也没听明白,还来个一惊一乍的求婚,我早就想说老娘已经憋了半天尿了!
当我冲进茅厕,舒了口气,站在坑边准备脱裤子蹲下去的时候,瞬间僵硬了。我——来的是男厕啊!昏暗的‘听雨轩’里,身边还有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阴暗里,蜡烛半死不活的燃着,我却感受到他疑惑的看我的表情。
我这放在裤绳边的手放下也不是,脱也不是。我总不能跟他似地站着下雨吧。
瞬间,我混乱的脑子就清醒了。我还真把自己当成纯爷们了,我觉得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要不我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走了?要不就真站着,自己模仿一下放水的声音?要不就装作喝醉的样子大喊“我的鸟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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