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成了不起的大人物,拥有了保家卫国的能力。可转念一想,国恨家仇对于她来说都略显牵强。她尚且洁身事外,不愿意为孟家两肋插刀。
孟奶奶见她沉思不语,面上又时松时紧,有些焦虑地问:“可是身体不适?”
苏月白摇头,扬起忧愁的脸,索性坦白地问:“孟家祖业,究竟为何?”
孟奶奶面上阴沉,眉间阴云笼罩。她缓缓圈起手臂,大拇指上的黑色大钻戒闪闪发光。烛光下,戒指稍显老旧,周边的花纹也日渐磨损,只有那颗黑色的钻石,幽幽地泛光,似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月白。
“我孟氏一族本为冥界渡魂之人孟婆之后,三千年前因不满冥王□□与其结怨,终至惨遭灭门,索性祖上阴德尚在,勉强保存了两条性命。”
孟奶奶忽然喉头哽咽,似有石头压于心口。她顺顺气,掩面道:“我孟氏一族……终究与冥界……情仇难断……”
苏月白自知触及孟家伤心往事,一时难以身临其境,只好以身体欠佳为由火速将孟奶奶安顿进被窝飞也似地逃出了正房。
她虽然想要了解自己的人生,可当着孟奶奶的面实在不好做出大义凛然的表情。她懒散惯了,不是报仇的料。
廊外夜色如画,皎白月光如痴如醉地将大地浸染。苏月白低叹一声,倚在廊柱之上,非常低调地拿捏着回家的想法。如许多经典的电视剧及小说中描写的那样,既来之则安之是一个不错的提醒。她很清楚,大约自己是暂时回不去了。虽不至于哭哭啼啼要死不活,但心里的担心和落寞还是有的。
她晃悠悠地伸出脚丫子,打算用池中凉水刺激一下惊魂未定的四肢百骸,可足尖尚未粘水,便被岸边之人用肩膀顶了出来。满池白莲速速退开,徒留一颗闪烁着绿眼珠的头颅在岸边的杂草丛里若隐若现。
苏月白心头一抖,小心脏猛烈地蹦跶了几下,慌忙连滚带爬地退到廊下,口中喃喃惊呼:“鬼啊!”
绿眼珠的头颅飞身跃起,黑袍翻飞,一抹淡然的黑影,如浓墨重彩,坠地为猫,优雅淡定地停在苏月白跟前。
苏月白恍悟,拍着起伏的胸膛,连连抱怨:“小黑,你若再敢吓我,小心拔光你的毛!”
唤作听寒的黑猫昂首挺胸,傲娇地瞪着她,不卑不亢地开口:“你可是恢复了神智?”
“算是吧!”苏月白懒得起身,只微微向后仰头,席地而卧。近处的一丛兰花开得颇好,正有幽香传来。她瞅一眼听寒,慢慢伸过手去,帮她捋顺后背的杂毛,有些哀伤地补充:“可惜,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据说,神智恢复后并不记事,吾并不怪你。”听寒善解人意地靠过来,在苏月白身前摩挲着,刚刚温暖了几秒又马上警告:“不过,若下次你依旧如此糊涂,休想吾继续跟着你。”
“你不是我的式神么?”苏月白有点歉意地将他抱进怀里,讨好般抓弄着他的下巴。
听寒明显不喜欢这种亲密接触,反而不领情地抓住她的大腿,后爪撑在她的膝盖上,上半身高高站起,难度很高地扬起头颅,叫嚣道:“式神亦可择主。”
“那咱们可有契约?”苏月白记得动画里都是这样演的,式神也好,守护神也罢,除却人类的三大感情,只有契约这种东西最为靠谱。这就像欠条一样,白纸黑字红手印地写着,违约后还可以到地方法院申请仲裁,通过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合法权利。她做人比较现实,也相对民主,如果式神不喜欢跟着她,她也可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是说血契?”听寒绿莹莹的眼珠子微微一闪,身体却腾起一团黑雾,接着翻腾出一个男性的身体,将苏月白连同不害臊的理性一起压在了身下。
二十一世纪的苏月白是独身主义者,活到二十六岁只谈过一场寡淡的恋爱,且维持时间不超过一百天。打那以后,她便愉快地将单身进行下去,并发自肺腑地觉得,人类进化史上的进步将要从她的单性繁殖开始。也正是因为单身的时间太久,她的心自动生成了一层刀枪不入的保护膜,扛骚扰能力堪比圣斗士。
不得不说,站在女性的角度上,苏月白觉得,听寒的皮囊还算不错。不仅脸部线条柔和,鼻梁鼻挺,且目光深邃,绿色幽瞳淡淡地跳跃着月光,似有一股清泉将要满溢而出。
他红唇轻颤,眉间桀骜尚浅,只淡淡地拧着笑,用魅惑而霸道的嗓音说道:“告诉吾,血祭当如何解除?”
苏月白跌进他的眼中,忽觉一股邪风穿体,心肺发麻,头皮干痒。她老实地摇头,明亮又闪烁的大眼睛无辜地眨巴着,坦白道:“我……不知道……”
“你缘何知晓血契之事?”听寒沉稳的脸慢慢掀起波澜,眉心的褶皱正以看不见的姿态越聚越深。他凑过来,温热的鼻息喷在苏月白的脸上,仿佛连肉皮都要融化了。
“我……猜的!”苏月白再度坦白从宽,嘴角的弧度里有一抹难以理解的笑容。
正是这抹似笑非笑地弧度,将听寒的眉心点燃。他覆手而来,修长的指节掐住苏月白的脖颈,半眯的绿瞳里,竟是滔天的杀气。他紧紧手里的力道,齿缝里露出几个生硬的词汇:“你……竟敢戏弄……吾……”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浪淘尽绝代废柴
“在这里……说实话……叫做……戏弄?”苏月白被钳制着喉咙,只觉脑门充血,呼吸困难。她有点委屈地死盯着听寒,似要用眼神将他的皮肉挠破。
听寒指尖微微一颤,眼睛豁然瞪大,之前还燃烧的杀气瞬间见光死,他慌忙松开手,飞快地扭过头,脸颊上还浮起一坨意义不明的红晕。
“咳咳……咳……”苏月白护着脖颈干咳,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听寒正茫然地盯着自己的双手,无助又悲凉地摇头。
苏月白有些疑惑,却又不敢冲过去探知一二,只能理性的三思。当下,虽然身边有一个脾气古怪的式神,可总比单打独斗强。况且听孟奶奶的意思,她肩膀上还扛着血海深仇,如此血腥的身世,一个人铁定承受不来,至少也要拉一个垫背。而听寒就是垫背的最好人选,关键时刻既可以当美人计使,又可以做人肉盾牌,使用价值颇高。
所以,再三权衡之后,苏月白还是沉下老脸,讨好般凑过去,拽住他的胳膊,柔情且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看得出来,你能力很强,是很了不起的大妖怪!其实,我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但是不代表我以后不会成长,如果日后我还是这么不成器,你再抛弃我也不迟啊。况且,我现在刚刚苏醒,什么都不懂,至于那个解开血契的方法,我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我答应你,日后若是知道了一定想办法解开。只是……在此之前……你能不能陪陪我?”
苏月白觉得,这一席话委婉动听,即保全了听寒的猫脸,又增加了自己的亲和力。她初来乍到,还是不要得罪太多人的好。
听寒本就对自己的心魔有些顾虑,听到苏月白如此仗义的言辞,自然心头一暖,也只能闪动着绿眼珠,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那……你愿意帮我了?”苏月白晃动着他的手臂如猫儿般腻歪地将头靠了上去。
“暂时而已!”听寒别扭地转头,将身前的苏月白甩了出去。
猫儿,果然是扭捏的种族!
苏月白如此腹诽,面上心满意足的傻笑却是光芒万丈。
她搓搓手心里的冷汗,仰头问:“以前,我是个怎样的人物?”
“废柴!”听寒直白的总结,将苏月白数落成前无古人后无来的人物。
“那我家是干啥的?”苏月白并不生气,反而闪烁着星星眼,摆出听妈妈讲故事的冲动,坚持不懈地往他的身边滚动。
听寒伸出胳膊,抵住她步步紧逼的脑袋,将她拎到石阶上,两人呈现背对背的姿势,苦大仇深地望天低叹:“孟家本为冥界之神,擅长巫术,可沟通鬼神起死回生。可到底……还是落魄了……”他的目光缠绵在月亮上,让苏月白以为,他和嫦娥有一腿。
“毕竟,我们家只有三个人啊!”苏月白不愿意相信自己穿越而来还不能金手指大开,有些委屈地垂首辩解。
听寒回头,眼中落满月光,映照着整张脸都幽怨了,他低叹一声,无不犀利地开口道:“孟家老太年过九旬,早已油尽灯枯。孟老爹本就无甚灵力,又在你娘难产时启用禁术遭了天谴,如今更是肉体凡胎,连厨房半袋米都提不起来。至于你娘,确实是十里八荒有名的神婆,却为了生你断送了小命。孟家只当你是能够改变命运的那个人,却不想你一出生就是个傻子。”
“别说了……”苏月白越听越绝望,眼角都泛起了泪花。想不到,穿越并非捷径,到头来还输在了起跑线上。
“不过,你爹貌似还留有一手,竟能将你唤醒……”听寒非常不厚道地质疑了已死之人,并由衷地爆出嘲笑。
苏月白一惊,慌忙拍上大腿,喊道:“冰棺……我忘记把大叔……不……是爹爹……给速冻了……”
话罢,她直起身,风一般刮过柴房。刚要推门,就听门内传来锯木头的声响。推门一看,本该死掉的孟老爹正抱着长桌桌腿,啃得香甜。他听到身后动静,慢慢回头,本就刀疤纵横的脸此刻正扭曲着见鬼的表情,眼睛外凸,嘴唇鲜红,半块舌头随意地吐在外面,好像一块嚼不烂吐不掉的口香糖。
“这是……诈尸?”苏月白喊了一句,为防止自己逃跑,索性抱住了身侧的门板。
听寒不紧不慢地跟过来,在她身侧优雅站定,调笑般双手抱胸,看热闹道:“你不是神智已醒,怎得连僵尸都治不了?”
苏月白觑了他一眼,摇摇头,谦虚地问:“怎么治?”
“先用锁灵环把他绑了!”
好在听寒并未落井下石,反而提出了行之有效的对策,可是,苏月白依旧面露难色,羞涩道:“锁灵环是什么东西?”
听寒有些忍无可忍,一张猫脸耷拉下来。他不太情愿地挪过去抓住苏月白的手腕,将腕上那个银色镂空的镯子掷了出去。
一道银色光芒在空中停滞半秒,随即变幻出三个好兄弟,围着僵尸孟老爹愉快地飞了三圈,最后以看不清的速度,分别圈住了他的脖颈、手臂和双腿。
僵尸孟老爹倒地不起,嘴里哼哼唧唧地吐出白沫。
“然后呢?”苏月白抓住听寒正要撤退的手,再度求助般粘了上去。
“吸他的尸毒。”听寒皱眉,不耐烦地把她的手甩开,退到一边看热闹去了。
苏月白扭捏地走过去,半蹲到孟老爹跟前,有些歉意地嘟囔:“爹啊,别怪女儿大逆不道!”她嫌弃地皱着眉,慢慢捞起正在抵死挣扎的孟老爹,捧过他的头颅,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脖颈上。不一会儿,已经嘬出了一个红印。
“你这是吸尸毒,还是咬人?”听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爆出嘲笑。
苏月白抬起头,瞧一眼流着口水的孟老爹,又望一望依旧靠着墙壁事不关己的听寒,眼泪便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哽咽着:“不行,不行……他的舌头太恶心了。”
“谁让你用嘴吸了?”听寒无奈,索性跨过来扯住她的手,□□了孟老爹的胸口。
他之前为了闺女自杀,那把匕首就是插在心口处,如今鲜血已经凝固,正开出一朵黑色的血花。
苏月白任由听寒握着自己的手腕,将手指在伤口里肆无忌惮地搅拌。已经死了的大叔虽然无知无觉,却也狰狞地死死地瞪着苏月白。她心口闷热,在心中不断呐喊着“论语”。艰难地搅动了一会儿,指尖却触到丝丝缕缕的东西。
苏月白再不好舔着脸问为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勾起手指,就势用力,将不明物体自孟老爹的胸口扯了出来。
孟老爹一阵抽搐,再次昏死过去。而那个不明物体,被苏月白厌恶地扔向墙角,月光一照,竟然是一株活灵活现的彼岸花。
花朵手掌大小,有根有叶,在地上坚持不懈地蠕动。
“收了她!”听寒下令,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苏月白吞下口水,扑过去,追着彼岸花满屋子乱跑。
在她跑了二十圈,完全汗流浃背时,听寒再次忍无可忍地伸出脚,将她绊倒,并结实地压在了花朵之上。花儿受到外力,马上枯萎,黑光在苏月白的胸前亮了一下,随即没了感觉。
苏月白直起身,先前还被压着的花朵已经凝成一颗黑色的珠子,兀自凄凉地闪着光。她拾起珠子,捧到听寒眼前,茫然道:“放哪儿?”
听寒这次连嘴都懒得张,只抬手拍上苏月白的手背。那颗珠子听话懂事地蹦了起来,应声落入她微微张开的嘴里。毫无防备的,珠子滚入食道,被消化了。
苏月白仰着脸,瞪着眼,以为自己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刚要骂人,却感觉被人用小鞭子抽了一下,只觉屁股上一阵钝痛,明显听到皮开肉绽的响声。
她来不及含蓄,直接将手掏进衬裙,小心地抚摸着自己的屁股。刚才还柔嫩光滑的臀部,竟然横着一道伤疤,随便一摸,还粘了鲜血。她疼得龇牙咧嘴,捂着患处发问:“谁打我?”
“刻在腚上,总比脸上强!”听寒做出回答,歪头瞅着孟老爹的大脸。
苏月白疼得牙齿打颤,也来不及分析听寒的小动作,只能本能地抱怨:“哪有这样的,藏在暗处打我,还是如此隐私的部位,想要涂药膏都看不见。”
听寒闻言扭头,盯着她那张欲哭无泪的脸,递上一个拇指长的白瓷瓶。
“凡间的药不奏效,且擦点儿蜂蜜忍着吧!”
“啥?”苏月白脸色一沉,仿佛听到了不得了的大事。她被人默默的,神不知鬼不觉地打了屁股,受伤不说还无药可治。如此悲怆,让她瞬间就生出了回家的念想。要知道,她活了二十六年,从来没被巴巴麻麻打过一下。
她越想越委屈,不禁失了言语,只能懊恼揪心地盯着地面,将混沌的脑袋停止运转。
“孟家因背离冥界受到诅咒,但凡使用巫力,必定受地狱鞭刑。你已算幸运,只用过一次……”
“你为啥不早说?”苏月白抬脸,面上盛满水光,仿佛随便一句话都能让她泪水泛滥。
听寒微微一愣,却并未松口,只硬气道:“吾若早说,你便会视而不见?且不说堂下之人为你血肉至亲,单是凡夫俗子你都应勉励一救。”
“我又不是圣人!”苏月白撅嘴,站在自私自利的角度上,她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可听寒说话不饶人,又仗着苏月白还是废柴,遂横眉冷对:“你若无决心造福苍生,还