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吊子考古学家是清楚记得沙盘演兵的历史的。
虽然先秦就有人将沙盘运用到军事行动上,但它到了隋朝都未真正地形成一种军事文化。直至北宋的时候,著名科学家沈括发展了沙盘制作方法,他根据比例制成木制地形模型,后改为石面糊木屑做在木面板上,再之后又改用熔蜡制作,因适用于军事,才得到推广。
杨广一丝不苟地用那些细沙堆积出现今两军方圆数百里的山川容貌,邗沟、长江、江都、海陵……堆好后,他还将一面标有该地的地名的旗帜插了上去。
那一帮子将领起初还是迷惑不解,但渐渐的,随着沙盘逐渐成形,他们的眼中慢慢地变得狂热起来,身体挪向帅案,围拢上去,特别是韦云起,他可是最清楚这东西在军事上的巨大作用的。
杨广终于把历史上第一个具有真正意义的沙盘堆了出来,他向后退了一步,打量自己的沙盘一番,得意地一抬下巴,对着围在帅案周围的将领嚣张地吹嘘道:“怎么样?朕是个天才吧?”——呕,真够厚脸皮的,公然剽窃人类历史上的优秀文化成果还这么洋洋自得的。大大们鄙视他一把先。
“这是邗沟。” 独孤雄指着沙盘上的一条小沟沟欣然说道。
“这是丁字湾……” 对于家阀宿敌,宇文无敌自然不甘人后,大声叫嚷,不过,他迟疑了一瞬,然后爆出了这么一句,“呃?这些小旗上的字谁写的,好难看啊!陛下,究竟是谁写的啊?”
在场众人的眼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在杨广的身上。
只见杨广额上再次暴起青筋,他黑着脸说道:“朕写的。”
在一帮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宇文无敌的脸一下垮了下来,他哭丧着脸说道:“微臣是说,这字是另有一番风韵啊。”
杨广可没有那么好哄,他恶狠狠地说道:“你觉得这字另有一番风韵吗?好!打完这仗之后,你就把这些字拿回去临摹一百遍吧。”
他的话虽然说得凶巴巴的,但听在众人耳边,却觉得有说不出的轻松,呵呵,皇帝陛下,还真是一个……相当有趣的人啊!看向杨广的眼光,顿时多了些特别的东西。
韦云起瞬时觉得皇帝真的是大变特变了,呵呵,不过,仗还是还要的啊,肚里在偷笑,他的脸上却无比严肃地说道:“可是,陛下的船只在哪里?”
杨广有点郁闷地看着韦云起,靠,这老小子总是这么喜欢摆酷么?笑一笑你会没饭吃啊!
待见周围的将领也一副渴望知晓的模样,杨广摆了摆手,斥退大帐门口的亲卫,招手唤过六大军团的军团长,指着沙盘上的一个位置,神秘兮兮地说道:“大军的船只,就在这里!”
六颗脑袋向沙盘上的那个地点包围了过去,然后……发出嘭嘭数响,怎么了?撞头呗。
埋怨声中,六双十二只眼珠子瞪着那张小旗子,上面写着……
正文 第二十七章暗夜突袭
唏唏唏……
亥时之际,隐隐约约的虫鸣声伴着哗啦哗啦的邗沟流水声,绵绵不绝地传入前部大营岗楼上的两个哨卫的耳朵里面。
“喂,小强,你睡着了没有?”那个年纪大点的哨卫收回看望对岸大隋军营的目光,推攘了旁边的伴当一把。
“没呢,”那个小强搂着大枪嘟囔道,“讲不定明日就得见阎罗王呢,我哪里睡得着?”
他揉了揉涨红的双眼,继续说道:“诶,龚哥,你说我说说吧,这仗,我们能赢么?”
“当然能赢!”龚哥高仰着头,像一个凯旋的将军,“我们海陵军什么时候打过败仗?”
“可是,对面的官军有八万多啊,我们只有两万!要是他们冲过来,我们可哪里挡得住啊。”
“你傻了吧,”龚哥轻蔑地横他一眼,“冲过来?他们有船只么?就算他们现在有木料造船,也要费上三两天吧……不过,哼哼嘿嘿……到那时,我们后军就赶上来喽。那时候,哭的就是对边的人啦!”
“是么?”小强不自信地问了一句,不经意地向对岸的左边望了望,黑幕下,他好象看到了一大溜黑忽忽的影子,但是,细心一瞧,又看不出什么名堂来。恩,怕什么?他们有船么?难不成会飞过来?
心下暗忖道,便松懈了下来,问起了龚哥从军经历,龚哥自然不会推辞了,兴致勃勃地大吹法螺……
不知不觉中,龚哥就滔滔不绝唾沫四溅地侃了近半个小时,但可惜的是他绕来绕去还是他一刀砍翻了两个隋兵的“勇武事迹”,令小强无比的乏味。
小强打了个阿欠,刚要打断龚哥的话头,但突然的,从岗楼底下的黑暗处,快得似乎没有区分咻咻两声,两支夺魂摄魄的劲箭犹如地府的判官笔,带着细细的尖啸快逾流星的激射上来,扑扑两声,便钻入这两个哨卫的喉咙。一箭封喉!
小强和龚哥身躯一震,双手使劲的抓向咽喉部位,但是,以往轻而易举的动作,现在却根本无法做到。小强嘶声喊道“敌袭”,听到耳边,却只是蚊鸣般大小。挣扎了一下,小强终于不支,颈下冒出汩汩的血流,眼神涣散之前,他看见,岗楼底下的前方,一支着了黑衣的部队源源不断的开了过来。
他们,是飞过来的么——这是小强的最后念头,然后,他便软绵绵地倒在岗楼的地板上,和龚哥躺在一块了。
人叼木,马衔环。六面军旗引领着六队似乎从幽冥跑出的索命鬼差一般的轻骑兵,悄无声息地行到了海陵军前部大营岗楼底下,后面的黑暗处,还有数之不尽的黑衣军士尾随其后。
杨广骑着一匹高头骏马,分开队伍,落地无声地(马蹄包了厚棉)跑到岗楼之下,那里,有两个黑衣大汉迎接他。
“里面怎么样?”杨广知道这个岗楼只是海陵军前部的外围哨楼,到了这里,并不等于已经攻入其中军大营。
那两个黑衣大汉——宇文成都和宇文无敌,朝杨广一礼,宇文成都压低声线说道:“陛下,贼兵大营戒备森严,微臣怕打草惊蛇,没有进去,如果大军想偷进去的话,恐怕不现实了。微臣建议陛下,最好立时挥军杀进去,毕竟,他们的兵力不过区区两万。我大军吞了下去,还没渣剩得下呢。”
“是啊是啊!”宇文无敌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眼中冒出嗜血残忍的光芒,就像一头饥饿的荒野之狼遇到了一只无助的小羊羔。
杨广把宇文无敌的眼神直接过滤掉,凝神想了一下,恩,自己的八万大军已经全部渡过了河,即使战斗力再差,也能将左孝友这两万人连皮带骨的吞下,但是,这并非他的本意,他原本是计划招降左孝友,最大限度地收降这两万人的!唉,谁叫我的兵少呢?
“好吧,就按将军说的去做,”杨广知晓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控制整个大营是不可行的了,当机立断,“不过,你去给后面的人传下命令,不得杀伤降者。”
“遵令。”宇文成都深施一礼,匆匆地跑到后面传令去了。
“呜呼呜__”悠远而又悲凉的号角在漆黑的天地间骤然长响,这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特别的惊心动魄,也将那些沉梦中的海陵军惊醒了过来.
“敌袭!敌袭!敌袭!”“防御!”“防御!”
嗒啦嗒啦嗒,传令兵骑着快马在整个大营奔驰,大声呼号!
此刻;海陵军中军大营中;左孝友从地铺上一跃而起;一边将身近的甲胄披挂起来;一边朝帐外呼喝:“帐外何人?发生了何事?”
呼啦一声,门帘被甩了开来,他的亲兵校尉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惶声喊道:“将军,不好了,对岸的隋军冲进营寨了!”
“什么?不可能!”左孝友无比震惊又难以置信,但也知晓眼下不是细究根源的时候,当下下令,“你速去召集亲卫部曲,收拢乱军抵抗官军,敢于临阵脱逃者立斩不赦!快去!”
“遵令!”亲兵校尉见将军还是那么镇静从容,心下慌张也消去不少,当即揭帘奔出。
左孝友面上的临危不乱也是作给别人看的——这是为将者的必备素质啊!其实他心头也是深深不安,谁知道官军过来了多少人。
左孝友戴好头盔,解下壁挂的宝剑,犹如旋风般的冲出营帐。
前寨方向,铺天盖地的火把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就像洪荒大水一般朝整个大营蔓延掩杀冲了过来,所到之处,那里可以燃烧的东西立即被燃点起来,通透的火光下,那些黑衣官军挥舞寒光闪闪的的刀枪,正在兴奋地砍杀那些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还来不及穿衣披戴、只匆忙抓起身边大刀冲出小帐反击的海陵军士,因为隋军人数是海陵军的数倍,往往是三个隋军围杀一个海陵军,实力对比悬殊,所以海陵军就像被收割的稻麦一样,惨号着倒在了隋军的屠刀之下。
凄厉的惨叫声和刀兵铿锵声中,一大队宛若修罗的轻骑兵在大营中部左突右闯,所过之处,血花漫天飞舞……冲杀了一阵,这些修罗骑兵中间,一个清越的声音激荡在整个海陵军大营:“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那些杀红了眼的隋军也开始随声厉喝,一边喊叫还一边砍杀那些敢于继续反抗的海陵军士,一些反应慢的也被毫不留情地砍翻在地。
于是,那些稍稍有点反抗之意的海陵军看到这一幕,立时丢弃手中兵器,趴在地上带着哭腔呼号着:“愿降,我愿降!”蝴蝶效应之下,马上出现了投降的高潮,冲天火光之下,整个大营跪伏着一地的降军——靠!谁不是老娘生养的啊,能活当然不会再往火坑里跳了。
左孝友看得头皮发麻,心道:这仗没法打,输定了。
“将军,前面抵挡不住了,乱军也无法收拢,我们还是先行暂退吧。”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中,左孝友的亲兵校尉当头领着一大队骑兵人马,随着周围四散奔逃的溃军,跑到左孝友的身边。
左孝友极目一扫,看清来人都是自己的亲兵,心知大势已去,回天乏力,当下勉强振作精神,说道:“只好如此了!你们这里还有多少人?”
“这些都是将军的亲兵,大约有三百人。”这位亲兵校尉气喘吁吁地说道。
“好!三百人足矣,我们从后寨突围!”左孝友心中忖道,在夜间,三百人聚在一起突围,大有生望。说罢,跨上了一匹手下让出的战马,叱咤一声,领着这三百亲兵朝后寨奔驰而去。
出了后寨,身后的喊杀声便渐渐模糊了,左孝友脸色复杂地回望了一下被抛在后面的大营,那里,有着跟随自己征战有年的两万大军啊,可是,自己却不能不舍弃他们而突围了。只好祈望,传说中心性大改的杨广不要虐杀他们了。
“将军,出了眼前这片松林,便有一条大道,直通十里外的邺昌城;上将军的大军应该已经抵达那里,我们这就去会合大军吧.”
左孝友点头应好,心道也只有如此了,此次兵败,还不知道上将军会如何处罚自己呢。
左孝友提缰便欲奔向前面的松林,但是,忽然之间,他的心内咯噔一下:事情不会怎么轻松吧,官军既然能够突袭大营,如何会想不到有逃兵从这里奔亡。于是大喝道:“且慢,松林之内恐怕有埋伏。”
埋伏?那些亲兵心惊胆战,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前面连绵不绝、黑黝黝的松林。
那名亲兵校尉疑声问道:“将军,不可能吧。这里面静悄悄的,哪里有埋伏啊?”
“就是静悄悄才值得怀疑!”左孝友肃声说道,“夜里虫鸣应该不绝于耳才是,可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听松林之中忽然传出排山倒海般的呼喝声,紧接着,一阵阵马蹄骤响,松林里面呈扇形冲出一彪轻骑兵,左孝友等三百人齐齐大惊,还来不及作出反应,瞬息之间,已经被奔驰来回的轻骑兵重重围困住了。
“哈哈哈,”只听对面敌军一个被轻骑兵团团簇拥的轻袍缓带的中年人长笑说道,“左将军,你已成瓮中之鳖,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左孝友大惊复大讶,这个轻装上阵、面似斯文俊秀书生的人是谁?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的呢?
“你是何人?我家将军心怀百姓,怎能投降杨广这个残暴不仁的昏君?”左孝友还没说话,他手下的一些亲兵已纷纷叫骂出口。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左大将军
“大胆,陛下面前,竟然敢出言不逊,”杨广周围的骑士纷纷大叫,“还不快快下马领死!”
左孝友与他那三百亲兵齐齐一呆,呃,前面这个不穿甲胄上阵的中年人,就是那残暴不仁的昏君杨广?
杨广挥手示意周遭的骑士停止鼓噪,然后朝左孝友微笑道:“左将军,如今你已是山穷水尽,何不归降于朕,以免多造杀伤。”
“你真的就是隋帝杨广?”左孝友不顾隋骑的喝斥,疑惑地问道。
杨广也不生气,捋须微笑道:“正是寡人!”
他在前世看古装剧的时候,煞是羡慕那些戴着一大把假胡须的风流倜傥的美髯将军,常常幻想自个儿也弄一把来秀秀,到了这个时代后,终于圆梦了。
左孝友肯定杨广的身份后,马上沉下脸来,扬声说道:“本人自齐郡蹲狗山起兵,之后归顺上将军,于今已有经年,所图者,非王侯将相,乃是因为天下动荡,欲行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也。陛下登临大宝凡一十四年,开河挖渠,三征高丽,弄得民不聊生,白骨遍地,可谓天怨人怒,才至今日天下叛离的局面。此等君主,我等血性汉子,耻于侍奉。今日兵败,唯死而已。”
“大胆!乱臣贼子,胡言乱语!罪诛九族!”独孤雄拍马上前,先呵斥左孝友一番,然后向杨广抱拳请命,“陛下,请下令诛杀此贼。”
杨广自然知晓他的言下之意,如若听任左孝友大放真实的阙词,恐怕军心大沮,不利将来征伐平乱。
但是,左孝友好歹也是个好劳动力啊,不收降他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资源了?而且,预想中的那些降卒也要他来帅领啊。
杨广一踢马腹,上了两个马步,一副诚恳的模样说道:“左将军,朕自知多年政略多有失误,为此,朕还下了罪己诏,向天下谢罪!将军大才,为何不归降大隋,辅佐于朕,也好为百姓尽份心力,这也不枉负将军平生之志啊。”
杨广的话一说完,四周的军士一齐露出感动虔诚的神色,看向杨广的目光,也变得“火辣辣”的了,这么大度仁慈的皇帝,古来稀有啊,连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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